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繁衍计划乐文:克里希那穆提 名言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5 23:43:55
克里希那穆提 
有一个了不起的名字,它对抗所有的神秘、怀疑、困惑、迂腐、奴役,那就是克里希那穆提。
 
这将是一次改变人生的相逢……
 
◎你是否快乐?克: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一旦认为自己是快乐的,你就停止快乐了,是不是?假设你在游玩并发出欢乐的叫声,这时如果你觉察到自己正在快乐,你会怎么样?你就停止快乐的感受了。你是否注意过这一点?因此快乐不是在自我意识下存在的东西。
       如果你执着做个好人,你是好人吗?“好”是不是可以锻炼的?“好”是不是因为你看见、观察到、了解了,而自然来到的?同样的,如果你觉察到自己正在快乐,快乐就从窗户跑掉了。寻找快乐是件很荒谬的事,因为只有在你不去寻求它时,它才存在。也就是说,当妨碍快乐的事物消失时,当焦虑、沮丧以及对个人安全感的追求停止时,快乐就自动出现了,你根本不必追求它。◎我们要如何消除心中的忧虑?克:如果一个人反复不停地想一个问题,不断地关心它,就是我们所谓的忧虑。如果我们不能避免造成忧虑的情况,那么你去面对它,而不是逃避。为了消除忧虑,人们通常会逃避问题,你到寺庙里或歌舞厅,你看电视,听音乐,或寻找其他分心的方法。但是你转过头来,问题还在那里,所以你何不从头开始就面对它?
       但是,一个人如何才能消除忧虑?首先心田不能供给问题生根的土壤。你可曾观察过自己的心?你到目前为止所学习的一切,你记忆中所有的经验,你的父母、老师告诉你的一切,你从书上读到以及从周围世界观察到的事物,这一切都是你的心。人的心能观察、分辨、学习,能培养所谓的德性,它能沟通观念,它有欲望及恐惧。它不只是你表面上看见的,同时也是无意识的深沉层面,其中隐藏着种族的野心,各种动机、冲动及矛盾。这一切都是心,它称为意识。观察你自己的心,你会发现它是多么不安宁,它总是被别的事情占据,被别人昨天所说的话占据,被你刚学的东西占据,被你明天将要做的事情占据。只有一颗不被占据的心,才是永远清新,才能应付并且解决问题。◎但是如果没有了野心,整个社会不就停止进步了吗?克:我们首先不要问野心是对或错,我们应该先弄清楚的是:野心者是否毁灭了他们自己?观察你周围的人,观察那些有野心的人。当你野心勃勃时,你会怎么样?你是不是只想到你自己?你残酷,把别人推向一边,因为你想实现你的野心、想变成大人物,所以我们创造了一个成功和失败的人彼此冲突的社会。在你和其他羡妒你的人之间,存在着不停的争战,然而这种冲突能带来富有创造性的生活吗?
       当你为了自己所爱而去做一些事情时,你有野心吗?你以自己的全心全意去做一件事,不因为你想得到利益、达到特定的目标或得到更大的成就,只因为你爱这件事,在这其中是没有野心的,不是吗?在这过程中并没有竞争,因为你不想和任何人争第一名。你应该问问自己,真正爱做的事是什么,然后在你的一生中,你会努力去做你认为值得又深富意义的事。这是创造新社会的惟一途径。否则你的人生可能会过得很悲惨。你不知道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你的心陷入一种例行公事,其中只有无聊、衰败及死亡。◎我们为什么希望出名?克:让我们一起来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人想要出名?首先,有名就会有钱,同时,有名能带给你很大的快乐,不是吗?如果你是世界闻名的人,你会觉得自己非常重要,而带给你一种不朽的感觉。你希望有名,希望在世上为人所知,时常被人谈论,因为在内心里,你认为自己什么也不是。你的内心没有富足感,什么都没有。因此你想在外面的世界出名。如果你的内心是富足的,你有名或无名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内心的富足比起外在的富足要困难多了。它需要更多的滋养,更多的关注。如果你小有才华又懂得如何去拓展它,你就会成名了,但是内心的富足不是用这种方式可以得到的。要得到内心的富足,必须先知道放下不重要的东西,譬如想成名的念头。内心的富足暗示着独立自主,而想要成名的人害怕独立,因为他依赖别人给他的奉承及好评而活。
 
 
上面是我从克氏著作中精选的几段问答,以便网友了解他和他的思想。 我找到了!(2006-07-31 18:56:37)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就在我打消所有他力救济的意图时,某天我逛完纽约的Bloomingdales百货公司,正在路上散步,抬头看见前面有间小型的书局,是我一直想探个究竟的探索书屋(Quest Bookstore),我怀着兴奋的心情推门而入。这间书屋也是著名的通神学会办公室所在地。我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书架上各式各样的宗教、哲学与玄学著作。当时我并没有戴眼镜,远距离的东西是看不清楚的,可我被远方书架上的一张照片莫名地吸引着。我眯着眼睛走上前去,发现那张照片上的人物是一个看似女孩的印度男孩,书名是《克里希那穆提:觉醒的岁月》(Krishnamurti:The Years of Awakening)。此人是谁我那时一无所知,看见那个旋转书架上全是他的著作,显然是位有分量的人物。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以他的照片做封面,他的脸从年少到老迈变化大得惊人,好像每个阶段的他都不是同一个人;尤其突出的是普普·贾亚卡(Pupul Jayakar)所写的《克里希那穆提传》的封面照片。那张照片上的他应该是五十多岁左右,我觉得那是我见过最俊美的一张脸——这张脸似乎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含糊与妥协,透彻的眼神像是在遥望着另一个世界;通常这样的眼神里总带点梦幻成分,他的遥望却是警醒的、了知的。我只能说我被那张脸迷住了,旋转架上的书我全买了下来,回到SOHO的家中开始一本本地阅读。克里希那穆提的书中没有任何媚俗的废话,句句正中核心,一针见血地点穿了人类的自欺与无明,他的洞见已经探照到人类意识的底层。如同世上无数受到他话语感召的人一样,我知道五十三参的旅程已经到了尽头。我找到了!
 
     克氏的教诲看似哲学、禅、中观与佛家的原始观点,但是其涵盖的层面以及微细的程度又似乎超越了以上的范畴;基本上他是一位无法被归类的老师,他的教诲简化地说就是最究竟的真理。因为究竟真理已经超越自我中心的活动,深入于真空无我之境,所以是不能言传的。传统宗教组织对于无法言传的真理多半以直观的悟来下手,但克氏的解说方式却是从反面切入,以现代人易懂的语言工具透过对谈层层揭露意识中的真相。既然无法从正面说明,那么就从反面一一破除各种幻觉、象征、名相、意识形态、价值观、教条、理想、时间感、挣扎与二元对立。当所有的无明之网被解开时,不需要任何刻意的修炼或锻炼,也不需要再建立任何观点与概念,人心自自然然便能安住于解脱的空寂状态。当机缘成熟时,开悟的熏风会不请自来,这便是克氏所谓的“无为之道”。但无为总给人一种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感受,似乎太过于轻松了,习惯于有所作为的人类很难体会只是存在的那种心境,而总想抓住什么、追求些什么,于是能量就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耗损。然而凡是能抓得到、追得着的都不是真相,都只是我们认假成真的幻影罢了。克氏的话语促使我反思自己追寻真理的过程,没错,追寻的本身就是在脱离事实的真相,虽然追寻也能带来希望、快感,追寻也能满足自小就有的征服欲,但追寻毕竟投射了时间感和未来的幻觉,故而忽略了当下的真相——真相包括内在与外在的种种情境,亦即内心或意识里的思想、情绪和身体的觉受,以及外在发生的事和各种关系的互动。
  
       对于当下的体悟,传统的宗教组织通常是透过禅七活动由法师引导学生逐步深入;但是广为一般大众所熟悉和认同的,却是周边的宗教仪式、象征某种美德的善行以及退而求其次的方便法门。克氏以毫不妥协的精神,首先揭开的无明之网就是从古至今流传最广、最久远的方便之说。克氏指出,人类心灵演化的终极境界便是证悟实相、真理与至福,而传统的修证和冥想途径最常见的却是持咒、念佛、观想之类的方便法门。克氏认为这类的方便法门不但无益,而且有害,他在《人类的当务之急》这本书里非常透彻而详尽地指出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冥想,什么是错误的冥想。他说:“冥想既不是重复诵念,也不是神通经验,更不是刻意止念。咒语和念珠虽然可以使妄念安歇,然而在本质上这不过是一种自我催眠的形式,还不如服镇定剂算了。”
 
     我回想起自己一开始接触宗教时,法师教给我的几乎都是持咒和观想法门,再不然就是透过随息、数息来集中焦点和妄念。一开始这些方法都很有效,奔驰的思维活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但不久又恢复了原状,于是我又得重新数息、持咒,就这样重复再三来来回回地角力。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开始产生怀疑:难道这么做就可以解脱了吗?答案是,它不但无法帮我解脱,还进一步制造了更大的矛盾,因为我和人说话时心里想的是咒语,在进行某件事情时也无法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工作,心里老是挂念着修这件事。克的话完全印证了我的疑惑,于是我继续阅读,看看他还要揭发些什么。他说:“盲信和抱着教条不放的人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冥想的领域,逍遥自在才是冥想的首要条件,而它意味着彻底放下社会的假道德与价值标准。这便是冥想的起步”,“冥想就是当下自发的天真情境,这样的心永远是寂然独立的”,“一旦身为印度教徒你就无法独立了,同样的,佛教徒、回教徒和基督徒也都无法独立。一个因承诺而受到束缚的人怎么可能寂然独立呢?寂然独立意味着不受影响、天真、自在与圆满。假如你真的能寂然独立,就能大隐于市,而且永远会做局外人。能够寂然独立,才会有完整的行动及合作的精神;因为爱是完整的”。  
 
       阅读了克氏一长串的见解,我很庆幸自己是个滑溜的面条,我的心至今没有被任何人或任何组织所制约,同时我也意识到独立的追寻过程远比加入某个组织要辛苦和不安全得多,然而真理这朵深山中的百合绝非一蹴可几的,没有一点实验和冒险的精神恐怕是很难找到的。接着克氏更进一步地引申自由与暴力的关系。他说:“自由就是一种无限的空间。当空间不够的时候,暴力一定会出现”,“社会文化的范围过于狭窄,里面毫无自由可言,因为缺乏自由,所以才会失序”。这些话让我开始思考我们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确实是没有空间的,父母不尊重你的自主权、成长权和试误的权利。师长则一味地灌输你各种是非、黑白、对错的观念;他们在上课时你只有听的分,过程里既没有讨论,也不鼓励质疑,若是学生有所质疑,多半被视为叛逆份子。政治在国民党解严前连言论的自由都不完整,更何况设立一个反对党来制衡执政党了。婚姻制度则使得自由恋爱变成了毫无弹性的终身承诺,怪不得家庭、学校、社会、国家,处处都有暴力和失序的现象。
 
  
克里希那穆提(Jiddu Krishnamurti,1895-1986)
 
克里希那穆提的洞见(2006-07-31 19:13:07)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我们为什么要把‘性’弄得那么醒目?人类为什么赋予这项生活中的事实如此巨大的重要性?为什么权力和暴力有时还不及性来得重要?”
 
 
       克氏的真理显然是以人为本位的,他不像传统的宗教导师总是致力于集体秩序的维护,总劝人忍辱、持戒、行善,臣服于社会认同的美德;他更深一层地洞悉到人心若是没有自由的空间,就会因压抑和不忠于自己的真相而滋生出暴力及失序,而集体的秩序也会跟着瓦解。毕竟所谓的国家、社会和民族这些宏观名词,不过就是许多被压抑的个人组合而成的。然而从古至今个人对抗集体的战争一直没间断过,世界并没有因反叛和革命而获得改善,人类也没因此而真正转变。在这个宏观的议题上,克氏也有他的洞见,他认为人类的自我感和与其他生命之间的关系创造了社会和宇宙,因此个人就是宇宙。他认为社会运动和政治改革都无法彻底转变这个世界,除非每个人快速地产生突变。他说:“制度永远不能改变人类,制度永远是被人类改变的。”有人问他小我的力量如何能改变社会和宇宙,他回答说:“滔滔的恒河之水是由无数的小水滴汇聚而成。所有改变人类的重大运动都是从某个小我开始的。”
 
      然而小我又要如何开始呢?这“如何”二字一出口,已经暗示了方法与追求之心,克氏敏锐的心智立刻照见这其中的陷阱。他说:“如何”二字指的并不是方法,而是一种探索,但改变到底是什么?真有改变这回事吗?还是只有在完全改变之后,你才能问这个问题?……改变意味着从现有的状况转向另一个不同的情况。这个不同的情况到底是现有状况的反面,还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东西?如果它只是现有状况的反面,它就根本没什么不同……譬如冷、热,高、低;正中有反,反中有正;因为有对比,它们才会存在。然而凡属于比较级的东西,即使有程度上的不同,骨子里的本质还是相同的,因此改变成相反的情况其实就是根本没变。即使改变的举动能带给你一种上进的感觉,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幻象。” 
       这一大段话令我开始省思传统修炼的问题。当我们努力在修的时候,心中其实充满着想要变成某种理想状态的欲望,这份欲望的本身就会令我们原地踏步。怪不得我接触过的某些努力打坐或打七的老参,并不给人一种人格成熟、智慧明透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较量和竞争的世俗感,比不修的人还要封闭、狭隘。多年之后台湾开始有人引介上座部的原始佛法,譬如佛使比丘和阿姜查的著作,许多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佛陀在两千五百多年前提出的观察——人类是颠倒的——指的就是人心中想要变得更好的欲望。  
 
       与佛法印证之下,人们开始明白克氏的教诲与佛家的精神基本上是殊途同归的,你甚至发现连老庄的洞见与克氏的全观也是旨趣相通的。接着克氏指出神圣的真谛,他说:“你把人生划分成神圣与凡俗,道德与不道德,这种分别之心才是不幸和暴力的温床。万事万物都是神圣的,否则就没有一样东西是神圣的”,“神圣的东西没有任何属性。寺庙里的石头、教堂里的神像,这些象征都不神圣。人们因错综复杂的欲望、恐惧和渴望而称之为圣物,但这样的神圣仍停留在意念的领域里;它们是由意念造成的,但意念是毫无新意,也不神圣的”,“神圣(holy)这个字本来源自于完整(whole),意思是健康,神智清明。……在意念中运作的心智不论如何渴望神圣的事物,仍然是在时间的范畴内活动,在支离破碎的范围内活动着。那么心能不能完整而不破碎呢?” 
 
       这些话提醒了我,也令我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活动总是落入批判、嘲讽和对立,这些瞬间显现、永无止境的微细冲突,如果没有反观的能力,基本上是完全被我们忽略的。这样的忽略和遗漏就是佛家所指的不知不觉与沉睡不醒。克氏所说的完整而不破碎的心,指的就是不拣择、不谴责、不判断、不比较、不分别、不诠释的觉察或觉知,亦即纯粹的观照;以佛家的术语来说就是中道实相观、如实正观,或是禅宗的“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以及“直下觑透”。克氏强调的是万缘放下,这万缘放下在传统宗教组织的错误诠释之下,使人们以为修道就是要弃世、禁欲、离群索居、苦行自虐,因而形成了严重的圣凡之分,对尘世经验生起自惭形秽的丑恶感和罪恶感,似乎只有宗教组织和这些组织里的人才是圣洁无罪的。此类思想助长了宗教组织过度膨胀的文化地位,从古至今有五千多场(现在还在激增中)因信仰和宗派的不同而引起的战争,这真是人类的无明和作茧自缚的极致展现,因此克氏大胆地指出:“这个世界一向惯于遵守传统的途径,其实我们内心的不安就是由此开始的。因为我们追寻的总是别人的许诺,我们不假思索地追随别人所担保的无忧无虑的精神生活。我们大多数人都反对暴君式的专断体制,内心却接受了别人的权威或专制,允许他们来扭曲我们的心智和生活,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如果我们开始全盘地拒绝,不是在思想上,而是在行动上拒绝所有的宗教权威、所有的礼仪和教条,我们立刻会发现自己陷入孤立状态,而且开始与整个社会为敌,而不再是受人敬重的高尚人士了。然而只要一涉及面子问题,就不可能接近那无限的、不可臆测的实相了。”  
 
       我在阅读这句话时眼泪禁不住地泉涌,这是一个多么无求的心灵啊!如果一个人还有丝毫的顾忌,都无法揭发真相到如此透彻的程度,这样的慈悲是不易被落在面子陷阱里的人了解的。
  
       中国这个古老的民族数千年来最大的包袱就是面子问题,不但向外驰求物质享受和面子有关,就连所有的伦理、道德和教条之中都混杂了面子的成分;愈是争强好胜,愈是完美主义的人,愈是要面子。我回想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有多少的人际纠纷是因面子受损而引起的。奇特的是,面子只是我们制造出来的意象或形象,为什么我们会把它当真,甚至不惜牺牲性命来护卫它?是不是因为人心之中都有自卑和自我否定的倾向?然而这份自卑必定是从想要变得更好的欲望而来的。在这个问题的探讨上,研究量子力学的科学家戴维·博姆(David Bohm)与克氏进行了一场完整而细微的讨论,后来结集成《超越时空》这本书。博姆认为人类一旦有能力制造更精良的器具,便推而广之地认为自己也需要变得更好;人类的思想很自然地总是投射出更高的目标。接着克氏提出了时间感的问题,也就是佛家所说的过去心、现在心与未来心;人一开始瞻前思后,就会产生期望与懊悔,于是内心的交战、挣扎、冲突与困惑便接二连三地涌出。追踪到这里,我们已经发现自我中心或我便是所有问题的根源,接下来的问题则是,这个我要如何脱落呢?  
 
       “如何”二字一出现,我们又回到了方法的问题。从古至今的宗教人士都企图透过某些方法来打破自我的牢笼,体悟宇宙无限的大能,他们尝试苦行禁欲、离群索居、禅定冥想,所有能努力的都努力了,但没有任何努力真正达到了目的。博姆接着问道:“是不是因为所有的努力仍然局限在变成的范围之内?”克氏回答:“没错,不过人们始终没有领悟到这一点。他们必须把这一切都放下。”这里指的就是放下心中的时间感,只进行每一个当下纯粹的观察和聆听。因为克氏不强调刻意修炼(刚才提过刻意修炼之中一定有变成的欲望,所以仍然陷在自我中心的活动里),他指出只有在日常生活自然进行的活动中维持开放而纯粹的看与听,才有可能无为地领悟当下。他说:“聆听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声音,还是完全没有任何噪音或妄念?假设你想表达某种超越文字的东西,但如果我不能完全安静地聆听,我就无法了解你说话的深层意涵。现在就是当下这一刻,里面尽是一些时间感和思想。思想一旦止息,当下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换言之,当下就是空无,空无就像零这个数字,它包含了所有的数字在内,因此空无就是万有。但是我们非常害怕进入空无状态。”
  
       “空无包含了整个宇宙,里面不再有我的琐碎渺小的恐惧、痛苦和焦虑。空无意味着整个宇宙的慈悲,而慈悲即是空无,因此空无就是无上的智慧。”  
 
       克氏所指的空无和佛道两家的究竟真理如出一辙,那是一种大智若愚、化繁为简的状态,因此克氏又说:“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够简单,他就能了解错综复杂的人生。但我们的起步就是复杂的,所以我们永远无法认识简单。我们的脑子受到的训练就是去认识复杂的东西,并且还想得到解决这些复杂问题的答案。我们无法认清单纯的事实是什么。”这些话使我联想起老子所说的“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复杂的知识系统并无罪,但是在人尚未认识自己的真相之时,这些知识只会使事情复杂化,然而一旦体悟到损之又损的空无及无为,知识就成了可以活用的工具;换言之,是人在运用知识而非被知识所役用。  
 
       克氏对人类的性欲、贪、嗔、痴、恐惧等自然展现的能量,抱持的仍然是一以贯之的中道,既不排斥,也不压抑,更不耽溺,只是随顺这些能量的示现,佐以纯然的观察或看。如果当下看破排斥、压抑或耽溺都是自我中心的活动,当下立即转成空无或无我,此乃转识成智、烦恼即菩提的风味,而空无之中自有至真、至善、至美与大爱。  
 
       克氏如同一位慈悲而激进的智者,在上提下拉、节节逼近的揭发中,帮助读者顿悟和产生突变,进入他已经置身其中的无路之国和不可思议之境。我的心被他的赤诚震撼得颤抖,多年来我对人性的疑惑和观察,终于在他的字里行间获得了澄清与印证。我对这个世界彻头彻尾的不满如同火山灰一般开始尘埃落定。千年老妇终于觅得了归途。  
 
       然而,这萧伯纳口中最卓越的宗教人物、亨利·米勒最想结识的人物、赫胥黎心目中的佛陀再现以及纪伯伦心目中的基督化身,在台湾人的意识里却是个不存在的或无人知哓的陌生人物。我决定回台湾后,一定要和曹又方、简志忠与王季庆商量如何有计划地译介克氏的教诲。 
一个普通而美丽的人(2006-08-03 16:37:50)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和他相识是人生最光荣的事!
——亨利·米勒(Henry Miller,1891-1980)
 
他是我所见过的人类中最美的一位。
——乔治·萧伯纳(George Bernard,1856-1950)
 
我起初以为大陆最早出版的克氏著作是在两年前,后来有朋友说,早在1992年上海的三联书店就出版过他的文选,书名叫做《生活的问题》,并将该书的译者前言传给我,现介绍给大家,也许更方便大陆的朋友了解这位灵性导师。
 
 
克里希那穆提评传
 
◎何  隽  陈红梅
 
        在历史上,印度佛教曾对中国文化与社会产生过深刻而久远的影响,近代以来,天竺文化依然为我国人民所关心留意,像圣雄甘地、诗哲泰戈尔等在中国是被人们所熟知的。但是,在印度民族解放运动以来的现代印度,还是有许多思想文化以及人物是我们所陌生的,吉达·克里希那穆提就是其中的一位。
 
        克里希那穆提是一位具有世界影响的印度教哲学家、印度精神领袖。他是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1895年,克里希那穆提出生于现在印度南部的港口城市马德拉斯附近的一个极端贫穷的婆罗门家庭,是九个孩子中的第八个。在他十岁时,母亲就去世了,不久,在英国殖民统治下担任税务官员的父亲也被迫退休,他们全家被获准迁居于马德拉斯附近神智学社(Theosophical Society)总部所属的领地内。处于贫穷和苦难中的克里希那穆提是一个害羞和孤僻的孩子,上学对他来说是困难的。但是,他的早慧的精神吸引了当时正担任神智学社国际主席的安妮·贝赞特夫人(Annie Besant 1847—1933)的注意,她认为他在精神上具有伟大的潜力。那年,克里希那穆提是 12岁。由此他与神智学社结下了因缘,以致于我们为了解他而不得不在这里先简略谈及神智学(Theosophy)和神智学社。
 
        神智学,又译为通神学,是一种倾向于神秘主义的宗教哲学,具有悠久历史。虽然神智学各派内容歧异,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古今神智学家都讲一元论,认为万物同根,皆出于心或灵,认为人的灵魂深处存在一种灵性实在,人可以通过直觉、冥想、聆听启示或进入超乎人的正常知觉状态而与这个实在直接相通,当人把握到这种实在时,人就了解了神的智慧,从而可以洞观到自然和人的内心世界的奥秘。神智学在19、20世纪通过神智学社的努力,对宗教思想的发展有过触发作用。神智学社,又译作通神学会,是1875年由现代神智学家海伦娜·勃拉瓦茨基夫人(Helena P.Blavatsky 1831—1891)和亨利·奥尔科特上校(Colonel Henry S.Olcott 1830—1907)在美国创立。像许多具有神秘色彩的宗教思想都喜欢靠近东方文化一样,1879年他们来到印度,1886年在马德拉斯设立总部,从而与这一历史时期的印度民族解放运动、印度教复兴运动联合在一起。但是,神智学社的努力在印度真正得到成功,应归功于贝赞特夫人。贝赞特夫人是英国社会改革家,曾是杰出的费边社会主义者。1889年改信勃拉瓦茨基夫人的学说,成为神智学家。 1893年在她46岁时定居印度,积极从事教育和慈善事业,并参加印度民族解放运动,一度在国大党中占重要地位。神智学社虽然在全印度设立了许多分社,成为社会和宗教改革的一个重要因素,但由于它认为印度的问题可以由恢复和重新实行古印度的理想和制度来解决,因而被许多人看成具有开倒车的性质,加之它那玄而又玄的神秘主义,使许多原想加入成为信徒的人望而却步。神智学社在印度人生活中所起的作用,多半是由于贝赞特夫人的人格感召。
 
        克里希那穆提于1911年被贝赞特夫人带到英国,在那里他被按照一个世界精神导师的要求而接受私人教育,当然也为以后进入大学作了准备。但是克里希那穆提没能通过牛津大学的入学考试,此后也没有再获得过任何,一所大学的学位,尽管他接受了许多年的私人教育,而且还学了英语、法语和梵文。
 
       大约从1920年起,克里希那穆提作为一名公众演说家的杰出天赋,以及他在精神探索方面的独立见解日益显露和成熟。在这期间,他与贝赞特夫人共创了世界明星社(The  Order of the Star),并成为其领袖;他自己在神智学社的聚会上、在欧洲、北美各地举行演讲,在一些公开演讲中,他常以世界导师 (World Teacher)的身份提醒听众,后来更自称是佛陀转世,众生救主。随着追随者与名望的增加,克里希那穆提对强加于身上的各种各样的宗教组织的束缚越来越厌恶。在1928年,这种厌恶终使他在思想上发生了一个巨变,他放弃了自封的称号,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第二年他又解散了已拥有5万追随者的世界明星社,并表示不要任何追随者。他强调,真理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土地,一个人不可能通过任何所谓的道路、宗教,教派靠近它。在这十年中,由于他的独立观点以及他四处演讲的风格,致使他与包括贝赞特夫人在内的神智学社的领导层的关系日益疏远,而1933年贝赞特夫人的逝世则使这种疏远的关系终于断绝,克里希那穆提本人也遭到贝赞特夫人的后继者们的非难。这种关系直到许多年以后才有所改变,当神智学社的领袖们向克里希那穆提表示出真诚的态度以后,克里希那穆提曾访问了神智学社,只不过这已是在他逝世的前一年了。
 
        从1929年起,克里希那穆提便开始了一个独立思想家的生涯。他的整个工作由互相结合的两部分构成:第一,他在世界各地举行演讲和进行私人对话。在印度,他经常是在马德拉斯、孟买讲,偶尔也在德里和巴纳拉斯讲;在国外,他在瑞士、英国和美国等地讲。他的充满魅力的演讲致力于传授一种不平凡的、超越了人自身的束缚和痛苦的自由的体验。第二,他在美国、加拿大、欧洲和印度办了许多学校,在这些学校里,他教育学生自发地自主地自我约束,减少侵犯行为的发生,以及帮助他们培养对永恒的、犹如广漠平原之无始无终的宇宙的洞察力。从1969年起,克里希那穆提侨居于美国加尼福利亚的奥哈伊(Ojai)并主持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直至 1986年去世。
 
        作为一种生活和思想方式,印度教是明确的,无论它以什么形式表现自己,譬如或是折磨肉体,或是放浪形骸,它们都能立即被人认识而不致弄错,但是,印度教是什么?它的理想是什么?它的教义有哪些?这些则是无限困难的问题。因为不管是7世纪以前一般被称之为婆罗门教的早期印度教,还是7世纪经过宗教改革后的印度教,乃至19世纪民族解放运动以后冠有“新”宇的印度教,它们都是内容庞杂而种类繁多的,只有一部百科全书才能描述而不是概括它。作为新印度教哲学家的克里希那穆提,其思想的复杂性当然不能与印度教本身相提并论,但其思想的复杂仍然令我们难。以概括,至少是现在。
 
        略知印度教发展史的人都知道,印度教自其产生起,其教义与形式就在不断地丰富、充实。婆罗门教最初就是在雅利安人与印度土著民族的文化相融合的基础上形成的多在7世纪的印度教改革中,又吸收了佛教与耆那教的东西;印度民族解放运动以后的新印度教则更是广纳古今东西文化中一切它所需的成分。至于克里希那穆提,他出生于婆罗门家庭,受教育于欧洲,在他的思想中,印度与西方的哲学、心理学的原则和观念被自觉地融合在一起 (事实上,神智学社在印度的努力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融合东西方文化,虽然这种努力有多大的成功另当别论),因而更增添了其思想的复杂性。况且,克里希那穆提并不拥有一种有体系的哲学,相反,他的希望在于人们能摆脱各种各样的思想体系和组织化了的宗教的束缚而获得精神的解放。可以说,正是这种希望使得克里希那穆提对人类多少个世纪建立起来的所谓文明给予了强烈而无情的批判,而因为这种批判,克里希那穆提的思想有了一个“反传统主义”的称号。
 
        正因如此,我们不想在这里勉强地为这位思想家的思想概括出几条线索和几个特点,以连结成一幅可能完全,走样而自以为逼真的图画,而只想略谈一下克里希那穆提作品给我们的一些印象。
 
        克里希那穆提强烈地以为,只有通过每个个体内心心灵的变化,社会才会有一个根本的变革,世界才会走向真正的和平;这种心灵的变化并不是一个逐渐的过程,而是于片刻间所发生的觉悟;它的前提乃是智慧的获得;而这种智慧的获得则根本依赖于对自我的怀疑、批判与认识,因为在他看来,“你也许能漫步于整个世界,但最终必须回到你自身。”
 
        克里希那穆提的这种思想虽然带有神智学的印痕,但也是渊源于印度的思想文化传统的。印度宗教虽宗派繁杂,但有一件共同的大事,即对解脱之道的寻求。从无始来,人依业转,脱离苦海,这是各教派最关切的事情。解脱之旨是相同的,但道路却不妨各殊,其中智慧一途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值得指出的是,“印度智慧,绝非西洋之所谓理智,乃修证禅定之所得。”如果说欧洲之理智是有知之智慧的话,那么印度之智慧可以称之为无知之智慧。克里希那穆提的“智慧”正是此义。知识对于智慧来说是有害而无益的东西,“压在精神上的知识越多,认识的能力就越缺乏”,因为,“一只杯子只有当它是空的时候,它才毕竟是有用的”,“一种被知识牵累着的精神是不可能认识真正的,不可测量的对象的。”如果用中国的传统文化加以印证的话,那么《老子》中诸如“为学日益,为道日损”的说法就包含着这种智慧的意蕴,只不过我们囿于西方的知识论而不愿对此加以悉心的体认。
 
        克里希那穆提所谓的“自我”是集观念、记忆、结论、经验以及各种以个人或社会、历史的名义而出观的意向于一身的整体。他认为,人的全部问题都存在于“自我”及其展开的过程之中,人的真正生命就是一个发现“自我”的旅程,在这个旅程中,自我怀疑、自我批判与自我认识、内心的变革不可解地结合在一起。在文选中我们可以看到,克里希那穆提所讲的这些似乎近似于无神论,但其实有一点还是比较清楚的,即在他看来,一个人的生命要获得真正的价值必须经过深刻的精神净化,其结果就是把握到从肉身中分离出来的无我的意识状态。这一方面使他的演讲带有神秘主义的色彩,另一方面则反映出他的思想与印度传统思想的联系,因为这种意识状态实际上是指不变,常存的主宰,即轮回不已的灵魂。在印度的思想传统中,显然存在着具有唯物论倾向的顺世外道,但应该承认印度沉思极少越出唯心论的状态,灵魂在死亡时消灭的学说在印度是极端罕见的。瓶破水在,薪尽火传,对转世永存的灵魂的认识实际上也就是在沉思中亲证了宇宙与我的合一,而这正是智慧的真正获得。
 
        克里希那穆提基于这样的思想讲了许多问题,他看问题的角度,以及由此而得出的看法是令人耳目一新而富有启迪的,有些思想是相当深刻的,当然,也有一些是我们不能同意的、错误的。但是,“研究东方宗教的首要条件是要有同情心,并且在可能时还要有表示同意的愿望”,因为唯如此,才能真正去认识、理解进而吸收其有益的东西。
 
 人生中不可不想的事(2006-08-03 16:52:14)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他进入我屋内时,我禁不住对自己说:这想必就是基督的化身了。
——哈利勒·纪伯伦(Khalil Gibran,1883-1931)
 
他的演说是我所听过最令人难忘的!就像佛陀现身说法那样的具有说服力。
——阿道斯·赫胥黎(Aldows Huxley,1894-1963)
 
 
当你面对以下这些问题,先静心想想自己的答案,然后再听听他的解说。
 ◎人为什么发怒?作为一个有修养的人,是否要远离愤怒?克里希那穆提:如果我踩你的脚、捏你或把你的东西拿走,你是否会生气?你为
什么不能生气?你为什么认为生气是错的?是不是因为别人告诉你不可以生气?因此
弄清楚人为什么生气是很重要的,我们要了解忿怒的真相,而不仅仅说生气是错的。
 
然而你为什么生气?因为你不想受伤害,这是人类求生存的正常需求。你觉得你不
应该被任何人或任何社会利用、压榨、毁灭或是剥削。有人打你耳光,你觉得受
伤、屈辱,你不喜欢这份感觉。如果这个伤害你的人比你块头大、比你有力气,
你无法回手,你就会转而伤害别人,你会把情绪发泄到你的兄弟、姊妹或仆人身
上。所以这场忿怒的戏就一直演下去了。其次我们要知道,避免受伤是正常的反应。人们为了不让自己受伤,保护自己,
开始建立了防卫与藩篱。你在自己周围造了一道墙,不让自己开放及接纳,因此
你也无法去探索及扩大你的感觉。你认为忿怒是非常坏的,因此你责难它,如同
你责难许多其他的感觉一样,因此你逐渐变得枯燥、空洞,你一点强烈的感觉都
没有了。你明白吗?◎我时常会有怨恨,请你教我如何去爱好吗?克:没有人能教你如何去爱,如果人类能被教会去爱,世上的问题就非常简单了
,不是吗?如果我们能从书上学会如何去爱,就像我们学数学一样,这个世界一定
很美妙,世上就不会有仇恨、剥削、战争、贫富悬殊,我们都会对彼此非常友善
了。
 
怨恨和仇恨是容易的,它就像时尚一样把人们聚在一起追随同一样东西;它制造
了各种的假想,它形成各种不同的合作,譬如战争。但是爱就困难多了。你无法
学习如何去爱,但是你可以观察恨,然后把它轻轻地放在一边。不要说恨人是多
么糟的事,只要观察恨是什么,然后把它丢掉。漠视它的存在,它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别让恨在你的心中生根。你明白吗?
 
