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肿瘤会死人吗:温玉成中将的文革沉浮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8 02:06:13

温玉成文革沉浮录

作者:陶朱问(成都)

简介
  温玉成:“文革”前仅是1955年全军第一次授衔时的175名中将之一,不料在“文革”初期他却突然“蹿红”:1967年底到北京任副总参谋长,仅3个多月之后便又兼任北京卫戍区司令员,接着又成了相当于中央政治局委员的“中央文革碰头会”成员。然而,在1969年4月召开的“九大”上,他非但没有进入中央政治局,一年后他又被贬到成都军区任第一副司令员。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九一三事件”之后,他却又被作为“林彪反革命集团”成员遭到审查,一关就是5年有余!


  “文革”期间的九大,是林彪、“四人帮”集团阴谋乱党,全面篡夺党和国家领导权的一次大会。林彪的接班人地位被堂而皇之地写入党章,其个*势达到鼎盛。
  在这次引人注目的大会上,一大批“文革”新贵进入权力中枢。九届一中全会选出中央政治局成员25人,林彪、江青两个集团的主要成员几乎全部包括在内。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九大主席团成员、军委办事组成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兼北京卫戍区司令,当时势头看好的政治“新星”温玉成却落选了,甚至连中央委员都没有选上。
  温玉成成为九大惟一一个落选政治局委员的主席团成员。
  “文革”中,这位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的开国将军在众多将星中脱颖而出,一夜之间,被擢升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兼北京卫戍区司令,成为当时军界与政界一颗耀眼的新星。然而,仅仅过了一年,温玉成却莫名其妙地从北京消失了。以后,在经历了林彪“九·一三”、粉碎“四人帮”、“拨乱反正”等重大事件后,温玉成不是像他的大多数战友一样,洗雪沉冤,东山再起,而是陷入了迷雾一般的人生窘境,直至1983年,在中纪委常务书记黄克诚的干预下,他的“人生黑洞”才勉强有了个说法。
  在群星闪烁的开国将军中,温玉成应该算是一个能征惯战会打仗的将领。如果不是这样,他不可能15岁参军,17岁就成为红军的一名中级指挥员;也不可能在战争年代屡建奇功,成为林彪麾下的主力之一。
  可惜,会打仗却不一定会搞政治。在那段特殊的岁月里,温玉成身不由己地进入政治高层,又身不由己地随着政治风云的变幻而跌宕起伏,演出了一幕大起大落的人生悲喜剧……
  奉调北京
  1968年1月1日,在广州军区任参谋长、副司令这两个职位上干了10年的温玉成突然接到军委调令,奉调北京,出任大军区正职的军委副总参谋长,主管训练、作战和通信。
  在广州军区,他和原四野老战友,共同在林彪麾下征战南北的黄永胜搭档在一个班子里,黄永胜是军区司令员,温玉成为其副手。因黄永胜为人霸道,作风蛮横,两人在工作中产生了较深的隔阂。
  时逢林彪主持军委工作,在定夺副总长人选时,叶剑英元帅推荐温玉成,林彪便委婉地向毛主席推荐了温玉成。毛主席一锤定音,温玉成在广州和黄永胜搞不到一起,那就叫他来北京嘛!
  温玉成就这样被调到了北京。当时,他正被黄永胜指使的造反派斗得不可开交。离开广州,对他而言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依照惯例,林彪在毛家湾寓所接见履新的温玉成,平时感情不易外露的林彪,很是怀旧地谈及了当年征战黑土地的那一幕。温玉成勇猛善战,过去打过不少硬仗、恶仗,执行上级命令不折不扣的作风给林彪留下了深刻印象。
  执掌京畿
  1968年3月24日,发生了震惊中外的“杨余傅事件”。中国人民解放军代总参谋长杨成武、空军政委余立金、北京卫戍区司令傅崇碧,因不容于林彪,被诬为“华北山头主义”。一夜之间,或关或押,或被发配。
  3月24日凌晨,温玉成奉命到人民大会堂118号毛泽东主席办公室开会时,他在走廊上见到了神情沉郁的毛泽东。温玉成走上前,端正地行了个军礼,问候道:“主席好。”
  毛泽东一手夹着烟卷,一手倒背在身后,凝神注目,然后劈头问道:“你一个人去?单枪匹马去?”
  “主席,”温玉成如坠云雾中,不解地问道,“我去哪里哟?”
  “没有通知你?”
  “不知道。”
  “叫你到卫戍区去,”毛泽东将夹了烟卷的手往前一点,严肃地说,“执掌京畿重地。”
  “文革”中,北京卫戍区司令员这个职务,主要负责拱卫京师,警护中央领导安全。位高权重,却不好干,温玉成的前任傅崇碧就是因为得罪了林彪,被秘密贬至沈阳。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温玉成始料未及,就这样,他以副总长身份兼任北京卫戍区司令,随后,成为“中央文革”碰头会旁听员。随着“文革”乱相的加剧,老帅纷纷落马或靠边站,军委领导班子为军委办事组所取代,温玉成进入中枢,成为办事组10成员之一。
  当时,毛泽东对他是颇为信任的。常常把他找去了解首都的情况。一次,毛泽东特地把温玉成叫去了解工宣队进驻高校的情况,温玉成老老实实回答说:“现在北京的学生不怕解放军,就是怕工人。因为他们摸到解放军的底,有五不政策。解放军对学生没有办法,工人硬一些。”听了他的汇报,赞许他讲了老实话。

