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东鸿利光电车间图片:央视调查“钱云会之死”真相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15:07:20
央视调查“钱云会之死”真相 详细解析五大疑问

  钱云会之死

  解说:在浙江温州乐清市蒲岐镇,有一个名叫寨桥村的临海村庄,一条名叫虹南公路的交通干道从村口经过。2010年12月25日早晨,在公路和村口交界处,53岁的寨桥村前任村委会主任钱云会被一辆工程车碾压死亡。但是,村民们并不相信这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他们中间流传着一种说法:有人目击,钱云会是被四个人强行按在车轮下碾压致死的。这个说法迅速通过网络传播开来,引起了公众的强烈关注。事发当天,有媒体转载了网友列举的“五大疑问”:“工程车逆行之谜”、“死者身体方向之谜”、“路口摄像头失效之谜”、“工程车不刹车之谜”、“肇事司机被带走之谜”,这些疑问都指向钱云会有可能是被谋杀的。随着事件进展,在网络上和媒体报道中,质疑和猜测每天不断更新,加上死者是长期为征地问题上访的前任村委会主任,人们对钱云会的死亡真相疑问重重。

  12月27日,乐清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经过调查,钱云会之死是普通的交通肇事。然而,质疑之声并没有因此停止,当天,温州市市委宣布由温州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前往乐清对事件进行复查。

  【新闻发布会现场】

  沈强(温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我就乐清蒲岐,12?25案件的调查情况进行通报。

  解说:12月29日晚,温州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发布复查结论。

  沈强:案件事实已经查清,证据已经固定。乐清蒲岐“1225”案件排除谋杀可能,认定为交通肇事案件。

  记者:你们怎么知道他是被车撞死的,而不是本来就死了放在那里呢?

  记者:钱云会生前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谁的?

  解说:对于钱云会之死,人们有诸多疑问未解。我们前往寨桥村,询问钱云会家人的想法。在村民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钱云会家。钱云会的儿子钱成旭接受了我们的采访,但他希望隐去自己的形象。

  钱成旭(钱云会之子 乐清市蒲岐镇寨桥村村民):我也想我爸不是谋杀的,是事故,我们家里也保证有个安全。假如真的是谋杀的话,凶手没有抓出来的话,我这个家里全都不安全。

  记者:公安机关调查的结论是交通事故,你自己到现在相信这个结论吗?

  钱成旭:我也不好说。

  记者:你也不好说?

  钱成旭:别人都说,钱成宇说的,好像是那几个人谋杀的,那四个人把他压住,这个说法。

  解说:很多村民说,一个名叫钱成宇的村民目击了事发过程,“四个人把钱云会按住碾死”的说法,最初就是从他那里听来的。由于事发当天,钱成宇就因涉嫌寻衅闹事被刑事拘留,外界无法接触,他是否真的目睹了传言中的情景,一直为人们所关注。

  警方表示,钱成宇并没有看到事发瞬间,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并向我们提供了对钱成宇进行问讯的录像片段。

  警员:你和他们怎么说的?

  钱成宇(乐清市蒲岐镇寨桥村村民):我也就是说几句。

  警员:说几句是怎么说的?

  钱成宇:我说这个人肯定是谋杀的,我就这样吹的。

  警员:吹?

  钱成宇:不是,我对别人说这个意思。

  警员:猜测的?

  钱成宇:猜测的。

  警员:具体点?

  钱成宇:我具体就是这样说,我说这个人是害死的我说这是被人害死的,不会是车祸出事的,我这样讲,我在马路上这样讲。

  警员:被穿制服的人按住,叫车过来轧,这些有没有说?

  钱成宇:没有,这些没说,这些是他们说的。

  警员:谁说的?

  钱成宇:他们农民百姓说的,我这句话没说,我只讲后面有四个人,我没有这样说。

  解说:作为事故现场最早的目击者之一,钱成宇究竟看到了什么?他说的四个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村民们会说传言是从他那里听来的呢?在乐清市看守所,我们采访了钱成宇。

  记者:作为村民到达现场你是第一个人?

  钱成宇:对,我是第一个。

  记者:你当时到那附近是去做什么?

  钱成宇:我早上吃完饭没啥事,我过马路,看到怎么那个车往那边停呢。

  记者:就是说这个车是逆行的?

  钱成宇:逆行的,倒行的。

  记者:你当时离那辆车有多远?