你的心就像沃土,如果你给予足够的时间,任何问题来到其上,就会像野草一样
生根,然后你就得费心去把它拔掉,可是如果你不给问题足够的时间生根,它就
没有地方生长而自动枯萎了。如果你鼓励恨,给它时间生根、滋长、成熟,它就
会变成一个大问题。如果每一次恨的感觉升起时,你让它过去,你会发现自己的
心思变得非常敏感,但不是多愁善感,如此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爱。◎一个人从生到死为何总是希望被别人爱?如果他得不到这份爱,为何他
无法像其他人那样的泰然自若和充满信心?克:你认为其他人是充满信心的吗?他们也许自我炫耀、装模作样,但是你会发现
在这种演出的背后,他们其实是空虚、无聊而平庸的,他们根本没有真正的信心
。人为什么希望被爱?你难道不希望被父母、老师、朋友爱吗?
 
人为什么总是永不休止地渴望被爱?请仔细听我的话。你希望被爱,是因为你的心
中没有爱。你的心中一旦有了爱,你希望被爱的渴望就停止了,你就不再需要别
人来爱你了。只要你还需要别人来爱你,你的心中就是没有爱的;如果你的心中
没有爱,你就是丑陋的、残忍的,那么你又为什么应该被爱呢?如果你的心中充满
了爱,你永远也不会要求被爱,你永远不会拿着乞丐的钵去请别人填满,只有空
虚的人才要求别人来填满自己,而一颗空虚的心,是永远无法以寻求爱的方式来
填满的。◎什么是灵魂? 死亡后,灵魂是否依然存在?克: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文明发明了“灵魂”这个字眼。任何一种文明都是共同
意志造成的结果。这个共同的意志在灵魂这件事上认为,人除了死亡、会毁灭的
肉体之外,一定还有一个更大、更深、一个不会毁灭、永恒存在的东西,因此就
制造了灵魂这个观念。偶然有一、两个人亲自发现了“不朽”的意义,那种不死
的境界,于是那些平庸的人就说了:“对!这一定是真理,他一定是对的!”因为
他们想得到永恒,所以他们都抓着灵魂这个字眼不放。你知道灵魂是什么吗?还是
你只不过是听别人告诉你有灵魂存在。你的父母、传教士、佛经、你的文化环境
等,他们告诉你这样,然后你就接受了。但是你从来不亲自去发现到底有没有这
种境界的存在。不要依赖任何人。我或是其他人可能告诉你有个超越时间的境界存在着,但是这
对你来说又有什么价值?如果你肚子饿了,你会去吃东西,而不只是说说就饱了。
重要的是,你必须亲自去发现什么是真理。至于死亡之后还有没有生命存在,这个问题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是否能在
活的时候认识死亡。这也是教育的一部分,受教育并不只是精通数学、历史或地
理,我们也应该了解死亡这个不平凡的东西,不是在你身体死了以后才了解,而
是在你仍然活着,在你欢笑、在爬树、划船或游泳的时候,你就能了解。死亡代
表不可知的事,重要的是,你必须在活着的时候就知道那些不可知的事物。◎我们为何对死亡恐惧?克:你认为一片叶子从树上坠落时有恐惧吗?你认为鸟儿对死亡有恐惧吗?当死亡
来临时,它就迎向死亡;它并不关心死亡,因为它太专注于生活,专注于捉虫、
筑巢、歌唱,为了飞翔的快乐而飞翔。它们的喜悦似乎那么无限,如果死亡来临
,很好,它们就从此结束了。它们生活在每一个刹那,从不担心将会发生什么事
,不是吗?只有人类永远担忧着死亡,因为我们根本不是真正地活着,我们是死的
,这就是我们的困扰。老年人已经接近坟墓了,年轻人也离它不远。我们对死亡存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因为我们害怕失去熟悉的事物,那些我们拥有
的东西,我们害怕失去妻子或丈夫、孩子或朋友;我们害怕失去我们学习和累积
的事物。如果我们能够看开自己所拥有的朋友、财产、美德与个性等,我们就不
会害怕死亡了,不是吗?
 
所以我们发明了死亡和来世的理论。事实上,死亡就是结束,但是我们大部分人
都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事实。我们不想离开熟知的事物,因此是我们对已知事物的
执着在我们心中制造了恐惧,并不是不可知的事物造成了恐惧。因为未知的世界
不是已知的心智所能理解的,但是这个充满已知事物的心智却告诉自己说:“我
要结束了。”所以死亡才令他那么恐惧。◎欲望的源头是什么?我如何把它消除?
克:这个问题是一位年轻人提出的。他年轻,充满了生命与活力,他为什么要消
除欲望呢?有人告诉他,没有欲望是大德行,不受欲望约束就可以认识上帝或其他
所谓的终极目标,所以他会提出上面的问题。但是这种想把欲望消除的冲动,本
身就是欲望的一部分,不是吗?它其实是被恐吓所驱策的。什么是欲望的源头、线索及开始?当你看见一件吸引人的东西,你想要它。你看见
一部车子、一艘船,然后你想拥有它,或是你想要达到有钱人的地位,或成为政
府高官,这就是欲望的源头。眼见、身触都是感官的刺激,在感官的刺激中升起
了欲望。因为认识到欲望会带来冲突,于是你才会问:“我要如何才能从欲望中
解脱?”所以你真正想要的不是脱离欲望,而是脱离欲望所引起的担忧、焦灼和痛
苦。如果你能把痛苦、折磨、挣扎和一切欲望所引起的焦灼及害怕都摆脱,只剩
下欲望所带来的快乐,你还想脱离欲望吗?
 
一旦我们看见追求权力的欲望在各种形式上产生——譬如成为政府首长、法官、
宗教领袖等——我们看见这种欲望的根本是恶的,我们就不会再有求取权力的欲
望。然而我们现在并没有看见野心的破坏性,没有看见求取权力的欲望是恶的;
相反的,我们却说我们将运用权力去做好事,这种言论根本是毫无道理的。一个
错误的方法永远不可能用来达到正确的目标。所以如果我们不了解欲望的整个重
点,不了解它的结果、它的副产品,而只是尝试去消除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是为台湾心灵工坊出版的佩玛.丘卓作品而开的读书会。35岁之后,我就一直从事有关身心灵探索的翻译与写作。  ◎什么是生活的喜乐? 克里希那穆提:如果你想做一件开心的事,相信你在做它的时候一定就很快乐了。你也许想嫁给最有钱的男人,或是娶最美的女孩,或者通过考试,被某人赞美,你认为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就会快乐。然而这是快乐吗?它难道不正像花朵在早晨绽放,很快就在夜里凋谢了?但这就是我们的生命,这就是我们想要的一切。我们为如此表面的事物感到满足,例如一部汽车、一份安定的工作、一些无谓的琐事引起的小感动,就像一个男孩开心地在强风中放风筝,几分钟后又泪眼汪汪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如此就满足了。我们从来不说:“我要把全心全意和整个人都投注下去,去发现什么是快乐。” 你可曾安静地坐着,背脊挺直,动都不动地去体会沉默的美?你可曾让你的心思漫游,不是去想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而且是扩大地、宽广地、深入地去探索、挖掘。你知道目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世界的现况就是我们每个人内心现况的投射,我们是什么,世界就是什么。我们大部分人都处在混乱之中,我们贪得无厌、占有、嫉妒、苛责于人。这就是世界的现况,只是更戏剧化、更残忍一些。但是不论你或你的老师,都不肯花一点时间来想想这一切;只要你每天花点时间,认真地思考一下这些事情,才有可能带来全面的变革,创造出新世界。 我很肯定,新世界必须被创造,它不是换一种形式的另一个腐败社会的延续。如果你的心智不机敏、不觉醒,不能扩大地觉察,你就无法创造新世界。因此请你务必严肃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从这种思考中,就会带来惊人的喜悦和快乐。  ◎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克:有个小男孩提出了这个问题。玩游戏、吃好吃的东西、奔跑、跳跃、推挤,这些就是他真正的生活。你知道的,我们总把生活分成真的与假的。真正的生活就是全心全意做你喜爱的事,没有任何矛盾,不必在你所做的事及你必须做的事之间交战。因此生活是一个完整的过程,在其中有极大的喜悦。 我们很少有人真的知道如何去思考,大部分的人只是重复着我们的书本上读到的东西,或是别人告诉我们的事,我们的思想只是自己有限经验的结果。我们环游世界,有数不清的经验,遇见许多不同的人,听他们说话,观察他们的风俗习惯、他们的宗教信仰、行为举止,我们把这一切都记住,然后便称为思想。我们比较、评断、选择,透过这个程序,我们希望找到较合理的人生态度。但是这种思考方式是非常受限的,它被局限在非常小的范围里。 你的四周充满着生、老、病、死、金钱、地位、权力的挣扎,这个被我们称为人生无止境的挣扎过程。即使你还非常年轻,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大部分人都希望有人告诉我们答案,所以我们拿起一本政治或宗教的书来读,或是向别人询问,但是没有人能告诉我们。因为生命不是可以从书本上了解的东西,它的意义也不是从跟随别人或透过某种祈祷就可以获得的。你我都必须自己去了解,我们可以做得到,只有在我们是全然地活着,非常机敏、警醒、充满观察力、对周围一切都有兴趣,我们才能发现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我们如何认识自己? 克:你认识你的脸孔,因为你经常从镜子里看到它。现在有一面镜子,在其中你可以看到完整的自己,看到自己心里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感觉、动机、嗜好、冲动及恐惧。这面镜子就是关系的镜子:你与父母之间的镜子,你与老师之间的镜子,你与河流、树木、地球之间的镜子,你与自己思想之间的镜子。 在其中,不是看到你希望的形象,而是看到你真实的情况。我可以观察自己如何和别人说话,我对能够给我东西的人特别礼貌,而对那些不能给我东西的人却粗鲁又轻蔑。我对那些令我畏惧的人特别用心。重要人物进来时,我赶忙站起来,但是佣人进来时,我却毫不在意。所以观察我自己在关系中的表现,我会发现自己是如何错误地表达对别人的尊敬。同时我也能从我与树木、鸟儿、观念及书本等的关系中,发现自己的真相。你也许拥有世界上所有的学位,但是如果你不认识自己,你就是最愚笨的人。认识自己是所有教育的真正目的。缺少了自知之明,只是收集资料或记笔记,然后通过考试。那只是愚笨的生存方式。 你也许可以从《奥义书》《古兰经》《圣经》等书中引经据典,但是除非你认识自己,否则你只是一只重复别人话语的鹦鹉。然而你一旦开始了解自己,不论自己多么渺小,富创造力的非凡行动已经开始进行了。突然看到真实的自己是一种新发现,包括看到自己的贪婪、好辩、忿怒、羡妒、愚笨。从这一步开始,你就能愈来愈深入,无穷无尽,因为自我认知是没有终点的。 自知之明是智慧的开端,在其中含藏着整个宇宙,也包含了人性所有的挣扎。 这是大陆出版的《重新认识你自己》封面。
 
多少世纪以来,我们被我们的老师、尊长、书本和圣人用汤匙喂大。我们总是说:“请告诉我,那高原、深山及大地的背后是什么?” 我们总是活在别人口中的世界,活得既肤浅又空虚,因此我们充其量只是“二手货”的人。你自己,这个身为人的你究竟是什么? 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东西可以为你解答这个问题,因此你必须先认识自己。认识自己便是智慧的开端。
性的困扰(2006-08-09 15:04:26)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关于爱的对谈
 
                                      摘自《爱的觉醒》(克里希那穆提著)
 
正确的教育是找出截然不同的生活之道,使我们的心从局限中解放。只有如此,爱才会出现,从爱出发的行动一定能带来真诚的人际关系。
 
 
        他是一名聪慧、有洞察力而又热切的年轻人,大概35岁,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他毫不在意国家主义、种族动乱或宗教信仰的分歧。他想探讨的是心中的一个困扰,但是又不想表达得太粗俗。他说他已经结婚,而且有一个小孩。那孩子很可爱,他希望她长大后,世界能变得截然不同。他说他的困扰其实是性,但不是夫妻之间需要调整,也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他说性所以会成为困扰,是因为他的内心只塞满了这一件事。他的工作本来做得挺好,但现在他只热衷于性幻想。他愈来愈渴望更多性爱中的欢愉、美与温柔。他并不想和一般人那样,要不是性冷淡,就是把性变成生活中唯一的主题。他很爱他的妻子,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把她当做寻欢的工具。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性欲愈来愈盛,现在已经是沉重的负担了。
 
        在没有讨论这个问题以前,我想我们应该了解爱或守贞是什么。宣誓守贞其实一点也不贞洁,因为在誓言底下,渴望依旧存在。如果以宗教或其他的方式压抑欲望,反而是不贞与丑陋的。僧侣以誓约和否定来守贞,在本质上是一种世俗行为,所以是不贞洁的。任何形式的抗拒都会形成界分的铜墙铁壁,进而使生活变成战场;如此一来生活便毫不贞洁了。因此我们必须了解抗拒的本质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抗拒?是不是传统中的恐惧造成的——恐惧自己会犯错或越矩?        受人尊重这件事已经深印在我们心中,因此我们宁愿臣服。如果完全不抗拒,我们真的会失衡吗?我们的欲望会因此而增长吗?还是抗拒助长了矛盾和精神问题?        自由就是毫无抗拒地度过此生,有了自由,无论做什么都是贞洁的。“守贞”和“性”是残忍的字眼,它们无法代表真理。文字是虚妄的,而爱并不只是一个字。如果爱是欲乐,那么其中必有痛苦和恐惧,如此一来爱便从窗户飘走了,于是人生就变成了苦恼。我们为什么要把“性”弄得那么醒目——不只在我们私人的生活里,同时也在杂志、电影、照片和替它定罪的宗教中。人类为什么赋予这项生活中的事实如此巨大的重要性?为什么权力和暴力有时还不及性来得重要?        否认是另一种形式的暴力,而性是一项摆在眼前的事实。如果我们只是一名智识的奴隶,不断地重复别人的话语,如果我们总是跟随、顺从和模仿,那么人生的大道就封闭了。假如行动不自由,而只是机械化地重复一些动作,一切都无解了。我们一旦无止境地渴望满足,渴望达成什么,我们便成了情绪的侏儒,于是障碍就出现了。性是我们唯一非二手的行为。在性行为中我们得以暂时忘却自己,忘却自己的困扰或恐惧,当时我们的自我感完全消失了。不只在性行为中可以忘我,其他如喝酒、服迷幻药或观赏比赛也可以达到那种状态。我们追寻的其实是这份忘我的感受,然而一旦认同某些行为、意识形态和意象,性就变成了困扰,于是守贞便格外显得重要,而性享受、不断地幻想也变得同等重要。        如果我们看到爱、性、自我耽溺、宣誓禁欲的整个画面,我们会发现爱、性与守贞是一体的。使人堕落的其实是那份界分感。性可以和无云的蓝天一般贞洁;但是念头一出现,乌云便使蓝天暗了下来。念头说:“这是贞洁的,这是耽溺的行为。”“这是必须加以控制的。”“在这里我可以放纵一下。”因此有毒的是念头,而不是爱、守贞或性。  孤独与倚赖(2006-08-09 15:08:57)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关于自由的对谈                                     摘自《爱的觉醒》(克里希那穆提著)
 
比习惯更重要的是了解,也就是智慧。这份智慧是神圣的,因此不要以微不足道的小把戏把它削弱了。你的小习惯一点也不重要,如果有智慧,习惯就不足道了。如果没有智慧,那么习性之轮就是你仅有的东西了。
 发问者:我发现我对人非常的执著和倚赖。在我的人际关系中,这份执著会发展成明显的要求,它会带来一种掌控的感觉。身处倚赖中,你会看到自己的不舒服和痛苦,于是就想要抽离。然后我又觉得非常寂寞,而且无法面对这份寂寞,于是我就透过酗酒和其他的方式来逃避。可是,虽然如此,我并不因此而想要肤浅和随便的关系。
 
克里希那穆提:首先出现的是执著,然后是想抽离,从其中又会升起更深的冲突,也就是害怕孤独。你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想发现什么?是不是所有的关系都是一种倚赖?人有没有可能自由?不只是摆脱环境和人,而是在心中获得解脱,因而不再倚赖任何人、事、物。不倚赖任何环境和人,还有没有可能出现喜悦?环境和人永远在变,如果你倚赖他们,你就会被他们所困;或者你会变得无情、漠视、嘲讽和冷酷。因此问题就在你能不能不倚赖环境、人和事物,而活出自由与喜悦。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大部分人都是家庭及外在环境的奴隶,他们想要改变外在的环境和人,希望借此找到喜悦,并且活得自由与开放。但即使他们真的创造了自己的环境或选择了自己想要的关系,他们不久又会倚赖新的环境和新的朋友。倚赖能带来喜悦吗,不管它是怎样的形式?这份倚赖同时也是想要表达的冲动,想要成为什么的欲求。某个人具有某种才华和能力,而当这才华或能力退减或消失时,他就会若有所失、痛苦和丑陋。因此在心灵上倚赖任何人、财物、观念或才华,就是在招惹痛苦。接着你可能会问:“有没有一种喜悦是不倚赖任何东西的?有没有一种光是不需要别人来点燃的?”
 
问:到目前为止,我的喜悦一直是被外在的人、事、物点燃的,因此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甚至不敢问这个问题,因为那意味着我必须改变我的生活方式。而目前我绝对倚赖酒精、性、书籍和伴侣。
 
克:如果你很清楚地看到这份倚赖助长了不同形式的恐惧与不幸,你难道不会提出另外一个问题:到底有没有一个自己发光的喜悦和至乐?而不该问如何才能摆脱环境和人。
 
问:我也许能问这个问题,但那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我已身陷其中,这就是我的生活。
 
克:你所挂碍的是倚赖,和它所包含的其他事物。但是还有一个更深的事实,那就是孤独,一种被孤立的感觉。因为感到孤独,所以我们执著于人、酒精和其他的逃避方法。执著就是逃避孤独,你能不能了解这份孤独?你能不能发现超越它的是什么?这才是真正的问题,而不是去对治你对人或环境的那份执著。这份深沉的孤独感和恐惧能不能转化?任何逃避孤独的活动都会加强孤独感,于是你就更想逃避它,这就是制造执著的原因。执著的烦恼占满了你的心,于是你完全忽略了心中的孤独。所以我们总是忽略原因,而挂碍结果。然而孤独其实永远在运作,因为因与果没有什么不同。它会变成一个因,因为它已经脱离了自己。我们必须认清脱离自己的这个活动就是自己,因此因就是果。换句话说,没有因也没有果,没有任何活动,只有真相。你看不到真相,因为你执著于果。先是有孤独,然后又有逃避这份孤独的执著活动,接着这份执著就变得非常重要,它操纵了你整个人,使你无法看清真相。脱离真相的活动其实是恐惧,而我们想用另一个逃避来解决它。这是一连串逃避真相的活动,但实际上什么活动也没有,只有一个能看到真相而不逃避的心才能解脱真相。因为这因果的循环就是逃避孤独的活动,因此要想停止孤独,必须停止这因果的循环。
 
问:我必须非常、非常深入地想一想。
 
克:这也是一种逃避。如果你能完全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你就能像老鹰一样翱翔在天空而不留任何痕迹。
他人无法带给你光明(2006-08-11 10:29:27)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摘自《爱的觉醒》(克里希那穆提著,胡因梦译)
 
思想一旦觉知到自己的局限,并认清世界的动乱就是因自己的局限而制造出来的,那么凭着这份觉察,就能发现崭新的东西。
 
        你必须是自由的,才能为自己点亮内在的光明。也就是“以自性之光来照亮自己”!这份光明不是别人能给予你的,你也无法借别人的烛光来照亮自己。如果你借别人的烛光照亮自己,那毕竟只是一根蜡烛;它是会熄灭的。弄清楚“点亮自性之光”是什么意思,就是冥想要下的一部分工夫。我们现在要共同探索一下“点亮自性之光”是什么意思,并且要认清拥有这份光明是多么重要的事。
 
        我们的局限之一就是轻易接受别人成为我们的权威——僧侣、书籍、宗师以及某个声称自己已经是通透之人的权威性。凡是涉及到“灵性”——请允许我暂时采用这个名相——的事,都不能倚赖任何权威;否则你就无法自由地为自己去探查及发现什么是冥想了。若想深入探查与冥想有关的事,你必须在内心里彻底摆脱一切的权威和较量,尤其应该摆脱的权威就是我这名讲者,因为你如果一味追随我的话语,你的探索便结束了。你必须十分留意那些医师或科学家的权威性,并且要了解我们根本不需要任何一种心理上的权威,不论是别人的意见,或是你自己的经验、知识、结论、偏见。你自己的经验或是你自己的理解,也会变成你内在的权威:“我理解了,因此我才是对的。”这一切都是需要去留意的权威形式,否则你是永远也无法点亮自性之光的。一旦点亮了自性之光,你就为世界带来了光明,因为世界即是你,你即是这个世界。
 
        没有任何人能引领你,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你目前已经有进步了,也没有人可以真的为你带来鼓舞。你必须完全独立自主地进行冥想。只有当你深入探索过自己的真相之后,这份光明才会被点亮。这就是自我觉察,亦即认识自己的真相。不是去依循心理学家、哲学家或是讲者的话语,而是去认识、觉察你自己的本质、你自己的思想和感觉,去弄清楚这整个结构。自我认识真是无比重要的一件事。不是由别人来告诉你,而是真的去发现自己的实况;不是你自以为的情况,也不是应该怎么样,而是眼前心中真正发生的事。
 
        你有没有试着这么去做过?你知道要察觉心中的真相有多难吗?因为我们总是透过以往的知识在观察一切,但如果抱持着这些老旧的知识或经验来探索自己,便是以过往的历史背景在检视自己。如此一来你就不是在观察眼前的“真相”了。观察之中必须有一份自由,在自由的观察之中,自我的整个结构都会被揭露。但很少有人会告诉你这些事,因为大部分人只对自己感兴趣,他们总想搞组织,形成团体,以及这一类的事。因此,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请注意听听眼前这名讲者的话语吧!
 
        如果想了解自己,你必须对自己进行观察,而这份观察只能在“当下”进行。这份观察不是借助过去来看当下所发生的事。假设我透过以往的结论、偏见、希望或是恐惧来观察当下,那就是在借助过去来看当下所发生的事。我以为我是在观察当下,然而真相是,这个属于过往的老旧观察者必须消失,当下才能被观察到。观察到当下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与过往有关的记忆活动不干预眼前所发生的事;这就是当下。但如果你允许那些记忆继续活动下去,那么当下就变成了未来或是过去,而你也永远也无法真的安于当下了。“观察”只能在事情正进行的时候发挥作用——当你正在生气,或者当你正在起贪念时,观察才能发挥作用。这意味着不要去批判它或是论断它,而是去看着它,让它充分在心中生起和消失。你能理解这观察的美吗?
 
        传统的教育一向要我们压抑,或是朝某个特定的方向思考。我们现在要说的是:观察你的愤怒、你的贪念、你的性需求等等,让这股愤怒或其他的心理反应充分显现,然后它们自然会消解掉。如果你真的做到了,你可能永远也不会再生气了。不妨试试看,为自己去发现个中的真相。让你的观察之中不带拣择:只是单纯地看着自己的贪念、自己的嫉妒、自己的羡慕等等反应。凭着这份没有任何历史背景的观察,就能产生真正的转变。 活在善意里(2006-08-11 10:39:04)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摘自《爱的觉醒》(克里希那穆提著,胡因梦译)
 
生活中的冥想就是要转化心念,带来心灵上的革命,让我们在日常之中——不是理论,也不是理想,而是在每一个行动之中——活出慈悲、爱以及转化琐碎、狭隘和肤浅的那股大能。
  
(在威尼斯)        人为什么无法转化?他只能在这里改一点,那里改一点,还竟然想拥有一个良善的社会。他不但想为自己、为自己的关系(不论亲疏)带来秩序,同时还想拥有一个和平的世界;他想独自与花为伍,拥有某种程度的美善。如果你观察一下从古至今的历史,你会发现这一直是人类最深的渴望。然而人类越是文明化,制造的失序和战争就越多。地球从未有一个时期是没有战争的,人杀人,宗教摧毁宗教,某团体掌控了另一个团体,而某个组织又压榨了其他的组织。
 
        觉察到这永无止境的挣扎,你难道不问问自己,我有没有可能神智清明地、快乐地、理性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既没有外在或内在的争战,也不企图逃开,跑到集体公社里,变成一名隐士或和尚?如果你曾经问过自己——希望你现在就问问看,因为这样我们才是在共同思索这个问题——那么你一定会渴望拥有一个良善的社会。
 
        创造出一个良善的社会,曾经是古印度、古希腊和埃及的梦,然而只有当人类变得善良时,才会出现优质的社会。人的善意往往能带来良性的关系互动,好的品性,幸福的生活。
 
        良善也意味着美。良善同时更意味着神圣,它和神以及最高的操守攸关。因此我们必须清楚地理解“良善”一词。如果你的心中有善意,那么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恰当的,包括你的关系、你的行为以及你思考的方式在内。你可以在一瞬间立刻领会这个词所蕴藏的意义。
 
        让我们共同思考一下“良善”的意义。如果你真的深入于它的精神内涵,它一定会对你的生活方式产生影响。因此请稍微留意一下这个词的含义。但文字并不是那真实的东西。我们也许可以用最优美的词藻来形容一座山,甚至可以把它画出来,写成一首诗,不过文字、描述或诗,毕竟不是那真实的东西。我们通常都会不由自主地被文字或描述所感动。
 
        良善并不是邪恶的反面,因为良善完全跟丑陋、邪恶或不美好的事物无关。良善是独立存在的。如果你说良善是从丑陋和邪恶逐渐演变而成的,那么良善之中一定包含了邪恶、丑陋及残忍。因此,良善是跟不善毫无关系的一份品质。
 
        一旦接受了某个权威的引领,良善就不可能存在了。权威是非常复杂的东西。多少个世纪以来,人类已经立下了无数的权威律法,譬如自然律,譬如我们所顺从的自己过往的经验,以及掌控我们生活的一些琐碎原则。此外还有教会的规范,被我们称为宗教的组织化信仰之中的教条。我们现在所说的良善,跟任何形式的权威都无关。
 
        请检视它,仔细思索一下。良善并不是乖顺。如果你臣服于一种信仰、观念、理想或原则,并不意味你就是善良的,因为那只会制造冲突对立。良善无法透过别人,透过宗教导师、教条或信仰而达成;它只能在“全观”的沃土里生长,而其中是没有任何权威的。良善的本质其实是一颗没有冲突的心。良善也意味着强烈的责任感。你不可能心怀善意,却允许战争发生。因此,一个真正善良的人,一定会为他的生命负起全责。
 
        我们现在正在探讨的是,如果一个生活在社会中的人受到教会、信仰、宗教权威人物的压制,他还有可能是善良的吗?只有当身为人类一员的你真的变得善良时——彻底的善,而非部分的善——我们才能创造出不同于以往的社会。这件事有可能发生吗?我们有可能活在世上,结婚生子,整日工作,同时还保有善心吗?我们现在所说的“善”暗示了强烈的责任感、关怀、全观、勤勉以及爱。“良善”这两个字包含了上述所有的意思。对你们这些愿意听我说话的人而言,你们能做得到吗?如果不能,你们就是接受了现有的社会。若想创造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社会,一个本质善良的社会,你必须拥有巨大的能量。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学会全观;也就是汇聚你所有的能量。人类拥有许多的能量,当他们“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他们会立刻起而行之。
 
        是什么东西让人无法彻底良善?障碍是什么?为什么人类——你——无法彻底良善?如果懂得观察的话,你势必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而且,你就是这个世界,世界和你是同一回事。你创造了世界,你创造了社会,你创造了宗教以及它们的教条、信仰、仪式、界分和派别。人类一手创造出了这一切。难道不就是这些东西阻碍了我们的善性吗?到底是因为我们的信仰,还是因为过于关切自己的性爱、恐惧、焦虑、寂寞、需求、想要认同某样东西的欲望,而阻碍了我们的善性?如果是上述所有的心态阻碍了我们,它们就是没有价值的。假设你已经认清自己很想拥有这份善良的品质,那么你必须知道,来自任何一方的压力——包括自己的信仰、自己的原则或理想——都会阻碍善性,然后你就会舍弃它们,而没有任何的托辞或矛盾了。
 
        全世界各地的动乱和失序,对生命而言都是一种威胁。它正在四处漫延之中。因此,任何一个对自己、对世界认真的观察者,都必须探索上述的这些问题。科学家、政客、哲人、心理学者或宗师们——不论他们是来自于印度或是你自己的国家——都没有解决人类的问题;他们提出了各种理论,还是没有解决问题。其他的人也都解决不了。所以我们必须靠自己来消融这些问题,因为我们就是问题的制造者。但很不幸的是,我们并不愿意去看自己的问题,我们不愿意深入探索为什么我们活得如此自私自利。
 
        我们现在正在研究,我们是否能带着善意、美和神性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能,那我们一定会默认日益增长的危机和混乱,并且会祸延子孙及其他的众生。
 
        现在我们可不可以探讨一下“认识自己”这个主题?因为个人就是世界的缩影。世界各地的人类——无论肤色是什么,宗教信仰是什么,国籍是什么——在内心里都是痛苦的。他们都经历了巨大的焦虑、寂寞、深沉的沮丧、忧郁和一种生活无意义的感觉。全世界的人在内心里都有同感,这就是现实,这便是真相,这是目前正在发生的事。因此,从心理层面而言,你即是世界,世界即是你;所以,你一了解了自己,便了解了整体人类的结构及本质。这绝不是一种自我中心的想法,因为一旦了解了自己,就能超越自己,那时生命才能进入截然不同的次元。
 
        什么东西能令我们真的转变?更多的惊吓?更大的灾难吗?还是需要不同形式的政府?新的自我形象?其他的理想?这一切你们都试过了,但仍然没什么改变。我们的教育越是复杂,我们越是变得文明——这里指的是离自然愈来愈远的文明——我们就越失去人性。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既然所有的身外之物都无法帮助我,包括一切的神在内,很显然的,我只有靠自己来了解自己了。我必须看见自己的真相,然后从根本上改变自己。良善就是这样发展出来的。如此我们才能创造出一个美好的社会。
思想是什么(2006-08-15 09:23:41)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摘自《爱的觉醒》(克里希那穆提著,胡因梦译)
 