不过,即便受到如此重用,温玉成始终觉得不舒心。因为顶头上司黄永胜像一幕阴云,罩在他头上挥之不去———这时,黄永胜也调来北京,出任总参谋长兼军委办事组组长。温玉成依旧在其约束之下。
  尽管这样,温玉成还是踌躇满志。由于深得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和林彪的信任,温玉成一时名重京华。
   夹缝之间
  在短暂的一年时间里,温玉成置身军界的权力高峰,在当时的政治舞台上已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期间,他主要做了三件事:一是协助周恩来解决全国交通混乱问题;二是协助黄永胜处理珍宝岛事件;三是协助谢富治管理江青一手抓的“样板团”。
  对于他的工作,其遗孀宋琬明这样对笔者说:“我们老温是个老实人,不会投机取巧,不会见风使舵,因此常被利用、欺侮。他除了打仗,对政治一窍不通。”
  这段评述,前面是赞扬,中国人愿意把所有正派人都说成如此;而后面则十分中肯:温玉成对政治一窍不通,处于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之中,良知、感情、欲望,少不了要经常发生种种冲突,人的内心难免会时虎时猴,时道时佛时妖。一个并无多大政治野心的军人,置身政治漩涡之中,开始未必不想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把上级交给的事都办好。但是,那时的政治斗争有自己的特殊法则,对与错,是与非,亲与疏,上与下,统统首先要服从需要,服从集团或个人需要和安全的需要。在林彪和江青这两个既相互利用又相互斗争、既相互对立又相互勾结、既相互看不起又相互吹捧的政治集团中,既然不能两边讨好左右逢源,惟一能暂时保全的办法就是死心塌地站在一方,温玉成没这么选择,是对也是错,是幸也是不幸。

  刘庆棠事件
  当时,文艺团体的支左部队要换班。这本是正常的工作调整。结果,不明就里的温玉成将支持刘庆棠一派的军队干部换走了,而把反对他的留了下来。
  刘庆棠凭借饰演芭蕾舞《红色娘子军》中的“洪常青”一角而平步青云,升任文化部副部长,并得江青宠爱。为此,曾有人叹言:“红军长征二万五,不如跳曲芭蕾舞。”恃宠而骄的刘庆棠到江青跟前告了一状,江青勃然大怒,声称要追查这起“打击革命派的严重事件”。然后缠住周恩来,无理取闹,要求严肃处理温玉成。
  主管样板戏的谢富治以工作忙为由,对温玉成说:“你是协助我管样板团的。这样吧,我事多,工作忙,我们俩一起给江青写个检讨。你先写,我们一起签个名交给江青,事情就算了结了。”
  不料,温玉成写好检讨后,谢富治的签名并未在检讨人之列,而是在行文抬头上,这样一来,谢富治不但推掉干系,反而成了审阅检讨的领导。温玉成从此得罪了江青。