  钱成宇:十四五米这么远,我就去看一下,看一下这个车底下有个人,我再仔细看看,是我们村长,我脑子一片空白,我跑出七八米的地方叫我说皇天三宝(老天爷啊),就像叫救命一样。

  记者:这中间的时间间隔长短有多少?

  钱成宇:第一眼看到车,离叫人差不多两分多钟。

  记者:距离这个车大约也就是十四五米,为什么会走了一两分钟的时间?

  钱成宇:过来过去的车这么多,有时候车过来的时候我得停下来。

  记者:当时还有其它的车辆经过?

  钱成宇:那天圣诞节,好多车,马路上还有工程。

  记者:在事故发生的现场,你有没有看到司机?

  钱成宇:没看到,有看到就好了。

  解说:钱成宇说,他没有看到四个人把钱云会按在车轮下面,但他在现场的确看到了四个人,而且对四个人有怀疑。

  钱成宇:我一过来的时候这个车后面有四个人。车头在这里,离开车一米处,后面这四个人就这样,这样斜过来走。

  记者:你看到四个人是你刚才说的跑到马路中间大叫之前还是之后?

  钱成宇:之前,之前就看到了。

  记者:你是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过程中看到有四个人,然后你走到车前面看见了村长,然后跑到马路中间开始叫人?

  钱成宇:差不多。

  记者:你看到的四个人是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

  钱成宇:穿保安衣服,就是这个过程我有怀疑,你是保安人员,你在那边在一块对不对?为啥跑到那个车后面去?我觉得就这个奇怪。

  记者:有很多村民都说他们听到你亲口说看到村长被四个人抬着放到车底下?

  钱成宇:没有,这个是没有的,说实话,这个是没有,被人抬过去这个是没有的,你抬过去,我是死人啊,对不对?这个是我村长,我会让你把他抬过去啊,对不对?我这么个人保护村长都保护不住?

  记者:那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说是听你说的呢?

  钱成宇:我说后面有四个人,别人听错了,说四个人抬过去。

  解说:事发几天后,一家媒体报道中,又出现了另一位“目击证人”。这篇报道说,28日傍晚,邻村华一村村民黄迪燕突然出现在寨桥村,说自己目击了现场。据她描述,“3个男人都戴着白手套、黑口罩,其中两个反扭着钱云会的手,另外一个人掐住了脖子”,自己上前好心劝阻,却被人一把推开,“当她回望之际,一辆停在旁边的卡车慢慢开过来,3个人推着钱云会背过去的双手,将脖子推向车轮下。”警方说,看到媒体报道后,他们找到黄迪燕进行了调查,黄迪燕说自己当时其实不在现场,是遇到的一个年轻人教她这么说的。

  黄迪燕(乐清市蒲岐镇华一村村民):我是听别人说的,我不知道,那个人叫我别说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个青年人挺高大的。什么人、哪里的我也不知道,他叫我说是我自己看见的,我不知道,就说自己看到的,有几个人过来问(我就说了),然后我回到家,我老公说你怎么乱说,你这个女人怎么不去死啊,你这个傻子、傻子,说着还往我腿上踢了一脚,我老公说你这个傻子、傻子,我说傻子、傻子,如果我死了你家的傻女儿谁带?我每天都帮她洗澡,饭端给她、睡也跟我一起。

  解说:黄迪燕说,自己身体不好,女儿也患有精神障碍,这个年轻人告诉她,如果她去作证,说自己看到了事情经过,她们的病就会好。

  黄迪燕:那个人跟我说,叫我做好事,事后你女儿也会变聪明,自己身体也会好的,我不知道让我做好事要怎么做,他说就说看到这个人被谋杀了。

  解说:传言中的两位目击证人,都说自己没有看到事发经过。不过,据钱成宇描述,当时现场还出现了四个保安,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在那里出现?警方称,经过调查,在场的保安属于乐清市保安公司,当时正好在事发地附近有工作任务,没有证据显示他们和钱云会之死有关。我们来到乐清市保安公司,在场的几位主要人员接受了我们的采访。他们说,从12月21日开始,虹南大道要铺设电缆,聘请他们公司去维护施工。

  孙金绪(乐清市保安公司保安队长):这个路段受到村民有些不让它施工,万一施工的时候,村民过来闹或者怎么样,我们去阻拦一下,保证这里施工能够顺利地进行。

  记者:你们每天的工作状态是什么样的?