我不属于任何教派,我只服膺于真理以及诚实面对自己的人。
  
陆先生对自传简体字版封面重新做了设计,谢谢朋友们的意见:)
 发问者:我到你这里来,是想弄清楚为什么我和妻子或其他的事物,甚至和自己都是分开的。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发现这个界分,不只在自己身上,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人们讲了一大堆有关众生一体和兄弟爱的事,但是我怀疑我们真的能解脱这份界分感吗?我可以在智性上假装没有界分,我可以对我自己解释这些界分的起因——不只存在于人跟人之间,而且也存在于理论、神学和政府之间。但是我很清楚我的心中存在着无法解决的分别心。这个鸿沟隔开了我和其他人,我永远觉得我站在河的这边,而其他人站在河的对岸。我们之间存在的是那深幽的河水。这就是我的问题。为什么这个鸿沟会存在?克里希那穆提:你忘了提到思想与思想之间、感觉和感觉之间、行动和行动之间以及生与死之间的差异、矛盾和隔阂。把这一些都提出来之后,我们的问题应该是: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为什么会有界分或分歧?为什么人会活在二元对立的状态?为什么我们要把人生弄得四分五裂?我们是想找出原因,还是想超越因果?我们是不是想进入分析的活动,还是想了解不再有分别的心是什么状态?要想了解这样的心,我们必须观察思想的开端,必须觉察思想的升起和结束。思想就是过往的一切,过往的一切就是思想。当我们说必须觉察思想的升起时,这句话就意味着我们必须觉察那个思想的真意,而不是仅知道有个思想在发生。思想的活动就是过往的一切,如果缺少了意义,思想就不存在了。一个思想就像一块布上的一根线。我们大部分人都无法觉察这整块布,也就是整个心念的活动。我们只想控制、铸造或了解某根线的内涵,某根线也就是某个思想。整个思想的活动到底以什么作为基础?它以什么内容作为基础,那内容又是什么?它的基础是不是更深的思想,还是空无一物?这块布的质料是什么?问:你提出的问题太多了。这些问题我从来没想过,所以我必须慢慢消化。克:思想是不是生活中所有分歧的起因?思想是由什么构成的?我们所谓的心智——这块复杂的布——它的每一根线的内容是什么?思想就是物质,甚至是可以度量的。它来自累积的记忆,也就是储存在脑子里的物质。思想的源头存在于过去、现在和未来。当思想从过去升起时,我们能不能觉察——过去指的是过往的记忆和思想的活动。在过往的牢墙之外的是什么东西?我们能不能觉察得到,这并不意味我们要回溯到更早的过去,而是要觉察到那个不被时间或记忆感染着的空间。如果我们无法发现它,我们的心除了思想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你不能以思想来看思想,以时间来看时间。因此思想无论怎么造作,怎么否定,仍然局限在自己有限的范围内。在回答以上这些问题前,必须先回答另一个问题:思想到底是什么?思想者和思想是分开的吗?经验者和经验之间有差别吗?观察者有别于他所观察的东西吗?如果观察者有别于他所观察的东西,那么分歧和矛盾将永远存在。要想超越这个裂痕,我们就必须了解观察者是什么。很显然是它制造了这个分歧。在你和你的妻子或你和那棵树之间,制造分歧的就是这个观察者。那么这个观察者、思想者、经验者,到底是什么?观察者就是永远在活动、永远在觉察事情、觉察自己存在的生命体。他所觉察的就是他和人、事、物及各种观念的关系。观察者就是思想的机械活动,他既是观察的本身,也是神经系统和感官的知觉。观察者就是他自己的名字、他的局限以及那份局限和生命之间的关系。这些都是观察,更是他对自己的观念——从过去、传统、局限所建立的意象。观察者一直在思考和行动,他的行动永远是依据他对自己和对这个世界的意象。这个观察者在关系中的活动助长了分歧,这样的活动是我们唯一了解的关系。这样的活动和观察者是没有分别的,它就是观察者本身。那个在谈和这个世界的关系的就是他自己。他无法看到他的关系就是他自己的活动,也就是他自己。因此制造分歧的就是观察者的活动,观察者就是划分观者与所观之物的活动,也就是分歧和矛盾的肇因。我们生活中的分歧就是思想的结构,也是那个认为自己是分开的观察者的活动。他进一步把自己想成了有别于思想的思想者。但没有思想哪来的思想者,因此两者是一体的。他就是经验者,然后他又把他和经验分开。观察者、思想者、经验者无别于所观之物、思想和经验的本身。这并不是一个口头上的结论。如果是一个结论,它就会把这个结论及继之而起的活动分开。当你看到了这个真相,界分就不存在了。这就是我们所要说的重点。观察者和所观之物之间的战争,就是心中的冲突。这才是最需要了解的事。只有在当下,我们才能回答我们的问题;只有在当下,我们才能超越时间和记忆的牢墙,因为只有在当下,思想才停止,只有当下,思想才不助长分歧。还有另一种思想是可以沟通、可以活动、可以工作的,它不会造成关系中的分歧。正道就是活在没有观察者的行动中。问:思想到底奠基在哪里或什么东西之上?克:它奠基在没有观察者的行动之上。了悟到这一点就是大爱。我们一旦了解观者即所观之物,这份了悟就产生了——而这就是冥想。爱、性与修道生活(2006-08-17 11:24:10)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摘自《悲伤的终点是爱》(Meeting Life,克里希那穆提著,缪舒宜译)为什么要禁欲问:许多年以前,我第一次对所谓的修道生活产生兴趣的时候,我下了强烈的决心完全断除性生活。我严格遵守心中认为的修道生活的基本条件,过着僧侣般严格禁欲的生活。现在,我明白这种完全禁欲包含压抑和暴力,严守这种生活其实相当愚蠢,可是我又不想回复从前的生活方式。现在我要怎么面对性欲这回事呢?克:为什么你心中有欲望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要告诉你怎么一回事。因为你那种严厉苛刻的决定还在作祟。所有宗教都要我们否定性欲、压抑性欲,因为他们说,性事浪费精力,你必须保留精力找寻你的上帝。可是这种严格禁欲和严厉压抑并遵守某种模式的生活方式,对我们美好的本能是一种残酷的暴力。这种禁欲比纵欲更浪费精力。为什么性欲变成你的问题呢?其实,你跟不跟人上床根本不重要。你可以选择跟人上床,也可以守身如玉,但是不要让它变成你的问题。问题出在老是存有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真正有意思的,并不是我们要不要跟人上床,而是为什么老是注重生活中的这些细枝末节。在生活中某个不安的角落里,有性欲和所有伴随它的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另一个角落里,又有另一种骚动;而在别的角落里,又为了这个或那个事情奋力抗争;然后,在每个角落里,都听得见心智不断地唠叨。浪费精力的方式实在多不胜数。如果我生活中的某个角落杂乱无章,我整个生活就乱成一团。如果在我生命中,性事失调,那我的余生就杂乱无序。所以我不该问要怎么让某个角落井然有序,而是应该问,为什么我让生命破裂成许多不同的碎片——这些碎片本身就杂乱无章,而且彼此相互矛盾。当我看到这么多碎片的时候,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处理这些碎片?我拥有这些碎片,是因为我的内部并不完整。如果我搞清楚这一切,却没有造就另一块碎片;如果我彻底明白了每一块碎片,在那样观看的觉知里,就不会再有分裂与破碎。每一块碎片都是不同的欢愉。我该自问,是否一辈子都要待在这样悲惨可怜的小空间里。搞清楚你对每种欢愉、每块碎片沉迷的程度,然后告诉自己:天啊!独立的我难道要成为这些小角落的奴隶吗?我的生活难道就是这样的吗?好好地面对这一切,看看会发生什么事。面对寂寞问:我恋爱了,可是我知道这份感情没有未来。这种情况我经历过好几次,我不想再卷入这样的痛苦和混乱之中。可是,失去这个人,我会非常不快乐。我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摆脱这样的处境?克:失去这个人之后所感受到的寂寞、苍凉、痛苦,在你还没恋爱以前就存在了。你所谓的爱只是一种刺激,暂时掩盖你的空虚。你通过另一个人来逃避寂寞,利用这个人掩盖寂寞。你的问题不在于这段关系,而是你自己的空虚。逃避是很危险的,因为它就像某种药,把真正的问题隐藏起来。这是因为你的心中没有爱,所以不断从外在寻找爱来填补自己。这种缺乏爱的现象导致你的寂寞,等你看清楚这个事实,你就不会再靠外来的人事物来填补内心的空虚。了解逃避是徒劳无益的,和下定决心不再卷入这种关系,这两者有所不同。下决心没什么好处,因为它只会更加强化你下定决心反抗的事物。了解则截然不同。下决心就是压抑、暴力、冲突;但是,去看你内在的这个寂寞、空虚,并且看到,无论观察者采取怎样的行为要去改变它,都只会更强化下决心反抗的那件事——这就是了解。甚至,称之为寂寞,也是一种观察者要摆脱寂寞的行为。这种行为不能改变什么,只会更强化寂寞;但是,“完全不动”地面对这个寂寞,这就是改变。它超越了感觉和思考,避开了感觉与思考。不管你心里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愤怒、沮丧、嫉妒或任何其他冲突——请立即放下,停下来。爱里不存在冲突问:有没有可能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有性生活,而且生了小孩,却没有这种关系原本就容易产生的摩擦、痛苦、冲突?有没有可能双方在这种情况下还拥有自由?我所谓的自由并不是丈夫或妻子应该经常有外遇。人通常会因为恋爱了,然后在一起,结婚,在这样的关系里,有欲望、选择、欢愉、占有以及极大的本能需求。这种恋爱的本质一开始就充斥着冲突的种子。克:是这样吗?需要这样吗?我质疑这点。你难道不能恋爱却不占有对方?我爱美人,她也爱我,然后我们结婚了——这一切非常明确而简单;在这样的关系里,根本没有冲突。(当我说我们结婚了,我可能只是说,我们决定住在一起——我们就别计较字面上的意思了。)难道不能没有另一面、没有后一段?难道后一段一定会跟着出现?难道两个人不能彼此相爱,又同时保持聪明敏感,有自由,又不会发生冲突?冲突并不存在于恋爱的感觉里。恋爱的感觉是完全没有冲突的。陶醉在爱里并不会耗损精力。耗损精力的后一段的事——嫉妒、占有、猜忌、怀疑、恐惧失去那份爱、不断地要求保证和保障。一定有可能与你爱的某个人建立起良好的性爱关系,而且在这样的关系里,没有通常会尾随而来的梦魇。当然有这样的关系存在着。
 克里希那穆提对教育的影响(2006-08-18 23:51:41)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教育真的不是理论,你必须在生活中点点滴滴地注意自己的反应有没有伤害到孩子。
 
这是鸣迪找到的一篇文章,原本刊于《中国经济时报》2001年4月27日,标题为“孩子:请尊重我们好吗?”,可见大陆也有人比较早地关注到克氏的思想。◎孔祥敏
 
        最近一期的台湾《光华》杂志,封面打的标题十分醒目:台湾孩子没有人权?!内文指出,儿童也是有人权的。有的家长或许还会诧异地问:“我的小孩也可以跟我讲人权吗?”
 
        《光华》里面打了个有趣的比喻。假如有个学生在作文中说自己将来的志愿是当小丑,中国老师就会斥之为:“胸无大志,孺子不可教也!”西方老师却会说:“愿你把欢笑带给全世界!”
 
        诺贝尔化学奖得主李远哲上回在新加坡演讲,也曾调侃东方的家长。他说以色列学生回到家里,父母往往关心地问:“今天你在学校里问了些什么问题?”然而,亚洲父母就会问孩子:“今天你的测验得了多少分?”如果答案是97分,那么父母也会再追问一句:“另外3分去了哪里?”
 
        照笔者看,以上所说的“东方价值观”,肯定是出自儒家思想的渊薮。旧时的儒家幼儿读物《三字经》有云:“养不教,父之过”,就明定父亲须负起“管教”的职责。经中亦以“孟母三迁”的故事,说明好母亲不只以身体力行来教导孩子,更要注意孩子居住的环境,幼年所受到的影响是什么。
 
        我想《三字经》这里所说的,其实也很有道理。这指出了当孩子还在稚龄阶段,父母的管教、督导和关切是很重要的。家长都不应该逃避这样的责任,孩子要是缺乏教养而走上歪路,以后就是社会负担的加重。        对孩子严格教育是必须的,而且是父母义不容辞的职责。但是,现在的父母在“望子成龙”的古老大山压迫下,对孩子不是毫不讲道理的严,就是不管不问的放纵,严重扭曲了孩子们的天性,这实际上都侵犯了孩子们的自由成长的权利。所以带来了严重的社会问题,导致青少年犯罪率不断上升。这几年我们不断听到一些悲剧性的事件,一些孩子在父母的严酷教育下,忍受不了学习的重压精神崩溃而自杀,有的学生在高压下反弹,残忍杀害自己的父母和老师。
 
        另一方面,在金钱至上学费高的让家庭破产的今天,读书无用论重新流行。家长认为学费高昂交不起学费,又看不到利益,不愿让孩子上学,孩子看到姐姐哥哥上完学后找不到工作,再加上竞争激烈,厌学之风越来越盛。
 
        当然,广大的农村,特别是贫穷地区,无数的孩子无法上学,虽然他们的父母支持,孩子们渴望,但他们上不起学,甚至他们的学校也不断的破产。而且这种状况近10年来,越来越严重,而且他们的命运几乎无人关注。
 
        一些城里人,为了赚钱,让自己有些天赋的孩子到酒吧唱歌。城市打工群体的孩子,在城市没有上学的资格,能上也交不起学费,自己办学又遭惩罚。还有一部分人利欲熏心,不让孩子上学,让孩子在街头卖花要饭赚钱。甚至一些父母,为了自己赌博,竟然买掉自己亲生的孩子。
 
        最近,《北京文学》有两篇文章叫做《教育:“没有最差的孩子,只有最差的家长”》和《教育:“没有最差的孩子,只有最差的教师”》,孩子是无辜的,有罪的是家长和教师,是我们的社会,是我们教育政策。整个社会必须认真反省,为什么我们的教育出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当然,也与我们的文化传统有关,传统儒家思想所忽略的地方,恐怕是在其以集体而非以个人为本位的价值取向。东方社会中“养儿防老”的观念,就是一种集体的考量。
 
        倘若人们把儒家教条视为不可逾越的行为模式,就更加容易矫枉过正了。极端的想法包括“慈母多败儿”、“棒下出孝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小孩有耳无嘴”等等。《三字经》里头的“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就是强调“成功”的父母都以儿女的飞黄腾达为荣。
 
        偏差出在哪里?《光华》访问的台湾“内政部”儿童局“局长”刘邦富所说,这主要因为父母视儿女为财产,妨碍了儿童人权的伸张。
 
        实际上,即使在东方,也并非每种哲思都带儒家功利思想。印度禅修哲人克里希那穆提(Krishnamurti)曾写过一部《一生的学习》(Education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Life)的书,里头提出这样的质问:
 
        “父母是否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有孩子?他们要孩子是为了延续自己的名声,继承自己的产业?他们要孩子就是为了自己开心的缘故,为了满足自己情绪上的需求?如果是这样,孩子就只能是父母的欲望或怯惧心理的投射。”
 
        克氏也说,父母应时时反躬自省,声称爱孩子的父母往往错误地教导自己的子女,给孩子灌输妒忌、仇恨与野心。父母也会因此而鼓动民族或族群的对抗情绪,带来战争、毁灭,最终导致可悲的灾难,并会以宗教或意识形态的名义把人放到你死我活的位置上。
 
        细想起来,政治巨人要是把人民当孩子,并据为私有财产,其实也会产生上面所说的各种恶果,造成更大的灾难。
 
        难怪阿拉伯哲学家纪伯伦(Khalil Gibran)在其名著《先知》(The Prophet)里面,有个简短但精辟的篇章《论孩子》。爱心老人冰心的翻译是这样的:
 
        “你们的孩子,都不是你们的孩子。乃是‘生命’为自己所渴望的儿女。
        “他们是借你们而来,却不是从你们而来。他们虽和你们同在,却不属于你们。”
 
        让我们从望子成龙的大山下从金钱的深渊中解放出来,还孩子读书的权利,自由成长的权利,尊重孩子,尊重自己。
  
这是大陆出版的《一生的学习》封面        我们配做父母吗?想想我们曾经受过的教育,想想我们是如何一天天变得平庸的。如果教育只是像用模具来塑造各种标准样式的人,教导人们去寻求安全感、成为重要人物,或是早日过上舒服日子,那么,教育只有助长了这个世界的不幸与毁灭;如果教育只是一个职业,一项赚钱的方法而已,那么老师怎么会用爱心去帮助每一个学生,让他们对自己和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如何阅读克里希那穆提(2006-08-19 21:54:18)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克里希那穆提的书中没有任何媚俗的废话,句句正中核心,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人类的自欺与无明,他的洞见已经探照到人类意识的底层。
 
本文原为方智出版的《从已知中解脱》作的推荐序,该书大陆简体字版书名改为《重新认识你自己》。
 
        长青哲学家肯恩·威尔伯称克里希那穆提为“至上的解放者”。
        小说家赫胥黎曾说过:“克氏的演讲如同佛陀现身说法一般,那么有力,那么富有权威性。”
        亨利·米勒则说:“和他相识是人生最光荣的事。”
        纪伯伦甚至这么形容:“他进入我屋内时,我禁不住对自己说:‘这想必就是基督的化身了。’”
        哲学教授阿尔耶·萨达特曾经从神智学和长青哲学的角度,深入研究过克氏的内在生活,他将克氏比喻成“在破除偶像上,最富有代表性的二十世纪人物”。
 
        虽然克氏对任何派别的宗教、哲学或心理学皆不认同,但是他的洞见和观察却深深影响了20世纪以及无数的男女。他对未来世世代代人类的影响,据估计将会更为广泛而深远。许多人曾经为他著书立传,但无人能彻底阐明埋藏在其故事背后的奥秘。这位素来以理性推演、层层揭露实相的智者,私下的生活却充满者神秘主义者的意识扩张经验。
 
        1909年,当克氏14岁的时候,欧美玄学界最具权威性的通灵人赖德拜特,在印度阿迪亚尔的海滩上发现了克氏及弟弟尼亚。赖德拜特当时正在寻找适合“基督意识”再度降生的化身,他发现克氏的灵光极不寻常,已经没有丝毫自私的成分,而尼亚的灵光也很纯净,于是他和神智学会负责人贝赞特夫人共商大计,准备将两个男孩送往英国扶养,并且将克氏锻炼成“基督意识”的第三个容器。两个男孩的命运就在父亲欣然同意之下,不可思议地被决定了。
 
        当时神智学会的成员几乎全是欧美上流社会的菁英,克氏与尼亚在勒琴斯夫人的悉心照料之下,逐渐适应了英国上流社会的生活,但明星式的待遇和高度的物质享受,却不能令克氏真正感到快乐。这位来自印度婆罗门阶层的男孩,依旧是害羞、温柔、所有考试都不及格的大智若愚之人。他与生俱来的空寂头脑使他无法像一般年轻人一样,凭着背诵和记忆通过重重的考关。最后好不容易进入了伦敦大学和梭尔邦大学,结果还是不能完成学业。
 
        尼亚身体一向不好,后来染上了肺结核,医生建议他搬到美国加州欧亥,兄弟俩就在一间名叫“松舍”的小木屋暂住下来。在这段几乎与世隔绝的岁月里,天生俱足各种神通的克里希那穆提,突然进入了急剧的“意识转化”期。根据印度瑜伽体系的解说,当一个人的意识进化到相当程度时,内在蛰伏的大能——拙火——就会自动升起。从1922年的8月初开始,克氏的拙火经验变得越来越剧烈,这股顺着脊柱快速往头顶窜升的能量,似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要烧掉所有残存在神经系统里的杂质。在拙火燃烧的过程中,克氏感觉后颈和头顶时常剧痛,甚至会陷入出神状态,但是又无法停止它,只好承受起一切。
 
        8月20日的晚间,克氏到屋外一棵胡椒树下静坐。不久之后,他的神识突然脱离身体,飘浮到胡椒树上,接着便出现与万物合体的“见性”经验。这时他对自己将要扮演的“再来人”角色才开始具足信心。
 
        1925年11月,克氏又面临了另一次巨变。当时尼亚的健康不断在恶化中,而克氏却必须离开加州到印度演说。当船抵达苏黎士运河时,电报中传来了尼亚的死讯。克氏在长达一周的无言哀恸里浴火重生。神智学会所有的预言被尼亚的死彻底瓦解,克氏因此而摆脱了玄学体系的桎梏。
 
        1929年8月3日,克氏宣布解散专门为他设立的“世界明星社”,并退还所有信众的捐款。因为真理不在人为组织中,它是无限的,纯属个人内心的了悟,一旦落入组织运作或上师崇拜,人心就会开始僵化、定型、软弱、残缺。在那次的宣言中,他首度以第一人称透露了内心的体悟。他阐明他的任务乃是解放全人类,帮助受苦的人从恐怖和各种制约里解脱,进而体会到至乐和证入实相的况味。他的另一项为人的宣布则是,以往他所经历过的神秘通灵现象,其实是受到传统和习性的影响而投射出来的念相。从此这位被神智学会挑选出来的救世主,才开始独立无染地放射出自性的光华。
 
        1986年克氏九十高龄时因胰藏癌而与世长辞。六十载的奔波宣讲,使他结识了世界各地的知识菁英和一般大众。百年来的文明变迁、政治势力的消长、宗教文化的狂热现象、热门哲学的兴衰,都染指不了克氏的空慧。他一直保有旧式先知的气息。他的洞见是历久弥新的。
 
        本书是克氏演讲录中最受读者喜爱的一本集子。本书仍以克氏一贯的“否定之道”,来破除人类在实相之上堆叠的概念、意识形态、价值观和信念系统。克氏透过时间、爱、内在暴力、意识、自由、思想、经验、观与所观等的议题,逐步阐明烦恼障的本质,以及无拣择的觉察与无观察者的观察之真谛。
 
        克氏的言论之中没有任何佛教名相,也无法被归类成任何一派的哲学,但仍有不少学者视其为20世纪正宗佛法的复兴者,甚至有人将他与龙树相比拟,认为他的言论正是不折不扣的“中道实相观”与“原始禅”。
 
        读者在阅读本书时如果能放空既往的成见和认知,可能更容易和克氏的言语相应。若是能合一相应,你将会发现意识活动所形成的甲胄,在克氏无情的洞见之下一层一层地被卸除,而无染的本觉就这么自自然然地显现了。
 观察你的心(2006-09-19 13:51:11)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克里希那穆提传》(PuPul Jayakar著,胡因梦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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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迪妮和我,时常开车带克里希那吉去马拉巴山丘的空中花园,或是到沃儿利海滩夜游。有时我们也和他一起散步,我们发现要跟上他的脚步相当困难。有时他独自散步一小时才回来,看起来像个陌生人似的。散步时,他偶尔会提起自己的童年,在通神学会的那段日子,和在加州欧亥的生活。他还告诉我们有关他的弟弟尼亚、伙伴拉嘉戈帕尔与罗莎琳的事,以及快乐谷学校。提起往事,有时他的记性非常好,有时却变得糊涂,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的微笑浮现得很快,笑声低沉而宏亮。他喜欢和我们分享笑话,也询问我们的童年与我们的成长过程。他时常谈到印度,他热切地想知道这个国家正在发生的一些事。我们总是害羞而迟疑,他那令人无法抗拒的外貌与神秘,令我们无法轻松地与他相处,也无法在他面前言不及义,他的笑声却使我们感到亲切。        某些日子,我们共同研讨意念的问题,他说:“你有没有观察过某个念头的产生?有没有观察过它的结束?”他又说:“抓住一个念头,试着让它留住,你会发现留住一个念头和终止一个念头是同样困难的。”        我告诉克里希那吉,自从我认识他以后,早上起来脑子里经常没有任何念头,只有鸟叫声,和远方街上传来的谈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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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印度人而言,那些背脊挺直而又安静的陌生人,那些在善男信女家门口托钵的苦行僧,代表着一种强而有力的象征。这个象征能唤起人们对于未知的渴求,也能唤醒身心去探索那难以达到的境界。我们面前的这位先知却时常开怀大笑,而且非常喜欢说笑话。他和我们一起散步时,虽然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带着一点迟疑,我们邀请他到我母亲家共用晚餐。        他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身上穿着多蒂(注:印度男子用的长腰布,穿起来像宽松的长裤)、库尔塔和安格瓦斯特拉姆(注:用未漂白的胚布织成的围巾,周边通常是深红、靛蓝或以烫金加以点缀),我娇小的母亲上前献了一束鲜花。她从未受过正式教育,但是天生具足的高雅、优美和尊严,使她完全能和克里希那吉平起平坐。她是一位资深印度公仆的寡妇,我父亲在世时,她分享他的学问和社交生活,结识了许多学者和社会工作者,她本身也是一名热心的社工。不屈不挠而又机灵。我的母亲很早就从传统的婚姻生活中解放了。她能说流利的英语,招待客人非常热情,烧菜非常开心。小时候我们家里有两位厨师,一位做素菜,另一位只做西餐,还有一位仆役长经常在桌旁侍候。我父亲的死带给她很大的打击,但是她的家里仍旧充满欢笑。克里希那吉很快就觉得自在了,时常前来共享晚餐。3月底,我们已经能轻松地和他交谈;可是每一次演讲和座谈结束,我们仍然发现和他之间有着极大的鸿沟,他的谜使我们捉摸不透,也无法臆测。
 
        ●
        3月快要结束时,我告诉克里希那吉有关我的心智状态和我的意念活动。肉体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的脑子却爆发着各种妄念;有些时候,我的心又陷入无法转化的痛苦。我被这些不断跳来跳去的心念弄得精神都要错乱了。        他握着我的手安静地和我坐下来,好不容易他开口了:“你为什么焦躁不安?”我不知道答案,只好静静坐着。“你为什么野心勃勃?你是不是想和某一个你认识的人同样成功?”        我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不是的。”他接下来说:“你有一副好头脑……一个从未善用的好工具,你的动力也用错了方向。你为什么野心勃勃?你到底想变成什么?你为什么要浪费你的脑筋?”        我突然戒备起来。“我为什么野心勃勃?我能改变自己吗?我正在忙着做一些事,完成一些任务,我们无法像你一样。”        他的表情有点怪异。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保持沉默,让那些埋在我内心的东西现形。然后他说:“你有没有独处过?没有书,也没有收音机。试试看会怎么样。”
        “我会发疯,我不能独处。”
        “试试看,要想有创造力,就必须安静。”
        “只有当你面对你的孤独时,那份深刻的宁静才能产生。”
        “你是一个女人,你里面却有很多男人的成份,你把女性的那一部分忽略了,好好透视自己吧!”        我感到心底深处一阵绞痛,那些麻木不仁的外壳突然粉碎。我再度感到想要掉泪的伤痛。        “你需要爱情,普普,而你得不到它,你为什么要捧着一个乞丐的钵?”
        “我从来不!”我说。“这是我绝不做的一件事,我宁死也不向人求怜乞爱。”
        “你虽然不求,却把它扼杀了,但是那个钵还在那儿。如果你的钵已经装满了东西,你就不必把它捧出来了。因为它是空的,所以它还在那儿。”        我审视了自己片刻。小的时候,我时常哭,成年以后我不再允许任何事情来伤害我,遇到伤害时,我会猛烈地反击。他说:“你真的有能力爱,就不再有任何需求了。如果你发现对方不爱你了,你仍然会帮助他去爱,即使他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我突然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嘲讽和冷酷。我转向他说:“真是惨不忍睹,我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        “责备自己并不能解决问题,你的内心没有一份流畅的丰足感,如果有的话,你就不需要任何的同情和爱情了。为什么你没有内在的丰足感?注意,这就是你。你绝不会对一个病人加以非难,而这就是你的病,因此要怀着同情,平静而慈悲地看着它。责难或辩解都是愚蠢的,责难只不过是陈年往事强化自己的一种行动。观察一下你的心识活动,你为什么充满着攻击性?你为什么想做每一个团体的焦点?        “如果你不断地观察你的心,无意识里的东西逐渐都会在梦里,甚至在清醒时的意念里浮现。”        我们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和他相处,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我向他提起生活中的一些变化,我对目前的工作和对自己都不再充满信心,虽然欲望和冲动仍然时常出现,但是已经不再具有活力。        我告诉他,我发现过去所做的事,有一大部分是建立在自我膨胀上的。进入政坛现在已经完全不可能,我的社交生活也在快速改变,最严重的是我不能再赌扑克牌了。我曾经试着再玩一次,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想赢过别人。自然而然地,我在玩扑克牌的过程里,开始有能力觉察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唬人的事就做不出来了。克里希那吉仰着头不断地大笑。        我告诉他,有的时候我的内心充满着无限的平衡感,就像一只鸟在劲风里向上超拔,所有的欲望都在全神贯注中消失了。又有些时候,我却陷入想要变成什么的泥沼中。我的船已经离开港口,开始在大海中漂流,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从来没有如此缺乏自信过。        克里希那吉说:“种子已经播下,你现在要让它发芽,暂时休耕一会儿,这对你来说是个全新的经验,不要带着任何先入为主的成见,也不要有任何观念或任何信仰。这阵子的冲击非常直接,你的心需要休息,不要勉强自己。”        我们安静地坐着,克里希那吉说:“看看你自己,你具有一般女人没有的动力。印度的男男女女很年轻就毫无活力了,是这里的气候、生活方式和不景气使然。你要注意不让自己的精力消失,解脱自己的攻击性,并不是要你过于柔软和无害,也不是要你变得脆弱或谦卑。”        他重复地告诉我说:“观察你的心,不要让任何一个念头逃跑,不论它有多丑,多残酷。只是观察而不要有任何拣择、衡量和批判,不要给它任何特定的方向,也不要让它在心中生根。你只需要无情地看着它就对了。”        我离开时,他站起来送我到门口,他的脸上非常平静,他的身体苗条得就像一株喜马拉雅的杉树,我突然被他的美吞没了,我问他:“你到底是谁?”他说:“我是谁一点都不重要,你的思想,你的行为,以及你是否能转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发现,在那么多次和克里希那吉的谈话中,他从来没有提过自己,也从没有提过自己的经历,他的自我从不在任何活动中展示。你不论和他多么熟,他永远是个陌生人。在某个非常友善的举动里,或是一段轻松的谈话中,你会突然觉得从他那里发射出一份距离感和空寂感,一种没有焦距的意识状态。然而在他的面前,你总是能感到无限的关怀。
选自《克里希那穆提传》(PuPul Jayakar著,胡因梦译)
  
目前这本书只有繁体字版,但《恩宠与勇气》大陆三联书店已经出版,不过我至今未见样书:)
 
        克里希那小时候非常依赖母亲,母亲也似乎知道儿子的特殊本质。1905年桑吉瓦玛去世了,她的死留给克里希那一片茫然与哀伤。多年之后,也就是1943年的夏天,克里希那正在欧洲,突然决定开始写自传,他替这本书定名为《我的五十年人生》。他准备随时加添新鲜的事件,如果能写到1945年,这本书就名正言顺了。不幸,这本传记写完几页便停止了,留下一些简短的手稿,却意外地说明了他早年对于母亲的一些感受。        十八岁的时候,他对童年的记忆仍然十分鲜活,手稿中有一段深刻的描述,是关于母亲死后他又看到母亲的景象。
 
        我童年中最快乐的回忆,都和我亲爱的母亲有关,她给了我们所有的爱和关怀,这是印度母亲为人熟知的特色。我不能说我在学校感到特别开心,因为老师不太友善,他们给我的功课对我来说都太难了。我喜欢那些不太激烈的游戏,因为我的身体很弱。1905年母亲去世了,弟弟和我失去了一个最关爱我们的人。父亲因为事业大忙,并不怎么照顾我们。我的生活一直都和普通的印度年轻人一样,直到1908年来到阿迪亚尔为止(其实是1909年的1月)。 
        我对阿迪亚尔特别感兴趣,因为父亲过去时常到那里参加通神学会的会议,他也时常在我们玛纳帕尔的老家举办小型聚会,讨论神智学。我是从父母那里知道阿迪亚尔的。母亲有个做火供的小房间,她时常在里面礼拜。房间里有一些印度神明的画片,还有一张贝赞特夫人穿印度服盘坐在讲台上的照片,台上有一张老虎皮。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弟弟却总在学校,我时常发高烧,事实上每一天都在发高烧。母亲做火供时,我也跟着追入那个小房间,她时常在仪式后,告诉我一些有关贝赞特夫人以及因果轮回的事,她也念些印度经典像《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耶那》给我听。我那时只有七、八岁,所以听不太懂,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我有感受。
        描写我的母亲,使我想起某些值得一提的事。她有某种程度的眼通能力,时常看到我两、三年前过世的姐姐,她们能够彼此交谈。花圈里有一块特别的地方,我姐姐经常在那里出现,她一出现,我母亲就知道她来了。有一次母亲带我到那个地方,问我有没有看到姐姐,我笑母亲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她就叫我再看一次,后来我也看到了。从此以后我就可以随时看到她了。我必须承认我非常害怕,因为我当时亲眼看着她死,看着她的身体被火化。我通常都会躲到母亲的背后,她总是告诉我没什么好怕的。
        除了母亲之外,我是家里唯一能看到这类景象的人,但是家里其他的人也都相信有这么一回事。我的母亲能看到别人的灵光,我有时也能看到,我不认为她知道那些颜色代表什么意思。还有类似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我们时常谈到施利·克里希那,我觉得特别被他吸引。有一次,我问我的母亲,为什么他的肖像总是蓝色的,她告诉我,因为他的灵光是蓝的,至于她怎么知道的,我就不明白了。
        我的母亲非常慈悲,她对那些穷人家的孩子特别好,时常拿东西给他们吃,每个礼拜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小孩来家里,另外几天他们就到别家去乞食。也有些乞丐从很远的地方到我们家来讨饭,有时还要衣服穿。
        没有搬到阿迪亚尔以前,我和弟弟已经念了许多学校,最令我开心的是玛纳帕尔的一所学校。因为我在玛纳帕尔出生,所以我很小就去这所学校上课了。我父亲是政府的公务员,我们时常跟着他调动,搬来搬去,因此学业时常中断。
        我母亲死后情况更糟,因为根本没有人照顾我们。我要提一件和我母亲的死有关的事,她死后我还时常看到她。记得有一次,我跟着母亲的形体往楼上走,我伸手要抓她的裙角,等我爬到楼上时,她却消失了。直到不久以前,我还时常听到母亲跟着我到学校的脚步声,因为我听见那种印度女人手上载的镯子声,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起初我很害怕地回头看,我总是能看到她的衣服,和一部分的脸孔,每当我出门时,这件事总会发生。
 活出你自己(2006-09-22 22:59:29)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克里希那穆提传》(PuPul Jayakar著,胡因梦译)
 
