苏州工业园宏亿标准件:河山篇·山的渴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1:10:10

河山篇·山的渴望

文/龚立人
    我到过许多名山大川,我瞻仰过许多大山的丰采;不论是高山峻岭,还是低矮的土丘,我都有一种敬佩之情。
    还在孩提时代,我就十分眷恋着我家背后的那座山,时常爬到山顶上,再爬到山巅那块裸露的巨石上。那时,我曾在朦胧中产生了一个念头,这块巨石仿佛是这座山翘首仰望的头。那么它在等待什么?它在仰望什么?它在渴望什么?它在追求什么?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试着在这块巨石上,向远方、向四周、向天空凝望、寻视、探求,企图在我的极目搜寻中,能找到我心中那一切问题的答案。这个答案直到后来我在北京读高中时,读了当代著名诗人闻捷的一首诗,才得到一点启发;而真正得到答案却是在涉县,当我凝视所住宾馆房间对面的那座南天门峰时,加上我心中的思念,突然明白了、找到了我久寻而未获的答案。
    山,总是以其雄伟壮观,以其巍峨峻拔令人神往。但我却有不同见地,我虽然也赞赏那雄伟壮观、巍峨峻拔,但我认为,这些只是山的外在属性。我真正赞叹和钦羡的是它内在的性格,就是它的痴心不改和坚定不移。山,一但形成,几千年、几万年、永远地始终如一,从一开始就翘首相望,直到它的崩溃,确有海枯石烂不变心的气度。山是常常受到人们歌颂的,也常常用来比喻心中的事物,不管怎样都是那样的气势宏浑。所以在历代诗人的名作中,写山的、有山的、用山的实在不胜枚举。
    毛泽东在他写昆仑的词中,有这样的几句:“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在中国可能只有他这样的巨人才能倚得蓝天,把昆仑裁断。当然他的本意是为了“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是为了那个世界大同的理想。但我却觉得这对山来说,对昆仑来说未免过于残忍,过于凄楚,好好的一座高峻挺拔的昆仑,被裁断了,它的渴望,它的追求,它的梦想又怎么能实现呢?
    周恩来青年时代去东瀛之前,对自己的爱人写:“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时,当写到他的感情的最激烈的高潮处:“凭割断愁丝恨缕,/更似昆仑崩壁,/又恰像台风扫环宇。”也是如此的悲壮。看来,伟人的胸襟自是不同寻常人。离别时的愁线恨缕可谓达到极度了,莽莽昆仑,万仞高峰,突然崩塌,其状自然十分壮观,又异常惨烈。不过我依然是有点于心不忍。
    昆仑在世界的诸多山系之中,是最年轻、最雄伟的,并且还正在增高。越高,我心中那自小就有的奇想,那个答案就越有可能实现,对我也是个安慰,如果真的崩壁,夷为平地,我只好终生为之含恨了。
    回到我的疑问上来。山,究竟在等待什么、仰望什么、渴望什么、追求什么?我在很早以前就确定了一点,它从时间维上来说,按地质纪年那样始终不渝地等待它真正的所爱,那它真正的所爱又是什么样呢?人们常说有山必有川,事实上也是如此,然而我思来想去,把这个答案否定了。不错,有山必有川,川总是与山伴生的,有川必有河,但这并不是山的渴望、山的追求。山孕育了川,孕育了河,江河从它的怀中产生,在它的身上缠绕,在它的膝下毫不眷恋地流淌着,奔向了远方,奔向了大海。从这一点上看,山是伟大的,具有真正伟大的胸怀。
    高中时读的闻捷的诗,我的印象极深:“我是如此殷切地思念北京,/像白云眷恋着山岫,/清泉向往海洋,/游子梦中依偎在慈母的膝下,/……我日日夜夜想念着北京啊!”他在这里抒发的是对北京的思念,思念到什么程度,殷切到怎样的地步呢?他用了一连的三个比喻,从诗的结构上看,这三个比喻的程度是并列的,都是极度地思念、向往、渴望、眷恋。在文学手法中,为了说明被比喻的东西,往往采用人所共知的事物来进行比喻,以对想要说明的事物加深印象、增加渲染的力度。闻捷在说明他对北京的思念时,第一个比喻就是:“像白云眷恋着山岫,”岫者,山洞也。山岫自然是说的高山上的山洞,低坡矮丘,纵有百洞千穴,白云也不会眷恋。那么白云到底是眷恋的是岫还是山呢?闻捷的诗中就令人费解了。