  孙金绪:我们一共是一百来人,一辆车是十个人、二十个人,有施工的话,我们就派几个人下去看看,巡逻一下。

  解说:钱云会的儿子钱成旭在接受采访时也提到,这几天这个路段的确一直有不少保安。

  钱成旭(钱云会之子 乐清市蒲岐镇寨桥村村民):出事前,大概6天前,我们这边有三个路口,一个路口最少有一辆车还是两辆车,保护好现场,这6天都在马路上的。

  解说:保安们说,钱云会出事那天,由于下雨没有施工,所有队员坐在几辆中巴车上休息待命。中巴车停在肇事车的车尾方向,距离肇事地点大约有四五十米。其中一辆车上有一位名叫郑元章的保安,事发时碰巧下了车。

  郑元章(乐清市保安公司保安):当时我就是想下车到对面去小便。

  记者:正好下车?

  郑元章:对。刚走两步,然后就听到刹车的声音,然后回头一看,然后那个人已经在车底下了。

  解说:郑元章跑回车里告诉了其他人,有的保安就下车跑过去看。

  张回(乐清市保安公司保安):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我说不可能的,我就过去看,那个人压在轮胎下面。

  蔡得宝(乐清市保安公司保安):当时我们队员有两个下车的,我就把他们喊回来了,当时我也下去了。

  记者:为什么想把他们要叫回来?

  蔡得宝:没有队长命令我们是不能下车的。

  解说:正在附近巡逻的队长孙金绪接到队员电话,也迅速赶到了现场。

  孙金绪:走近车头看了一下,驾驶室两个门是开着的,车是发动着的,里面没有驾驶员。

  解说:当时,他们都看到有一个村民,冲到路中间大声叫喊。

  孙金绪:有一个高个子,一米八左右,一米八多,他脸朝着村里面在叫。

  解说:他们看到的人,就是钱成宇。随后,村民就和保安发生了冲突。

  孙金绪:我看了下这个人,确定应该已经死亡,然后我转身就打110电话,打完电话转头回去的时候,就那个高个子他就说,就这个,打电话这个,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然后被四五个村民围着就打。

  记者:那是把你误认为?

  孙金绪:那我就不知道了,他就说打电话这个。

  记者:那后来这个误会怎么解释清楚的?

  孙金绪:没有解释,他们围着我就打,把我金项链都扯走了,几个队员看到我被打,他们从车上就下来了,把我拉开,拉开以后我就跑,高个子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我看不清楚,我一边跑,他后面一直追过来,把我追到大概一百多米的时候,又被他们抓住了,又被暴打了一顿。

  解说:这些保安的服装,袖标上有“警察”字样,这违反了《人民警察法》,属于非法穿着警服。有一个传言说,现场当时迅速出现了不少特警,并和村民发生冲突。按照时间推断,传言中的特警,可能就是这些保安。

  孙金绪:砖头什么东西都是乱扔过来的,我们用盾牌挡,一边挡,一边退出来的。

  记者:然后呢?

  孙金绪:然后我们就跑了,我把整个队伍全部撤走了。

  解说:事发之后,钱云会的家人还提出了一个疑问。他们说,当天早上,钱云会是接到一个电话匆匆离开家的,并怀疑这与钱云会之死有关。

  钱成旭(钱云会之子 乐清市蒲岐镇寨桥村村民):他在楼下面做了面条,我妈在吃的时候还有老人家过来,跟我爸聊了聊天,煮了面条,吃了面条,这个最少有半个小时,我妈在吃面条的时候,我爸电话响起来了,最少是八点半以后了。

  记者:你爸爸接了一个电话?

  钱成旭:接了一个电话,我爸就从门口出来了,这个是认识的人,好像约我爸出来。

  解说:不少人猜测,这个电话的目的是把钱云会引到村口,钱云会的死有可能不是一场简单的交通事故。在新闻发布会上,警方就这个电话作了如下说明。

  黄小中(温州市公安局新闻发言人):我们查了,而且查到了。打电话者是同村的村民王某,据王某介绍,他打电话主要是跟他讲一些村里的事务,跟交通肇事这个案件本身无关。

  解说:这位村民名叫王立权,目前因为涉嫌寻衅闹事被刑事拘留。

  记者:出事那天上午,您是给钱云会打过电话吗?

  王立权(乐清市蒲岐镇寨桥村村民):对。

  记者:大约是几点钟?