  黄永胜出国与军装事件
  江青与林彪不睦。黄永胜原本想出出国,见见世面。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去欧洲社会主义的一盏明灯———阿尔巴尼亚访问的机会,岂料,江青却说:“他不配。”江青一反常态,坚持要温玉成顶替黄永胜出访。

  温玉成叫苦不迭。他根本没有这个心思。而林彪、叶群夫妇一直在这件事上毫不让步,坚决要黄永胜出访,并视作是同江青集团的一次斗争。眼下,让温玉成替代黄永胜,江青这不是在制造矛盾吗?
  后来还是毛泽东点了头,黄永胜才遂了心愿。江青还在一份文件上批示:保守派的根子“广州军区上头还有”,明眼人一看,上头的人便是黄永胜。
  还有一次,江青心血来潮,提出样板团的人要穿军装。
  温玉成答道:“我不管后勤,发军装是邱会作管的。”
  “不行!”江青把头一扬,尖声尖气地说,“你是协助谢富治管样板团的,你要解决这个问题。”
  军委办事组依然不同意。邱会作说:“又不是军人,怎么能随便发军装?”事情未能办妥,江青自然迁怒于温玉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温玉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际,又接到了一个更烫手的山芋。

  李必达事件
  大约是在1969年夏,劳累一天的温玉成刚刚进入梦乡,便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秘书进来报告说,黄总长的秘书李必达同志在楼下会客厅等,他说有封信要亲自交到你手上,由你转交江青同志。
  当时,黄永胜的秘书李必达年仅27岁,系“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这是一位年轻而富有正义感的同志,他对黄永胜的所作所为早就不满。“九大”前夕,他利用参知机要的条件,从各种渠道获知了林彪在选举“九大”代表期间,大肆进行篡党夺权活动,指明要一些代表投票。他担心他们会在九届一中全会上继续这种分裂活动。
  几经踌躇,李必达毅然以一个党员的良知,向毛泽东主席写信揭发林彪集团尤其是黄永胜的行径。信写好后,怎样传递,李必达费尽心思。想来想去,他突然想到何不让温玉成转交给江青,以江青和林彪已经日渐公开的矛盾而言,这封信江青肯定会上达天听。再说,温玉成与黄永胜不和,他应该不会推辞的。
  于是,李必达在5月初的一个深夜,拿着信到了温玉成住处。开始,温玉成推辞道:“我和江青不太熟,不便转交。”

须臾,秘书再次报告说,李秘书讲啦,首长不收下这封信,他就不走了。
  温玉成叹了口气,没再往深处想,只得点头同意了。然而,他看完信后,神情大变,出门对李必达说:“你依靠组织反映你所了解的情况是对的,但我比你更了解黄总长。我知道林副主席对我有误解。你这封信我交不交,交给谁,让我考虑考虑再说。”
  李必达这才忐忑不安地离去。
  这着实令温玉成为难。他不想接这封信,但李必达知道温玉成与黄永胜不睦,却又非得让他转交江青不可。烫手山芋接上手,温玉成辗转反侧,如就热汤。交,势必得罪林彪,不交,则江青迁怒。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思来想去,温玉成一横心,将那封信锁在抽屉里,可半年后,却鬼使神差地交给了林办。客观地说,温玉成的内心是倾向林彪的。
  温玉成的这一着棋并未讨好林彪。叶群、黄永胜大为恼怒,立即将李必达关押拘捕,对温玉成知晓信中内容,也如骨鲠在喉。更有甚者,“九·一三”事件后,这封信被查出,江青得知来龙去脉,数次找到周恩来总理,大为光火:“温玉成是林彪的死党,不能放过他!”所以,到了晚年,温玉成常对人说:“在这件事上,我对不起李必达秘书。”
  李必达被开除军籍,定为现行反革命。发配到南方一个偏远的劳改农场进行改造,受了不少苦。直到“九·一三”事件后才平反。

