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砚斋:率子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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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德二年。云修南岳庙。塑绘鬼神及人马尤多。忽一日一时嘶啖旗纛。尽皆倒而西指。工人役夫皆怖仆于地。良久方苏。庙乃具事由。申举本州。按验得实。然后飞奏考其月日破蜀之日也。朝野莫不异之
率子廉
衡岳道士率子廉,落魄无他能,嗜酒性狠,悖于事,多不通易,辱人以言,
人亦少与之接,故以牛呼焉。居山之魏阁,景甚幽邃,而子廉慵惰,致芜秽委积,
而弗加芟扫,以是景趣湮没,阁宇圮坏,游者以其境污人陋,亦罕到焉。故礼部
侍郎王公,以中书舍人守潭州,立夏将命祀祝融,至衡岳游览佛寺道庙殆遍,
因访所谓魏阁者。群道士告以摧陋无足观,而王公坚欲一视,及至,则子廉犹醉
寝。王公入其室,左右呼索之,而子廉酲未解,徐下榻,拭目瞪视王公,久之乃
曰:“穷山道士,遇酒即醉,幸公不以为罪。”左右皆股栗,而王公欣然无忤。
其应答之言虽甚俚野,而气貌自若。王公异之,遂载与还郡,日与之饮酒,所以
顾待之甚渥,人亦莫谕何以致然也。间辞归山,复止魏阁者又半年,然王公问遗
时时至山,复作诗二章寄之。一日,忽谓人曰:“我将远行,当一别舍人。”即
日扁舟下潭,谒王公,且曰:“将有所适,先来告别。”公曰:“往何地”则曰:
“未有所止,缘某一念所诣,则翩然径行,恐尔时不复得别,故预耳。”王公留
与之饮,居二日辞归魏阁。至之日,以书别衡山观主李公,盥浴,饰服,焚香,
秉简即中堂而蜕去。闻者惊异,李为买棺厚葬之。殆半岁,有衡岳寺僧自京至,
于安上门外见子廉,云:“来看京师即还,时蒙李观主厚有赆行。”怀中出一书
附僧为谢。李发其封,真子廉之书也。人皆叹王公之默识。【括异志】
率子廉
(?-980)宋初道士。衡山(今属湖南)人。本为农夫,形貌魁梧,膂力
过人,愚朴不逊,众称之为〝率牛〞。晚隶南岳观为道士。观西南有紫虚阁系魏夫
人坛,众道士因其荒寂不肯居,唯子廉乐居之。三十年端默而已。颇嗜酒,醉卧山
林间,虎狼过其前亦不害。礼部侍郎王佑奉诏祷南岳,载与同归,答应以诗奉赠,
后忘却此事,一日昼寝,梦子廉来索诗,乃作二绝句,书板置阁上,众道士惊问:
〝率牛何以得此?〞一说:王全裕见之,因赠三绝,〝下瞰虚空临绝涧,上排云雾
出山巅,四边绝险无猿鸟,独卧深云三十年〞。为其中之一。太宗太平兴国五年(
980)六月十七日,忽使人对观中人说:〝吾将有所适,阁不可无人,当速遣继
我者〞。众道士往视,子廉已死,始大惊异说:〝率牛乃知死日耶﹗〞不久有僧守
澄自京师来,言曾见率子廉在京师,托他寄书与山中人,验其书正当死日,发其墓
只余杖履而已。
【率子廉传】
率子廉,衡山农夫也。愚朴不逊,众谓之率牛。晚隶南岳观为道士。观西南七里,有紫虚阁,故魏夫人坛也。道士以荒寂,莫肯居者,惟子廉乐居之,端默而已。人莫见其所为。然颇嗜酒,往往醉卧山林间,虽大风雨至不知,虎狼过其前,亦莫害也。