  王立权:八点多一点。

  解说:王立权多年和钱云会一起为征地问题上访,他说,当天上午,他正乘公共汽车去虹桥镇,接到了钱云会的电话。

  王立权:公共汽车上当然不好说话,我在车上就把他的电话挂了,后来下车的时候,我电话打给他,他就问我上访材料还有没有?不知道材料哪里用的,他没有说,他就问我材料还有没有,我说材料没有了。

  记者:你没有约他到村口去?

  王立权:没有,我约他干吗?

  记者:有人怀疑说,是有人打电话把村长引到村口要害他。

  王立权:我谋杀他干吗,他死我死不是一个样,是吧?

  记者:他死你死都一个样?

  王立权: 我们上访了这么久,钱几百万用了,你两个人有一个人死了,人家说我用了,人家有些人说钱云会用的,这个怎么算呢?有些是有发票的,有些是没有发票的。

  解说:据温州市公安局介绍,警方调查结果显示,12月25日上午,钱云会接到最后一个电话的准确时间是8点31分,通话时间长度为47秒,来电号码就是王立权的手机号码。王立权说,自己打的电话与这起事件无关,但他也怀疑钱云会是被人谋杀的。

  王立权:有人指挥,这个工程车开过来,这个埋伏已经做好了,这个是有可能性的。

  记者:您觉得它可能是安排好了故意撞人?

  王立权:对。

  解说:钱云会出事的路口,正好是有摄像头的,但事后人们得知,它没能记录下当时的监控画面。有报道说,摄像头在当天“离奇失踪失效”。警方则说,摄像头并未失踪,也并非忽然失效,而是在事故发生前4天新安装的,因此还没有启动存储功能。承接摄像头安装工程的是中国移动乐清分公司,我们找到相关工作人员了解情况。

  蒋阿碎(温州通信服务公司工程部经理):这个监控项目属于在建工程,还没有正式交接投入使用的,12月21日开始启动施工的。

  记者:是不是应该装上去马上就发挥作用了?

  蒋阿碎:装上去以后发现球机屏幕会抖,以前我们装的摄像头都是标清的,这个是高清的,我们怀疑可能是数据线还有视频头的问题,22日、23日、24日我们都在换球机。

  记者:那25日当天是一个什么情况?这个摄像头?

  蒋阿碎:实时浏览已经是可以看了,但是因为调试还没有正式完工,还无法存储。

  解说:乐清移动公司的工作人员说,他们是在中午接到警方电话后,才紧急启动了监控画面的存储功能。

  陈韩腾(乐清移动公司网络部副经理): 12点52分左右,正式实现了存储功能。

  记者:会不会这个摄像头已经是开始存储了,但是最后这一段视频不愿意公开?

  陈韩腾:如果有这方面的疑问,我们完全可以从平台上面的操作来证明,有记录的。

  记者:能看到吗?怎么能证明当时没有存储?

  杨林建(乐清移动公司网络部技术员):这可以打开,我们截屏也截下来了,纸质的资料也有的。

  记者:这是从这里打印出来的是吧?

  杨林建:对。

  记者:从哪里能看出来?

  杨林建:这是12月25日12点52分21秒,这是制定存储计划成功。这三个编号2744、45、46,就相对应寨桥这三个点。

  记者:关于这三个摄像头,在这之前还有什么记录吗?

  杨林建:这里可以打印出来,没有,全部都没有记录的。你在上面做过的一切事情,它这里面都有记录的,一切指令。你删除或者什么,它里面都是有记录的。

  记者:如果说删除能够看出来?

  杨林建:删除也有记录的。

  解说:摄像头本来应该是最可靠的目击证人,但遗憾的是,现在它无法提供证词。到目前为止,能描述事发瞬间情景的,只有肇事车辆上的两个人:费良玉和黄标。费良玉是车主,黄标是他的老乡,也是他专门请的驾驶员。但是,当时开车的却是费良玉,他还没有拿到驾驶执照,属于无证驾驶。

  记者:你到现在还没有驾驶证是吗?

  费良玉(肇事嫌疑人):考过三关还差最后一关。

  记者:你当时没有想过,无证是不能驾驶的吗?

  费良玉:因为这个车子也开了有一段时间,经常也去加油、加水、顶替驾驶员吃饭,也开过。

  记者:您当时也没有再提醒一下,是不是由你来开更好一些?