       通神学会50周年庆还没有举行以前,贝赞特夫人曾试着解除克和主要会员之间的紧张关系。她把这位年轻的“世界导师”请到屋里来,赖德拜特、吉拿拉迦达沙、阿伦戴尔以及卫奇伍德都已在场。她问克愿不愿意接受甄选出来的十二门徒,克回答说他只愿意接受贝赞特夫人。       50周年庆之后,接着便是世界明星大会,克在一株古老的菩提树下演说,阳光洒在它的枝叶和盘绕的树根上,使它显得出奇地茂密。克的演讲进行到一半,突然从第三人称转成第一人称,全场为之哗然。他说:“他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那些怀着渴望的人——”就在这个地方他突然转成:“我来到这个世上则是为了那些祈求快乐和同情的人。我来是为了改造而不是摧毁。”很多现场的听众都感觉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强而有力,而且音质也不一样了。事后贝赞特夫人宣布:“这个事件清楚地揭示化身已经成功。”       2月,克从阿迪亚尔赶赴瓦拉那西,他将在卡马恰学校为孩子们演说,结果因为食物中毒而发高烧,只好返回阿迪亚尔。医生建议他最好休息一阵子,于是他北上赴欧塔卡孟。他在那儿写了这段札记:
  
       我最近一直在做一项实验,我想弄清楚为什么我能从自己的身体抽离。这项实验已经进行两三天,也许一个礼拜了,我发现有时我能很轻易地脱离自己的身体,站在旁边看着它。有一次我站在床边,而我的身体却躺在床上,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从那天以后,我开始有一份清楚的抽离感,虽然我的身体有它自己的渴求和欲望,但不论怎样它都无法影响真正的我了。
 
       1926年的春天,贝赞特夫人陪同克回英国,克里希那吉对身边的一些朋友表示,他很认真地考虑剃度出家。       7月克又赶赴欧门,虽然贝赞特夫人在场,“炉边演说”的人却是克。克当时展现出一份和宇宙合一的狂喜,他说的话已经和传统的神智学完全不同,这使得在场的卫奇伍德非常不安。他悄悄对贝赞特夫人说,透过克演讲的并不是弥勒尊者,而是一个极为厉害的邪灵。事后贝赞特夫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克,他显得十分震惊,他告诉她,如果她相信这种说诃,他就永远不再开口。于是贝赞特夫人只好三缄其口。第二天晚上克告诉与会的人员:“去年冬天我在印度的山丘散步,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我的老师、我的爱、我的理想,自从看到那个影像之后,我似乎在每一棵树、每一座山、每一块小石头和每一只小虫的身上都看到他,这份了悟从此一直伴随着我。”与万物合一的感受,成为他当时演讲的主题。       在最后一次演说中,克这么说:“过去的两星期中,我有了惊人的改变,无论是内在或外在,包括我的脸、我的双手、我的身体,甚至我整个人都变了。要想有新鲜的气息,就必须不断地改变,不断地历经内心的混乱和磨炼。”有关1926年的欧门大会,艾斯特·布莱特写了下面这段感言:       大家围着柴堆坐成一圈,贝赞特夫人坐在他的身边。她对他充满着关爱和仰慕,虽然不能永远了解他的心,但是她深信时间将证明他绝对是“新时代”的先驱。他们穿过与会的男男女女走到柴堆旁,满头银发的老人和面貌姣好而善体人意的克里希那吉,共同点燃了营火,大家在火光中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有一次大伙儿坐在一起讨论某个难题,他的好友拉嘉戈帕尔突然对他说:“但是你确实是我们的老师啊!”克里希那吉肃静了一下才说:“我不过为你们点燃了一盏灯罢了。”
 
       ●
       从1926年的8月到1927年的4月,安妮·贝赞特和克里希那穆提都在欧亥,这可能是他们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安妮·贝赞特感觉得出克需要她的陪伴,因此取消了在印度的各种活动。他们一起种树,她同时更忙着办理购置上地的手续?后来就在这块山谷中建立了快乐谷基金会。因为有机会和他紧密相处,她才发觉他早已超越了通神学会的传统教诲。       贝赞特夫人看到的是一个崭新的克里希那穆提,她发现早期的预言是错误的,克并没有把他的身体完全让给弥勒尊者的片段意识使用,相反地,克的意识和弥勒尊者的意识却合而为一了。在10月12日写给阿伦戴尔的一封信中,她确认了这一点:“克一直都在改变,但是他看起来不像把身体完全让给了尊者,似乎更像两种意识的融合。”       迹象越来越明显,克既没有受到赖德拜特的影响,也没有被大战时英国的那段苦日子所困,更没有被贵族式的礼遇腐化。克的心智一直保持在空性中,不被干扰地观察周遭的一切。       经过长时间的孕育,克终于摆脱了通神学会加诸他身上的那些肤浅的仪式和阶级观念,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如欲探索或去除人类意识的结构,深入思想和情感的核心,从层层的知识障碍中挣脱,最后焕然一新地觉知所有,就必须具备爆发性的能量才能办得到,因此他一直都过着节制和禁欲的生活,他曾经说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储存能量。”       他的觉性越来越明澈,他的话语也益发地简捷有力。2月9日他写了一封信给赖德拜特:    我已经非常清楚我的命运和我的任务。我也很清楚我已经和尊者的意识合而为一,他的能量终有一天会完全把我灌满。我感觉,同时我也知道我杯中的水快满了,而且很快就要溢出杯外。我必须耐心地等候,我渴望,同时也坚信我会使每一个人得到快乐。
 
       贝赞特夫人离开美国之前,向美联社发布了一项宣言:
       “‘圣灵’再度降临在一个人身上,他就是克里希那穆提。到目前为止,他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认识他的人都可以提出见证。‘世界导师’终于再度出现。”       1927年在欧门举行的世界明星大会上,克的开场白已经完全和通神学会的教诲背道而驰。6月30日那天他说:“多少世以来,当然也包括我这一生,尤其是前几个月,我一直努力想得到解脱,并且从我的朋友、我的经书、我的学会之中解脱出来。你们也必须争取同样的解脱,你们的心必须持续下断地在混乱中改革。”克当时正处于突变中,再也没有任何老师或权威能令他满足了。       他一直不停地质问自己:“世界导师”这个形体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他小的时候时常告诉他的听众,他看得到吹笛子的施利·克里希那:进了通神学会以后,在赖德拜特的影响之下,他又时常见到指导灵库特忽米和弥勒尊者;在欧亥当拙火觉醒时,他于狂喜之中甚至见到佛陀。       “我的爱”指的就是克里希那、指导灵和佛陀,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涵意,“我的爱就是一望无际的天空、花朵和每个人。克里希那穆提存在于每一个众生的身上。他因为心中那巨大无比的悲心而与万物合一了。”       吉拿拉迦达沙很快便来到欧门营区,他立刻质问克里希那穆提所误的话,因为克非常明显地拒绝了所有的权威,包括对于指导灵这类牢不可破的信仰在内。6月23日他回答了吉拿拉迦达沙的质问,“我和‘我的爱’已经融为一体,我已经见到完整的实相,对我而言这就是解脱。”接着他又说:“克里希那穆提的自我已经被火焰吞没,将来不论自我的火花继续存留在火焰中,或是被挤出这火焰之外,那都不重要了。”       1928年的夏天,克里希那穆提在荷兰的尔德避暑,他向身边的友人表示,他可能解散贝赞特夫人为他设立的世界明星社。       从8月2日到12日,世界各地来了三千多名会员聚集在欧门营区,等着聆听克里希那穆提的教诲。他明白地告诉所有的听众,必须解除心中的权威,尤其是对“世界导师”的盲目崇拜,每一个人都应该靠自己的光来照亮自己。后来他跟一名路透社的记者说:“无论是佛陀或基督,从来没有强调过自己的神圣,因为门徒的崇拜,才把他们的老师神格化了。”出乎这名记者的意料之外,克里希那穆提稀松平常地开始转而谈论打高尔夫球的事。       克和通神学会关系破裂的谣言立刻宣扬开了。安妮·贝赞特当时没有参加欧门的会议,当地听到克的说词之后立刻重病,甚至有人说她吃惊地昏倒在地,一时不省人事。在这之前她已长期卧病,她的心智渐渐在退化,记忆力也丧失了。当时有人告诉她,克公开拒绝接受通神学会要他扮演的弥赛亚的角色。       回到印度,她的神智逐渐清醒,她立刻关闭了通神学会的秘授部门,宣称“世界导师”已经重现,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再传法。1928年的12月30日,她给克写了下面这封信:
 
       我亲爱的儿子:
    我已经叫瓦尔玛捎信给所有秘授部门的秘书。我相信我们的学生应该暂时放下旧有的教诲,专心听你的指导,因此我才暂时把秘授部门关闭。我很抱歉不能来接你,因为行程无法改变。
                                                  心全意爱你的母亲
  
       几个月之后,贝赞特夫人在会员的压力之下,不得已又重新开放了秘授部门。她告诉克里希那穆提,她宁愿辞去通神学会主席的职位,伴随在他身边听他传法,但是克拒绝让她这么做。       1929年的8月3日,在贝赞特夫人和三千个会员的面前,克里希那穆提斩钉截铁地宣布解除世界明星社。他当时对会员的演说,几乎是从他弟弟死后觉醒的般若智慧的总结,也代表了他终身不移的立场:      “我主张真理是无路可循的。你不能透过任何宗教或法门而达到它。我绝对坚持这个观点。既然真理是无限的,没有任何束缚而又无路可循,当然也就不需要人为组织了。没有任何组织有权利强迫人们专走特定的一条路。如果你了解了这点,你就会发现信仰根本无法组织化。信仰纯属个人之事,你不能也不应该使它组织化,如果你这么做,真理就变成了僵死的教条,同时也变成那些懦弱的人和暂时无法得到满足的人的玩物。真理无法屈就于人,人必须透过努力来亲近它。高山无法自动移到你的脚前,你必须不畏艰险地穿过山谷,攀过悬崖峭壁,才能到达山顶。我不愿意属于任何宗教组织,请你们务必谅解这点。再一次地,我坚持主张没有任何宗教组织能引领人们见到真理,如果为了这个目的而成立人为组织,必定造成人们的依赖、软弱和束缚,既阻碍他们的成长,也使他们残缺不全。个人的特色一被抹杀,便无法见到那无限的真理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身为社长却又解散它的原因。我这么做完全是自动自发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影响。
       “‘世界导师’重现这件事没什么了不得,所以我不需要任何追随者。一旦追随某个人,你就不再追随真理,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我既然要在世上完成一件事,就要毫不动摇地贯彻到底。我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使人类得到解脱。我要把他们从所有的牢笼和恐惧之中解放出来,因此不再建立任何新的宗教、教会、理论或新的哲学。你们可能会问我,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世界巡回演说,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不想要任何追随者,任何与众不同的门徒。人类是多么喜爱与众不同啊!他们竭尽所能标新立异,我绝不鼓励这种可笑的行为,无论在天上或地上我都没有门徒。
       “有一位新闻记者访问我的时候对我说,他认为能把一个拥有数千名会员的组织解散,是一个了不得的举动,他说,‘解散以后你要怎么办,怎么谋生?那时将不再有人听你演讲,或追随你了。’我告诉他,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五个人听进去我的话,而且彻底照着我的话去生活,也就绰绰有余了。
       “如同我曾经说过的,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使人类都能得到解脱,帮助他们挣脱所有的局限,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永恒的快乐,证悟自性。
       “因为我已经脱离束缚、完整地获得自由,因此我希望那些想了解我的人也能获得自由,而不是追随我,把我关在笼子里,变成一个新的教主。他们应该解脱所有的恐惧,包括宗教的恐惧、赎罪的恐惧、得不到爱的恐惧、死亡的恐惧以及存在的恐惧。画家画画是因为他喜欢做这件事,在这件事中他表达了自己的荣耀与幸福,我做这件事也是如此,并不是因为我想从别人身上获取什么。
       “你们已经习惯于听从权威的话,你们以为倚赖某个权威,就能得到心灵的解脱,你们希望靠另外一个人的神力帮你们得到永恒的快乐,因此你们所有的人生观都奠基在这个权威的身上。
       “你们听我演说已经有三年,除了极少数的人之外,都没有什么改变。你们现在听我说话,不要只是一味接纳,必须分析清楚之俊,才能完全了解我的意思。你们一旦臣服于某个权威,一定想在这个权威之上建立一个组织,于是就落在牢笼中了。
       “你们所有的人都想倚赖别人获得快乐,获得最终的解脱。你们已经等了我十八年,我现在终于有机会告诉你们必须把权威放在一边,向你们的内心观照,才能获得证悟、光荣和纯净,你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听我的话。也许极少数一两个人听进去了。
       “因此,我们为什么要成立宗教组织?
       “为什么要让那些伪善的人追随我这个权威的假象?这句话没有任何恶意,只因为我们已经到达一个必须面对事实的瓶颈。去年我曾经说过我绝不妥协,当时很少有人听进去我的话。而今年我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了。世界明星社在这个世界上拥有无数的成员,他们准备听我的教诲已经有十八年了,而他们现在却丝毫不愿意听我的话。
       “因此,为什么要成立宗教组织?
       “我已经说过,我的目的就是要帮助人类获得彻底的解脱。只有当人们获得理性与爱之间的和谐,才能获得不朽的永恒。绝对真理就是生命本身,我要每一个人都像晴空中的飞鸟一样快乐,无拘无束,独立自主,充满着自由的至乐。你们已经等了我十八年,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必须从纠结不清的烦恼中解脱,要做到这点并不需要宗教组织。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五个到十个人能真正了解我的话,而且能够把不重要的琐事放下,专心在灵性上精进。至于那些懦弱的人,没有任何宗教组织能帮他们找到真理,因为真理不近不远就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你们要打字的时候,便使用打字机,你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打字机供在神坛上,但是当你们一心想成立宗教组织时,你们就在这么做。所有的新闻记者问我的第一个问题都是:你有多少追随者?人们都从信徒的多寡来判断这个权威是真是假。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我有多少追随者,我也不在乎这一点,即使只有一个人得到解脱,也就足够了。你们总以为只有少数人握有通往至乐世界的钥匙,其实那个钥匙就是你自己。在你净化自己的当下那一刻,你就已经身处彼岸了。你将会发现,依赖别人带给你快乐、安慰和力量,是多么荒谬的事。”
       “因此,为什么要成立宗教组织?
       “你们一直习惯让别人来验证你们修得的果位,这真是幼稚极了,你的内心美丑与否,只有你自己知道,除了你之外,怎么可能有别人知道你内心的真相,你们对这类事太不严肃了。
       “因此,为什么要成立宗教组织?
       “但是那些一心想了解、想探索无始无终永恒的人,就会真的手携手勇猛精进,他们也必定会激励那些生活在幻相中的人。他们将全神贯注燃烧出灿烂的火焰,因为他们已经有了领悟。这样的团体才是我们要创造的,只有在如此深厚的情谊之上,人们才可能互助合作。这种合作之中既没有权威,也没有任何动机,更不是为了赎罪,只因为他们已经领悟。这件事比任何享乐或牺牲都要伟大得多。
       “经过两年的深思,我才做出这个决定,这不是暂时的冲动,也不是在别人的影响之下做的。身为社长的我,现在已经决定解散世界明星社,你们有权利成立另外的组织,成立另外的牢笼,或是为牢笼点缀一些装饰品,那都不是我关心的事了。我唯一关心的只有如何彻底使人们得到解脱。”
 
       ●
       不久,所有属于世界明星社的财产全数退还给当初的捐赠者,只留下一间小小的办公室,由拉嘉戈帖尔主持克里希那穆提演讲集的出版事务。这时,大部分的人都认为克只是一个完全反对宗教信仰的哲人,许多通神学会的死硬派甚至主张“世界导师”的化身已经被摧毁。
“不要以人类的方式思考”(2006-09-24 16:33:16)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克里希那穆提传》(PuPul Jayakar著,胡因梦译)
 
        晚年克里希那穆提曾经这么形容自己:“完全的觉醒发生于1947年到1948年之间。”那几年之中,有五种不同的沟通方式逐渐展开,组合成了完整的教诲:公开演说,对谈和讨论,个人的访谈,散步和晚餐时轻松披露的般若慧观以及空性。        这段时期,克开始为他的伙伴和听众解说“自知之明”。那是一个没有起点的发现自我的旅程,人们必须透过观照的活动来打破心智的局限,开启觉知的崭新领域。他的教诲非常严格,虽然不需要弃世或牺牲一切(事实上,这种教诲的基础,绝对需要正确而严肃的生活),但是必须放下所有的执著、依赖和外在的宗教形式。在印度,否定上师的权威,就等于否定了宗教的核心,因为经书上披露过,上师便是通往真理的指导者和启蒙者,因此这可以算是最彻底的“放下”了。寻道者和实相之间,不能有任何仲介者,在这一点上,克里希那穆提是绝不让步的,他要求彻底的“自力救赎”。他告诉那些寻道者:“你不需要寻找,实相就在眼前,真理就在‘本来面目’之中,这就是它的美妙之处。”然而对于那些习惯做徒弟的狂热仰慕者而言,这种教诲令他们非常为难,因为既无目标,也无去处,更没有可以攀登的巅峰;没有一个上师在那里承诺开悟的狂喜或光明,也没有美丽的幻影或神通,来保住寻道者的兴趣。所有的超觉现象一出现,立刻要搁置一旁,只有一件事需要关注,那就是如何使觉性一直保持清醒,换句话说,永远都要清醒地观察外在发生的每一件事,尤其是和人类及大自然的互动关系,内心每一个升起的意念也都要觉察到。        这份直接而不被搅扰的觉性,就是自知之明的开始。心里生起任何念头,我们立刻要觉察到,它消失时也要尾随不放,如此就能洞悉意念的本质,看清自己的“本来面目”。        这个“本来面目”是恒动的,它永远不停地在转变。一个人的心智如果懒散而停滞,总是被过去的成见所缚,他就无法拥有足够的能量或伸缩性,来觉照每一个当下发生的事。人类永远都在铸造思想的活动,投射未来“我将要怎样”的行动,于是便阻碍了当下的觉性。克有一次问到:“那个想要铸造和改变思想的是谁?如果除掉思想,思想者又在哪里?如果思想者就是他的思想,那么他就无法改变思想,或采取任何行动,在完全静止的状态下,思想就停止了。”        有人问他:“一个人要如何才能认识自己?要认识些什么?为什么要寻道?应该从何开始?”他回答:“问题愈复杂,烦恼和困惑愈大,方法就必须愈简单。人类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方法,因此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先停止奋斗和挣扎,以现有的能量和工具来观察自己的束缚。只有那些单纯的、心中充满着慈悲而又一心向道的人,才是人类的希望。有些单纯的人,因为从不觉得自己重要,因此在复杂的人群中时常饱受摧残,最后连信心都丧失了。”        有许多人前来找克治病,因为他们知道他有灵疗的能力。他对他们说:“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治过肉体的病,后来我发现治疗人的心病更重要。治疗肉体的病,也许会使一个人颇孚众望,引来成千上万的仰慕者,但是他仍然无法使人们得到快乐。”在《生活评论》第一集中,他如此写道:“我们已经是非常老的族类了,多少世纪以来,我们总是忽略眼前的事,而去追寻一些遥不可及的东西。我们总认为真善美都在彼岸,而不在自己家中。我们宁愿长途跋涉到世界的另一端去寻找上师,却不愿关心眼前为我们服务的仆人:我们连日常生活的挣扎与欢乐都还不了解,就自不量力地想捕捉那不可思议的境界。”        1948年的1月,克在孟买举行了一次公开演讲,地点是在丘尼拉尔·梅塔爵士家的花园,这幢宽敞的宅第坐落于瑞奇路上。克穿着镶红边的多蒂和纯白的库尔塔,披了一条棉织的围巾。他脱掉凉鞋,挺直而安静地盘坐在讲台上。他转头向四处看了一下在座的五百多位来宾,其中有出家人、通神学会的会员、大学教授和少数的回教徒。在座的年轻人并不多,然而孟买富商的公子们差不多都到齐了。        那些年里,克曾经严厉批评过有钱人。他说:“上帝和拜金主义是不能放在一块儿的。那些把手放在邻居的口袋、剥削别人使自己致富的人,永远也不可能见到实相。”克的凝视,使得在场的人不由自主地全神贯注起来,他的眼神能直接和每一个人沟通,他的话好像是对每一个人单独说的。克扮演的是朋友的角色,他和那些悲伤的人携手同行,一起探索内心深处的思想及情感。他具有无穷的耐心,一步一步地为人们揭开问题的根由,然而他绝不允许人们逃避自己的真相。他告诉在场的人,要像一面镜子一样地观照自己的悲伤、愤怒、恐惧和孤独。他教导他们如何随观每一个意念,如何住留在两个意念之间;一旦能随观到念头的根源,妄念就会自然消失。        在演讲的时候,克不但能察觉每一个来宾的反应,连周遭的鸟啼、落叶和远方的笛声,他也一并觉察到了。他能同时接收所有的讯息,他的听觉和视觉都是无所不在的。他从不排除任何的干扰因素,只是如实地面对所有当下正在发生的事。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听他演说,他的词汇已经完全改变,即使像桑吉瓦·罗(这位跟随他多年的老友),都觉得很难完全理解他的话。他的话表面听起来很简单:“我现在要和大家谈一谈‘本来面目’。我将随观每一个‘本来面目’的活动。”接着他对观众说:“不要只听我说的话,你们同时也要随观自己心中的意念活动。”他又说:“能够认识生命的‘本来面目’,冲突和矛盾就能止息。能如实观照‘本来面目’,就能从‘本来面目’之中解脱。”        听讲的人有许多根本没有观察过自己意念的复杂活动,也从未体会过妄念的止息,他们深深陷在文字、概念和时间之中,因此感觉非常吃力。克问道:“我这个过去的产物,有可能从时间中跳出来吗?”“如果你觉得这是生死攸关的事,你就有可能跳出来,在心理上进入超越时间的状态。”        那些年里,克里希那吉很少设定一个直接向“自我”挑战的立场。他从不问“我是谁”,他先剥除自我的添加物,逐步揭发自我的真相。自我这个东西,总是透过思想制造的意志力使自己得以永存,因此否定它所有的特质,才能使它熄灭。透过觉性与否定,就能停止思想、时间及自我感。        看清了人类心智的本质、结构以及意识里的业力活动之后,智慧就产生了:心智和思想,就是束缚我们、使我们产生痛苦的原因。对克里希那穆提而言,所有企图从“本来面目”的反面下手的修正,都只能带来一半的解答,它不可能完全解除人心深处那些非同小可的业力。        我们不该只透过概念的投射,缓慢地将痛苦转为快乐、将贪婪转为慈爱,我们必须向痛苦的根部直接下手,使它的本质彻底转化。这份转化和程度及质地无关,纯粹是本性、结构及次元上的突变。        克里希那穆提的教诲把人类的问题立刻转到了另一个次元。他要彻头彻尾地改革人类的意识,使人发现崭新的空性与妄念的关系,如此一来,早已习惯在时空及因果的次元做线型思考的心智,就能掉转回头看着自己,纯然的觉性此刻便完全觉醒了。这种同时觉察一切的觉性,不但能去除自我中心的活动,还能唤醒大疑之心,激发巨大的潜能,破除所有的局限。
 
 
 
 
要想了解世俗的真相,我们在心理上必须先成为一个彻底的局外人
 
 
        冥想不是逃避世俗,也不是自我封闭的活动,而是要彻底了解世俗的真相。除去衣、食、住、行以及在享乐之后接踵而至的痛苦,这个世界并不能提供我们太多的东西。        要想了解世俗的真相,我们在心理上必须先成为一个彻底的局外人,然后你才能明白这个世界的意义,也才能看到天地之美。这样你的心中就会有爱,在这份爱中就能产生超越压力、冲突、追求权势与自我满足的行动。
  
        从这个房间可以俯视地面的花园,下方三十至四十英尺处,便是那条宽广的河流了。对于某些人而言,它是一条圣河,另外有些人则认为,有了它,才能欣赏到水天一线的清晨美景。河对岸是一个绿意盎然的村庄,麦田里刚刚播完了种。        从这个房间还能看到破晓时分最后的几点繁星,以及缓缓爬上树梢的朝阳;顷刻之间,河流便成了朝阳的黄金大道。        晚上这个房间显得特别黑,从宽大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整个南方的天空。有一天深夜,屋里突然飞进一只鸟。我们被噗答噗答的声音吵醒,打开灯下床一看,原来是一只猫头鹰。它大约有一尺半高,眼睛大得惊人,还有一个可怕的喙。我们凝视着对方,中间只有几尺的距离。它被灯光和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吓坏了。我们目不转睛地对望了一段时间,它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态和那慑人的威仪。它的双爪尖锐无比,羽衣紧贴着身躯。我们很想上前安慰它、摸一摸它,但是它显然不会容许。我们把灯关了,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不久,脸上突然扫过一阵凉风,那只猫头鹰已经振翅飞往窗外。它从此就没有再出现了。
  
        那是一座相当古老的庙宇,有人说它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但是你知道,人总是难免夸张的。它从前是一座佛寺,七百多年前改成了印度教的神庙。原来陈设佛像的地方,现在放置了印度教的神像。庙里非常阴暗,给人一种诡异的感受。大殿里有许多石柱,长廊的雕刻相当精美,这儿有檀香也有蝙蝠的气味。        信众零零落落地进入庙内,他们刚刚沐浴完毕,合掌环绕着长廊。长廊上有许多穿着锦衣的神像,他们逐一顶礼膜拜。内殿有一名僧人正在唱经,能听到这么标准的梵文,真是一件愉快的事。他不急不缓,每一个字都唱得轻松而优雅。庙里的人愈来愈多,有小孩、年长的妇人和年轻男子。上班族也换下了西装,穿上印度传统的礼服。他们袒露着肩膀,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双手合十默念着祈祷文。        顺着大殿的台阶往下走,有一个蓄满了圣水的池子,四周有许多雕花的石柱。庙外烈日当头,黄土飞扬,庙内则绿叶成荫,宁静而祥和。这里没有点着蜡烛跪地长祷的人,只有进香朝圣的人。
  
        当天下午有一位中年访客来见我们。他说他是吠檀多哲学的信仰者。他受过高等教育,英文程度很好,头脑聪明,反应敏捷。他是一位收入颇丰的职业律师,他在看人的时候眼中常带着推测和考量,还有一些不安。他似乎读过很多书,也包括西方神学。他的身材高瘦,仪表透露着他是一名时常胜诉的律师。        他说:“我听过你的演讲,你说的就是纯粹的吠檀多哲学。你用的是现代语法,但是内容是古老的传统。”我们问他所谓吠檀多哲学是什么,他回答:“先生,我们假设这个物质世界的幻相是由‘梵’所创造的,每个人的‘自我’都是‘梵’的一部分。人必须从幻相世界的二元对立感中觉醒,如同从梦中醒来一般。人的意识创造了幻相世界及其他人类,完全和梦者做梦一样。先生,虽然你的一生大部分是在国外度过的,但是你毕竟是印度的产物。不论你喜不喜欢,你都属于这个传统。你的心,你的手势,你的样子,你在说话时如同塑像般静止的身体,这些都源自我们这个古老的传统。你的教诲绝对承袭了先人的遗训。”        这名演讲者是不是由印度传统孕育的,他是否受印度文化的限制,他的教诲是否承袭了先人的遗训,这些我们都不必考虑。他虽然生为印度的婆罗门,但是他并不属于这个国家,或是这个特定的阶级。他拒绝接受这个由你加诸在他身上的传统。他也否认他的教诲承袭了先人的遗训。他从来就没有读过印度或西方的经书。一个有能力觉察整体宇宙的人,这些对他而言皆属多余,因为他早已认清人类的行为和那些层出不穷的理论。人类把两千多年前和五千多年前的宗教宣传,变成了传统、真理与天启。        对于这样一个彻底拒绝象征与名相的人而言,真理绝不是二手货。先生,他在一开始不就说过:接受任何权威之论,便是对真理的否定。他坚持人们必须超越文化、传统和社会规范。如果你真的听懂了他的话,你就不会再坚持他是印度人、或者他承袭了先人的遗训等等说词。他彻头彻尾地拒绝了过去的传统,过去的老师,过去的诠释者,过去的理论和过去的方式。        真理绝不属于过去。过去的真理只是记忆的灰烬;而记忆就是时间。昨日的灰烬之中没有真理。真理是活生生的东西,它不在时间的领域之内。        现在,该放下的已经放下,我们可以讨论你所提出的关于“梵”的假设了。先生,任何的主张都是富有想像力的人发明出来的理论,不管这个人是商卡拉,还是现代的神学家。你可以体验任何一种理论,然后认定那就是真相。举例来说,一个在天主教的薰陶下长大的孩子,他很可能会见到基督的影像。这个影像显然是从他已经受限的意识中投射出来的幻象。同样的,受到印度教薰陶的人,也很可能见到克里希那的影像,所以经验并不能证明什么。基督或克里希那的影像只是从受限的知识所产生的东西;它根本是个不真的幻觉或虚构,透过经验而强化了自己。你为什么需要理论?你为什么要设定一种信仰?这些层出不穷的理论其实都暗示着恐惧——譬如对日常生活的恐惧,对痛苦的恐惧,对死亡和人生的无奈感到恐惧。有了这些恐惧,你才发明了理论。理论愈是巧慧渊博,它的份量就愈重。经过两千年、甚至一万年的宣传,这些理论便成了“真理”。        假如你不设定任何信条,你就能直接触到“本来面目”。“本来面目”也就是你的思想、你的痛苦、你的欲求以及你对死亡的恐惧。你的日常生活充满着竞争、贪婪、野心和对权势的渴求,你如果能看清楚它们的结构,你就能认清理论、救主与上师的荒谬,还能自然断除痛苦与妄念。        透视并且了晤人生就是冥想。然后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幻相,它是由人类及人际关系交织而成的一个恐怖的物质实相。这才是你应该了解的,你的吠檀多理论、宗教组织的仪式和所有的行头都不是重点。        一个人如果能完全解除因恐惧、羡妒或痛苦而产生的动机,他的心境就会趋于祥和。他不但能认清日常生活每一刹那的真相,还能超越所有的觉知和二元对立,使得观者与所观之物合一。        这不是理论,在挣扎、虚荣和绝望之外,确实存在着心智无法领会的无始无终的活动。        当你听到这句话时,你显然又想制造出一个理论。如果你很喜欢这个理论,你可能会大加宣传,可惜你宣传的并不是真理。你必须解除眼前的痛苦、焦虑和侵略性,真理才会出现。你能认清这一切,爱就会降临你的心中,然后你才能明白这位演讲者话中的真谛。
 什么都不是的人才是快乐的(2006-10-13 10:04:41)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克里希那穆提传》(PuPul Jayakar著,胡因梦译)
 
“我是一个媒介,一个桥梁,我没有自己的思想。我不确立任何的体系,体系就是捆绑……”
 
        从1948年到60年代的初期,要想见到克里希那吉还是很容易的事,那一段期间有很多人前来参访他。透过散步、私下晤谈和书信往来,他和这些访客建立了深入的关系。从1948年的6月到1960年的3月,他和一位身心受创的年轻人一直保持书信往来,信中流露出罕见的慈悲和洞见。教诲和治疗同时展现;介分与距离消失无遗。信中的文字流畅无比,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治疗和教诲同时运作着。信中内容如下:
  