故礼部侍郎王公祜出守长沙,奉诏祷南岳,访魏夫人坛。子廉方醉不能起,直视公曰:“村道士爱酒,不能常得,得辄径醉,官人恕之。”公察其异,载与俱归。居月余,落漠无所言,复送还山,曰:“尊师韬光内映,老夫所不测也,当以诗奉赠。”既而忘之。一日昼寝,梦子廉来索诗,乃作二绝句,书板置阁上。众道士惊曰:“率牛何以得此?”太平兴国五年六月十七日,忽使谓观中人曰:“吾将有所适,阁不可无人,当速遣继我者。”众道士自得王公诗,稍异之矣。及是,惊曰:“天暑如此,率牛安往?”狼狈往视,则死矣。众始大异之,曰:“率牛乃知死日耶?”葬之岳下。
未几,有南台寺僧守澄,自京师还,见子廉南薰门外,神气清逸。守澄问何故出山?笑曰:“闲游耳。”寄书与山中人,澄归,乃知其死。验其书,则死日也。发其冢,杖屦而已。
东坡居士曰:“士中有所挟,虽小技,不轻出也,况至人乎!至人固不可得,识至人者,岂易得哉!王公非得道,不能知率牛之异也。”居士尝作《三槐堂记》,意谓公非独庆流其子孙,庶几身得道者。及见率子廉事,益信其然。公诗不见全篇,书以遗其曾孙巩,使求之家集而补之,或刻石置紫虚阁上云。【苏轼集卷三十九】
王祜遗诗考论
我们先来看一下《南阳酂诗》:
置酒向南宫,分明将将雄。
指踪为第一,大国赏元戎。
似续惟人杰,危忘尽狗功。
贤哉垂俭德,千古仰清风。
这首诗是写酂侯萧何的。萧何为汉初三杰之首(另二杰为张良、韩信),是刘邦建汉后第一任丞相和相国,因功封为酂侯,封地在南阳之酂,故城在今湖北老河口市,北宋属于襄阳府。王祜曾“徙知襄州”(《宋史·王祜传》),这首诗当作于襄州任上。
此诗高度赞扬了千古贤相萧何的开国功勋及高洁品操。首联是写西汉建立,刘邦在南宫摆宴,论功行赏,殿下将臣,个个雄姿飒爽,功勋卓著。不过,颔联和颈联中,用“指踪”“人杰”“狗功”的典故,写出当年刘邦封萧何为开国第一功臣的情由。此事被详细的记载在《史记·萧相国世家》中:
汉五年,既杀项羽,定天下,论功行封。群臣争功,岁余功不决。高祖以萧何功最盛,封为酇侯,所食邑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不战,顾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 诸君知猎乎?”曰:“知之。”“知猎狗乎?”曰:“知之。”高帝曰:“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踪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踪指示,功人也。”君臣皆莫敢言。
粗俗的刘邦将萧何比作猎人,而将其他人比作猎狗,虽未免拟于不伦,但却不能说无见。末联,赞扬了萧何身居高位,却崇尚节俭的情操。《史记·萧相国世家》:“何置田宅必居穷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世贤,师吾俭。’”留下了令人千古敬仰的清风。
王祜生活的年代与萧何所处的时代颇为相似,均属于乱世之秋,但也同样是英雄有用武之地的时期。在战争中,王祜与萧何各自发挥了相同的“后勤调度”才能。《史记·萧相国世家》记载:“汉王引兵东定三秦,何以丞相留收巴蜀,填抚谕告,使给军食。”“夫汉与楚相守荥阳数年,军无见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关中既守,转输是赖。”因此,萧何也得到了刘邦的高度赞扬:“镇国家,抚百姓,给粮饷,吾不如萧何。”