   被贬成都
  按理,党的“九大”时,温玉成走向人生辉煌的顶点,由于被安排为“九大”主席团成员,前排就座,包括外电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在议论,温玉成铁定要进政治局。然而,九届一中全会后,温玉成却出人意料,没有当选为政治局委员或候补委员。
  温玉成打电话找到叶群,叶群装作茫然无知,并表同情,实际上,正是叶群和林彪力主拉下温玉成,以解他们“温玉成知恩不报”的痛恨。
  林彪、叶群满以为此举可以讨好江青。谁知江青并不领这个情。温玉成又被江青推入“炮膛”,藉此打击林彪。
  不久,北京天安门召开声势浩大的支持毛泽东主席“五·二○”声明大会。温玉成走上城楼,遇上江青,忙上前主动招呼,江青昂首挺胸,怒目而视,径直离去。温玉成立时呆若木鸡。
  未几,温玉成再次接到江青电话,说芭蕾舞名角白淑湘在京西宾馆排戏很辛苦,生病无药,让温玉成立即送点药去。温玉成立即命人相送。岂料,过不几天,江青把温玉成找去,训斥道:“样板团的两派,都是革命造反派,你要一碗水端平。为什么药只送给白淑湘而不送给刘庆棠?”
  温玉成瞻顾四望,如履薄冰。
  1970年6月4日,林彪约温玉成单独谈话,走入林办,一向话语不多的林彪正襟危坐,既无寒暄,亦无问候,例行公事般地宣布道:“温玉成同志,经军委研究,你已经不能适应北京阶级斗争形势的需要,决定调你到成都军区担任第一副司令。”
  闻听此言,温玉成恍若梦中,目瞪口呆。见此情景,林彪这才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故作亲切地说道:“这是军委领导的关心,你有什么想法?”
  温玉成猛然清醒,条件反射般地答道:“我忠于毛主席,忠于林副主席。”
  随后,林彪、叶群又向温玉成说,江青要求把他“立即抓起来”,是林彪想出了办法,让他远去成都避祸。
  由副总长降职为军区副司令,温玉成虽然想不通,却无力抗争。

  隔离审查
  花开花谢又一年。林彪叛逃坠机的“九·一三”事件爆发了。
  9月16日傍晚,温玉成刚刚吃完晚饭,便接到成都军区第一政委张国华打来的电话,让他去3号院开会,并特别强调,传达中央绝密文件,不要带秘书。
  走入3号院,20多个荷枪实弹的干部、战士如临大敌般,警惕地持枪张望。正在温玉成惊疑之际,张国华政委已在楼梯口叫住了他,然后礼貌地邀请他上楼。
  “他们还没到?”温玉成走入会议室,一坐下身,愈加好奇。
  “没有,”张国华有些尴尬地答道,然后转身关上了门,坐下后,便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个会只有我们两个开。”
  温玉成凭直觉,预感到今天叫他来,决不是传达什么文件了。
  “老温,”张国华一字一顿道,“我们是老相识了,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略一沉吟,张国华像背书似的说道:“刚刚接到通知,你被隔离审查了。”
  “隔离审查?”温玉成张大着吃惊的嘴,一时回不过神。
  “那我犯了什么错误呀?”温玉成苦笑道。
  “上面说你是林彪的死党,组织上要审查……”
  温玉成如同猛地听到一声惊雷,他一下子呆若木鸡、心乱如麻。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自己分明是被林彪贬出北京,现在却又成了林彪的死党,这如何说得过去?