  黄标(费良玉同车人员):因为平时都是我们两个轮流开的。

  解说:事发之后,费良玉因为涉嫌交通肇事罪被刑拘,黄标则因为一度想替费良玉顶罪,作假证说车是自己开的,被处以拘留十天,罚款200元。我们分别向两人询问了事发瞬间的情景。

  费良玉(肇事嫌疑人):当我到达出事地点的时候,就是我的正前方有一个行人,从右侧他快速向左侧通过,我第一反应就是鸣笛,他是看了我一眼,扬了一下手没有理我,就继续往前走。

  记者:扬了一下手是什么意思?

  费良玉:这个我就不太明白,他就扬了一下手,看了我一眼,就继续往前走。

  记者: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距离你有多远?

  费良玉:五六米、六七米远的样子。他是从封闭的那半道过来,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走到道路的中间。我鸣笛以为他会停下来,是吧,按照正常的思维的话,他稍微停顿半分钟我也就过去了。他没有停,他继续往前走。我就紧急踩刹车,向左打方向避让。可是没有避开。

  记者:你当时自己车速大概什么状况?

  费良玉:不会超过40码。但是超载的车子一下刹死是很难的。

  解说:同车的黄标说,自己看到行人的时间应该比费良玉还要晚。

  黄标(费良玉同车人员):我坐在副驾驶上面,我就把座位稍微往下松了一点,我发现得是比较晚,鸣笛之后我才看到的这个人。他这个车子往左边靠, 一边带这个刹车,但人还在往左边走。我看见的只是这样。

  解说:事故发生后,网上有帖子说,从现场照片看“一点刹车痕迹都没有”,说明司机是故意撞人。警方在发布会上出示了现场照片,并进行了解释,工程车左前轮后方有5.4米的刹车痕迹,痕迹表面光滑,看不到轮胎花纹,显然是滑动而非滚动造成的。警方表示,这足以说明司机当时在刹车制动。

  费良玉:我车子没有熄火就跳下来,跳下来看人怎么样。我当时最盼望的就是不会发生命案,还有救。但是我看到的是他躺在我左前轮下,可能是已经不行了,马上就拿出电话拨打了110报警。

  解说:我们来到乐清市110指挥中心,查询当时的报警记录。当天的值班人员告诉我们,这起事故他们先后接到过5个报警电话,第一个电话经查证确实是费良玉打来的,时间是9点46分。

  记者:我听一下这条录音好吗?第一个。

  值班民警:录音调出来。

  【费良玉报警录音】

  接警员:110。

  费良玉:你好,出交通事故。

  接警员:交通事故位置在哪里?

  费良玉:在虹桥镇华一村。

  接警员:华一村是吗?

  费良玉:对,虹南大道上面,蒲岐镇。

  接警员:两个车打起来吗?

  费良玉:没有,是人,人。撞了人,工程车撞了人。

  接警员:工程车吗?人有没有受伤,严重吗?

  费良玉:已经可能死亡了。

  接警员:啊?

  费良玉:可能死亡了。

  接警员:那怎么样,人现在已经送医院还是怎么样?

  费良玉:没有,没有,在车子下面。

  接警员:好的,我们先通知中队过来看一下。

  解说:费良玉说,黄标出事后跑回了家,自己则一直在事发现场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观望。在这期间他看到了钱成宇,还目睹了村民和保安的冲突。

  费良玉(肇事嫌疑人):那儿停了好几辆车,当时有一个人,我也不清楚是警察还是保安,然后就到车子跟前看了一下,那个村民上去可能要阻挠他,他们就是人越来越多,完了砖块什么的就飞起来了。

  记者:你在什么地方?

  费良玉:我在道路右半侧,就是封闭的那一侧。

  解说:事发后,最早赶到现场的是蒲岐镇边防派出所的三位民警,由于派出所离事发现场只有几公里,他们7分钟就到了现场。随后,虹桥中队的交警也赶到了。费良玉悄悄上前告诉交警自己就是车主,交警将他带离了现场。

  费良玉:虹桥交警支队的警车,我是坐他警车回去的,应该是十多分钟以后。

  解说:事件发生后,有不少质疑是围绕着肇事司机提出的。怎么能证明他不是预先埋伏在现场?怎么能确定他不是有意撞向钱云会呢?费良玉说,他每天都往返在虹桥镇湾底村石料场和临港开发区围垦工地之间,寨桥村正好在这条路线中间,他只是在一趟正常的运送石料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事故。

  记者:当天 你从起床到发生事故这个中间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费良玉:没什么,就是早上起床去医院看我老婆去了。

  记者:然后呢?