王祜虽不及萧何功勋卓著,但在“后勤调度”方面同样显示了不凡的才能。据《宋史·王祜传》记载:开宝元年(968)冬,赵匡胤亲征割据山西的北汉,行至潞州(今山西长治)上党城时,先期征调的诸州兵马粮饷齐集于此,一时“车乘塞路”,难以行进。赵匡胤要将转运使治罪,宰相赵普说:“大军刚到就惩办转运使,敌人会认为我们粮草不足而乘机妄动,这对我们不利。不如派个有本事的人去潞州,以加强管理。”赵匡胤采纳了这一建议,经过权衡,决定任命王祜为潞州知州,坐镇上党城调度指挥。王祜果然不负圣命,很快将秩序整顿得有条不紊,使得此次征讨行动自始至终“粮饷无乏,路亦不雍”,充分显示了他的军事和政治才干。然而王祜却没有萧何幸运,班师回朝后,正当“时人望之为相”时,王祜却“以百口明彦卿无罪”而触犯圣意,非但未能拜相,还被调出京师,出知襄州。
于是,到萧何封地任职的王祜,拜瞻遗迹,自然会感慨万端,有所触发。所以这首诗既有对先贤的仰慕,也应有“借古伤己”的抑郁悲愤。
王祜的四首遗诗中,三首是赠率子廉(一作连)的,诗曰
下瞰虚空临绝涧,上排烟雾倚山颠。
四边险绝无猿鸟,独卧深云三十年。
古星当崖映日间,年年常伴白云闲。
糇粮丹火何从出,四面无人见下山。
心意逍遥物莫知,山中山下识人稀。
想君绝虑离尘土,不是王乔即令威。
三首诗用浅近明快的笔调描述了一位远离尘世、心意逍遥的高士,他隐于高山之上,日与白云为伴,不求世人知晓,恍如神仙中人。不用说,此人便是受诗者率子廉了。
那么,率子廉是谁呢?王祜与率子廉又是什么关系呢?
意想不到的是,大文学家苏轼竟为我们留下了答案:
故礼部侍郎王公祜出守长沙,奉诏祷南岳,访魏夫人坛。子廉方醉不能起,直视公曰:“村道士爱酒,不能常得,得辄径醉,官人恕之。”公察其异,载与俱归。居月余,落漠无所言,复送还山,曰:“尊师韬光内映,老夫所不测也,当以诗奉赠。”既而忘之。一日昼寝,梦子廉来索诗,乃作三绝句,书板置阁上。众道士惊曰:“率牛何以得此?”太平兴国五年六月十七日,忽使谓观中人曰:“吾将有所适,阁不可无人,当速遣继我者。”众道士自得王公诗,稍异之矣。及是,惊曰:“天暑如此,率牛安往?”狼狈往视,则死矣。众始大异之,曰:“率牛乃知死日耶?”葬之岳下。
东坡居士曰:“士中有所挟,虽小技,不轻出也,况至人乎!至人固不可得,识至人者,岂易得哉!王公非得道,不能知率牛之异也。”居士尝作《三槐堂记》,意谓公非独庆流其子孙,庶几身得道者。及见率子廉事,益信其然。公诗不见全篇,书以遗其曾孙巩,使求之家集而补之,或刻石置紫虚阁上云。
——《苏轼文集》卷三十九《率子廉传》
宋代衡山道士陈田夫对此事进行了更为详尽的记述:
开宝年中,有率子廉者,本南岳之耕民,犷戾愚无取,众皆谓率牛。一日厌为农时,乃投衡岳观李尊师出家,未几披戴为道士。后众举于紫虚阁住持,非当其才,但令彼洒扫而已。子廉得此欣然而往,常恃酒狂醉,往往倒卧于衢路,或山谷之间,虽风雨暴作、虎狼斗见蔑如也。