        让自己的心保持柔软。力量不在强硬而在柔软中。能伸能屈的树木才能抵得过狂风。为自己建立一个敏捷的心智。人生很奇妙,许多事都不是我们能预料的,只是一味地抗拒,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需要的是无限柔软和真诚的心。人生如剃刀边缘,我们在其上行走,必须十分小心,并且要心怀柔软的智慧。我们总是怀着一颗空洞的心去面对这么多丰富宝藏的人生;我们不知道如何用人生的宝藏来丰富我们的内心。我们的内心是这么贫穷,我们拒绝接受人生提供我们的丰富宝藏。爱是一个危险的东西,它是能带给我们完整快乐的唯一革命。有能力爱的人太少,渴望爱的人也太少。我们总是以自己定下的条件去爱,我们把爱变成可以交易的东西,一件互惠的事。爱能解决人类所有的问题,我们却拿着一个小斗去汲取爱的泉水,所以人生才变得如此渺小与俗不可耐。        我们这个地球是个多么可爱的地方,它是那么美,那么壮丽,充满着不朽的美景。我们却总是陷在痛苦中,即使有人为我们指点出路,我们也不愿从其中解脱。        我只知道心中燃烧着爱,这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心中有这么多的爱,你想把它分给每一个人,于是你就这么做了。它如同滚滚河水一般滋润了每一个乡镇。虽然人们时常把脏东西倒进河里,污染它,但河水很快就能净化自己,继续往前流。没有一样东西能毁掉爱,所有的东西都被它溶解——不论善恶,不论美丑。爱的本身就是永恒。        大树是那么庄严,它们对于人类的柏油路和交通是那么无动于衷。它们的根部深深扎在土壤里,它们的顶部向着天空伸展。我们人类的根虽然也扎在大地上,但是我们不需要执著或匍匐于大地。只有少数人能飞向青天;他们是唯一具有创意和快乐的人。其他人在这块美好的大地之上,不断彼此伤害,不断以闲言闲语破坏对方。        让自己保持开放。如果你不得不活在过去,那么就不要与过去的一切挣扎;过去的记忆一旦升起,你就立刻面对,不要把它推开,也不要太执著于它。多年来的经验,其中的伤痛与喜乐,那些令人厌恶的打击,你所瞥见的分裂感与孤立的感受,这一切都丰富了你的生命与美感。你的心中有些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其中充满了爱,你就是一切,也拥有了一切。        对自己的思想和感觉要永远保持警醒,不要让任何一个感觉或思想溜走,你要加以觉察,而且要全神贯注于它们的内涵。全神贯注的对象,不只是一些字眼而已,而是把思想、情感的所有内涵都看清楚。就像进入一个房间,立刻就能把这个房间的气氛、内容完全看到。如果能认清和觉察自己的思想,你就会变得非常敏感、柔软和机警。不要谴责或批判,只要保持机警。纯金是透过分离残渣而产生的。        要想看到“本来面目”确实是很辛苦的事。河水遇到阻碍是不会停止的;河水以自己的重力来突破眼前的障碍。它可能从障碍物上方、下方或旁边流过;河水永远不会静止,它一直不停地流动。我们可以说河水永远能智慧地随机应变。我们也必须智慧地随机应变,并且以智慧来面对“本来面目”。要想觉察“本来面目”,我们就必须具有应变的智慧。要想不错失内心的真相,我们就必须多少具有一些智慧;但是一般来说,我们太急于想得到我们渴望的东西,于是我们猛烈地攻击面前的障碍;我们不是把自己伤了,就是弄得精疲力尽。认清绳索即绳索,并不需要什么勇气,但是误把绳索当毒蛇,然后再加以观察,就需要勇气了。我们必须质疑,不断地寻找答案,如实认清错误所在。透过全神贯注,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真相。我们必须不断采取解脱的行动。河水从不停止流动,它永远都是活跃的。我们必须处在消极无为的状态,也就是采取解脱的行动:消极无为的本身就能带来积极的行动。我认为重点就在能否认清事实,这份觉察的本身,就是解脱的行动。一旦有了圆融与弹性,就没有所谓对错的问题了。        我们的内心必须了了分明,如果能做到这点,我保证你每样事都会顺利。心中如果了了分明,你不必造作,事情就会顺利。不过这里所谓的顺利,并不是欲望得以实现的意思。        我们必须进行彻底的革命,不只在大事上,连日常琐事都是如此。你的内心已经有了革命,不要就此满足,要保持下去,让锅里的水继续沸腾。        希望你有个美好的夜晚。从你的窗户望出去,可以欣赏到日出的愉悦景象,还有就寝前天空宁静的繁星。我们是如此不懂得爱,不懂它那非凡的柔软和“力量”。我们在使用“爱”这个字眼时是如此轻率;将军使用它,屠夫使用它,有钱人使用它,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也使用它。然而他们对爱的认识却如此有限,他们并不了解爱的宽广、不朽与深不可测。爱就是觉察永恒。关系真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我们总是轻易陷入某一种特定的关系中,然后把所有的事都视为理所当然。我们不假思索地接受这样的情况,而且不能忍受任何变动;我们不敢面对未知,即使连一秒钟都不能。每一件事都得按照规矩进行,我们活得如此安全,如此动弹不得。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使自己焕然一新,我们嗅不到春天的清新气息。        以上种种就是我们所谓的关系。如果我们密切地加以观察,关系应该是更微细的东西。它应该比闪电更迅捷,比大地更宽广,因为关系就是人生,人生就是各种的冲突与矛盾。我们总是把关系弄得粗糙、生硬和便于处理,于是它就丧失了美感与芳香。因为我们心中没有爱,这些现象才会发生。爱当然是最伟大的东西,因为你必须彻底放弃自我。        人生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永远保持新鲜,否则人生就变成了例行公事和习惯;然而爱并不是一种习惯,一件乏味的事。大部分人皆已失去对生命的惊喜感,他们把一切事物都视为理所当然。这份安全感摧毁了内心的自由和对未知的惊喜。
 
对孩子们的演讲(2006-10-17 09:55:32)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克里希那穆提传》(PuPul Jayakar著,胡因梦译)
 
“人的一生中,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只在往外攀缘、往外观察,只是吸收外在的知识、向外寻求物质及精神的食粮、对外在的人事物深感兴趣,只是祈求外在人事物或神祗灵异的庇护,一直深受外在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得失的影响,绝少时间好好静下心来,自我觉察观照,内观自己发生的实相,看清自己身和心是如何的交互作用,来真正的了解自己……”
——《大念住经要义》
 
        ……
        这些演讲对克里希那吉是一项挑战。他必须发现新的词汇,好让那些不太懂英文的孩子了解他的意思。有关权威、恐惧、悲伤与死亡等十分复杂的问题都做了沟通。克里希那吉的停顿、全神贯注、摄受力与热情,深探打动了每一个孩子的心,年纪最小的也不例外。克里希那吉的语气非常温和,说话的速度很慢;他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孩子们都安静地聆听。        1954年的1月4日,克里希那吉在演说中谈起:“教育不是到21岁就停止了,一直到死你都在学习。人生就像一条河,它永远都是流动不息的。它是活生生的。有的人只抓住河流的一段,却自认了解了全部,其实他抓住的只是一潭死水。如果我们不能随着河水同行,我们就会被遗弃。我们能不能观察河水的流动?观察岸上所发生的事?我们能不能了解、面对人生?”        他以最简单的方式来探讨复杂的恐惧。他讲到恐惧塞满了孩子的内心,他也谈到恐惧与惩罚的本质,智慧的必要。他注意到这些孩子大多来自保守的家庭,因此深入探讨了“传统”、“保护”、“防卫”等字眼。他说:“受人尊敬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深入研究,你会发现它其实是害怕自己会犯错。”        “人为什么不能犯错?”他问道。“为什么不去发现?老一辈的人并没有创造出一个美丽的世界,里面到处都充满着黑暗、恐惧、腐败与冲动:他们并没有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如果你们能摆脱恐惧或者面对恐惧,这个世界就会完全不同了。”        “什么是苦难?”一个十岁的小孩提出了这问题。克里希那吉心痛地询问在场的老师:“这么小的孩子就会问这个问题,你们不觉得可怕吗?”然后他转头对那个孩子解说苦难与恐惧。“你无法避免苦难,也不能逃跑。你必须了解它是怎么一回事。帮助你了解就是老师的职责。”        一个小女孩问道:“上帝是什么?”        克里希那吉说:“回答这个问题时,请大人、小孩和老师都仔细听一听。你们有没有欣赏过在阳光中起舞的叶片,一片孤零零的叶子?你们有没有观察过水上的月光,前天晚上的红月亮?你们以前有没有看过翱翔的鸟儿?你们对父母有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我不是在谈恐惧、焦虑或服从,我指的是那份强烈的感觉——当你看到一名可怜的乞丐,垂死的小鸟或是在岸边被火化的尸体时,你心中生起的那份巨大的同情心。那个坐轿车的有钱人,那个可怜的乞丐,还有那匹骨瘦如柴的马儿,你看到他们时,心中有没有同情与了解?我们能不能感觉到这个美好的地球是我们大家的?        “当然,这些事的背后还有更深奥的东西。要想了解心智以外的那个深奥的东西,你的脑子必须安静,而且要自由自在。你如果不能了解周遭的世界,你的脑子就无法安静。因此你必须从近处起步,从小事开始,而不要想去发现像上帝这样大的题目。”        在某次的演讲中,他为孩子们解说静坐的必要:“人愈上年纪,就愈觉得紧张、不安。他们很难安详地坐定下来。”        他告诉孩子如何才能避免模仿。人心制造了传统,依循传统就是一种模仿。        “人心能不能彻底自由?”他问道。“不是从经验中获得自由,而是自由地经验。只有不再背负传统的心,才能自由自在。”        他在最后一次的演讲中和孩子谈到宗教。“人心一旦了解自己的运作,宗教情怀就产生了。要想做到这点,脑子必须安静——这种安静不是死气沉沉的,而是非常活泼,非常机警的。要想认识真理,也就是上帝,你必须先了解什么是苦,什么是生存的挣扎。要想超越心智,自我感必须停止,如此才能发现那个人人都追寻崇拜的东西。”        在瓦拉那西时,我们问克里希那吉,他要如何才能创办一个反映他的教诲的学校。他回答道:“首先这个学校必须具有浩瀚无边的气氛,就像进入宏伟的寺庙一样。学校必须具有美感、空间、安宁与庄严的气息。学生与老师必须有同体的感受;一种不可思议的神圣境界,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学校里必须有真诚无惧的精神。孩子们必须接触大地,心中必须有超尘出世的品质。”        “你要如何才能把这些精神具体化?”        “我会深入研究克的教诲,也就是全神贯注的品质。”克里希那吉接着说:“我会研究如何才能让孩子们不透过背诵或记忆来学习。我会告诉他们要全神贯注,而不是专注在一个焦点之上。我会注意孩子们的睡眠、饮食、游戏与室内的家具;我会提醒他们全神贯注地观察树木、鸟儿以及周围的环境。我要让他们在醒觉的气氛中长大。” 里希那穆提的一天(2006-11-02 18:15:11)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克里希那穆提传》(PuPul Jayakar著,胡因梦译)
 
        《薄伽梵歌》中的阿周那问克里希那,彻悟的人的本质是什么。“他如何走路,如何说话,如何举止?”        看过克里希那吉及听过他演讲的人,也时常问同样的问题。这一章或许能提供一些答案,但是并不完全,因为克里希那吉的奥秘是深不可测的。        克里希那穆提已经九十岁了,四十年来,他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在印度时,太阳一升起他就醒了。他会在床上躺一会儿,他身上的每一个感官都是清醒的,脑子里也没有任何妄念,直到彻底回神他才下床。接着他开始做瑜珈的体位法和吐纳术。他通常花三十五钟做吐纳术,花四十五分钟做瑜珈体位法——身上的肌肉、神经系统以及皮表的细胞都得到充分的锻炼,呼吸也变得自然而调和。        八点钟克里希那穆提开始吃早餐,内容通常是水果、烤面包、牛油和麦片,有时也包括印度的依德力斯或得萨斯,以及蒸米糕加椰子甜味料。在早餐桌上,他通常和亲近的伙伴们讨论教育、校务、意识、电脑、人工智慧所扮演的角色,以及人类的烦恼之源。他询问大家有关印度和世界的消息。大家很自由地讨论印度的情况;其中的暴力、腐化和价值观的衰败;还有人类的未来和人类心智的突变。每个问题都被提出加以探索;每个人都参与讨论;即使在讨论时,大家都有一份祥和和井然有序的感觉。        他对于各种外在情况——尤其是政局——所抱持的态度相当天真,但是有关人类心灵的问题,他的关怀是极为深切的。他时常停顿,让心智安住在问题中,他的反应充满着热情和威仪。上午如果进行对谈,早餐的讨论就会短一点。九点三十分小组讨论结束之后,我们再度聚在一起探讨到十一点。如果个人有特别的问题或痛苦,便和他私下谈话。有时他会把他们领进屋里几分钟。没有小组讨论的时候,他和伙伴们可以谈上两三个小时。我们讨论死亡,上帝的本质,还有观者和所观之物的问题。所有最深刻的洞见,都是从这些讨论中披露的。        十一点三十分左右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静躺三十分钟,阅读《经济学家》、《时代》或《新闻周刊》等杂志以及有关大自然的图书或者侦探小说。他很少阅读严肃的书籍,但是周围的人都提供他很多有关这个世界的资讯,譬如科技的发展和人类退化的各种现象。中午他洗个非常热的热水澡之后,再接受油压。午餐时间是一点整。他通常吃印度餐,没有油炸食物,而且很少有甜点。他喜欢吃辣椒,不过只允许自己吃一小块。午餐时间,讨论再度进行,有时也有来宾参与。        讨论的话题包括国际事务、科学的新发现、战争、核武等等无解的问题。克里希那吉非常好奇,他提出的问题都很深入。科学的新发现令他着迷,有时他也预测一下未来。他说的话远远超越他的时代,他能洞见国际事件的意义,而且能把它们与整体宇宙相连。他时常询问来访的客人:        “这个国家到底怎么了?它为什么会丧失所有的创造力?”但是没有任何答案能令他满意。他时常要求那些比较认真的人在心中保住那个无解的问题,并且觉察其中的暗示。心智退化的问题必须被提出来,心智必须保住这个问题,必须深思。        他觉察的范围广阔得令人生畏。他有一次对我说,有些问题应该永远保持在心里。        午餐时,克里希那穆提继续早餐时的讨论,偶尔他也会说些故事——他和动物之间的趣事,圣彼得和天堂地狱的故事,还有苏俄人民委员的笑话。这些趣闻虽然重复讲了许多次,但仍旧充满着幽默和雅趣,因为他完全没有恶意。在陌生人面前,他显得很害羞,因此其他的人必须打破那令人尴尬的沉默。        多年来他会见了无数的人,其中有托钵僧,佛教的出家众,无上瑜珈的修行者,还有行脚的瑜珈士,都前来向他讨教或寻找慰藉。他从不拒绝他们,这些穿着黄色僧袍的出家人,往往能激起他最深的同情。从70年代初期开始,有两名耆那教的僧人开始来参访他。他们每一年都来,而且总是在一年前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日期、时间和地点。因为一年有四个月是雨季,僧人必须停止行脚。四个月一过,这两名出家人便开始他们的朝圣之旅。有时他们会走七百哩路来到孟买参访克里希那吉。其中一位僧人患有白血病,另外一位则年纪很轻,有一对非常美的双眼。他们在嘴上绑一条白布,因为即使呼吸都不能伤到一只小虫子。他们不会说英语,我必须替他们翻译。我坐在门槛上,他们和克里希那吉一起坐在草席上;因为按照修院的规矩,出家人是不能和女众坐在同一张草席上的。他们非常热切地探索。很年轻他们就否定了自己的身体,但并没有因此而解脱。克里希那吉非常温柔地对待他们,总是花很长的时间和他们进行讨论。有一年这两名穿白衫的僧人没有出现,我们很难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他们的教派领袖感觉到他们开始反抗权威,于是不准他们再来参访克里希那吉。        午餐后,克里希那吉通常要休息一会儿。四点以后他开始接见访客。一名快要失明的妇人前来见她,他把双手放在她的眼睛上替她治疗;一名丧子的访客坐在他身边,他握住她的手,象征性地抹去她的眼泪,替她治疗内心的创伤。一位困惑的年轻人在这个充满暴力的世界里迷失了,于是前来向他寻找答案。        70年代的末期,他见的人比较少,但是到了九十岁,他又开始来者不拒地接见所有的访客——譬如一位幻想自己能和卫星沟通的年轻人,一名充满着痛苦的女人,不论老少或残疾者,他都毫不倦怠地接见他们。        他的名字和教诲举国皆知,包括喜马拉雅山的修院和学术界。印度的佛敦徒到今天仍然认为他是讲龙树中观的伟大导师,印度教的上师和萨图则认为他是讲吠檀多不二论的伟大觉者。他们都承认他是这个时代最博大精深的老师。        傍晚太阳快要西沉时,他开始出外散步。九十岁的他步伐仍旧很快,身体依然那么挺直。他的好友以及他们的孩子、孙子时常和他一起散步。有时他握着其中一名小女孩的手,和她边走边笑。他们一走就是三哩路。他和天地同息,静听远方的声籁。有时他宁愿一个人去散步,他的心显得那么遥不可及。他说在散步时,心中没有一个妄念。        回家之后他盥洗一下,再做一些瑜珈的吐纳术。他晚餐吃得很简单——沙拉、水果、坚果、汤和蔬菜。他偶尔和友人一起共进晚餐,此时他总是给人一份永恒的感受。他的手势展现了老师的风范,他的嗓音充满着能量;空寂一波波地涌进屋内。        他对于所有的挑战都保持开放。他从不停止观察、聆听或质疑,克里希那吉很少引用任何象征,对于大河他却有一份认同。1961年他在孟买演讲时如此形容恒河:“这条河有源头也有尽头,但是那源头并不是这条河,而尽头也不是这条河。这条河就在两者之间,它流过村庄和城镇,每一样东西都被它收纳。它被馊水和垃圾污染,但是几哩之后它又变得纯净了。鱼儿活在河里,人们饮用河水,它滋养了无数的生命。河水的压力巨大无比,它能够自我净化。赤子之心就像这条河,它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它是超越时间的。”        他在行走、说话、擦鞋或清除路上的石块时,都不浪费任何能量。上年纪之后,他双手的颤抖比从前更明显了。污染和噪音时常造成他身体上的反应,他会得一些不知名的怪病。他会变得神志不清,声音转成童音,问一些奇怪的问题,而且很容易晕倒。这时他身旁通常都有可以信赖的人,而他也都能自己痊愈。        他和大自然的关系具有特殊的意义。他能和自然结成一体,感受它的脉动。最近他还谈到当外在的声音停止时,他可以听到大树内在的回音。动物和鸟儿都信任他,我曾经看见他独自坐在花园里,把炒饭洒在草坪上喂鸟:那些鸟儿距离他只有几寸远,有些还停在他的肩膀上。他把布朗宁的诗改了几个字用来形容自己:“如麻雀一般害羞,像燕子一样任性。”        他就寝的时间是十点三十分,睡前他会回顾一整天的活动;一瞬间这些记忆就被粉碎了。睡觉时克里希那吉像鸟儿一样自然地把身体收起来。他不喜欢被突然摇醒。他说他很少做梦。早上起来时,他的床单连一点皱纹都没有。        他愿意尝试各种的草药和《吠陀经》的自然疗法;但是他对现代医药却敬而远之。他对食物有特别的嗜好,有时他把牛奶和橙汁混在一起,有时放弃牛奶,又有些时候只吃生食。他的朋友都觉得他很有趣。他从不让任何人向他顶礼、膜拜,如果有人这么做,他会立刻回敬对方。        公开演讲有时一来就是七千个人,他仍然穿着镶红边的多蒂和蜂蜜色的长袍。他走上讲台,四周都是人,但是接触不到他。讲台上的克里希那吉显得光华四射,具有一股强大的摄受力。        他说话时背脊挺直,嗓音清晰,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双手安适地放在腿上;有时会做出一些象征性的手势,犹如在阳光中开展的花瓣。两个小时之中,听众默然无语,连身体的动作都没有。演讲结束,克里希那吉通常静坐一会儿,然后双手合十向听众示意。接着群众便大量涌到他身边,他的身体因为充满着能量,显得微微颤抖,他让那些涌上来的群众握住他的双手,然后才慢慢脱身。克里希那吉从讲台上走下来,人们挤得他几乎无法走路:他们弯腰向他顶礼,他慈祥地摸着他们的脸孔。他伸开两只手臂,像狮子一般稳重庄严地穿过大厅,眼神和成千上百的人交会。一哄而上的情况很难避免,但是他的定力往往能维持住秩序,人们自然会让出一条通道给他。坐进汽车里,陪同他的人如果想关上窗户,他会加以制止。车子开往大门口,一路上他都把手伸出窗外,那些群众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接受他的祝福。警察看到涌上来的人太多,于是命令他们离开。克里希那吉握着那名警察的手,温柔地制止了他。那名警察立刻放下警棍,跪下来向克里希那吉顶礼。克里希那吉下车将他扶起。回到车里,他仍然握着他的手。车子开动时,那名警察还是不肯松开他的手,一直跟着车子跑了很久。        一群孩子等在佩达尔路的公寓外,手上拿着茉莉和玫瑰串成的花环,象征着珍珠、红宝和绿宝。他优雅地接下花环,套在颈子上一会儿,才把它交给旁边的孩子。和他相处一直都是很辛苦的事,他像一团熊熊烈火,身边的伙伴必须花上一段时间才能习惯。有时他会拷问他的朋友,要求他们全神贯注地观察。他总是很仔细地观察周围的人是否对别人的话语产生强烈的反应。退化的心智根本无法在他身边逗留——你如果不能与他并驾齐驱,就会被远远抛在后头。这股能量实在太强,如果不能进入其中,你就毫无立足之地。        他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心智从不懈怠。他说他上了年纪之后,那股无限的能量仍然在透过他运作。时间愈紧迫,精力就愈强,好像没有任何事能令他疲倦。他勤练自己的身体,走路的步伐比从前更快,年龄比他小一半的人,都无法跟上他的脚步。只有躺在床上时,他才显得衰老,但是在早餐或午餐的讨论会上,或是在演讲时,他的每一条皱纹都消失了,他的皮肤如天人一般晶莹剔透。        九十岁的克里希那吉还是到处旅行、演讲,找寻那些清醒而又有能力觉察的心智。        1980年时克里希那吉告诉我,如果他停止演说,他的身体就会死亡。这副身体存在只有一个目的:披露教诲。
 
思想真能解决人类的问题吗?(2007-01-07 23:14:03)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摘自YOU ARE THE WORLD一书,克里希那穆提著,胡因梦译。该书中文简体字版将于今年三月出版。
 
全人类都存在于我们的显意识及深层的无意识里面。每个人都是数千年的演化成果;这些纪录,人类所有的历史、所有的知识及过往的一切,全都深埋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
 
        旅行时你会察觉到,世界各地的人问题虽然看似不同,实则无太大的差异。四处都有暴力问题,也有自由与否的问题;以及该如何让人与人的关系变得更真实更美好一些,这样人们才能活得安宁,有修养,不致于经常和自己或邻人产生冲突。除此之外,整个亚洲到处都可以看见贫穷、饥饿以及彻底的绝望。美国与西欧面临的却是经济繁荣带来的问题;经济繁荣但缺乏素朴精神,暴力就会随之而起。目前西方社会充斥着各种形式的奢华享受,已经到达彻底腐败和不道德的程度了。
        此外还有组织化的宗教──世界各地的人多多少少都在排拒它──所造成的问题,以及什么是宗教精神、什么是冥想等等──这些都不是亚洲独有的问题。然而讲者本身并不代表任何思想体系──印度的或其它区域的,因为讲者并不是专家学者,只要我们能共同探索这些问题,或许就能建立起正确的交流与沟通;不过切记语言并非事物本身,无论我们阐述得多么仔细,多么错综复杂,多么合理,仍然不是事物本身。
        由印度教、回教、基督教等所造成的思想分裂,已经为世界带来无法估量的伤害,而且制造了这么多的仇恨与对立。一切宗教或政治上的意识形态都是愚蠢的,因为这些都只不过是观念罢了,但不幸却造成了人类的分裂。
        这些意识形态带来了诸多的战争;虽然人们在宗教信仰上还算是有某种程度的宽容性,可是一旦超越了某个界线,接下来的就是毁灭、偏狭、残忍与暴力──宗教战争。意识形态也同样带来了国族之间的分裂,譬如黑人的国家主义以及各部落之间的战役。
        我们人类真有可能和平地、自由地、正直地共处于世上吗?自由绝对是必要的,但不是为所欲为式的自由,因为个人永远是受制的──不论他住在印度或任何一个国家都一样──他永远都受到他的社会、文化以及他整个思想结构的制约。那么,人有没有可能从这些制约之中彻底解脱出来,不只是意识形态或观念上的解脱,也包括心理上的、内在的自由?否则我根本看不到民主的可能性,也看不到展现正确行为的可能性。甚至连“正确行为”这样的说法都遭到了藐视,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能运用这些词汇而不致于造成讥讽的反应。
        自由不是一种概念;有关自由的哲学并不是自由本身。一个人要不是真的自由了,就是仍然不自由。身处牢狱中的人,不论这牢狱点缀得多美,仍然是不自由的。自由并不是一种陷入思维中的状态。思想不可能是自由的。思想乃是记忆、知识及经验的产物;它永远是历史的成果,而且不可能带来自由,因为自由只有在活生生的当下、在日常生活里才会出现。自由不是从某个东西之中解脱出来──从某个东西之中解脱出来,只不过是一种反应罢了。
        人类为什么会赋予思想这么高的重要性?──思想往往会形成概念,然后人就按照这些概念而活。形成一些意识形态,臣服于这些意识形态,乃是世上显而易见的事。希特勒的纳粹运动,共产主义的革命,宗教组织的形成、包括天主教、印度教、基督教的新教等等,数十年来都在透过宣传确立自己的意识形态,而且不断地藉由威胁及承诺驱使人臣服其下。你可以在世界各地观察到这个现象;你会发现人类一向赋予思想过高的意义及重要性。愈是学有专精,智力愈是高超,就越重视思想。因此我们现在要问的是:思想真能解决人类的问题吗?
        世界各地都有暴力问题,不单是巴黎、罗马、伦敦、哥伦比亚、此地,其它各地也都出现了学运抗争,而且黑人与白人、印度教徒与回教徒,也越来越彼此仇视。人心之中不知怀着多少的残忍与暴力──虽然外表上看来很有学养,反应有节制,口里不时祈求着和平的降临。这份暴力,就是宗教派别、政治及种族界分造成的结果。
        这份深埋于人心深处的暴力,可不可能得到彻底的改变及转化,好让人们活在和平的氛围里?人心深处的暴力显然是从动物性及社会承继而来的。人类已经把战争视为一种生活方式了;虽然各地偶尔有一些反战论者持着标语反对战争,但总有一些人是爱好打仗的!或许有人不赞成打越战,不过他们还是可能为了别的议题而抗争,引起另一种形式的战争。因此,人类已经接受了内心及外在世界的争战,也就是冲突,并视其为一种生活方式。
        人类的显意识及潜意识里的心态,制造出了相对应的社会结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接着我们又要问了:人类有没有可能在适应教育、接受社会规范及文化熏陶之下,同时产生心理上的真实革命?
        心理上的革命有可能立即出现吗?不是在未来,也不是渐进式的,因为房子已经失火了,你不可能慢条斯理地谈论着如何救火的问题;你已经没有时间了,而且时间本来只是一种幻觉罢了。因此,什么能真的令人类改变?什么东西能够让身为人类的你我真的改变?难道必须倚赖奖赏与惩罚吗?这些方法早就试过了。地狱的惩罚、进天堂的承诺等等,这些方法都用过了,但人类并没有多大改变;他仍然善妒、贪婪、暴戾、迷信、充满着恐惧。单凭内在或外在的动机,并不能带来彻底的改变。透过理性分析来了解人为什么会如此暴戾、恐惧、贪得无餍、好斗、野心勃勃──分析是很容易的一种方式──难道就能带来改变吗?很显然不能,那么到底什么方式才能带来立即而非渐进式的心理革命?对我而言,这似乎才是最重要的人生议题。
        分析──专家学者的分析或反省式的分析──并不能带来解答。分析一向需要时间,而且需要大量的洞见,你的分析一旦出了错,接下来的分析就会跟着出错。如果你的分析得到了某种结论,而你立即从这个结论往下推演,那么你也受到了阻碍。此外,在分析之中还有“分析者”与“被分析之物”的对立问题。
        若是不透过动机、分析或对肇因的探究,我们要如何才能带来心理上的彻底革命?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出自己愤怒的原因,但这并不能制止你的愤怒。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出战争的起因,包括经济上的、国族的、宗教上的议题,或是政治人物的颜面问题、意识形态等等的问题;但我们仍然在互相残杀。五千年来已经出现过一万五千场重大的战争──我们到现在仍然没有爱,没有慈悲。
        一旦洞察到这个问题的真相,我们不可避免地会面临“分析者与被分析之物”、“观者与被观之物”、“思想者与其思想”之间的界分是否真实的问题,不是理论上而是真的有这样的问题吗?这个“观者”──这个让你产生“看与听”的存在中心──是否只是一个把自己与被观之物分开来的概念性存有罢了?如果你说你在生气,那么这股怒气与那个知道自己正在生气的存有,是不是真的有区别?那股暴力不就是观者的一部分吗?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必须试着去了解它。我们若是关心当下立即产生心理上的革命──不是未来才产生一些变化──这个议题,就必须试着去了解这件事──这个所谓的“观者”、“我”、“自我”、“思想者”或“经验者”,与被观之物、经验或思想,真的有差别吗?当你在看着一棵树、观察一只飞鸟、欣赏水面上的月光时,那个“经验者”真的有别于他所看到的一切吗?当我们在看一棵树时,我们是真的在看它吗?请再随着我探究一下。我们可曾直接地看过一棵树,还是只透过知识组成的意象或过去的经验在看它?你可能会说,“是的,我知道它的颜色有多美,形状有多么好看。”但你只是在透过记忆、透过以往对它的感觉,再次享受起那份快感而已。你可曾观察过那“观者”与被观之物的差异?除非你曾深入于这个议题,否则接下来要谈的事很可能被你疏忽掉。其实只要“观者”与“被观之物”是分开来的,冲突就一定会出现。只要心中一产生对去年秋色的回忆、认知及意象,“观者”与“被观之物”的界分及冲突就出现了。制造出这种界分的正是思想本身。假如你看着你的邻居、你的妻子、你的丈夫、你的男友或女友,不论眼前是谁,这时你能不能不带任何意象或过往的记忆,直接看着这个人?因为如果带着某种意象去看此人,你们的关系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两组意象所形成的不直接关系;只有概念性的关系,而没有真实的关系。
        我们都住在概念世界里,一个由思想构成的世界。我们总试图借着思想来解决所有的问题,从最机械化的到最深的心理问题。
        如果“观者”与“被观之物”的确有区别,那么这份区别即是人类冲突的源头。当你说你爱某人时,那种感觉真的是爱吗?其中必定有“观者”与被观的对象之间的界分?这种“爱”本是思想的产物,一种会造成界分的概念,因此并不是真正的爱。
        思想是不是我们用来解决所有的人类问题的唯一手段?也许是的,我们正在质疑这件事,我们并没有立刻下结论。也许思想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除了机械性的、技术性的或科学性的问题之外。
        当“观者”即是“被观”之物时,冲突就停止了。这种情境很容易发生,而且很平常;每当重大危机出现时,“观者”与“被观之物”的界分就不见了;这时行动会立即产生。假如一个人的生活里出现了重大危机──我们总是在逃避危机──他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件事。在这种情况之下,脑子里虽然还有许多老旧的记忆,故而无法立即做反应,但行动已经产生了。这时心理上已经出现了立即的革命,也就是“观者”与“被观之物”的界分不见了。换句话说:我们一向活在过往的历史里,所有的知识都属于过去的历史。人终其一生都活在过去,活在已经发生过的事物里面──从其中再产生出“过去的我是什么”以及“我将来应该怎么样”等等的想法。人生基本上就是奠基于昨日的种种,而“昨日的种种”只会使我们变得无感,剥夺掉我们本有的天真与易感性。因此,“昨日的种种”便是那“观者”本身;“观者”的心中充斥着一层又一层显意识及无意识的记忆。
        全人类都存在于我们的显意识及深层的无意识里面。每个人都是数千年的演化成果;这些纪录,人类所有的历史、所有的知识及过往的一切,全都深埋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中──如果你能深入地探究,就会发现它们,因此自我认识才会变得那么重要。“自我”已经变成了一个二手货;我们不断地重复别人的话语,不论是弗罗伊德或任何一个专家的见解。如果你真想认识自己,绝不能借着专家的眼睛来看自己;你必须直接了当地观察自己。
        你如何能在不成为“观者”的情况下来认识自己呢?你所谓的“认识”到底是什么?──我现在并不是在说双关语。我是在执疑我们所谓的“认识”到底是什么?什么时候我们才是真的在认识一个东西?我们可以说我“认识”梵文,我“认识”拉丁文,我“了解”我的妻子或丈夫。我们可以学着去认识一种语言,但我真的了解我的妻子或丈夫吗?当我说我了解我的妻子时,我会不会立即产生一个有关她的意象:这个意象永远属于过往的历史;这个意象会阻碍我对她的观察──她目前可能已经有所改变了。因此我真能说我“了解”吗?当你问到:“我能不能在不形成观者的情况下来认识自己?”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这是十分复杂的一件事:我学着认识自己,在学习的过程中我累积了许多有关自己的知识,亦即过往的一切,然后我又继续累积对自己的认识。我藉由这些累积的知识来观察自己,并试图对自己产生一些认识,这个做法行得通吗?显然是行不通的。
        观察自己与认识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观察是一种不间断或不累积的过程,“自我”则是一个不断在改变的东西,它总是有新的想法、新的感觉、新的变动、新的暗示、新的迹象。观察并不是与未来或过去相关的一种状态;我不能说我已经观察到了,或是我将要观察。因为心永远处在一种不断观察的状态里,它永远活在当下,永远是新鲜的;它不被累积下来的知识所败坏。如果你深深地探索下去,就会发现存在的只有不间断的观察而非知识的累积;然后心就会变得异常醒觉、敏锐。因此我永远无法说我“认识”自己,任何一个人如果说“我认识”,显然就还不认识什么。观察乃是一种活跃而不间断的过程;它跟已经有所认识是无关的。我“认识”为的是在已经学会的东西上再添加一些东西,但若想观察自己,就必须拥有观察的自由,可是如果藉由过去的知识来进行观察,自由就被否定了。
 人心能摆脱恐惧吗?(2007-01-17 23:07:34)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摘自YOU ARE THE WORLD一书,克里希那穆提著,胡因梦译。 
白天如果能留意地觉知一言一行以及所有发生的事,我们深埋的恐惧及表层的恐惧就会暴露出来;然后你的睡眠才会彻底安祥,没有一丝的梦境,而且隔天早上起来,你的心会变得十分清明、无邪而活泼。        我们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问题,很不幸的是我们往往会倚赖别人,譬如专家学者,来解决这些问题。世界各地的宗教已经提供了各种逃避这些问题的方法,此外科学也被视为可以帮助人类解决这些问题的方式之一;或者教育也能解除这些问题,可是你会发现这些问题不断在增长,而且变得愈来愈紧迫、复杂,好像永无止境似的。你会逐渐发现我们谁也无法倚赖,不论是僧侣、科学家或专家学者都无法倚赖。这些人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因此你必须独自去探索它们;战争、宗教信仰的分歧、人与人的对立、人性之中的暴力等等,这一切都在持续地发生;恐惧与痛苦也一直在继续增长。
        你会发现你必须亲自去探索这一切;你也会体认到根本没有所谓的“权威”可以倚赖。任何一种形式的“权威”(除了科技上的专业权威之外)都失效了。人类把这些“权威”视为能带来和平的工具或引领者,可是因为他们失败了,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所以才会普遍出现对“权威”的反叛,包括宗教与道德上的反动。你会发现美国这个不到三百年历史的年青国家,在尚未成熟之前已经出现了衰败的迹象;处处皆是失序、冲突与困惑,还有无法避免的恐惧与痛苦。这些外在事件必然会迫使人为自己寻找解答;可是你必须把过去的一切一笔勾消,重新开始,并且认清没有任何一个外在的权威可以帮助你。没有任何信仰、宗教派别或道德准则可以带来真正的帮助。过往的救主或经典已经失去了重要性。人被迫靠自己来进行检视、探索与质疑,这样人心才能变得清明;它不再受制、颠倒或扭曲。
        然而我们真能靠自己来发现正确的答案吗?我们的心是如此地受制,它真的能获得最终的自由吗?──包括显意识与无意识在内?
        人心能摆脱恐惧吗?这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议题。人心能不能从富有感染性的恐惧之中解脱出来?让我们来探索一下。不是一种理论上的探讨,而是真的觉察到自己的恐惧,包括生理及心理的,显意识及无意识底端的恐惧。有没有这个可能性?你或许能觉知到生理上的恐惧──这比较容易办到,但你能否觉察到无意识底端的恐惧?
        任何一种形式的恐惧都会污染心智,令其颠倒,带来困惑与精神官能症。处在恐惧之中,心是不可能清明的。我们要切记的一点是,无论怎么仔细地分析恐惧或创立对恐惧的种种理论,最终我们还是会害怕。但如果我们能深入地探究它,真的去体察它,或许就能彻底解除它了。
        某些恐惧是可以被意识到的:“我怕失业。”“我怕我的妻子会跑掉。”“我害怕独处”“我怕没有人爱我。”“我怕死。”等等。此外我们也害怕面对人生显而易见的乏味、无意义以及永无止境的陷溺,还有受教育、到工厂或办公室上班谋生,养育子女,偶尔享受一下性爱的愉悦以及不可避免的痛苦与死亡所带来的厌烦感。这一切都会助长恐惧,显意识的恐惧。我们能不能面对这所有的恐惧,穿越它们,而不再感到害怕。我们能不能扫除这一切,得到真正的自由?如果做不到,那么显然我们就会继续活在焦虑、自责、不确定感之中,而且会有越来越多的烦恼。
        然而恐惧到底是什么?我们真的认识恐惧吗?还是只有在它结束之后我们才发现自己有过这种情绪?去弄清楚它是很重要的事。我们可曾直接了当地接触过恐惧,还是我们的心已经对它习以为常,而且永远都在逃避它,因此从未跟这所谓“恐惧”的东西有过直接的接触?如果你能接受自己的恐惧,那么当我们共同探索它的时候,或许就能对它产生直接的了解了。
        恐惧到底是什么?它是怎么产生的?它的结构及本质是什么?譬如我们刚才举出了害怕舆论这件事;这里面其实涉及了好几种东西,包括怕失业等等。这类的恐惧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它是不是时间的产物?如果我已经了解了恐惧的起因,它会不会因此而消失?它会不会因为探索、分析及寻找到起因而消失?譬如我怕某种东西,就说是死亡好了,或者我怕明天过后会发生的事、以前曾经发生过的事;但是让这份恐惧延续下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也许做错过某件事,说错过某句话,一些属于过往历史的事;或者你很怕未来可能会生病、失业等等。因此我们有属于过去的恐惧,也有属于未来的恐惧。属于过去的恐惧是已经发生过的,属于未来的恐惧则是可能会发生的。
        然而是什么东西令过去的恐惧以及未来的恐惧继续存在呢?很显然是思想──有关过去种种的回忆,或者某个曾经有过的病痛可能在未来复发,等等。恐惧是由记忆及思想支撑的。忆起过去的痛苦或快乐,会让恐惧延续下去,得到滋养与支撑。有关未来的苦与乐,也是一种思维活动。
        我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感到恐惧,因为它可能造成未来的某种结果。因此,思想就是一种心理上的时间感,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思想造成的心理时间感与外在的时间是两回事。
        把时间划分成昨日、今日及明日的思想,助长了心中的恐惧。思想制造出了当下与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之间的界分。思想藉由心理上的时间感促成了恐惧;思想就是恐惧的源头;思想也是痛苦的源头。我们接不接受这个观点?我们是否能真的看到思想的本质、运作的模式,以及如何制造出了整个过去、现在、未来的结构?我们是否能认清思想藉由分析而发现了恐惧的肇因,但这必须经过一些时日才能达成,所以根本没有解除恐惧?在恐惧的肇因与恐惧的止息之间,往往会产生恐惧的行动。譬如一个暴戾的人发明了无暴力的理论;他说:“我有一天会变得平和。”其实他只是在播下暴力的种子。因此,我们如果利用时间──也就是思想──做为解脱恐惧的工具,我们就永远也无法解除恐惧了。恐惧是不能藉由思想来解决的,因为助长恐惧的就是思想。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如果思想不是脱离恐惧的方式,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我们必须很清楚地去探索这个问题,不是在头脑里想一想就算了,也不是赞同与否的问题,而是必须深入地探究它,如果我们够认真的话。因此思想就是助长恐惧与快乐的一种东西。假如我们认清了思想会助长巨大的恐惧感,而且根本无法解除恐惧,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我希望你能亲自回答这个问题而不是等着我来回答。如果你不是在等着我回答,你就会面对它,而它势必会带给你挑战,所以你必须响应它。但如果你以老旧的反应来响应这个挑战,那么你会怎样──你其实仍然在害怕。这个挑战是崭新的,立即的,而思想只会助长恐惧,思想无法止息恐惧,那么你该怎么办?
        首先,当你说出:“我已经了解了思想的整个本质与结构。”时,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你所谓的“我了解了。”“我已经了解它了。”或“我已经发现了思想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个会说出“我已经了解了。”的心智,到底是处在什么样的状态?
        请仔细听我说,不要下任何论断。我们现在要问的是:思想真能了解任何事吗?你告诉了我某件事,譬如你为我仔细说明了现代生活的各种复杂面向,于是我说:“我明白了。”这不仅只是字面上的了解,还包含对整个内容及深层面向的体认,因此我认清了人类是如何深陷于神经质的、官能症式的恐怖状态里。如果我们是以所有的感官、神经系统及知觉在了解这件事,那么我们就再也不会陷入其中了。我一旦体认到眼镜蛇的危险,就不可能再靠近它了。即使我再靠近它,我的行动也会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我已经了解了它。
        因此,我们是不是真的了解了思想的本质、思想的产物,亦即恐惧与快乐?我们是否真的有所领会?是否确实了知它是如何运作的,而不只是理论上的认知,或字面及逻辑上的理解?如果我对字面的解释已经心满意足,那么我就是在玩文字游戏。但如果这些解释可以让我直接觉知到那个被描述的对象,那么截然不同的行动就会产生。(就像一个正在挨饿的人,他真正需要的是食物而不是你对食物的描述。)
        当一个人发现了思想是如何在助长恐惧时,会发生什么事呢?当你对一个饥饿的人描述食物有多好吃时,他会有什么反应?他可能会说:“不要对我描述食物有多好吃,赶快把它拿给我吧!”这时你必须有立即的行动而非理论。因此你如果说:“我了解了!”就意味着你不断地在认识思想、恐惧及快乐;你的行动是从这种持续不断的认识之中产生的;如果你能如此去认识恐惧,恐惧就会止息下来。
        某些恐惧从未被揭露过,它们是深埋在内心底端的秘密,那么意识心要如何揭露它们呢?通常意识心必须藉由梦境来觉知这些恐惧带来的暗示,但是当人们梦见它们时,是否能诠释得清楚?如果一个人无法靠自己来了解它们,就必须倚赖外在的诠释者,但这个诠释者也只能依据自己的方式或专业训练来加以解析。另外还有一种情况是自己一边在做梦,一边在解梦。
        但人为什么会做梦?专家说人必须做梦,否则就会发狂;我可不能确定人是不是必须做梦。我们为什么不能在白天清醒时开放地觉知无意识里的暗示或提示;这样我们就根本不会做梦了?如果我们在睡觉时还不停地做梦,我们的心就不可能安静,不可能更新。因此,心有没有可能在白天完全开放,保持警醒及觉知,以便让深埋的恐惧带来的暗示及提示被观察到及消化掉?
        白天如果能留意地觉知一言一行以及所有发生的事,我们深埋的恐惧及表层的恐惧就会暴露出来;然后你的睡眠才会彻底安祥,没有一丝的梦境,而且隔天早上起来,你的心会变得十分清明、无邪而活泼。这并不是一种理论──试试看就知道了。
 
