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达尔.梁赞诺夫:繁华落幕后的心酸泪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每当我听到叶倩文这首在1991年已经红遍两岸三地的流行金曲时，我不禁想起家道没落的舅舅，不觉心酸起来……

        97年香港回归时，舅舅家在这太平盛世中算是宽裕之家，其标志就是家里的电器和家具。舅舅家已有了冰箱、彩电，最吸引我们的是那套卡拉OK。我们没事就冲舅舅家唱K，而唱得最多就便是这首《潇洒走一回》，舅舅家就是我们大伙相聚的好地方……

        其实舅舅家的宽裕来之不易，从外太公那一代开始省吃俭用，靠种田积厚薄发，这也算是祖宗的积阴，到了舅舅这代时才能乘凉，而且舅舅也算有小聪明，有了资本后就开始投资搞小工厂，生产电揽电线，生意越做越红火。家里摆设越来越漂亮，电家越来越齐全，我们这些亲戚可是羡慕得不得了。舅舅有一男一女，每天打扮都格外显眼漂亮，也长得可爱，常常被大家关注着，宠爱着。然而，这样的快乐与幸福却又毁在了舅舅手里，起初我们并不知道这个隐患。越来越富裕的舅舅居然赌博，可能刚开始有点小胜，这让一直辛苦埋头赚钱的舅舅尝到了甜头，带着这种急功近利的侥幸心理，他越赌越大甚至成瘾，经常赌到不回家，生意也荒废了。家里人一直都不知道，这看似风光的厂子，其实已经亏空了。

       直到有一天，有人上门要讨债了，外公和舅母被吓坏了，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们搞错了。傍晚，舅舅又颓丧着回到了家里，外公和舅母到这时才知道他这一身的疲惫并不是因为工作累的，而是不分昼夜的赌博。外公的责问，舅母的哭泣，让舅舅更加难以承受，他也唬了起来。外公觉得他不知悔改还放肆起来更加绝望，于是举起手甩了舅舅一巴掌还掐住了他的脖子。幸好我妈和姨妈闻风赶了过去，舅舅才没让外公打重了。妈和姨妈们边责备舅舅，边安慰外公，外公渐渐没那么激动了，他留泪了：“都说富不过三代啊，没想到我已经年迈还要来遭这些个罪。是我错了，我就你这么个儿子，我一直把你看得太完美了，从小惯着你，由着你，今天才有这样的下场啊……”

       舅舅的厂子不久就被清算破产了，而家里值钱的东西也都被搬走。再次去到舅舅家时，那个充满欢笑和歌声的屋子变得空荡荡的，不胜凄凉。外公一下子老了许多，若以前见着了我们这些小孩，他欢乐得眉开眼笑，还不停地要我们唱歌给他听，不停地拍手叫好。外公还是慈祥的，只是他的眼里多了些许愁苦。最要命的是我那舅母，舅母是个漂亮的人，在舅舅家繁荣的时候嫁过来，本来以为可以享清福的，没想到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却变成了家徒四壁，负债累累……她受不得苦，所以每天都在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她不像以前那样尊重外公了，动不动就冲他大呼小叫，还拿自己的孩子出气。外公熟知这个儿媳的脾气，以前家境好时跟舅舅一吵一闹就哭回娘家，外公怕她大闹便不跟她计较，只能打破牙齿和血吞，有苦无处诉。我那可怜的表弟表妹也只能沉默着当她的出气筒，他们变得越来越沉默甚至不会笑了。他们成绩一落千丈，再也不是老师、同学眼里的宠儿，妈妈和姨妈都加倍疼爱他们，可是并没有挽回他们的信心和勇气，再加上舅母那过激的教育方式，他们更自闭了……其实，舅母那时也只能在家里闹脾气了，她根本无处可去，以前娘家撑她，是因为她嫁了个有钱人，娘家人巴结她才撑她，现在他们躲还来不及，根本没人撑她了……她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才没离家，当然她本性也还是善良的，她并没丢下小孩老人不管。

       我后来去舅舅家时，再没见着他了，听妈妈说是去外面躲债了，那些讨债的人隔三差五就去家里闹，见着舅舅就打，有一次还把他的头给打破了。舅母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我不知道舅舅不在那时，她是怎么应付过来的。不过人也是逼出来的，舅母渐渐从以前的娇气变得干练耐劳了，可能是她自己认命了，她没再拿别人出气了，而是找了份工作当起了家里的顶梁柱。但这个家早就失去笑声了，即使没有吵闹声也寂静得让人可怕。

       99年亲戚们手头比较宽点时，集资帮舅舅还了一些债务，讨债的人没有像之前那样追讨了。舅舅也才能回到家里来，家人的团聚让这个家重新有了笑声。而也在这一年外公长眠了，带着愁苦和那一点点的欣慰永远离开了我们。在他灵柩前，他那慈祥的面容还是那么清晰，但又感觉距离我们好远，好远。

       再后来几年，表弟表妹也长大了，他们没有念多少书，都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只是没读多少书，赚的钱自然就少。全家人都努力赚钱，省吃俭用，偿还那巨额的债款。直到08年，债务才全部还清。钱已经还清了，可舅舅、舅母也苍老了，而表弟表妹也因为学识问题依然拿着那微薄的工资，勉强过日子。

       回首一切，恍如隔世梦一场，但当我听到叶倩文那首老歌时，往事又会在我脑海里回放着，不禁有泪水划落，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