一日礼部诏帅臣王公佑(祜)祷南岳,公为性简傲,时山中道释悉奔祗谒,及行祭礼毕,忽问左右曰:“吾闻有魏夫人坛安在?”对曰:“即紫虚阁是也。”“有主否?”曰:“道士率子廉。”“一人何谓不来参谒?”答曰:“子廉本山下之农夫,殊无他能,人皆以率牛呼之。性好酒不来参谒,必酒病也。”公乃迳诣阁见子廉,果中酒首不能举视,其生涯只有破铁铫及缺磁碗器数事而已,外索然无睹。公呼之,但努目注视曰:“深山道士罕遇酒,遇酒则大醉,所以委顿如此,望明公不责。”公大喜,以为任真守朴信所谓道人也。翌日与同舟而归府,置之于水阁中。经月使之将行,复谓之曰:尊师韬光内映之人也,诚所珍重,几欲作成一篇,为王事所迫,矻矻未暇,五七日间诗成,当令送上,幸勿讶然。”
子廉归岳,数月未闻至。公一夕因观书倦而假寝,恍然见子廉遽入府。“主曾云诗许,以五七日为约,数月未闻,得非事有所废忘乎?”言讫迳去,公觉甚怀感愧,遂乃灯下为三绝,仍加序以寄之。诗曰:“古屋当崖映月开,年年常伴白云闲。糇粮丹火何从出,四面无人见下山。”“下瞰虚空临绝涧,上排烟雾倚山巅。四边险绝无猿鸟。独卧白云三十年。”“心意逍遥物莫知,山中山下识人稀。想君绝累忘尘境,不是王乔即令威。”翌日命写于版,遣人赍送南岳,悬于本阁。子廉曰:“我则何用以慰,阁之清虚尔。”本诗石在县之江亭,熙宁间碑为火所焚。今铨德观,复刻石记之,东坡居士序兼书。绍兴中,住持黄庭观道士陈子常再刻之于本观阁下。……
——《南岳总胜集》
从两文中,我们可以清楚的得知三首诗的“本事”原委。
考王祜担任潭州(长沙)知州在开宝三年(970年),此组诗应作于此时。
在这样的政治背景下,加上道教本身清静无为、冲淡逍遥等思想的吸引,当时的文人士大夫对道教不仅表现出极大地兴趣和热情,而且崇信赞叹、身体力行,处处讲求“苟合于道”。就连宰相赵普也说:“有道之士易行,无为之功最大。”(《宋朝诸臣奏议》)而身列其中的王祜自然也不会例外。
这次王祜前往南岳祷祀,虽是“奉诏”,但也表现了极大的个人兴趣。如其“拜访”道士率子连,并“载与俱归,居月余”且写诗相赠,这些完全是其亲信道教、尊崇道士(高道)的个人行为。尤其值得玩味的是,苏轼对王祜的评价:“王公非得道,不能知率牛之异也。”“公非独庆流其子孙,庶几身得道者。”直是把王祜视为了“参透世事,彻悟大道”的得道之人了。
另外,王祜种植三槐,建造三槐堂的缘由也与其信仰道教不无关系。据其孙王巩《续闻见近录》记载“先晋公之谪华州也,一日,召伯祖、叔祖同诣陈希夷(陈抟),希夷不出户而接之,坐久不语,忽问曰:‘更有子乎?’晋公曰:‘仲子在舍。’希夷曰:‘召之。’及至门,希夷出门迎,顾先文正曰:‘二十年太平宰相。’”也许正是听信了“高道”陈抟的这句话,王祜才手植三槐于庭,敢于宣称:“吾子孙必有为三公者。”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王祜对道教所持的态度。当然,士大夫对道教的理解利用是多层次的,既有对冲淡思想的迷恋,又有对隐逸生活的向往,同时也有对斋醮占卜的接受。从王祜喜与率子廉、陈抟这样的高道交往来看,其更多的应是对道教精神世界的一种皈依。
南岳总胜集叙
有阁主道士率子廉。得道尸解。事具下卷。
此时,南岳天师道上清派已渐衰微。居南岳名道仅有夏元鼎、蓝方、率子廉等,均非上清派,为吕纯阳炼丹一系。
南岳著名道士率子廉,住南岳紫虚阁修持30年,憨厚朴实,被道众称为“率牛”,常醉卧山林,任风雨冲洗。宋代著名文学家苏轼作《率子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