享乐与恐惧——这个时代的基本特征(2007-01-23 21:26:31)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柏克莱大学演讲录》,摘自YOU ARE THE WORLD一书,克里希那穆提著,胡因梦译。             
 
如果我们探入内在的恐惧,往往会发现我们的整个社会结构就是奠基在享乐主义之上的,因为大部分的人都在追求享乐,但只要人们追求享乐,就一定会滋生恐惧。恐惧与享乐是如影随形的,这是很明显的一件事。
 
        能够聆听是最重要的事,不只是听讲者的话,还要觉察自己内心的反应,因为讲者并不想处理任何哲学议题,也不代表印度或印度的任何一派哲学。我们关切的是整体人类的问题,而不是什么哲学或信仰上的议题。我们关切的是人类的痛苦,我们大部分人的痛苦、焦虑、恐惧、希望与绝望,以及存在于世界各地的失序情况。我们必须为这些失序的情况、为越战负责,因为这所有的混乱都是由我们造成的。身为不同国家及社会里的一份子,我们必须为正在发生的事负责。我不认为我们真的认清了这份责任有多么重大。有些人或许已经感受到这份责任而想做些什么,譬如加入某个特定的组织或特定的信仰,将一切都奉献给这份理想或行动。但这并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也不能卸除掉我们的责任。
        因此,我们首先必须试着去了解人类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而不是该怎么去解决;那是以后的事。
        大部分的人都很想做点事,我们都想致力于某种改革的行动,但不幸的是,这往往会导致更大的混乱、困惑与蛮横。我认为我们必须从整体而非局部来看待这些问题,包括生活中的上班、家人、爱、性、冲突、野心以及对死亡的了解等等;此外还有所谓的“上帝到底是什么”或者什么是真理等等的问题。我们必须从整体来看这一切,不过对我们来说这可能有点困难,因为我们已经习于对烦恼采取立即的行动与反应,故而看不到人类所有的问题都是相依相生的。因此,在心理上产生革命,似乎远比经济或社会革命──譬如建立某种体制,不论是在美国、法国或印度──都重要得多,因为人类的问题絶非成为社会运动者,加入某个团体,退避到寺庙里去冥想、习禅、练瑜伽,所能解决的。
        在你们还未向讲者提出问题之前,首先让我们检视一下这个问题。这可不是听完一个多小时的演讲回家后就忘得一干二净的那一类问题。我们现在要谈的是全人类的问题。你我今晚势必要下一点功夫来探索它才行。你们来这里并不仅仅是在搜集一些可以被赞同或不赞同的观念,也不是要弄清楚讲者将说些什么。你们会发现他想说的并不多,因为我们必须共同检视这些问题,不是去下任何定论而是去了解这些问题;了解就能带来属于自己的行动。因此请容许我做个建议──只要听就够了,不要下任何结论。聆听但不要有任何偏见或成见。因为多少世纪以来我们一直在玩文字游戏、概念游戏,以及让我们原地踏歩的各种意识形态,所以我们仍然在受苦、仍然处在骚乱中。我们仍然在追寻非同至乐的享乐。
        我们已经说过,我们关切的是整体人生的问题而非其中的一个局部,因此我们要先弄清楚我们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而不是如何去解决它们,如何对治它们。因为一旦了解了问题是什么,那份了解的本身就能带来属于自己的行动,我认为这是必须先弄清楚的事。我们大部分的人都带着结论及假设在看问题,我们的观察之中缺乏自由,我们无法自在地去看眼前的事实。然而一旦有了观察的自由,探索问题的自由,从那份观察或探索之中就会产生了解。这份了解本身就是一种行动,但不是从结论中产生的行动。我们将一歩歩地深入探讨,或许逐渐就能了解彼此了。
        你们知道吗,无论走到哪里,人都是大同小异的。他们的态度、举止以及外在的行为模式或许有所差异,但是在心理上,他们的问题都差不多。全世界的人都充满着困惑,这是我所观察到的第一件事。由于不确定感及不安全感,人不断地向外追寻、求取,想找到一条脱离混乱的出路。因此他去找老师、瑜伽士或上师,甚至哲学家;他四处寻求答案,而这很可能也是你们会来这里的原因,因为我们都想找到脱离这个陷阱的方式,可是却不知道造成这个陷阱的就是我们──是我们自己而不是别人。我们身处的社会及世界就是我们本身,这个世界跟我们是没有分别的。我们是什么样子,世界就什么样子,而我们都很困惑、野心勃勃、贪婪,追求权力、地位与威望。因为我们残忍、好竞争、充满着攻击性,所以才会建构出一个残忍、暴戾、充满着攻击性的社会。对我而言,我们的首要责任就是去了解自己,因为我们就是这个世界。这并不是一种自我中心的受制观点,一旦开始深入于这些问题,你自然就明白了。
        当我们去观察外在世界与内心时,我们看到了什么问题?是经济问题,黑白种族问题,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对立问题,某个宗教对抗另一个宗教──难道是这些问题吗?还是,真正的问题比这些都要深得多,而且大多属于心理层次的问题?很显然问题并不在外面,它们大多属于内在问题。
        如同我们所说的,人类的本质就是残忍的、好竞争的、富攻击性及掌控性的;如果去观察自己,你就会发现这些真相。请容许我做个建议,今晚及接下来的三个晚上我们要说的东西,将不会是一系列观念上的灌输。讲者真正想讲的是一些你可以在自己身上观察到的心理事实,因此你可以利用讲者的话来做自我观察。你可以把讲者当成一面镜子来如实地观察自己,不带任何扭曲地觉知自己的真相。世上最重要的事就是去觉知你自己,不是依据某个专家的观点,而是真的去观察你自己。然后你会发现你就是这个世界:仇恨、恐惧、国家主义、宗教的分歧、相信这个不相信那个,等等。透过对这些问题的观察,我们就会觉知到自己的真相。然而我们每一个人面临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是某个独立出来的问题,譬如经济或种族问题,或是特定的恐惧、精神官能症、相不相信上帝或隶属于某个宗派之类的问题?你是把人生看成一个整体,还是只锁定其中的某个问题,然后把所有的能量及思想都都倾吐在上面?我们能不能从整体来看人生?人生包含了经济上的压力、宗教信仰及教条、国与国的分裂与种族偏见。人生就是这些恐惧、焦虑、不确定感、折磨与痛苦。人生也包含了爱、享乐、性、死亡,以及人们不断在质疑的那个问题: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实相,某种“化外之境”,某个可以藉由冥想而发现的东西?人类一直在质疑这件事,所以我们不能把它撇到一边,只关心日常生活里的事,就好像它没有任何正当性似的。我们很想知道是否有一个永恒的东西,一个超越时间的实相,这一切都是我们思考的议题,因此存在的不只是某个特定的问题。当你观察到这一点时,你会发现所有的问题都是相依相生的。如果你彻底了解了某个问题,自然会了解其它的问题。
        因此,从人的角度来看人生地图,你会发现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恐惧。不是特定的恐惧,而是所有的恐惧:譬如对生活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无法满足或失败的恐惧,对被掌控、被压制的恐惧,对不安全的恐惧,对孤独或不被爱的恐惧。一旦有了恐惧,就会有攻击性。恐惧会令人变得非常好动,不只是想逃避恐惧,而是恐惧本身就带会带来具有攻击性的行动。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自己去观察一下就知道了。恐惧乃是人生最主要的课题之一,但是它该如何解除呢?人能不能一劳永逸地解除恐惧,不只是在显意识的层次,同时也包括内心隐密的层次?这份恐惧能藉由分析而解除吗?它能透过逃避而扫除掉吗?因此真正的问题是:一个害怕生活,害怕过去、现在及未来的心,要如何才能从恐惧之中彻底解脱出来?它如何能一点一滴地解除掉恐惧,这是首先要探索的问题。一个认为自己必须花时间藉由分析或内观来解除恐惧的受制之心,要如何一歩歩地摆脱掉恐惧?这是传统所采取的方式。譬如某些人有暴力倾向,却强调无暴力的理想。他们说:“我们将逐渐达成无暴力的状态,到那时心里就完全没有暴力倾向了。”但这需要时间,也许得花上十年,甚至一辈子才能达到这种状态,可是在过程中你一直都是暴戾的;你一直都在种下暴力的种子。因此必定有一个方式可以立即止息暴力;不必透过时间、不必透过分析而达成,否则我们人类就注定要暴戾一辈子了。同样的道理,恐惧是否也能彻底止息?心能不能彻底从恐惧之中解脱出来?不是等到生命终结时,而是现在?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如果你曾经问过,你可能会说:“这怎么可能达得到”或“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因此你一直活在恐惧中,你一边带着暴力倾向在生活,却又一边想培养勇气,或者去抗拒它、压抑它、逃避它,追求某种非暴力的理念。其实所有的理念都是愚蠢的,因为当你在追求某种理念或理想时,你就是在逃避真相,而当你在逃避真相时,就不可能了解真相是什么了。因此若想了解恐惧,第一件事就是不逃避,这可以说是最困难的一件事了:不试图藉由分析来逃避它,也不试图藉由喝酒、上教堂或其它各种的活动来逃避它。其实不论是藉由酒精、药物、性交或上帝来逃避,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因此我们能不能停止逃避,这是在了解恐惧和解除恐惧的过程中首先必须认清的一件事。
        你们知道吗?对大部分的人而言,自由并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我们只想从某个特定的事物之中解脱出来,例如从当下的压力或强求之中解脱出来。然而自由是截然不同的一种东西;自由并不是为所欲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自由需要极高的纪律,但不是军人的那种纪律,不是压制或臣服式的纪律。“纪律”这个字意味着觉察,这个字的字根指的就是觉察,若想觉察某个东西──不论是什么东西──势必需要一些纪律,而觉察本身就是一种纪律;并不是先建立起纪律然后才去觉察什么。其实觉察的活动就是纪律,它能帮助我们摆脱所有的压抑和模仿。因此你能否从恐惧之中解脱出来,从宗教与国族的界分、我的家族与你的家族之间的界分解脱出来?
        当你认出恐惧时,你会发现它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一切事物变得暗沉,你的心会失去清明度,看不见人生的真相是什么,或者真正的问题是什么。因此我认为,首先我们必须问自己,我们是否真的能从恐惧之中解脱出来,包括生理与心理的。当你的身体面临危险时你会产生反应,这是一种本能智慧;这并不是恐惧,否则你很可能会让自己毁灭掉。然而当心理上产生恐惧时──对未来、过去以及当下的恐惧──智慧就无法运作了。如果我们探入内在的恐惧,往往会发现我们的整个社会结构就是奠基在享乐主义之上的,因为大部分的人都在追求享乐,但只要人们追求享乐,就一定会滋生恐惧。恐惧与享乐是如影随形的,这是很明显的一件事。
 唯一的革命(2007-03-01 10:59:10)转载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由我翻译的克氏的一本演讲录You are the World,近期将由台湾的方智出版社和大陆的立品图书公司同步出版,下面是刚刚写好的译者序:
 