  当晚,他便被秘密关押在邓家花园。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接着,温玉成的夫人宋琬明(时任成都军区后勤部卫生部副处长)被停职停薪,勒令搬出“首长院”……

  平反

1976年12月,在成都晦暗潮湿的一天里,温玉成最终迎来了人生的转机。这天,成都军区根据中央通知,将关押了5年的温玉成释放了出来。
  温玉成被释放出来后,生活待遇上有了改善,先是搬回军区首长院,接着子女允许参军入伍,夫人宋琬明亦恢复原职。
  但是,最核心的问题———组织结论却被挂了起来。
  其间,温玉成曾经找过成都军区党委,也到北京上访过,但遗憾的是,无论是高层还是他所在的军区,对此爱莫能助,他的问题,始终得不到结论。
  所幸,拨乱反正后,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在“庐山会议”上与彭德怀一同蒙冤的黄克诚大将平反后再度出山,担任了中纪委常务书记兼军委纪委书记。这时,他已双目失明,但对“文革”中遗留下的纷乱如麻的问题,洞若观火。
  他得知温玉成上访无门,结论无着的情况后,便托人捎去口信:“让温玉成来北京解决问题吧!”
  在黄克诚的努力下,1983年,中央军委经过甄别调查,组织上对温玉成的审查结论是:办过错事,说过错话,不给予处分,恢复大军区副职待遇。不过,中央曾明文规定,1955年被首批授予中将以上军衔的开国将军们,离休时都要享受大区正职待遇,如原成都军区副司令韦杰就是例子。
  温玉成似乎是个例外。
  后来,温玉成曾试图证明自己是深受林彪、“四人帮”两个集团的*,并要求恢复大军区正职的待遇,但未果。
  大军区正职的待遇没有被恢复,温玉成夫妇悄然来到南京定居。晚年,温玉成的离休生活抑郁而不寡欢,南京军区对他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在一栋花草掩映的独立小楼里,温玉成从此远离尘嚣,挣脱纠葛,种种花草,平静地度过了6年时光。
  1989年10月29日,温玉成在南京辞世,享年74岁。

 

 

《温玉成“文革”沉浮录》:一些与史实不符之处

2005年1月13日的《南方周末》刊登了《温玉成“文革”沉浮录》(以下简称《温文》),对温玉成在“文革”期间令人费解的大起大落的经历作了记述和剖析,特别对他后期的不幸遭遇深感不平。可《温文》犯了写史之大忌,它回避史实,为尊者讳,把温玉成写成只因“对政治一窍不通”,“不会投机取巧,不会见风使舵”,因而“被利用、欺侮”的无辜受害者。

  温玉成是1957底分配到广州军区的,到1967年底,温玉成调总参工作,在广州整整10年。这期间,我(本文作者迟泽厚)先后任军区司令员秘书、作战参谋、办公室秘书科领导,同军区首长有密切接触,因而对温玉成的情况比较熟悉。《温文》提到的几件大事,按过去政治运动中的提法,我属“重要知情人”。这里试就《温文》中提到的几个主要问题,指出其谬误,还历史以本来面目。

  黄永胜和温玉成关系密切异乎寻常

  《温文》于多处提到温玉成与黄永胜的关系,说温一到广州军区,便“因黄永胜为人霸道、作风蛮横,两人在工作中产生了较深的隔阂”,此后温玉成处处受制于黄。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黄永胜对温是大加倚重的,其权力竟然超过排在他前面的几位副司令员。

  可也正因为这样,温玉成在军区领导班子内颇为孤立,同第一副司令员、代司令员李天佑关系尤为紧张,曾多次当众对李顶撞。李天佑过去曾任号称“万岁军”的第38军(东北野战军第一纵队)军长,论资历,论战功,都在温之上,军区机关干部对温颇有看法。当时有一种说法:在广州军区,温玉成眼睛里只有一个半人,“一个”是黄永胜,“半个”是以老谋深算著称的军区政委刘兴元。

  在处理司令部与政治机关的关系问题上,温玉成也有一些很不利于团结的言行。军区政治机关不少干部对温十分恼火,说他“什么思想都有,就是没有毛泽东思想;什么作风都有,就是没有‘三八作风’”!