  费良玉:然后从医院回来本身那天我不想回来,因为下雨,干不干活不一定,后来我那驾驶员给我打电话跟我说干活了。

  记者:你说你早上第一件事情是去看你的老婆,在医院,她怎么了?

  费良玉:病了。

  记者:她是从老家跟你一起来的是吗?

  费良玉:对。

  记者:什么时候来的乐清?

  费良玉:9月份。老乡介绍的一个事情,在这边干活。

  记者:你家里除了你的妻子,还有什么人?

  费良玉:还有我父母,孩子。

  记者:孩子多大?

  费良玉:9岁。

  记者:男孩,女孩?

  费良玉:男孩。

  解说:费良玉的说法是否属实?我们到湾底村石料场了解情况,找到了工程车的包工头老高。老高是费良玉的老乡,他说,正是经过自己介绍,费良玉才买了辆车,从安徽老家到乐清来跑运输。

  老高(工程车包工头):他在买车之前的话给我打电话,他说我买个车过去干行不行,我说那不行,你人要过来看一下。然后费良玉又特意来看了一次,回去才买的这个车子。

  记者:他一共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老高:两个月多了。

  记者:听说费良玉是父母在老家,还有个孩子是吗?

  老高:他父母都还在,他有孩子没孩子我还不知道,毕竟我这么多年都不在家了。

  记者:出来打工比较早。

  老高:我在宁波做了15年了。

  记者:费良玉跟我们说,说他爱人正在住院,现在情况怎么样?

  老高:他爱人住院,医生说他爱人很危险,结果给她打了一针什么针,然后我叫我的驾驶员把她送回老家去了,这里她没有钱继续治疗了,就是这样的。

  记者:出事之后,传言很多,我想您肯定也听说不少。

  老高:我感觉不公平。因为他人一直都是每天都在这里给车子加加水、洗洗车,这些我都看到过。故意杀人的话,谁也不会这样,东借西凑,买了一部车,几十万块钱,那么谁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记者:他每天运这个石料,都是要走这条路吗?

  老高:必经之路,就这一条路,没有两条路的。

  记者:石料场到最后出事的路口,大概多远?

  老高:我估计就是3公里,3公里还要多。

  解说:从石料场到事发地点,沿途有些路口有摄像头监控。警方调取了当天的监控录像,有两段记录下了费良玉的车辆。第一段是在石料场出口,约9点38分有一辆车离开,录像拍到的是车右侧面,上面能清晰地看到编号23。在事故现场录像中,能看到费良玉的车右侧的确有编号23,位置和录像中一致。第二段是在华一村路口,约9点42分有一辆工程车经过,这段录像拍到的是车辆左侧。录像清晰度不够,无法看清车牌,但是将左侧面的一些细节和费良玉的车作比对,能够一一契合。华一村路口再往前,就是寨桥村。警方认为,监控的时间和费良玉撞倒钱云会的这趟行程基本吻合,工程车的确是从石料场开过来的,不是一直埋伏在寨桥村村口。

  记者:还有一种传言,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或者是雇佣?

  费良玉:没有。我在乐清这边没亲没故,就几个老乡。

  记者:也有人怀疑说你是不是缺钱?

  费良玉:是缺钱,我从小到现在一直缺钱。但是我的钱都是通过合法的渠道获取的,我不需要这样的钱。

  记者:你认识这个死者吗?

  费良玉:不认识。但是现在我知道他叫钱云会,以前不认识。如果说死者的家属能看到这一段的话,我想请求他们原谅我,真的。

  记者:你自己能原谅自己吗?

  费良玉: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我现在非常后悔,真的,非常非常后悔。我觉得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死者的家属和我的家人,两个家庭。

  解说:钱云会死亡时的姿势,也是很多人怀疑的一个原因。他身体俯卧,脸部朝下,很像传言中说的被人按在地上形成的。还有人提出,如果死者是被撞倒,身体方向应该和车辆行驶方向一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行驶方向基本垂直。如果这真是一次交通肇事,这样的姿态是怎样形成的?我们采访了警方痕迹检验负责人。

  高文渊(温州市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痕迹检验室主任):我们就现场我们收集到的这么多痕迹信息,对整个现场做了一个还原重建的过程。

