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人间9月免门票活动:忘了别人在看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7 15:40:07

 

Forget the Eyes of Others

选自刘轩新书《放任心中的一百次流浪》(台湾 - 时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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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需要放空。

  以前住家里时,念书算是一种放空。那是长辈认同的行为﹐所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对桌灯下的纸墨﹐反而可以随心所欲的神游。我戴上Walkman耳机,调到流行音乐台,让DJ呱噪的独白随着一首接着一首的歌曲﹐带我进入一种“万声之中的宁静”。家人问:“你听那个,怎么专心?”奇怪的是,我就是能专心。

  大学没了自己的房间﹐左邻右舍也常来串门子。本来宿舍生活的乐趣就在于大家都年轻又爱搅和﹐如果需要独处﹐就上图书馆﹐只有那里才是无可侵犯的宁静国度。我很幸运,全世界最著名的大学图书馆就在几步之外,里面有数英里长的书架,一直延伸到地下五、六层。走到那旧纸的酸味永远凝固在空气里的昏暗角落,总是可以找到一两张桌子﹐安置在那里让学生来隐居。看不到外面的光线﹐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好多次听到关门前的钟响﹐才慢慢地从书堆里拔身﹐出来发现已经天黑了﹐缓缓走下大理石台阶﹐加入校园里穿梭的人群﹐依旧浸泡在沉思之中﹐像个幽魂——那种感觉属于我对大学时代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之后回到台湾,开始工作,逐渐丧失了那放空的能力。

  我可以带着laptop去咖啡店坐一整个下午,却一直静不下来。到健身房带上耳机跑步,只是为了让声音盖过四周的音乐。坐在计算机前不停地点着鼠标,网页跳网页,眼睛快速吸收大量的文字,好像很专注﹐其实很浮燥。

  之前读一篇文章,作者肯特·纳烹(Kent Nerburn)说:“独处是灵魂的试金石。它让你知道你是否与自己处于和平,或是你的生活意义仅存在于日常琐碎的事情之中。”我们都需要一个这样的空间,让我们进入自己的世界,看起来像是发呆,其实是一种放空后的沉思,一种reset回原点的方式。

  台北的城市规划不像欧美国家﹐有很多小公园和广场﹐里面只有喷水池和鸽子;台湾的公园兼俱“静”和“动”的功能﹐凉亭旁边则是滑梯﹐让老人休息时还可以看着孙子玩耍。台北市几乎没什么地方能让人放空。连书店也逐渐向商场模式发展,有地方吃饭、买衣服、看杂志,每个角落和阶梯都是人。

  我曾经自己坐在波士顿的河边一整个下午,但现在即使有那个闲情﹐也不会坐在大安森林公园的板凳上一个钟头。我相信我的偏见也是许多台湾人共有的。因为在这里,“独处”跟“孤独”很容易被画上等号。许多朋友跟我说:“我可以自己逛街,但不能自己吃饭。”我了解那样的感觉。即使能抽出片刻自己看个电影﹐散场的时候也会觉得很寂寞﹐因为几乎大家都是成群结伴的。

  最近去听一位国外来的电音DJ。他放的音乐很深沉、迷幻,重视热闹的台湾舞客不太能接受而纷纷离开,最后留下几个人在舞池里。其中有个女生很特别。她闭着眼睛,大幅度地摆动着身体,很显然陶醉在音乐之中。她的样子,让我想到非洲部落的鼓舞庆典中,在一圈鼓声中跳到忘我的舞者。

  我朋友凑过来说:“她一定忘了别人在看她!”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所谓的“忘我”,不只是忘记自我,也应该是“忘记别人在看着我”。那个女生也许知道别人在讨论她,但她不care。即使在拥挤吵闹的夜店里,她也找到了自己独处的空间。这个景象在旁人围观之下显得好奇怪、有点尴尬、又好有勇气。

  最近我选了一个礼拜﹐不管别人想什么﹐就要坚持当个城市隐形人去放空。我胡子不刮﹐戴个鸦舌帽在街上漫步﹐刻意挑没人去的餐厅吃饭﹐也不跟店员互动﹐坐在捷运站外面的板凳上看书﹐骑着脚踏车在小巷子里闲晃。忘了目的跟别人的眼光﹐脑袋逐渐清楚了﹐灵感开始回来了。我在闹区的杂音中又听见旋律﹐在发呆的时候又感觉到写作的动机。

  回到家里﹐打开计算机﹐屏幕上冒出一排MSN窗口。Yes, I am back。

  回想那个礼拜﹐就像是度假一样。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带更好的相机﹐因为当你放空的时候﹐会在城市的许多角落看到有感触的事情。我当时只用手机快拍了几张﹐后来也没时间去整理。最近才把那些照片校出来﹐不禁一笑﹐因为我发现几乎每一次按下快门时,画面里都正好有人在看着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