  这种不断积累的不满情绪,终于借“文革”开展“四大”(大鸣、大放、大字报、大辩论)之机而爆发。温玉成很快成为军区机关鸣放和大字报的众矢之的。关键时刻还是黄永胜和刘兴元向温玉成伸出援助之手。刘兴元和在北京的黄永胜都连夜向中央军委报告了温玉成的问题,讲了他们的意见。第二天,传来了林彪的指示,对批判温的行动提出了批评,特别指出:要防止有人借机“捞一把”。后面这句话分量很重,很多人都被“震”住了。对温玉成,林彪肯定他“大节是好的”,而且说“温玉成同志是有干劲的”。“有干劲”是林彪选拔干部的重要条件之一,林彪的指示保了温玉成。

  1967年1月底,军队奉命全面“支左”;3月15日,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下令广州军区对广东省实行军事管制,黄永胜任省军管会主任,黄永胜要温玉成以主要精力帮他抓地方的“文革”。

  1967年6月上旬,黄永胜委派温玉成赴北京向周恩来请示对当时正在发展的港英当局*香港工人事件的斗争方针、策略,并汇报广州地区“文革”情况。

  从上述一系列活动中,谁能看出温玉成在广州军区同黄永胜有什么“较深的隔阂”、“搞不到一起”?

  黄永胜保荐温玉成任副参谋总长

  《温文》称:温玉成是经“叶剑英元帅推荐”,“毛主席一锤定音”,到北京任副总长的。这说明作者全然不了解当时的历史和中央高层人事情况。岂不知,当时叶剑英正因被打成“二月逆流”重要成员而处境艰难,已经“靠边站”了;其时主持军委日常工作的是以杨成武为组长的军委办事组。而像副总长这一级干部的任命,也不需经过军委办事组,一般是经林彪认可后,报毛泽东批准。也巧,我是温玉成升迁的经办人之一。

  1967年8月,黄永胜和广州两派群众组织头头100多人应召进京谈判两派停止武斗、实现“大联合”和筹建省革委会问题。黄永胜在他下榻的京西宾馆设了一个临时值班室,随时向周恩来反映情况。我以司令部办公室秘书科负责人身份,领导这个临时值班室。

  10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我正在值班室,黄永胜进来对我讲:“你给林副主席写个报告。”于是他讲我记。报告主要建议对广州军区军事领导干部进行调整,其中特别提到温玉成在广州处境艰难,建议将他调出另行安排工作。大约半月之后,便听说中央军委已任命温玉成为副总长。一天晚上,又是我在值班,温玉成打来电话找黄永胜。值班室很静,温玉成又是大嗓门儿,我在一旁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他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问黄永胜军委的调令“是怎么回事儿呀”?并表示他“水平低”、“干不了”、“不想去”。黄永胜则用亲昵、得意的语气大声地说:“这是我向林副主席建议的,伟大领袖毛主席批准的。你赶快来嘛!”几天之后,两派群众组织在京达成协议,黄永胜返回广州,温玉成马上到黄家拜望。没过几天,他便兴高采烈地到北京履新去了。

  江青介入致使黄温交恶

  黄永胜和温玉成的关系后来确实“崩”了。这要从黄永胜升任总参谋长讲起。

  1968年3月下旬,发生了举国震惊的“杨余傅事件”:代总参谋长杨成武、空军政委余立金和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傅崇碧被打倒,黄永胜紧急应召进京,被任命为总参谋长;温玉成兼任卫戍区司令员。据当时在北京工作的一些原广州军区的干部反映,黄永胜初到北京,温玉成对这位老上级还是比较尊敬的,但在稍后他成为“中央文革碰头会”成员,进入当时中国最高权力集团,江青又不时委以重任,他似乎逐渐忘记在军内他与黄永胜之间的上下级关系了。

说起江青对温玉成的重用,不少人感到事有蹊跷。1967年6月9日晚,温玉成受黄永胜委托,正在人民大会堂江苏厅向周恩来、康生、陈伯达等中央领导人汇报广州军区战备工作和广州地区“文革”情况,江青突然从外面进来,直奔温玉成,与他握手寒暄,并对她因事不能听温的汇报而深表遗憾。江青为什么对温玉成如此亲热?她是什么时候、如何认识温玉成的?这让当时在场的广州军区司令部办公室主任李维英百思不得其解。