    那时在北京,没走过多少地方,西山是山,但不高,看不到白云眷恋的情景。后来我发现了一张黄山云海的明信片,买了,珍藏了很久,可惜不知何时失落。那张明信片使我明白了,白云所眷恋的是山。因为爱山,爱屋及乌,所以连岫也一起眷恋了。
    这时,才开始了对我在前边所提出的问题的一连串的逻辑推理。既然白云是眷恋着山岫,由于作用与反作用的原理,山也就必然眷恋着白云了。那时我虽得出了结论,但终是疑惑不定的。因为那时,我并不懂得山为什么不眷恋整日价伴着它而终于弃它而去的溪川江河,不懂得山为什么偏偏眷恋上那偶一到来将其缠绕又很快逝去的白云。因为那时,我还没有真正走进生活,我对生活的理解还只是在数轴上,从0点刚刚开始向右起步。只是在十多年后才开始明白,极易得到的并不是真正需要的,也是没有价值的,那最不易得到的才是梦寐以求的和最有价值的。
    但是我毕竟前进了一步。
    终于使我明确地得出结论,终于使我对山的坚定不移和痴心不改的内在性格由衷地钦佩的是很近的事。
    山的渴望白云,它的追求、思念、眷恋着白云,自然有它的特点。山虽然也坐地日行八万里,但对于白云来说它是不动的,不能动,只能长久地、永远地在那里等待。而且纵使再高。也只有8848米,况且这是山中的巨人,而白云呢?自由地流动、飘动着、又高高在上,它可以低些,三、四千米,四、五百米也可以偶一为之。就是说,山要得到白云的缠绕并非易事,然而自它诞生之日,就始终不渝地翘首相望,随时准备迎接白云的到来。尽管得到的机会不多,偶尔得到了又为时不长,但它从不因为自己付出过千万年的辛苦而后悔。有时,它仰望着白云高高地从自己的头上飘过,也是那么欣慰,那么地陶醉。这就是我之所以那么由衷地对之钦服的原因。
    到此,不由得我从内心深处,产生着一种怜悯,一种为那生我养我,在我幼年时给我提供无穷欢乐的小山而悲哀的情感。离开家乡二十年后回过一趟老家,去亲近过一次那座无名的小山。然而令我警恐的是,当出现在它的面前离它不到五百米时,我竟全然地不认识它了。那时我对它的印象仿佛是今天对我自己的估价:那么地颓唐和荒凉,那么地凄楚和萧条,那么地死寂和冷漠。由于子孙的不屑,全然失去了在我幼年时它所具有的葱笼翠绿,全然没有了那时的温馨和芳香,全然湮没了那时的生机和兴旺,全然丧失了那时的鸟语花香;那亚热带的植被已荡然无存,那飞鸟路过再也无处栖落,那狡兔有洞也无以为生,大自然的食物链被粗暴地斩断和破坏。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座荒凉又可怜巴巴的小山,那高高昂起的头还是没有低下,它的期望依旧没有放弃,它的渴望和追求依然是支撑着它的最根本的力量。白云啊白云,你何时能够将它光顾,哪怕你高高在上,只为它稍稍地遮住一点、一小会儿阴凉。这实在是我此时所能对它的最大帮助,替它祝诵一句最虔诚的祈祷。
    我在涉县的那间住房内,倚窗面南而立,想着我的思念,想着我的行立坐卧都要叨念的情感,伫立在那,凝望着对面的南天门。南天门峰是一座山上高耸的两座峰,两峰之间是横卧的一线平的山顶。一位铁厂的领导曾在席间对我说那两峰间时常有白云缭绕,极具诗意的。而我此行已经五天却终不得见,但使我最终地明白了,山的渴望、山的追求、山的眷恋,一句话,山之所爱——白云。
    我那故乡可怜的小山很像我,我也很有点它的性格。遗憾的是,在我辞世时再也用不着墓碑,否则此篇《山的渴望》可以作为我的碑文。但求将来有一天,有一个真正了解我、理解我、真正爱我的人,以我的这篇杂文,作为吊唁我的悼文,可以在大庭广众之前泣吟,也可以在无人之处默诵,更可以在我故乡的那座山上焚化此文,告慰我九泉之下的那颗心。


龚立人2007年01月05日于九紫书屋录陈年墨迹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