  解说:高文渊警官介绍说,在工程车上,有三个部位发现了新鲜的刮擦痕迹。第一处在车头前保险杠左侧,能看出刮蹭摩擦留下的痕迹。第二处在水箱支架底部,有一块灰尘明显被蹭掉。第三处在工字梁底部,也呈现同样的特点。

  高文渊(温州市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痕迹检验室主任):一个在这里,另一个在这里,还有一个在这条梁。一二三,这几个部位。从它的线条、擦划方向来判断,方向是一致的,能够对应得起来,连贯的运动造成的。

  解说:从这三个点的方位顺序来看,应该是由一次连续运动造成的,它们反映出的,可能就是钱云会与车辆碰撞,继而被卷入车底的轨迹。这样的推断,在死者体表勘验过程中找到了对应的支撑依据。

  高文渊:非常重要的一个痕迹就是说在左侧大腿,到足跟的距离是84公分,有一个皮下出血点,暗紫色的,应该推断就是说,这个部位,跟车辆的保险杠发生一个碰撞。

  解说:钱云会左侧大腿的出血点,到足跟的距离为84厘米,而保险杠下沿到地面的距离为74厘米,保险杠左上方发现的刮擦痕迹,位置高度与死者左腿出血点吻合。警方判断,这应该是钱云会与车辆最初的碰撞点,钱云会应该是在站立姿势下,身体左侧与车辆发生碰撞。

  高文渊:体表勘验的话,发现他身体的右侧吧,右侧就是说这个部位,他的泥水的附着情况特别明显,那么背部相对比较干净,身体的左侧相对来说也是比较干净的,那么这个给我们一个什么信息呢?就是说他倒地的时候应该是右侧倒地。

  记者:死者是和车的行驶正好成90度角这样的一个方向,大家认为这里面有一些不合理的因素。

  高文渊:人不可能像根铁管一样,你这么撞,他就笔直这样倒下去,他可能是身体有点向前倾,这样撞过去倒地以后,车辆轧过来,左侧车轮最靠近的这个部位,应该是死者的颈部头部造成一个接触,被推着往前,他的身体以及他的脚他没有受到一个力的作用点造成了一定的角度,跟当时的运动状态不矛盾的。

  解说:警方认为,结合费良玉的陈述和现场痕迹,可以基本还原事发过程。当时,虹南大道右侧由于电缆施工,车辆只能从左侧的两条车道通行。费良玉驾驶工程车从西向东行驶,快到寨桥村村口时,钱云会撑着伞从南向北横穿马路。费良玉看到了正前方五六米远的钱云会,鸣笛警示,并向左打方向盘闪避、同时踩刹车。但钱云会仍然在继续行进,在车头左侧处发生碰撞,身体右侧倒地,颈胸部被轮胎压住向前推行,当场死亡。

  在人们对钱云会之死的诸多疑问中,警方的处置方式,也是人们不断质疑的一个方面。当天,现场发生了警民冲突,村民们说,警方几次“抢尸”,还带走了多位村民。乐清市警方通报中则说,“死者家属和部分村民在事发现场搭建灵堂、非法设置路障,并阻挠民警进行现场调查工作”,“部分村民在个别人煽动下围攻民警,警方才采取了相应措施。

  记者:警察当时要把遗体带走的时候,和村民发生了一些争执,有人用了一个词来描述,叫做“抢尸”。

  黄小中:尸体移到殡仪馆,不是需要家属同意的。所以很多记者把尸体移到殡仪馆,要不要家属同意,跟解剖要家属同意,这两个是混在一起的,对不对?事实上尸体到现在还没解剖,像这么一个交通案件,我们也没必要强行解剖。所以这个里边一定要澄清,就是说我们强行把尸体从现场移到殡仪馆,一是为了保护证据需要,如果万一产生有些人做其它动作,会影响案件的公正勘察。第二个目的是要恢复正常交通秩序,阻拦我们移尸的过程中,他们已经在道路上搭棚设灵堂。你说他不同意移,我们就不移,那么这个交通秩序怎么保障。所以对这种行为,不得已采取这么一个强制措施。

  记者:难道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处置方式了吗?