  众所周知,江青掌握的几个京剧、芭蕾舞剧“样板团”是她的王牌,是她在“文革”中起家的资本。而江青竟把这些“样板团”交给温玉成管,温玉成对此也确实很卖力气。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江青与黄永胜的关系却格格不入,日趋紧张。江青不时插手军队工作,黄永胜屡予抵制,有时甚至在会议上发生冲撞。江青对黄、温的一冷一热,自然引起黄永胜对温玉成的猜疑。而更让黄永胜恼火的是,他发现温玉成常以卫戍区司令员的身份向江青汇报军队工作情况。从此两人隔阂日深,终至形同冰炭。黄永胜曾多次在熟人面前讲温玉成是他保举进京的,现在却怀有二心,是“忘恩负义”。黄永胜的后面有林彪。林彪对江青素无好感。在黄永胜和温玉成之间,林彪自然是选择前者。由此,温玉成不但得罪了黄永胜,林彪、叶群、吴法宪等人也都对他怀有戒心,视为异类。

  温玉成牵涉其中的李必达事件

  《温文》说李必达事件是个错案、冤案,温玉成也受此案牵连,这是对的。但是,此文对案情的叙述和分析却破绽百出,经不起推敲。

  李必达入伍前是武汉大学学生,入伍后分配到第41军锻炼。1967年12月底,军区机关从41军为黄永胜选调秘书,121师政治部举荐李必达中选。初任秘书的李必达干劲十足,黄永胜、项辉方夫妇都很满意。

  李必达与黄永胜夫妇闹翻,始于一场误会。1968年底,李必达因为一件小事引起“黄办”主任、党支部书记项辉方的怀疑,李必达多次检讨都未过关。入伍后一帆风顺的他难以承受这意外挫折,自感前途渺茫,内心痛苦之极。而项辉方一下子来了原则性,坚持要把问题弄个水落石出,方才甘休。李必达感到自己被逼到了绝境,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向毛泽东、江青告状,扳倒黄永胜,或者还可绝处逢生。他哪里想到,他请温玉成转呈江青的信,却被温玉成交到叶群手里!

  李必达的告状信里究竟写了什么?《温文》说,李必达在“九大”前夕,“利用参知机要的条件,从各种渠道获知了林彪在选举‘九大’代表期间,大肆进行篡党夺权活动”。可“九大”中央委员的选举,自始至终都是由大会秘书长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指示组织进行的。我是参加了“九大”会务工作的,林彪并未、而且他也没有条件插手中央委员的选举活动。

  周恩来与广州军区司令员丁盛的一次通话,或者有助于揭开李必达告状信内容的谜底。大约是“九一三事件”之后第三天,丁盛通过保密电话向周恩来汇报军区清查工作情况。他特别提到黄永胜有个叫李必达的秘书,关押在军区政治部管训队,请示该怎么办。周恩来当即表示:“这件事我知道了。把李必达关押起来是错误的。当然,秘书偷听首长的电话也是不对的。这个人先不要放,对他的处理稍后再通知你们。”周恩来的话表明,李必达的信里讲的,主要来自偷听黄永胜的电话。在李必达出狱后回到北京接受专案组审查时,他也承认确实偷听过黄永胜的电话。

  黄永胜在电话里究竟讲了什么犯禁的话呢?据项辉方说,李必达曾向她汇报,一次黄永胜在与叶群通电话时,大骂江青“想当清朝那个女人”。李必达当时反映这个情况,当然是出于对首长的关心,怕隔墙有耳,造成不良后果。因而,李必达在信中很可能讲的是黄永胜等人私下议论、攻击江青的情况。在当时,反江青就是反对“伟大领袖毛主席”,这是弥天大罪。黄永胜历史清楚,战功卓著,像他这样的老革命,最怕的就是这种“现行罪”。

  “九大”之后温玉成失势之谜

  温玉成的失势来得意外、突然。从1969年4月到1971年9月,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他连遭3次重大打击。

  第一次打击是1969年4月末九届一中全会选举。温玉成自己和许多人都认为,他作为中央“碰头会”成员,进入中央政治局顺理成章,谁知他却根本未被提名。“九大”之后,“碰头会”停止活动,温玉成只剩下了副总长兼北京卫戍区司令员的头衔,完全成了黄永胜的下级。

  第二次打击是1970年6月,被莫名其妙调往成都军区任第一副司令员。这个职务比副总长降了一级,等于是不宣布处分的处分。

  第三次是1971年“九一三事件”之后,温玉成被当做林彪的同党关押审查,而且一关就是5年有余!