        本书纪录的是上个世纪70年代克氏在美国几所大学演讲的内容。从今日的角度来看,这些教诲仍然清晰而精准地反映出人类正在面临的时弊;事实上,人类与数十年前并无二致,国与国之间的仇杀、温室效应带来的燃眉危机、宗教信仰引起的派系对立、穷富不均以及种种身心失衡现象,在在都显示克所指出的“内在革命”,或许才是世上“唯一”能生效的革命。
        然而若想促成这场变革,就必须从根本上找出世界的乱源,藉由克的洞见我们会发现一切问题皆出自“观与被观”、“分析者与被分析的对象”之间的二元对立。换句话说,我们每个人既是主观的观察者与分析者,同时也是被自己观察及分析的对象。基于“原始无明”,我们与生俱来就带着一种牢不可破的自我实存感,加上后天教育灌输进来的社会规范、意识形态与伦理道德,这个自我便发展出了一种神经质式的自我监督倾向,继而延生出分别意识所造成的对错、是非等等的概念,于是罪恶感、理想主义、伪善、恐惧、掩饰、逃避等等的心理问题便逐渐形成。由于不敢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内在问题,于是人们不由自主地将其投射于外,继而演变成对他人的愤怒、敌对与不满,整个世界的暴力问题就这么像滚雪球一般变得越来越严重,越来越离谱。
        然而要解除这个根本幻象,是不能完全依赖专家学者、大师或圣人的,因为任何一种形式的“权威”都可能遮蔽住我们内心的觉知之光,因此只有靠自己探究到暴力底端的恐惧与生存焦虑,才可能借着亲身的体悟来转化这些根深蒂固的情绪模式。这“探究”二字,在克氏的观点里并不是一种头脑的分析活动,而是一种“证”或“觉”的过程。在这个环节上,选择世俗生活形式的人似乎很难有明确的体认,因为外务总是不断地迫使我们去面对,几乎没有足够的能量去觉知内在发生了什么,因此大部分的人只能在工作及家务之余抽空进行一些仪式化的灵修活动,以平衡日常的外求活动所造成的虚耗。但是一个对世界对自己的生命真正认真的人,不可能满足于这种自我安慰式的灵修方式;他势必会产生深切的责任感与急迫感,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情──Passion这个字也有基督受难的意思──会驱迫着他深入地探究人类的苦难。
        这种探究的方式绝不是肤浅的静坐或冥想,而是一种永不止息的对内在意识流活动的见证过程。只有时时刻刻对心念、情绪及各种感受保持觉知,才可能认清自己所设定的外在问题原来全是内在问题的投射,而这便是本书的英文版书名〝You are the World〞的真谛。克氏之所以不提出任何一种刻意修炼的方法,乃是因为方法往往会阻碍我们见证到当下的内外真相。其实只要把所有预设的观念及概念放掉,以一颗无成见的心去跟克氏的洞见相应,我们就可能在阅读此书的过程里愈来愈清楚地意识到身心脱落、空寂现前的境界。因此我们可以说克氏采用的方式是一种“理入禅”的解脱途径,只要我们一直把心门敞开,便能随着他在人人本俱的探究之光与质疑的慧见之下,瞥见那毫无阻碍或执着的空性,而这空性就是人类苦难的解药。 教育即唤醒(2009-03-24 12:50:35)转载标签: 生命教育克里希那穆提教育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得知隆霖与北京的一批关心华德福教育和中国传统文化的教师、家长在筹办一家小书院,想起克氏的一篇旧文,可供关心教育的朋友参考。 我们需要怎样的教育克里希那穆提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自己受教育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上学?为什么要学习各种科目?为什么参加考试,和同学比得分高低?所谓的教育究竟含有什么意义?它涵盖了什么?这实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不只是为学生质疑这个问题,同时也跟父母、老师以及所有热爱地球的人们,共同来探究这个问题。
  我们为什么要通过竞争来受教育?难道受教育只是为了通过几项考试,得到一份工作?还是为我们在年轻时奠定基础,以便了解人生的整个过程?获得一份工作来维持生计是必要的,然而这就是一切了吗?难道我们受教育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显然,生命并不只是一份工作和职业而已,生命是极为广阔而深奥的,它是一个伟大的谜,在这个浩瀚的领域中,我们更有幸生为人类。如果我们活着只是为了谋生,我们就失去了生命的整个重点。去了解生命本身,比只是准备考试、精通数学、物理或其他科目要重要多了。
  所以,不论我们是老师还是学生,我们是否应该扪心自问为何教育他人或受教?生命到底是什么?难道生命不奇妙吗?飞鸟、花朵、翠木、蓝天、星辰、河流、游鱼……这一切都是生命。生命是贫穷的、富足的;生命是群体、种族、国家之间永不停歇的战役;生命是静思冥想;生命是所谓的宗教;同时它也是心灵中微妙的、隐藏的东西,包括羡妒、野心、激情、恐惧、成就及忧虑等等。这所有的一切以及更多的事物都是生命,然而我们通常只准备了解生命的一个小角落。
  我们通过一些考试,找到一份工作,结婚,生子,然后就越活越像一部机器。我们依然对生命恐惧、焦虑,因此帮助我们了解人生的整个过程,难道不是教育的目的?还是,教育只为我们谋职或找一份最好的工作而奠基?
  我们长大成人以后会怎么样?你是否问过自己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最大的可能是你会结婚,在你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时,可能你已经是父亲或母亲了,然后你会被一份工作绑住,或是被厨房绑住,你就在这其中渐渐衰萎。这难道就是你所有的生命了吗?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你应不应该问自己?如果你有一个富裕的家庭,那么你已经确定自己将来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因为你的父亲也许会提供你一份舒适的工作,或者你可能在婚姻中获得很多财富,但是你仍然会腐败、枯竭。你看见这点了吗?
  显然,除非教育能帮助你了解广大生命的所有精微面——它惊人的美、它的哀愁及欢乐,否则教育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你也许会得到学位,得到一连串的头衔,得到非常好的工作,然后呢?如果在这些活动的过程中,你的头脑变得迟钝、衰竭、愚蠢,那么生命的目的又是什么?所以当你年轻时,你是不是应该弄清楚生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教育的真正意义,难道不是培养你的智慧,借着它找出所有问题的答案?你知道智慧是什么吗?它是一种无限的包容力,允许你自由地思想;没有恐惧,没有公式,然后你才能发现什么是真实的、正确的事物。
  但是如果你有恐惧,你永远也不可能有智慧。任何形式的野心,不论是精神的或是物质的,都导致焦虑及恐惧。野心不能带来清明、简单而直接的心智,所以是不可能有智慧的。
  当你年轻时,生活在一个没有恐惧的环境里是非常重要的。大部分的人在年纪渐长时,都变得有所恐惧。我们对生活恐惧,怕失去工作,怕传统,怕邻居,怕丈夫或妻子的批评,怕死亡。大半的人都有不同形式的恐惧;一旦有了恐惧,便失去了智慧。我们是否可能在年轻时,便生活在无惧的气氛中,不只去做我们喜爱的事,更能了解生命的整个过程?
  生命真是美极了,它不是我们制造出的这些丑恶。惟独当你对所有的事物革新之后,你才能欣赏到它的丰富、深度及可爱。革新组织化的宗教、传统和现今败坏的社会,然后以人本的立场来探究什么是真理(不是去模仿而是去探究),这才是教育。
  服从社会、父母及老师的教导是很容易的,那是安全又容易的生存之道,不过那并不是生活,因为在其中存有恐惧、腐败及死亡。活着就是去探索什么是真相,只有在自由中才能做得到,或是当你的内心拥有永不停歇的革新时。
  但是你从没有被鼓励去做这件事,没有人告诉你要发问,去探索上帝究竟是什么,如果你开始反叛,你将和所有的错误对立。你的父母及社会要你过得安全,你自己也想过得安全。安全的生活通常代表的是模仿,所以是活在恐惧中。显然,教育的意义应该是帮助我们活得自由无惧,不是吗?创造出没有恐惧的气氛,需要你和你的老师共同进行许多的思考。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创造没有恐惧的气氛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我们必须创造它,因为这个世界已经陷在无止境的战争中,它已经被追求权力的政客误导,它充斥着律师、警察、军人以及互相抢夺地位的野心男女。还有一些所谓的圣人、宗教的教主以及他们的追随者,他们也想在今生或来世得到权力、地位。
  这是一个疯狂的、完全混乱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和别人作对,极力想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一个有权势或享福的位置。这个世界被冲突的信念、阶级意识、不同的国家主义、各种形式的愚蠢及残酷所分割,而这就是你要学着去适应的世界。你被鼓励去适应这个悲惨的社会,你的父母要你这么做,你自己也想这么做。
  然而,教育的意义只是帮助你顺应这个败坏的社会制度吗?还是要给你自由,一种全然的自由,来让你成长并创造一个不同的社会,一个新世界?我们必须拥有这份自由,不是在未来,而是现在,否则我们将被彻底消灭。我们必须立刻创造出自由的气氛,你可以在其中生活并且探索什么是真相,然后你会变得有智慧、有能力面对及了解这个世界,而不只是顺服它。因为在你的心底深处,你是不断在革新的,也只有那些不断革新的人,才会发现什么是真理,那些服从与跟随传统的人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不停探索、不停观察、不停学习,你才会发现真理、上帝或爱。如果你的心中有恐惧,你就不能探索、观察、学习,不能深入地察觉。所以,教育的意义很显然就是消除外在及内在破坏人类思想、关系及爱的那份恐惧。
教育与生活的意义(2009-04-09 08:46:37)转载标签: 克里希那穆提生命教育教育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一生的学习》第一章(克里希那穆提著,张南星译)
传统的教育,使独立思考变得极端困难。附和随从导致了平庸。如果我们崇尚成功,那么要异于众人,或是反抗环境便非易事,而且可能是危险的。想要成功的动力——这是追求物质或所谓精神上的报偿、寻求内在或外在的安全感、寻求享乐的欲望——这整个过程都会阻碍了“不满之情”,遏止了自发创造,滋生了恐惧;而恐惧,则阻碍了我们对生活加以明智地了解。   如果一个人环游世界,他将注意到,不论在印度、美洲、欧洲或是澳洲,人的本性是多么地相似。在学院、大学里,情形尤其如此。我们好像用着模型制造出一种人的典型——以寻求安全感、成为重要人物,或尽可能少思考而过着舒服日子,为其主要关心的目标。
  传统的教育,使得独立思考成了一件极端困难的事。附和随从导致平庸。如果我们崇尚成功,那么要异于众人,或是反抗环境便非易事,而且可能是危险的。想要成功的动力——这是追求物质或所谓精神上的报偿、寻求内在或外在的安全感、寻求享乐的欲望——这整个过程都会阻碍了“不满之情”,遏止了自发创造,滋生了恐惧;而恐惧,则阻碍了我们对生活加以明智地了解。随着年龄的增加,心灵便冷漠迟滞了。
  当我们寻求舒适时,通常会在生活里找到一处最没有冲突的安静角落。于是,我们便惧于跨出这块隐蔽的地方。这种对生活、对奋斗、对新经验的恐惧,扼杀了我们心中的冒险精神。我们一切的环境教养与教育都促使我们不要异于他人,惟恐自己的思想与社会上的模式相左,使我们对权威和传统给予错误的尊敬。
  幸好,有些认真的人们,愿意摒除左派或右派的偏见,而探究有关人类的问题。然而,我们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真正的“不满之情”,真正的反抗之心。当我们对于环境不加以了解便屈服于其中,则我们可能具有的任何反抗之心便逐渐熄灭了。不久,我们的种种责任更使它完全死绝。
  反抗有两种。一种是暴力的反抗。这仅是对于既存的秩序不加了解的一种反作用而已。另一种是深入的、充满了智慧的心理反抗。有许多人反抗既存的正统规范,却又落入新的正统规范,落入了更进一步的迷惘和巧加隐饰的自溺自满之中。一般来说,我们总是脱离某一群人或某一组理想,而加入另一群人,背上另外的理想,如此地制造了新的思想模式;而对于这项思想模式,我们则必须再起而反抗。反作用只会产生对立,而改革则需要再度的改革。
  然而有一种明智的反抗,它并非反作用,而是由于一个人对他自己的思想、情感加以觉察,因而随着自我认识而产生。惟有当一种经验来临时,我们面对它,而不避开它所带来的骚扰,如此我们才能使智慧保持高度的觉醒;而高度觉醒的智慧就是直觉,它是生活中惟一的向导。
  那么,什么是生活的意义?我们为何生存,为何奋斗?如果我们受教育仅是为了出名,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变得更能支配他人,那么,我们的生活将是肤浅而空洞的。如果我们受教育只是为了成为科学家,成为死守书本的学者,或成为沉迷于某种知识的专家,那么,我们将助长世界上的毁灭与不幸。
  虽然生活确有更高更广的意义,然而,如果我们未曾发现它,那么教育又有什么价值呢?我们可能受到高深的教育,然而,如果我们的思想和情感不能融为完整的一体,则我们的生活将是残缺的、矛盾的,被许多恐惧所折磨;一旦教育没有培养我们对生活持有一个完整的看法,它便没有多大的意义。
  在目前的文明世界里,我们把生活分成如此繁多的部门,以致于教育除了是学习一种特定的技术职业之外,便没有多大的意义。教育不但没有唤醒个人的智慧,反而鼓励个人去沿袭某种模式,因而阻碍了个人,使他无法将自身作为一项整体的过程来加以了解。将生活上的许多分门别类的问题,尝试着在它们个别的层次里加以解决,这表示完全欠缺了解。
  个人是由不同的实体(entities)所组成的,然而,强调它们的差异之处,而鼓励某种特定类型的发展,则导致诸多的纷乱与矛盾。教育应该使得这些分离的实体完整合一——因为如果欠缺了完整性,生活便成了一连串的冲突和悲哀。如果我们争讼持续不休,那么,被训练成律师又有什么价值?如果我们的混乱延续不止,那么,知识有何价值?如果我们利用技术上和工业上的能力来互相毁灭,那么,它们有何意义?如果我们的生活导致暴力与不幸,那么,它又有什么意思呢?虽然我们或许富有,或有能力赚取财富,虽然我们享有欢乐,拥有组织化的宗教,我们却生活在无止境的冲突中。
  我们必须对“私人”和“个人”加以区别。“私人”是偶然性的;我所谓偶然性的,意指我们出生时的境遇与情况,我们凑巧生长于其中的环境,以及随环境而来的爱国心、迷信、阶级的区分与偏见。“私人”或“偶然性的”只是暂时性的,虽然这一短暂的时刻可能持续一生。由于现在的教育制度是以“私人”、“偶然性的”、“暂时性的”为基础,所以它导致思想的腐化,以及对自我防御性恐惧的谆谆教诲。
  我们大家都被教育和环境所训练,而寻求私人的利益和安全,为我们自己而奋斗。虽然我们用美丽的言辞加以掩饰,然而,我们都是在一个基于剥削与因恐惧而贪得无厌的制度下被教育着来从事各种职业。这种训练,必会为我们自己以及世界带来混乱与不幸,因为它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制造了心理上的障碍,使得他与别人分离。
  教育,并非只是用来训练心智。训练提升了效率,然而却无法造就一个圆满的个人。一个只知接受训练的心智,只是过去的延续,这样的心智永远无法发现新的事物。所以,为了要寻出何谓正确的教育,我们必须探询生活的全部意义。
  整体的生活意义对于我们大部分人来说,并非是最重要的事,而我们的教育所强调的是次要的价值,仅仅使我们熟谙了某个部门的知识而已。虽然知识和效率是必须的,然而,把它们作为主要事物而加以强调的结果,则只会造成冲突与混乱。
  有一种由爱所启发的效率,它行得更远,此野心所造成的效率来得更伟大;如果没有爱——它使我们对生活有完整无缺的了解——效率便滋生了残暴与无情。现在整个世界上,情形不正是如此吗?我们现行的教育,是以发展效率为其主要目标,因此它便和工业化、战争相衔接;而我们便陷于这个无情竞争与互相毁灭的大机器里。如果教育导致战争,如果教育教导我们去毁灭他人或被人毁灭,它不是完全失败了吗?
  要建设正确的教育,显然地,我们必须把生活当做一个整体来了解它的意义,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要能够思考,不是指顽固不变、死守理论的思考,而是直接地、真实地思考。一个顽固不变、死守理论的思考者,是一个不假思索的人,因为他遵循着一个模式;他重复着说过的话,循着一个窠臼去思考。我们无法抽象地或根据理论来了解生活。了解生活,就是了解我们自己。而教育的全部内容就在于此。
  教育并非只是获取知识,聚集事实,将之编集汇合;教育是把生活当做一个整体而明白其中的意义。然而,整体能经由“部分”加以了解——可是这却是政府、组织化的宗教、独裁政党所尝试的工作。
  教育的功用在于培养完整的人,因而是具有智慧的人。我们可能获有学位,具有像机械似的效率,然而却没有智慧。智慧并非只是一些常识;它并非来自书本,它也不是机巧的自我防御的反应,或具侵略性的断言。一个没有读过书的人,可能比一个博学的人更有智慧。我们把考试和学位当做衡量智慧的标准,而培育了一种躲避人生重大问题的心智。智慧是对于根本事物、现在存在的事物的了解能力;而所谓教育,便是在自己以及别人身上唤醒这项能力。
  教育,应该帮助我们发现恒久不灭的价值,使我们不致于只依附公式或重复口号;教育应该帮助我们拆除在国籍和社会上所竖起的栅栏,而非强调它们,因为这些栅栏在人与人之间,造成了对立。不幸的是,现行的教育制度正促使我们变得卑屈,变得机械化,变得毫不思考,虽然教育唤醒我们的智力,然而,它使我们的内心残缺不全、矛盾、没有创造力。
  对生活如果没有整体性的了解,则我们个人的或集体的问题只有加深、加广。教育的目的,并非制造学者、专家、寻找工作的人,而是培养完整的男男女女,使他们从恐惧之中解脱出来;因为惟有在这样的人之中,才有持久的和平。
  惟有了解我们自己本身时,恐惧才会终止。如果每一个人想在每一刻里澄清他的生活,如果他想面对生活上纷杂的事物、生活上的灾难、生活上突然降临的苛求,他便必须更具弹性,因此,他必须不为种种理论或某种特定的思考模式所束缚。
  教育,不应该鼓励个人去附和社会,或与社会消极地和谐相处,而是要帮助个人去发现真正的价值——它是经由公正不偏的探讨和自我觉悟而来。如果没有自我认识,则自我表现便成为自我肯定,以及其所含的种种因野心和侵略性而造成的冲突。教育,应该唤醒一个人自觉的能力,而非只耽溺于满足自己的自我表现。
  如果在生活的过程中,我们相互毁灭,那么学识又有什么用呢?一连串残酷的战争,一次紧接着一次地爆发,显然在我们培养孩子的方式里,有某种根本上的错误。我想大部分人对此都有所察觉,然而,我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加以处置。
  制度——不论是教育上或政治上——的改变并不神奇;当我们自身发生了变化,它们便改变了。个人才是最重要的,而非制度;一旦个人不了解它自身的整体过程,那么任何制度——不论是左派或右派的——都无法为这个世界带来秩序与和平。 
父母与教师(2009-04-16 10:05:35)转载标签: 克里希那穆提生命教育教育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一生的学习》第六章(克里希那穆提著,张南星译)
不论贫穷或富有,大多数的父母都全神专注于他们自己的烦恼和困难中。他们并不严肃地关切目前的社会与道德的堕落,而只期望自己的孩子有所专长,能出人头地。他们为孩子的将来而焦急,渴望孩子因教育而获得安稳的职位,或是幸福的婚姻。   正确的教育始自教育者,他必须了解他自己,并且从定型的思想模式中解脱出来。因为他本身是什么,他传授的便是什么。如果他没有受到正确的教育,那么除了他所接受的同样机械化的知识之外,还能教什么呢?因此,问题不在孩子,而是在父母和教师;问题在于对教育者加以教育。
  如果我们教育者并不了解自己,不了解我们与孩子之间的关系,而只是以知识填塞于孩子心中,使他通过种种考试,那我们又怎么能够建立起一个新的教育呢?学生在那儿等着受人指导、帮忙;然而如果指导者、帮忙者内心混乱、狭窄、充满了理论学说,是个国家主义者,那么,他的学生自然就和他一模一样了,教育便成了延续混乱和斗争的方式了。
  如果我们看出这项真理,就会明白,正确地教育我们自己,非常重要。关切我们自己的再教育,远比为了孩子的未来幸福和安全焦忧来得更迫切。
  对教育者加以教育——就是使他了解自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因为大部分人已经在某种教育思想体系或某种行动模式中僵化了,我们已将自己纳入某种意识形态、某种宗教,或某种特殊的行为标准中。因此,我们教给孩子的,是想“什么”,而不是“如何”想。
  而且,父母和教师多半被自己的内心冲突和哀伤所苦。不论贫穷或富有,大多数的父母都全神专注于他们自己的烦恼和困难中。他们并不严肃地关切目前的社会与道德的堕落,而只期望自己的孩子有所专长,能出人头地。他们为孩子的将来而焦急,渴望孩子因教育而获得安稳的职位,或是幸福的婚姻。
  一般人都以为父母爱他的孩子,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大部分的父母都不爱他们的孩子,虽然他们嘴上不会这么说。如果父母真爱他们的孩子,那么家庭和国家便不会受到人们的强调渲染而和整体的人类相对立。这种强调与渲染所引起的对立,在人与人之间造成社会上以及种族上的区分,以致带来了战争和饥馑。今日,人们只有受到严格的训练才能成为律师或医生,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却能够身为父母而不必接受任何教育,以为无需教育就能胜任此项至为重要的工作。
  通常,由于有各自分离的倾向,家庭便助长了孤立的过程,因此成了社会中一项败坏的因素。惟有当爱与了解存在,孤立的围墙才会倒塌。那时,家庭便不再是一所封闭之处,它既不是一座监狱,也不是一座避难所。于是,父母不仅能与他们的子女沟通,且能与邻人互相默契。
  许多父母由于全神贯注于他们自己的问题中,于是把使孩子幸福的责任推给教师。这时,重要的是,教育者对父母的再教育,也同样要助以一臂之力。
  他必须和父母商谈,向他们解释,世界的混淆情形是他们自己个人混乱的反映。他必须指出:科学的进步本身无法造成既有价值的根本改变;而今日被称为教育的技术训练并未使人们自由,或使人更快乐;将学生加以限制,使他接受目前的环境,绝对无助于智慧的成长。他必须告诉父母,他尝试为孩子做些什么,而且将如何着手。他必须唤起父母的信赖,但不是凭着一种专家对待外行的权威姿态,而是和他们一起谈论孩子的脾气、困难、性向等等的问题。
  如果教师把孩子当做一个个人而对他发生真正的兴趣,则父母将会信赖教师。在这种过程中,教师教育了父母,而且因为他从父母那儿同样学习了一些事物,所以他也教育了自己。正确的教育,是一项需要双方的耐心、尊重与慈爱的工作。明智的教师在一个明智的地区能够解决如何培育孩子的问题,热心的教师和关怀孩子的父母可以依此方式施行小型的试验。
  父母是否曾经自问,为何要生孩子?他们要孩子,是为了延续他们的姓氏,接管他们的财产吗?他们要孩子,只是为了自己的高兴,为了满足自己情感上的需要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则孩子便成了父母的欲望和恐惧的投影而已。
  如果父母因为误谬的教育而助长了妒嫉、仇恨和野心,他们能声称爱他们的孩子吗?激起国家或种族间的对立,而导致战争、毁灭与不幸,这是爱吗?以宗教或意识形态之名而制造人与人之间的冲突,这是爱吗?
  许多父母由于让孩子接受了错误的教育,并且由于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促使孩子走向冲突和悲哀之途。于是,当孩子长大而受苦时,他们便为他祈祷,或为孩子的行为找来种种的借口。父母因子女而感到痛苦,是一种占有的自怜形式,这种因占有而产生的自怜形式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没有爱的缘故。
  如果父母爱他们的子女,他们不会是国家主义者,他们不会把自己和任何国家视为一体,因为对国家的崇拜造成战争,而战争使他们的子女丧生或残废;如果父母爱他们的子女,他们会发现如何和财物保持正确的关系,因为占有的本能使财物附上了一种巨大而虚假的意义,足以毁灭世界;如果父母爱他们的子女,他们将不会隶属于任何有组织的宗教,因为教条和信仰将人类分成互相冲突的集团,在人与人之间造成对立;如果父母爱他们的子女,他们将铲除妒嫉和斗争,根本改变今日的社会结构。
  只要我们期望于孩子的是权势、有更高更好的社会地位、步上成功之梯,我们心中便没有爱,因为对成功的崇拜,助长了冲突与不幸。爱孩子,是和他们有内心的沟通,使他们受到正确的教育,以帮助他们成为一个敏感、有智慧、完整的人。
  当一个人决定从事教育时,他应该自问的第一件事是:何谓教育。他是按照普通的方式去传授一般的学科知识吗?他想将孩子加以限制,使他在这社会的大机器中成为一个齿轮,或是帮助孩子成为一个富有创造力的完整的人,使他成为虚伪价值的一项威胁?如果教育者是要帮助学生,使他对环绕于其四周的价值和影响——他是由这些所组成——加以探究,加以了解,那么教育者自己不是先要对这些价值和影响有所觉察吗?如果一个人瞎了眼,他能帮助人通达彼岸吗?
  显然,教师自己必先着手观察。他必须随时警觉,密切注意自己的思维和情感,自己所受的限制方式,自己的种种活动和反应。因为由这种警觉的观察,才能产生智慧,他和别人以及其他事物的关系,才会有根本的转变。
  智慧和通过考试是两回事。智慧是即兴自发的知觉(Spontaneous Perception),它使一个人坚强、自由。想在孩子身上唤醒智慧,我们必须先了解何谓智慧,因为如果我们在种种方面仍然缺乏智慧的话,怎么能够要求孩子具备智慧呢?问题不仅在于学生有困难,我们自己也是一样。一些日积月累的恐惧、悲哀、挫折,我们均未曾从其中解脱。为了帮助孩子有智慧,我们必须破除自身中使我们麻木、迟钝、轻率的种种障碍。
  如果我们自己追逐个人的安全,我们又如何能教导孩子不这么做?如果我们身为父母、教师,对生活都毫不敏感,如果我们在自己四周竖起围墙以保护自己,那么孩子还有什么希望呢?这种在世界上造成混乱的挣扎,要发现其中的真正意义,我们必须先觉察自己的心理过程而唤醒我们的智慧,我们必须着手探究一切将我们封闭于其中的价值观。
  我们不应该继续再不加考虑地附和我们偶然出生于其中的生活模式。如果我们不了解自己,那么在我们自身,也就是在社会中,如何能有和谐呢?除非教育者了解自己,除非他看出自己受到限制了的反应,开始使自己从既存的价值中解脱,否则他如何能唤醒孩子的智慧呢?而如果他不能唤醒孩子的智慧,则教育者的任务是什么呢?
  惟有了解我们自己思想和情感的反应方式,我们才能真正帮助孩子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如果教育者对这件事十分关切,则不仅对于孩子,而且对于他自身,他都将加以敏锐地觉察。
  很少人观察自己的思维和情感。如果它们十分丑陋,我们并不去充分了解它们其中的含义,只是设法抑制它们或将它们弃之不顾。我们对自己并没有深入地觉察;我们的思维和情感是机械化的,一成不变的。我们学得几样事物,聚集一些知识,然后设法将它传递给孩子。
  然而,如果我们对教育真正感兴趣,那么我们将不仅会设法找出世界各地在教育上所做的种种实验,而且对自己面对这整个问题的态度也会十分清楚明白。我们会自问:为何我们要教育孩子和自己,这一切有何目的?我们会探究生活的意义,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等问题。显然,教育者必须有感于这些问题,设法帮助孩子去发现有关这些问题的真理,而不要将自己个人的习性和思想习惯加诸在孩子身上。
  遵循一种制度——不论是政治上或教育上的制度——都无法解决我们种种的社会问题。了解我们面对问题的态度,远比了解问题本身来得重要。
  如果要使孩子从恐惧之中——不论是对父母、对环境,或对上帝的恐惧——解脱出来,则教育者本身必须没有恐惧。然而要找到一些本身不被某种恐惧所苦的教师,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恐惧使思想萎缩而限制了自发创造的行为,一个心怀恐惧的教师,显然无法毫无畏惧地把生活的深刻意义传授给他人。恐惧和善良一样是具有传染性的。如果教育者自己内心有恐惧,他将把这种恐惧传染给他的学生,即使这种传染一时看不出来。
  譬如说,假设有一个教师,他恐惧于舆论的批评。虽然他明白这项恐惧是荒谬无稽的,然而他无法克服它。他要怎么办?至少他能对自己承认这项事实,并且借着说出他自己的心理反应,公开地和学生讨论,而使他们了解恐惧。这种诚实而真挚的态度将大大鼓励学生,使他们对自己、对教师也同样地坦白率直。
  要使孩子自由,教育者自己必须充分了解自由的意义,以及它所含的错综复杂的问题。任何形式的榜样或强制都无助于自由的诞生,惟有在自由中,自我发现和明辨之力才能存在。
  孩子被他周围的人们和事物所影响,正确的教育者应该帮助他发现这些影响,以及这些影响的真正价值。正确的价值,并非经由社会的权威或传统的权威而得以发现;只有经过个人的思考,才能获得启示。
  如果我们深深地了解这一点,我们自始便会鼓励学生唤醒此种洞察今日个人和社会价值的能力。我们将会鼓励他找出一切事物的真正价值,而非某一组特定的价值。我们会帮助他无所恐惧,也就是免于教师、家庭或社会的一切控制而享有自由。因而,作为一个人,他可以在爱与善良中成长。教育者如此帮助学生朝向自由时,他也在改变自己的价值,他也开始摆脱了“我”以及“属于我”的束缚,他也在爱和善良中成长。这种相互教育的过程,创造了一种完全不同的师生关系。
  任何形式的控制和强制,是自由与智慧的直接障碍。正确的教育在社会中没有权威、没有势力,它超越了社会的制裁。如果我们要帮助学生从他自己以及环境所制造出来的障碍中解脱,那么对于任何形式的控制都必须加以了解而舍弃。然而要做到这一点,教育者自己也要从一切束缚人的权威中解脱。
  追随他人,不论这人是如何的伟大,都妨碍了对自我存在方式的发现。追逐某个现成的乌托邦诺言,会使心灵无视于它自己渴求安全、权威、他人帮助的那种封闭式的行动。神父、政客、律师、军人都准备“帮助”我们,然而,他们的帮助却损毁了智慧和自由。我们所需要的帮助来自我们自己,我们无需乞求帮助。因为,当我们谦虚地献身于工作中,当我们面对每日的困难和事件而去了解它们,则帮助就会不求自来。
  我们必须避免有意识地或无意识地渴望他人的支持与鼓励,因为这种渴望能制造它本身的反应,而这反应永远是使人幸福满足的。有别人来鼓励我们,指引我们,抚慰我们,是使人欣慰的;然而,这种把别人当做向导,当做权威而趋向他的习惯,会立刻成为危害我们的一种毒素。一旦我们依赖他人的指引,我们便会忘却了原来的意图——唤醒个人的自由和智慧。
  任何权威都是一种阻碍,因此教育者应该特别注意,不能成为学生的权威。树立权威,是一种意识上的或无意识中的过程。
  学生是疑心未定,正在摸索探求;然而教师却握有确实的知识,富于经验。教师的这种力量和无疑的态度,使得学生安心而有沉浸于此气氛之下的趋向;然而此种安心既非恒久,也非真实。一个有意或无意地鼓励学生依赖的教师,对学生永远不会有多大的助益。他可能以其知识镇服学生,以其个性使学生为之目眩,然而他不是正确的教育者,因为他的知识和经验是他的嗜癖,他的避难所,他的樊笼;除非他由其中解脱,否则他无法帮助学生成为完整的人。
  要成为一个正确的教育者,教师必须随时使自己从书本和实验室中解脱。他必须随时注意,不使他的学生将他塑造成一个榜样、一种理想或一项权威。当教师希望借着学生以达成他自己的愿望,当学生的成功成了他自己的成功,那么他的教育便成了一种自我延续的形式,这对于自我认识与自由是有害的。正确的教育者对于这些障碍必须加以觉察明白,以便帮助学生,使他不仅从教师的权威中解脱,而且也能从他自己的自我封闭的种种追求中解脱。
  不幸的是,在学生遇到了问题时,大部分的教师并不把学生看成一个平等的伙伴——他们高高在上,训示着学生。这种师生关系只会增加教师与学生两方面的恐惧。造成这种不平等关系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教师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他与学生保持距离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高贵,免于受学生的影响?这种高傲态度,绝对无法打破人与人之间的藩篱。毕竟,教育者和他的学生是互相帮忙,从事于双方的教育。
  任何的关系,都必须是一种相互间的教育。因为由知识、成就、野心所产生的自我保护性的孤立状态,只能滋生妒嫉和对立,所以正确的教育者必须超越这些环绕在其周围的樊笼。
  由于正确的教育者完全致力于个人的自由和完整,所以他是一个真正富有深入的宗教情操的人。他不属于任何宗派,不属于任何有组织的宗教;他免于信仰和仪式的束缚,因为他知道这些被人创造出来的信仰和仪式,是创造人的欲望所投射出来的迷惘、幻想而已。他知道惟有自我认识,也就是自由存在之时,真实或上帝才会存在。
  并未获得学位的人常常是最好的教师,因为他们乐于实验;由于他们并非专家,所以他们乐于学习,乐于了解生活。对于真正的教师来说,教育不是一项技术,而是他的生活方式;就像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一样,他宁愿挨饿也不放弃他的创造性工作。除非一个人具有这种从事教育的热望,否则他不该做一个教师。一个人务必亲自去发现他是否具有这项天赋,而不要把教育仅仅视为一种谋生的手段,草率从事。
  一旦教育成了我们的一项职业、一种谋生手段,而非一项献身的天职,世界与我们之间必然会有鸿沟存在;我们的家庭生活便和我们的工作分离,无法融合。一旦教育成了一种和其他工作相似的职业,人与人之间及社会各阶层之间的冲突与仇恨将不可避免。竞争、对于个人野心的无情追逐、国家间与种族间的种种区分——它们造成对立和无止境的战争——将有增无减。
  然而,如果我们致力于成为正确的教育者,那我们便不会在家庭生活和学校生活之间造成隔离,因为我们处处关心的是自由与完整。我们平等地看待富人或穷人的孩子,把每一个孩子当做一个具有特殊的性情、遗传、野心等等的个人。我们关切的,不是某个阶级,不是有权势的人或无权势的人,而是个人的自由和完整。
  献身于正确教育必须是自动自发的,它不该是任何劝服或希冀个人利益的结果,而且必须心中没有因渴望成就所引起的恐惧。把自己和学校的成败视为一体,这其中仍然含有个人的动机。如果教育是一项天职,如果一个人认为正确的教育对个人是绝对必要时,他就不会被自己或旁人的野心所阻碍或左右。他会为了这项工作而腾出时间,找出机会,他会立刻着手而不求报酬、荣誉或名望。于是,其他的事——家庭、个人的安危、舒适——都成了次要的事。
  如果我们真切地想成为一个正确的教师,则我们不仅只对于某种教育制度不满,而是对于所有的教育制度都会产生不满,因为我们明白任何教育方法都不能使个人解脱、自由。一种方法或制度可以将个人加以限制,使他受制于一组不同的价值观,然而却无法使个人自由。
  一个人也必须警觉,不要落入他自己特有的体系——心灵是一直从事此项建构的。握有一套行为、行动的模式,是一种方便而安稳的方法,因此心灵躲藏于它自己的种种公式化的行为中。时时警觉是一件麻烦而吃力的事,而奉守一种方法,却不需要思考。
  重复与习惯,助长了心灵的怠惰。心灵需要冲击才能清醒过来,我们把这种冲击称为“问题”。我们解决问题的依据是那些陈腐的说明、辩解、谴责,这一切又使心灵昏沉入睡。心灵时时落入这种怠惰的形式中,正确的教育者不仅要使自己的内心终止此种怠惰,而且要帮助学生对它加以观察。
  也许有人会问:“如何才能成为正确的教育者?”显然,询问“如何”的心灵并非解脱自由的心灵,而是胆怯的心灵,它寻求的是利益或结果。意欲成为某种东西的希望和努力只能使心灵服从于它所欲望的目标。然而,一个自由的心灵却是随时观察,随时学习,因而打破了自我所投射的种种障碍。
  自由在于起点,它并非是到了终点才能获取的东西。一个人一旦问了“如何”,他便面临难以克服的困难。而一个希望献身教育事业的教师永远不会提出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依循而成为正确的教育者。如果一个人真正感兴趣,他不会寻求一项方法,借以保证获得他所渴望的结果。
  任何制度都能使我们具有智慧吗?我们可能通过制度的创造而获得各种学位等等;然而,我们能成为教育者吗?寻求报偿或想要被称为一个卓越的教育家,这是渴望受人赏识。虽然被称赞、被鼓励有时使人愉快,然而,如果一个人乐此不疲,它将成为一种毒剂,使人很快产生厌恶之心。期望他人的赞赏和鼓励,是颇不成熟的态度。
  如果要创造任何新的事物,需要的是警觉和活力,而非争吵斗嘴。如果一个人在工作中感到挫折,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厌烦和无聊。如果一个人不感兴趣,显然他不应该继续从事教育。
  然而,为何教师都缺乏浓厚的兴趣呢?什么原因使得一个人感到挫折呢?挫折并非由于被环境所迫而做这个或那个的结果;它是由于我们不明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由于内心混乱而处处受到推挤,最后踏上了一块完全使我们不感兴趣的地方。
  如果教育是我们真正的天职,我们可能在今日教育的混乱中,看不出一线生机而暂时感到挫折。然而,一旦我们认清且明白了正确教育的含义,我们便又重新充满冲劲和热忱。这与意志或决心无关,而是觉察与了解的问题。
  如果一个人的天职是从事教育,而他又了解正确教育的重要性,那么他便不是正确的教育者。他不需要遵循任何的方法。了解到正确的教育对于达到个人的自由和完整是不可或缺的,这一事实会使人产生根本上的改变。如果一个人觉察到惟有经由正确的教育,人类才能有和平与快乐,那么他自然会把毕生精力和兴趣投入这项教育中。
  一个人之所以从事教育,是因为他想要使孩子的内心充实,如此,对于财物,他便会赋予正确的价值。如果内心没有充实,则世俗的事物便变得过分地贵重,因而导致种种形式的毁灭与不幸。一个人从事教育是为了鼓励学生发现自己的天赋才能,并且避免那些在人与人之间滋生对立的职业。一个人从事教育,是为了帮助年轻人朝向自我认识的路。没有自我认识,便无法获得和平以及持久的快乐。一个人从事教育,不是实现自我,而是牺牲自我。