  黄小中:我们边防派出所到达以后,他居然把我们出警的一个见习民警,正因为他穿的是迷彩服,就说他是司机,就把他打了。后来我们赶来了治安大队,连大队长都被打了,而且人群越集越多,我们才出动特警。平息事态也好,还是被打伤的人要带离现场也好,肯定要采取一些强制措施,也就是说我们的强制措施跟我们受到的阻力是相适应的。

  解说:警方说,当天在现场,部分村民多次以暴力行为阻挠警方工作,有5名民警被打伤,并出示了部分现场录像。

  我们在乐清采访时,有6位村民被刑事拘留,其中包括人们关注的目击证人钱成宇、给钱云会拨打了最后一个电话的王立权。在公众看来,他们是关系到事件真相的重要人物,人们对警方拘留他们的依据和动机提出了质疑。

  记者:钱成宇是传闻的目击证人,这个目击证人到目前也一直是处于一个羁押状态,那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被羁押?

  黄小中:这个很清楚,这个是妨碍公务。在这期间,钱成宇就是一个主要参与成员。

  记者:有确凿的证据吗?

  黄小中:当然有确凿的证据。除了他本人承认之外,还有大量的旁证,甚至有视听资料。

  记者:王立权,他是在过去很多年里,和钱云会一起上访的一位村民。为什么王立权也被羁押?

  黄小中:跟钱成宇一样,在这个妨碍公务期间,阻拦,甚至用暴力袭击我们警员。

  记者:我们采访王立权的时候,他本人否认存在这样的事实。

  黄小中:我们是以查证属实的事实说话,同时这些证据现在都在提供检察机关审查。

  记者:是什么样的证据,能公开吗?

  黄小中:当然,事实上两次新闻发布会,都已经做了适度的公开。但是全案证据的公开,需要公开审判的时候才能公开。

  记者:那到公开审判的时候,所有的您说的这些证据就到了公开的时候?

  黄小中:庭审的一个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对侦查机关的证据进行质证,确证无误,然后才会展开辩论。

  记者:警方经过调查,是不是认为所掌握的事实和证据足以得出没有谋杀可能这样一个结论?

  黄小中:绝对。

  记者:绝对?

  黄小中:嗯。

  记者:但是这个和很多人的感受,似乎就有很大的差异,很多人说,我仍然没有看到让我信服的事实和证据,仍然觉得不够充分,你觉得这种差距是怎么形成的呢?

  黄小中:可能有些偶发因素也起了一定的推进作用,比如说监控录像的确是新装。应该说村民都知道,那几天在装,但是没有人把这个事情说清楚,愿意把它说清楚。第二个方面,钱云会在村民当中,可能有一些特殊的感情,所以有了感情以后,村民会情绪化,所以可能也引发了一些联想和猜疑。

  记者:如果说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交通事故,为什么会带来这么多的疑问,造成这么大的社会影响,您觉得是什么原因?

  黄小中:有一个网民在网络上说的很好,他说你们要的真相,可能就是想用你们事先预设的答案来跟公安的结论来对,对得上你就承认,对不上你就不承认。我们的结论要基于事实,而不能基于事先设定。这种想法恰恰需要公安机关有理有据的说法,也需要我们的媒体客观公正地报道,这也很重要,而不是炒新闻。

  记者:对于一个广受关注的公共事件,记者在自己的调查采访基础上,提出一些质疑,这不也是他们职责范围内应该做的事吗?

  黄小中:那就是一句老话了,在客观真实的基础上面,可以不留情面。我举一个例子,记者在新闻发布会上抛出来,有位网民把另外一个车的保险杠拍下来,然后把我们上传到网络上的保险杠的擦痕对照,说公安做假,你看,我拍的当时没有擦痕。后来居然是两个车前板有四个孔,我们的车四个孔都是圆的,他那辆四个孔是有三个圆的,一个方的。如果作为一个严谨的记者的话,这是两部车,你要先分清楚,对吧。记者可以质疑,但是需要做一点功课。

  记者:会不会信息的公开中间,也存在着一些公开程度和公开方式上值得商榷之处?

  黄小中:说实话,如果这个案件没这么特殊的话,不应该很多证据过早的公开。因为确保工作机密,恰恰是为了保证案件的公正处理。你证据过早公开,会影响另外还没有到案的人的口供。国家的法律法规,尤其是程序性法规,是在不断总结工作经验上做出来的。所以从这句话来讲,我们认为不是公开的太少,而是已经公开的不少了。

  解说:1月4日,经温州市检察机关批准,对肇事司机费良玉以涉嫌交通肇事罪正式逮捕。钱云会死亡案件已从侦查阶段进入司法程序,温州市警方表示,全案证据将在庭审时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