  一般人都认定,温玉成遭受的第一、二次打击,林彪、黄永胜难脱干系。九届中央政治局的人选,是毛泽东委托由周恩来、康生、黄永胜组成的三人小组提名的。至于温玉成遭贬成都军区,则是“九大”人事安排的继续。

  但是,不少人忽略了一点:即使在“九一三”之前,对温玉成的安排,也须得到江青的首肯。当温玉成调成都的消息刚刚传出之时,曾有一位与黄永胜关系极亲密的人问他:为什么要把温玉成调走?黄永胜回答说:“是江青要赶他走!”“九一三事件”发生刚刚几天,温玉成便遭到伤害最重的第三次打击,也说明江青不曾忘记了他,他无论到了哪里,也跳不出江青的手心儿!

温玉成为何由受江青重用的红人而突遭遗弃和*?揣测和说法甚多,主要有两种“版本”。

  其一是以吴忠为代表的“揽事招祸”说。吴忠是温玉成的同僚:温兼北京卫戍区司令员时,吴任第一副司令员;温调成都军区后,吴接任司令员。他对江青、温玉成都有深刻了解。1977年,他因“丙辰清明天安门事件”调任广州军区副司令员。我与他接触频密,一次谈起温玉成与江青的关系。他说,温玉成坏事就坏在不知利害,揽事太多:江青让他管“样板团”,他可谓竭智尽忠,不遗余力;他意犹未尽,见江青忙得风风火火,很想为她减轻一点负担,便主动做了一些江青并未交代的工作,其中包括处理江青的群众来信。哪知江青心中有鬼,性情多疑,竟认为温玉成是对她进行“特务活动”,于是翻脸。

  其二是温玉成夫人宋婉明(《温文》误作琬明)的说法,说温因管“样板团”不称江青心意而获罪。据她说,事情还是由“样板团”引起的:一次,江青当众指责温玉成对“样板团”管理无方,特别是芭蕾舞团管理混乱,导致演员基本功和演出质量下降。受不得委屈的温玉成便掏出记事本来,说某月某日江青有何指示,这段时间对“样板团”的管理完全是按江青要求做的。“文化大革命”以来一直以毛泽东化身自居训惯了人的江青,岂容温玉成当众辩白顶撞!登时大发雷霆,歇斯底里地叫喊温玉成“撒谎”、“不老实”!从此,温玉成便交上了厄运。

  两种“版本”,哪个更能反映实际情况,或者两者都有道理?请读者自己判断。

  史作贵在存史 贵在真实

  《温文》的错误还可举出很多。例如,为了突显温玉成没有当上中央政治局委员的意外和不公,竟连温是九届中央委员这一铁的事实也不承认了。这其实只要翻一下九届中央委员会名单便一目了然了。再如,说温玉成到北京工作后,毛泽东“常常把他找去了解首都的情况”。其实,他并没这种“殊荣”,即使地位比温玉成再高的人,也很难受到毛泽东的单独召见。又如,说温玉成收到李必达的告状信之后,便“一横心,将那封信锁在抽屉里”,直到半年之后,才“鬼使神差地交给了林办”。而实际情况却是,在收到信的当天,温玉成便立即把信交给了林彪的妻子叶群,于是,才有了“李必达事件”。

  写史不同于写文艺作品,不能随心所欲,尽情挥洒,更不能凭个人好恶任意褒贬剪裁。随意制造的哈哈镜,是当不得镜子的,最多只能博人一粲。■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