  缺乏了正确的教育,迷惘便会被视为真实,于是个人的内心便永远存在着冲突,因此在他与别人的关系——这就是社会——中也会有冲突。一个人从事教育,因为他明白惟有自我认识,而非有组织的宗教教条与仪式,才能产生心灵的安宁;他明白惟有超越了“我”和“属于我的”时候,创造、真理、上帝才能存在。  智力、权威与智慧(2009-04-27 08:27:14)转载标签: 克里希那穆提内在学习教育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一生的学习》第三章(克里希那穆提著,张南星译)
正确的教育,意指唤醒智慧,培育一种完整的生活,惟有这种教育才能创造出一种新的文化和一个和平的世界。然而,要实施这种新的教育,我们必须由一个完全不同的基础重新出发。   我们许多人似乎都认为,借着教每一个人念书、写字,我们便可解决人类的种种问题;然而这个想法被证实是不正确的。所谓受过教育的人,并非是喜爱和平、完整的人,他们对于世界上的混乱和不幸同样要负起责任。
  正确的教育,意指唤醒智慧,培育一种完整的生活,惟有这种教育才能创造出一种新的文化和一个和平的世界。然而,要实施这种新的教育,我们必须由一个完全不同的基础重新出发。
  世界在我们的四周崩溃,而我们却讨论着各种学说和无济于事的政治问题,玩弄着一些肤浅的改革。这不是表示我们十足的轻率吗?有些人可能会说,事实确是如此,然而他们自己却继续下去,其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和过去一样——这正是生活的悲哀。当我们听到一个真理而不实行,它便成了一剂毒药,在我们心中扩散,带来心理上的骚扰、不平衡和疾病。惟有唤醒个人创造性的智慧,和平而快乐的生活才有可能。
  我们无法仅仅因为一个政府取代了另一个政府,一个党派或阶级取代了另一个党派或阶级,一个剥削者取代了另一个剥削者,便能成为有智慧的人。血腥的革命永远无法解决我们的问题。惟有一种改变了我们一切价值的深入内心的革命,才能创造出一个全然不同的环境,一种明智的社会结构,而这项革命只有借着你、我才能产生。惟有当我们每一个人破除了自己的心理障碍而成为自由的人,那时,新的秩序才会诞生。
  我们可以在纸上绘制灿烂的乌托邦,美丽的新世界;然而,为了一个未知的未来而牺牲了现在,必然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在“现在”和“未来”之间存在着许多的因素,无人能够知道未来将是如何。如果我们真诚的话,则我们所能做的,而且必须做的,是即刻处理我们的问题,而非将它们搁延到未来。“永恒”不存在于未来,“永恒”是现在。我们的问题存在于现在,而惟有现在,它们才能获得解决。
  我们之中严肃的人必须让自己更新;然而要获得更新,惟有从那些因自我保护以及侵略性欲望所制造出来的价值观中脱离出来。自我认识是自由的开端,惟有当我们认识自己,才能带来秩序与和平。
  有人也许会问:“个人能够做出什么,足以改变历史呢?他能借着他的生活方式而有所作为吗?”当然可以的。你和我显然无法阻止迫在眉睫的战争,或在国家与国家之间制造即时的了解,然而,至少在我们日常生活有所关联的世界中,我们能带来一种基本上的改变,这改变将会产生它应有的效果。
  个人的醒悟,只要是不汲汲求取结果的话,确实会影响众人,如果一个人所想的是利益与效果,那么正确的转变便不可能了。
  人的问题并不单纯,而是非常复杂的。要了解这些问题需要有耐心和洞察力,而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个人,我们要亲身了解这些问题,而且亲自去解决它们。我们无法经由简单的公式或口号去了解它们;也不能将这些问题在它们的各层次上,依据某些埋首于某个特定方针的专家而加以解决——这样只会导致更进一步的混乱和不幸。只有当我们觉察到自己是一项完整的过程,也就是了解整个的心理过程,我们的许多问题才能获得了解与解决;而任何宗教上或政治上的领袖都无法使我们达到这项了解。
  要了解自己,我们必须对我们的关系——不只是和他人的关系,而且是对所有事物、对观念、对大自然的关系——有所觉察。如果我们要在人与人的关系——这是一切社会的基础——中产生真正的革命,那么我们自己的价值观和观点必须有基本上的改变;然而,我们却回避这种不可或缺的根本自我改变,而想在世界上制造政治上的革命——此种革命永远导致流血和灾难。
  以感觉为基础的关系,永远不是一项使人自我解脱的方法,然而,我们大部分人的关系却是以感觉为基础,这些关系都是我们渴望私人的利益、舒适、心理安全的结果。虽然这些关系可能使我们暂时逃避了自我,然而,它们却以其种种禁锢与束缚的活动增强了自我。关系是一面镜子,自我以及一切自我的活动均可在其中得以窥见。只有当自我的存在方式在关系的种种反应里获得了解,才能由自我之中产生创造性的解脱。
  要改变世界,我们内心则要有新生。借着暴力,借着轻而易举的互相清算,是不会有所收获的。我们可能借着依附党派、研究社会和经济的改革方法,制定法律,或借着祷告,而获得暂时的解救;然而无论我们如何做,如果缺乏自我认识以及自我认识中所有的爱,则我们的问题将会继续扩展,不断增加。可是,如果我们全心致力于自我认识的工作,无疑我们将会解决许多冲突和悲哀。
  现在的教育将我们塑造成一个个毫无思虑的人,对于我们天赋的发掘,现代教育甚少助益。我们通过某些考试,如果幸运的话,便获得了一项工作——这通常意味着,在此后的一生,干着无尽的例行公事。我们可能不喜欢我们的工作,然而我们不得不继续做下去,因为我们没有其他的谋生能力。我们可能想做一些完全迥异的事,然而,义务和责任逮住了我们,而我们被自己的忧虑和恐惧所围堵。由于受到挫折,我们便在性、酗酒、政治,或是空想的宗教中寻求逃避。
  一旦野心受到阻碍,我们便会对某种平常的事物给予过分的重视,而在心里产生了扭曲。除非我们对于自己的生活和爱,对于政治上、宗教上、社会上的欲望以及由这些欲望而来的渴求和障碍,有深入的了解,否则,在我们的种种关系中,问题将会逐日增多,导致我们的不幸与毁灭。
  无知,是对于自我的存在方式缺乏认识,此项无知无法借着肤浅的活动和改革而加以消除,而只能借着一个人对于自我在其一切关系中的运行和反应,加以时时地觉察。
  应该明白的是,我们不仅受到环境条件的限制,而且我们即是“环境”——我们并非是环境外的东西。我们的思想和反应,被社会——而我们是社会中的一部分——加诸我们身上的价值观局限了。
  我们一直不曾明白,我们即是环境,因为在我们心中存在着无数个实体,每个实体都以自我为中心。自我便是由这些实体所组成——这些实体只是各种形式的欲望而已。由这些众集着的欲望出现了一个中心体——思想者,“我”和“属于我的”的意志;而在自我和非自我,在“我”和环境或社会之间,便由此产生了区分。这项分离,是内在或外在冲突的起源。
  对整个意识里的过程或潜藏着的过程的觉察,即冥想(meditaion);而经由这种冥想,自我及其种种欲望和冲突便得以超越。如果一个人要从自我藏身其间的种种影响和价值之中解脱,则必须要有自我认识,惟有在此种自由中,创造、真理、上帝,或随便你称它什么,才能存在。
  从我们幼年起,舆论与传统便塑造了我们的思维和情感。直接而瞬时的种种影响和印象产生了一种强力且持续的效果,在我们意识的和无意识的整个生活过程中留下了痕迹。在孩童时期,由于教育和社会的压力,顺从附和的行为便开始了。
  在我们的生活中,不仅是在表面的层次里,而且在深入的层次里,模仿的欲望是个强而有力的因素。我们几乎难得有任何独立的思维和情感。一旦有这种独立的思维和情感产生,它们也只是一种反作用而已,因此无法从既成的模式中解脱出来,因为在反作用中,绝对没有自由。
  哲学与宗教定下某些方法,使我们得以达到真理或上帝的体现;然而仅遵循一项方法,这是处于不加思虑、不完整的状态,虽然,这项方法在我们日常社会生活中可能有利。顺从附和的需要——这是渴求安全感的欲望——制造恐惧,而且推出了政治上和宗教上的种种权威、领导人和英雄人物,这些人鼓励人们奴颜卑膝,并且以狡诈或粗野的方法控制着人们。然而“不”顺从附和,却仅仅是一种抵抗权威的反作用,它绝对无法帮助我们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反作用是没有止境的,它只能再产生其他的反作用。
  顺从附和以及潜伏其中的恐惧是一项障碍;然而,对于这件事实仅有智力上的认识,无法消除这项障碍。我们惟有以整个身心觉察到这项障碍时,才能由其中解脱,而不再制造其他更艰深的阻碍。
  一旦我们的内心有所依赖,那么我们便被传统紧紧地控制住了;依照传统方式思考的心灵,无法发现新的事物。由于附和顺从,我们便成了凡庸的模仿者,成了这残酷的社会机器中的齿轮。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思想,而非别人所冀望于我们的思想。一旦我们附和了传统,我们便只会想到我们应该变成什么模样,而加以模仿。
  对于我们应该达到的模样加以模仿,会使人滋生恐惧,而恐惧则扼杀了创造性的思想。恐惧使我们的内心迟钝,以致于我们对生活的整个意义毫无觉察;对我们自己的悲哀、飞鸟的翱翔、别人的微笑和不幸,我们变得麻木,毫无感觉。
  意识的或无意识的恐惧,都有许多不同的原因,必须加以灵敏的留意才能铲除它们。恐惧无法借着戒律、升华或任何意志的行为而加以驱除,而必须找出恐惧的原因,加以了解。这需要耐心以及一种毫无任何批判意味的觉察力。
  要了解意识上的恐惧,且加以解决,是比较简单的。然而无意识的恐惧,大部分人甚至还不曾发现它们,因为我们不让它们浮升到表面来;而一旦它们浮到表面上时,我们却赶紧将它们加以掩盖,逃避它们。潜藏的恐惧常常借着梦和其他的暗示,来显示它们的存在,它们比表面的恐惧,更能引起冲突和堕落。
  我们的生活不只是存在于表面的,它的绝大部分都隐藏于深处,难以观察。如果我们要使潜藏的恐惧显露出来,获得解决,那么人的意识部分必须稍微缓和下来,不可持续不断地繁忙。当这些恐惧浮上表面时,必须毫无阻碍地对它们加以观察,因为任何形式的责难或辩解都只会增强恐惧。要从一切的恐惧解脱出来,我们必须对它使人混乱的影响有所觉悟,而惟有持续不断地警觉留意,才能揭露出它的种种原因。
  由恐惧所产生的诸种结果之一,便是在与人有关的事物中接受了权威。这种渴望有理、安全、舒适、免除意识上的冲突或干扰的欲望制造出了权威,但任何出自恐惧的事物,都无法帮助我们了解自身的问题,即使恐惧可能以对所谓智者的尊敬或服从的形式出现。智者并不使用权威,而掌握权威的人绝非智者。任何形式的恐惧,都阻止了我们对于自身以及和一切事物之间关系的了解。
  顺从权威,乃是摒弃了智慧。接受权威,则是甘受控制,使自己受制于宗教上或政治上的某一个人、某一个集体或某一种意识形态;而此种使自己受制于权威的行为不仅摒弃了智慧,而且摒弃了个人的自由。屈从于一种教条,或一套思想体系,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反应。接受权威可能暂时有助于隐饰我们种种的困难和问题,然而避开一项问题,却只能强化了这项问题,而在此过程中,自我认识和自由便被舍弃了。
  自由与接受权威之间,如何能有妥协的余地呢?如果有所谓妥协,则那些自称寻求自我认识和自由的人,即在他们的努力之中缺乏真诚。我们似乎认为自由是一项最终的目的、一个目标,而为了自由,必须先使自己屈从于各种压制和恐惧。我们希望经由附和顺从的途径而达到自由,然而,手段和目的,不是同样地重要吗?目的,不是由手段所形成的吗?
  要和平,一个人必须使用和平的手段,因为如果手段是残暴的,怎会有和平的结果呢?如果目标是自由,则开始就必须自由,因为终点和起点是一体的。惟有在开端便有自由,自我认识和智慧才能存在;而接受权威,便是摒弃了自由。
  我们以种种的形式崇尚着权威:知识、成功、权力等等。我们在年轻人身上行使权威,同时却害怕更高的权威。当一个人没有内在的审视能力,则外在的权威和地位便显得重要了,于是他越来越受制于权威和压制,变成了别人的工具。我们可以在四周看到这种过程随时在进行着,比如在危急时期,民主国家采取集权主义的做法,忘却了民主,逼迫人民顺从。
  如果了解存在于我们渴望支配他人或被他人支配的欲望背后的强制性,则也许可以从权威的使人瘫痪的恶果中解脱。我们渴望能确定、无疑虑、不做错、能成功、能知道;而这种渴望确定,渴望恒久不变的欲望,在我们心中筑起以个人经验为主的权威,制造了社会上、家庭上、宗教上等等的外在权威。不过,如果仅仅对权威不闻不问,只抖掉它外在的象征,这是没有多大意义的。
  冲出一项传统而附和另一项传统;离开一个领袖而跟随另一个领袖,这都是一种肤浅的行为。如果要觉察出权威的整个过程,看出权威所以存在的心理因素;如果要了解欲望而超越它,则我们需要有广泛的觉察力和领悟力,我们必须在开端——而非在结尾——争取自由。
  渴求确定,渴求安全,是自我的种种主要活动之一,这种逼人的驱力必须随时加以注意,而不仅仅将它歪曲或强行进入另一个方向,或使它符合某种我们所希望的模式。我们大部分人的自我——“我”以及“属于我的”——都非常强烈,不论在睡眠或行走时,它总是十分机敏,随时在增强自己。然而,如果对自我加以觉察,并且觉悟到,自我的一切活动,不论如何巧妙,必会造成冲突和痛苦,那么对确定的渴望,对自我延续的渴望便会终止。一个人必须随时注意自我,揭露它种种存在的方式以及种种诡计。然而,当我们开始了解它们,并且了解权威所含的错综复杂的内容,以及我们在接受权威或否认权威的行为中所隐含的意义,则我们已经将自己从权威的牢笼中解脱出来了。
  一旦心灵被渴求安全的欲望所控制与支配,那么它便无法从自我以及自我的种种问题中获得解脱,这也是为何无法经由教条和组织的信仰——我们称之为宗教——而获得自我的解脱。教条和信仰,只是我们内心的外在投射而已。仪式、礼拜、被人尊奉的形式、不断重复的字句,虽然这些可能产生某些使人满足的反应,却无法将心灵从自我以及自我的种种活动中解脱出来,因为自我在基本上,是由感觉而产生的结果。
  在悲哀的时候,我们转向所谓的上帝——这只是我们内心的意象而已;或者去寻求一些使人心满意足的解释,使自己获得暂时的安慰。我们所遵循的宗教,是由我们种种的希望和恐惧,由我们渴求内心安全与保证的欲望所制造出来的。随着对权威的崇拜——不管它是救世主、神父或教士的权威——便产生了服从、接受和模仿。因此,我们被人以上帝之名所利用,只能使我们继续地受苦过日子。
  不论用什么名字称呼自己,我们都是人,而受苦成了我们的命运。悲哀,是我们大家所共有的,不论是理想主义者或是唯物论者,都是一样。理想主义,是对现存事物的一种逃避,而唯物论,却是否定了深邃莫测的“现在”的另一种逃避方式。理想主义者和唯物论者都有他们自己逃避这一复杂问题的方法;他们两者都被自己种种的渴望、野心和冲突,弄得心劳神疲,而他们的生活方式并无助于安宁。对于世界上的混乱和不幸,他们都难辞其咎。
  当处于冲突、受苦的状态时,我们是不会有所了解的。在这种状态下,不管我们如何机灵、如何谨慎地设计出我们的行动,这行动只会产生更大的混乱和悲哀。要了解冲突,并且从中解脱的话,则对于意识的或非意识的心灵的种种存在方式,须加以留意警觉。
  任何理想主义、任何制度或任何模式,都无法帮助我们解开深奥的心灵作用;相反地,任何公式或结论,都会阻碍我们对心灵作用的发掘。对于“应该如何”的追求,对于原则、理想的执着,对于目标的设置,这一切都造成诸多的迷惘。如果我们要认识自己,则必须自动自发,能自由地观察;而如果心灵局限于理想主义或唯物论的价值观,局限于一些肤浅的东西,则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生活,意指存在于关系之中。不论我们是否属于某种有组织的宗教,是否生活在俗世,或陷于理想的追求,我们的痛苦要获得解决,惟有借着了解存在于关系中的我们自己。惟有自我认识,才可以为人带来宁静与快乐,因为自我认识是智慧与人格完整的开端。智慧,并非是指从事于表面上的适应,不是心智的培养或知识的获取,而是对生活方式的了解能力,对正确价值的知觉力。
  现代的教育在发展智力的同时,提供了越来越多的理论和事实,然而却没有启发对人生整体过程的了解。我们成了具有高度智力的人,我们发展了狡诈的心智,陷身于种种解释之中。智力可以借着种种学说和解释来满足,而智慧却不行。而为了了解生活的整体过程,则心智与情感必须在行动中完整一致。智慧与爱,是不可分的。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要完成这项内心的革命是非常困难的。我们知道如何冥想,如何弹琴,如何写作,然而对于冥想者、弹琴者、写作者的本身却一无所知。我们缺乏创造力,因为我们以知识、见闻和傲慢填满我们整个内心;我们满肚子都是别人思考过的或说过的话。然而,重要的是亲身的体验,而非那体验的方式。要表现,必得先有爱。
  因此,显而易见地,仅仅培育智力——即发展能力或知识——并不能产生智慧。智力和智慧,有所区别。智力,是思想脱离情感而独自发生作用,而智慧则是感情和理智合一的能力。除非我们以智慧面对生活,而非仅以智力或感情来处理它,否则世界上任何的政治制度或教育制度,都无法解救脱离混乱和毁灭的困境。
  知识无法与智慧相比,知识不是智慧。智慧是无法换取的,它不是能借学识或戒律而购得的商品。智慧无法在书中寻获,无法加以聚集、背诵、或储存。智慧起于自我的舍弃。谦虚的心比学识更为重要,而要具有一颗谦虚的心,并非借着种种知识来填满它,而是对我们自己的思维、情感加以觉察,要细心注意我们自己以及四周的种种影响,要倾听他人,观察富人、穷人、有权势的人、卑微的人。智慧,并非经由恐惧或压制而产生,而是对每天人与人之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故,加以观察和了解。
  在我们追求知识、贪得无厌的欲望中,我们失去了爱,我们磨损了对美的感受,以及对残酷事物的敏感性;我们变得越来越有所专长,也越来越破碎不完整。知识无法取代智慧,不论有多少的解释,聚集了多少的知识,都无法使人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知识是必须的,科学也有它的地位;然而,如果心灵被知识所窒息,如果借着解释而将痛苦的原因敷衍过去,则生活便是虚度而无意义。我们大部分人不正是如此吗?教育使我们日趋肤浅,它并未帮我们揭露生命的深邃底层,我们的生活日益空洞而不和谐。
  见闻、知识虽然一直增加,然而由其本质看来,它却不是无限的。智慧是无限的,它包括了知识和行动方式;我们抓住一根树枝,以为它就是整棵树。经由“部分”的知识,我们无法体会“整体”的喜悦。智力永远无法构成整体,因为它只是一个片段,只是一部分。
  我们将智力和情感分开,发展了智力,却戕害了情感。我们像是一件三条腿的东西,有一条比其他两条长,因此我们失去了平衡。我们被训练成徒具智力的人。我们的教育培养智力,使其锐利、狡诈、贪得无厌,因此,智力在我们的生活中占了最重要的地位。智慧远比智力重要,因为,智慧是理智与爱的结合。然而,惟有认识自我,对自己的整体过程有深入的了解,智慧才会产生。
  不论年轻人或老年人,重要的是充分而圆满地生活,因此,主要的问题是在培育那使人完整一致的智慧。过分强调我们整个结构的任何一部分,会造成一种残缺不全的,也就是歪曲的生活观,而这项歪曲便制造出我们大部分的问题。我们整个人格任何一部分的残缺发展,必然为我们自己和社会带来不幸。因此,以一种完整的生活观来面对我们的人生问题,非常重要。
  做一个完整的人,要了解自己潜藏的以及表面意识的整个过程。如果我们过分强调智力,上述的了解即不可能。我们十分重视心智的培育,然而我们的内心却残缺、贫乏、混乱。因为观念犹如信仰一般,只会造成互相冲突的集团,而无法促进人类团结。
  只要我们依持思维,把它当做是使人圆满完整的一种方法,那么分裂的现象便可难免;而要了解思维的分裂作用,便要对自我的种种存在方式,对自己欲望的种种存在方式加以觉察。必须觉察到我们集体的和私人的行为,以及它的种种反应。惟有当一个人充分地觉察到自我的种种活动,觉察到互相矛盾的欲望、追求、希望和恐惧,才有可能超越自我。
  惟有爱和正确的思考,才会产生真正的革命——我们内心的革命。然而我们如何才能具有爱?这并非是将爱作为理想而加以追求,而是在仇恨、贪婪、造成对立的原因结束时。一个陷身于剥削、贪婪、疑忌的人,是永远无法爱的。
  没有爱和正确的思考,迫害和残酷的行为将有增无减。人与人互相对立的问题要获得解决,并非借着对和平这一理想的追求,而是借着对战争原因的了解——这原因存在于我们面对生活和其他人类的态度中;这项了解,惟有经由正确的教育才能获致。如果没有内心的改变,没有善意,没有经由自我觉悟而得来的内在改造,人类将无法获得和平与幸福。 开放的心灵 (2010-05-06 08:05:11)转载标签: 克里希那穆提杂谈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选自《人生中不可不想的事》 克里希那穆提 著 叶文可译        如果你没有偏见、没有歧视,如果你是完全开放的,那么所有环绕你的事物都会变得非常有趣、非常活泼。     你知道发现学习的意义是很有趣的事。我们从书本或老师那儿学习数学、地理、历史;我们找出伦敦、莫斯科或纽约在哪里;我们学习机器如何运作,鸟儿如何筑巢及照顾幼鸟等。我们通过观察和研究来学习,这是一种学习的方式。     然而是否还有另一种学习的方法,一种经验性的学习,譬如我们看见河上有一艘船,它的帆倒映在安静的水面上,这不是很平常的经验吗?然后怎么样了?你的心就储存起这份经验,如同储存知识一样。第二天黄昏,我们又去那儿看船,希望能得到相同的感觉,那种在生活中罕见的喜悦与平静感受。我们的脑子勤快地储存经验,这些变成记忆的经验又策动我们去思考,不是吗?我们称思想的这个东西根本就是记忆的反应。     因为看见河上那艘船而感到喜悦,我们就把这个经验堆积成记忆,然后又想再重复它,因此思考的过程就开始了,不是吗?     你知道,我们很少有人真的知道如何去思考,大部分的人只是重复着我们的书本上读到的东西,或是别人告诉我们的事,我们的思想只是自己有限经验的结果。     我们环游世界,有数不清的经验,遇见许多不同的人,听他们说话,观察他们的风俗习惯、他们的宗教信仰、行为举止,我们把这一切都记住,然后便称为思想。我们比较、评断、选择,通过这个程序,我们希望找到较合理的人生态度。但是这种思考方式是非常受限的,它被局限在非常小的范围里。     当我们有某种经验,譬如看见河上的一艘船,或是一具被运到焚化场的尸体,或是一个肩挑重担的乡下妇人,这一切影像都在那儿,但是我们是如此的不敏感,没有让这些影像在我们心中沉淀并且成熟。只有对周遭一切事物保持敏感,才能开始进行不同方式的思考,这种思考方式永远不会被我们的条件限制。     如果你坚持某种信仰方式,你就是通过那特定的偏见或传统来观察事物,你根本碰触不到真相。你可曾注意过那个肩挑重担到城里去的乡下妇人?如果你的确注意到了,你会有什么感觉?也许你常看见这类妇人走过,但你已经习惯了,所以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注意不到什么了。     即使你是第一次观察某些事物,你已经自动依据自己的偏见来诠释你所看到的事。一般地,人们总是依据自己的身份来经验某件事,如果你不属于任何类型,你就不必通过任何观念或信仰的门户之见来评断,而是做最直接的接触,然后你就会注意到你和你所观察的事物之间,有多么不平凡的关系。     如果你没有偏见、没有歧视,如果你是完全开放的,那么所有环绕你的事物都会变得非常有趣、非常活泼。     所以,在你年轻时去注意这些事是极为重要的,你要留心河上的船儿,看看经过的火车、肩负重物的乡下人,观察有钱人的自大,那些传道士、大人物和自以为是的万事通的骄傲。你只要观察他们,不要批判。你一旦开始批判,就失去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你就在自己与他们之间筑起了障碍;如果你只是观察,你就和其他人及其他事物产生直接的关系。如果你能机警地、敏锐地观察,而不加以评断,不做结论,你会发现自己的思想变得惊人的敏锐,然后你就能一直不断地学习。       你的四周充满着生、老、病、死、金钱、地位、权力的挣扎,这个被我们称为人生无止境的挣扎过程。即使你还非常年轻,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我们大部分人都希望得到一个答案。我们希望有人告诉我们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所以我们拿起一本政治或宗教的书来读,或是向别人询问,但是没有人能告诉我们,因为生命不是可以从书本上了解的东西,它的意义也不是从跟随别人或通过某种祈祷就可以获得的。     你我都必须自己去了解,我们可以做得到,只有在我们是全然地活着,非常机敏、警醒,充满观察力,对周遭一切都有兴趣,我们才能发现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大部分人都不快乐,他们不快乐,因为他们的心中没有爱。如果你与别人之间没有隔阂,对于相识的人你只观察而不批判;如果你只单纯看着帆船在河上驶过并欣赏它的美,爱就在你心中升起了。     不要让你的偏见蒙蔽了你对事物真相的观察;你只需要观察,然后你会发现从简单的观察之中——对树木、鸟儿、人们的行走、微笑等的观察中,你的心就会产生变化。如果你的生活缺少了这不平凡的事,如果你的心中没有爱,生命的意义就很小了。因此,老师应该学习如何帮助你来了解这些意义,这是非常重要的。 问:我们为什么想过奢侈的生活? 克:你指的奢侈是什么意思?穿干净的衣服,把身体维持整洁,吃好的东西,你认为这些是奢侈的吗?对一个饥饿的人、穿破衣的人、一天连澡也没得洗的人来说,这是奢侈,因此奢侈是因人而异的欲求,它有程度上的差别。     如果你喜好奢华,如果你执着于舒适,一直想坐在沙发上或坐在过厚的椅子上,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你的心会睡着。身体上些微的舒适是很好的,但是你如果特别强调舒适,过分重视它,你就会有困倦的心。你是否注意过肥胖的人有多快乐?没有任何事能穿透多层脂肪而干扰到他们。这是身体上的情况,但是人心也会有多层脂肪,它不想被询问或打扰,然后就渐渐睡着了。     我们目前所谓的教育通常都是一种催眠,如果学生提出非常敏锐而深入的问题,老师就不堪其扰地回答:“我们继续上课吧。”     因此,我们的心如果执着于任何形式的舒适,如果它执着于习惯、信仰,或是某个被称为“我的家”的定点,这心就睡着了。所以了解这项事实比询问我们是否奢侈要重要多了。     一个非常活泼、机敏、充满观察力的心是永远不会执着在享受中的,奢侈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只拥有几件衣服的人,并不一定就具有机敏的心智。一位出家人外表上活得非常简单,内心可能极为复杂,他拼命培养美德,希望见到真理、上帝。     重要的是,你的心必须非常简单、朴素,也就是说,你的心不能被特定的信仰、恐惧及数不清的欲望阻塞,只有这样的心智才有能力做真正的思考、探索及发现真相。 问:你是否快乐?克: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它。你一旦认为自己是快乐的,你就停止快乐了,是不是?假设你在游玩并发出欢乐的叫声,这时如果你觉察到自己正在快乐,你会怎么样?你就停止快乐的感受了。你是否注意过这一点?因此快乐不是在自我意识下存在的东西。     如果你执着做个好人,你是好人吗?“好”是不是可以锻炼的?“好”是不是因为你看见、观察到、了解了,而自然来到的?同样,如果你觉察到自己正在快乐,快乐就从窗户跑掉了。寻找快乐是件很荒谬的事,因为只有在你不去寻求它时,它才存在。     你知道“谦卑”是什么意思吗?你能培养谦卑吗?如果每天早上你都重复地说“我要做个谦卑的人”,这就是谦卑了吗?还是当你不再骄傲、虚荣时,谦卑便自然升起了?同样,当妨碍快乐的事物消失时,当焦虑、沮丧以及对个人安全感的追求停止时,快乐就自动出现了,你根本不必追求它。     你们大家为何如此安静?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讨论?你知道,表达你们的想法及感觉是很重要的,表达得如何反而不重要,因为它对你们的意义重大,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如果你现在开始表达你的想法及感觉,不论你是多么的犹豫,等你长大以后,才不会被你的环境、父母、社会及传统所抑制。但是很不幸,你的老师不鼓励你发问,他们从不问你怎么想。 问:我们如何能使自我统一而没有冲突? 克:你为什么反对冲突?你们似乎都认为冲突是一件很糟的事。现在我们就在冲突中,不是吗?我正在试着告诉你一件事,而你不明白,因此就有了摩擦、冲突。摩擦、冲突、干扰,又有什么不对呢?你难道不应该被干扰吗?如果你以躲避冲突的方式来寻求统一,那统一是得不到的,只有通过冲突以及对冲突的了解,才能得到统一。     内在的统一是最难得到的,因为它代表着你整个人完全统合,包括你所有的言行举止及思想。     如果你不了解“关系”,你就得不到统一。你必须了解你与社会的关系,你与穷人的关系,你与乡下人、乞丐、百万富翁或政府首长的关系,你想了解关系,你就必须与它奋斗,你必须提出质疑,而不只是接受传统、父母、传教士、宗教信仰、经济制度等环绕着你的一切。因此这就是为什么你必须改革的原因,否则你永远得不到内在的统一。 《一生的学习》 克里希那穆提 著  张南星译   《重新认识你自己》 克里希那穆提 著  若水译  关于活着这件事(续)(2010-06-08 15:10:02)转载标签: 克氏活着胡因梦杂谈 分类: 克里希那穆提 
    克氏的新书《关于活着这件事》(Commentaries on Living)已经在台湾出版问世,节录其中的章节与网友们分享。 冥 想     他已经花了多年的时间练习他所谓的冥想;他阅读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之后,便开始根据书上所说的一切来修练,而且也到寺庙里禅修,一天要花好几个小时静坐。他并不是以感情用事的方式在做这件事,也没有被僧侣的自我牺牲打动。他说经过多年的训练,他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智活动了,但有时仍然会失控。他觉得自己的冥想之中并没有喜悦,而且这种强制性的修练方式令他变得僵硬和干枯。他对这整件事感到相当失望。他隶属过许多所谓的宗教学会,现在他和这些组织的关系都结束了。这些组织承诺过的神,目前他完全是靠自己在追寻。这个过程花了他许多年的时间,觉得相当倦怠了。正确的冥想可以连根拔除头脑里的念头,头脑如果不掏空,是不可能更新的。持续不断的念头会造成腐败。重复出现的念头只会让头脑退化,感官刺激和错误地运用头脑造成的摩擦,则会导致迟钝和倦怠。控制头脑并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先弄清楚它的兴趣是什么。头脑里有一堆相互冲突的兴趣,强化其中的一种来对抗另一种,就是我们所谓的专注禅定修练。刻意修练其实是在培养抗拒力,只要有抗拒力,就不会对当下有所体验。纪律严明的头脑是没有自由的,但处在自由之中才能有所发现。     不论是哪个层次的自我活动,都必须借着自发的觉知来揭露。虽然被发现的东西有可能是不愉快的,但我们仍然得揭露和洞察这些自我的活动;刻意修练只会破坏自发性。刻意修练,不论有多么精确,都会把头脑固定在一个模式里。头脑会适应自己接受的训练模式;但凡是能够被适应的东西,一定不是真实的。刻意修练只是一种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方法,因此永远无法揭露真相。透过刻意修练,头脑会强化它的目的性;但这个目的是头脑投射出来的,所以不可能是实相。头脑按照自己的意像制造出了它所认为的实相,因此刻意修练只会令那个意像更有能量。     只有在发现之中才有喜悦──每个当下的自我发现。自我,无论处在什么层次,仍然是一堆的头脑活动。头脑无论想出什么东西来,仍旧属于心智的层次。头脑不可能想出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东西;它不可能设想出未知的事物。任何一个层次的自我都是已知的,虽然自我的某些层次是头脑察觉不到的,但仍然是在已知的范围之内。自我的活动会藉由关系的互动而揭露出来,关系若是不被某种模式限制住,就有机会揭露自我的活动。关系就是一种自我的活动,若想了解这种活动,必须有无拣择的觉知,因为拣择性就是选择一个对抗另一个,而觉知则是去体验自我的活动。在这份体验之中,既没有经验者,也没有被经验的对象,如此一来,头脑就空掉了它所累积的东西,而「我」这个累积者也就不见了。累积的记忆就是「我」,我和这些累积之物是没有分别的。我将自己区隔出来,然后变成了观察者和掌控者,目的只是为了自保,让自己在暂时性之中延续下去。体验到这种合一状态,就能使头脑从二元对立性解放出来,如此一来头脑的整个活动,包括显露出来的和隐藏在里面的,都能够被体验和洞察到──不是一点一滴,而是整体地、完整地被洞察到。然后夜间的梦境和日常的活动就会变成一种净空的过程。头脑必须完全放空才能接收;但为了接收而渴望放空,就是一种根深柢固的障碍,而这种障碍是必须彻底认清的,同时也必须完全止息下来。只有当经验者不藉由经验和记忆来滋养自己的时候,这种状态才会出现,     将头脑里的活动连根拔起,这件事必须在表层意识和深层意识里发生;只有当命名或定名的活动停止时,这种状态才会出现。命名的活动只会强化经验者,让它延续下去,同时也会使一个人更渴望恒常不变,或是专注于记忆里的特定事物。我们必须安静地觉知这命名的活动,才能对它有所了解。我们命名不只是为了沟通交流,同时也是为了让经验延续下去,达成感官享受的目的。这无明的活动必须完全止息下来,不只是表层而已。这是一项非常艰辛的任务,绝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我们的整个意识活动就是命名的过程,也是储存或记录经验的过程。这个过程会让自我这个幻相得到滋养以及被强化,也会让经验者和经验区隔开来。但思想一消失,思想者就不见了。思想会制造出思想者,它会孤立自己以便持续下去;但思想永远是暂时性的。当整个存在,表层及底层的,全都净空了之后,自由就出现了。意志力就是欲望;借着意志力努力地追求解脱和自由,或者试图揭露自己,是永远无法获得自由的,也永远无法将念头连根拔起。当意识所有的活动都静止时,无法度量的境界才会出现;它带来的创造力和不属于时间的至乐,才能被我们意识到。 愤 怒     即使在这个纬度,气温仍然热得刺骨,窗子摸上去都是热的。飞机稳定的马达声令人感到放松,许多乘客都在打盹。大地看起来非常遥远,在炙热的阳光中闪闪发光。无止境的褐色大地上面,偶而会看到一两块翠绿的颜色。现在我们着陆了,气温变得更难以忍受;这种感觉令人十分痛苦,即使站在大楼的阴影下,仍然觉得头顶好像要炸掉一般。夏天已经过了一大半,乡间几乎变成了沙漠。我们的飞机再度起飞,往上攀升寻找着凉风。两位旅客面对面坐着,很大声地彼此交谈,你几乎不可能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一开始他们讲得很小声;但声音里很快出现了愤怒,一种和嫌恶及熟悉感有关的愤怒。他们似乎已经忘了周遭的旅客;他们对彼此脑火到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步。     愤怒带有一种孤立的特质;如同哀伤一样,它也会使我们封闭,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仍然会让关系的互动中止。     愤怒能够为孤立者带来一种暂时性的力量和生命力。愤怒之中有一种奇特的绝望感,而孤立就是一种绝望状态。因失望或忌妒而生起的愤怒,带有一种想要伤害别人的冲动,也有一种自我合理化的暴戾快感。我们谴责别人,这份谴责本身就是对自己合理化。若是没有自我合理化或自我羞耻感,我们又是谁呢?我们会用任何一种手段来支撑自我;而愤怒和怨恨就是最方便的手段。立即生起随即就忘的愤怒,是一种类型;另一种愤怒则是蓄意造成的,目的是为了伤害和摧毁对方。单纯的愤怒也有一些心理肇因,而且是比较容易看到的;但那些源自深层心理问题的愤怒,就比较难对治了,因为是更隐微的一种形式。我们大部分的人并不在乎发怒这件事,而且往往会找到一些借口,但我们为什么会生气呢?当我们遭到别人或自己的不当对待时,为什么会合理化自己的愤怒?我们很难在发怒之后就算了;我们会一直在心里追踪愤怒的起因。我们从不承认自己在忌妒或怨恨,反而会合理化或是去寻找它的起因。我们质疑为什么没有不带忌妒的爱,我们总是把自己的怨恨说成是别人造成的,等等。其实让愤怒延续下去,并且使它扩大和深化的,就是这些说出或未说出的念头和辩解。心中的辩解,无论是说出的或未说出的,都会像盾牌一般,使我们无法发现自己的真相。我们渴望得到赞美,我们期待着某件事;如果这件事不发生,就会感到失望,继而变得尖酸或忌妒。然后我们会缓和地或激烈地谴责某个人;我们会说此人应该为这件事负责。由于我的快乐、地位、名望是奠基在你身上的,所以你就变得极为重要了。透过你我得到了满足,你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必须拥有你和保护你。我透过你来逃避自己;当我被抛回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我还是很怕面对真实的状态,所以才变得很愤怒。愤怒会有许多展现的方式,譬如失望、忌妒、怨恨、恶毒等等。     怨恨就是累积起来的愤怒,它的解药是宽恕;累积愤怒比宽恕更需要关注,因为若是不累积愤怒,宽恕就没有必要了。但如果怨恨仍旧存在,宽恕就会变得很重要。从渴望被赞美和受伤的感觉之中解脱出来,而不形成坚硬的漠视心态,便是一种慈悲的表现。愤怒是不能藉由意志力来解除的,因为意志力就是一种暴力。意志力是欲望和渴望的产物,而欲望的本质就是一种攻击性和操控性。藉由意志力来压抑愤怒,其实是把愤怒转到了另一个层次,赋予了它不同的名称;但它仍然是一种暴力。从暴力之中解脱出来,并不是去培养非暴力的态度,而是要了解欲望是什么。我们不能用某种精神层次的展现来替代欲望,也不能压抑和升华它。我们必须安静、无拣择地觉察欲望,一种被动的觉察,也就是直接去体验欲望,而没有一个在那里命名的经验者。 意识和无意识     他既是一名商人,也是一位政客,在这两个领域里他都很成功。他笑着说商业和政治是绝妙的组合,但是这位果决的人却相当迷信。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拿起经书来读,并且会重复诵念他认为有益的经句。他说这些经句能够让灵魂平静。他已经上了年纪,而且相当富有,但他的手头和心都不慷慨。你会发现他十分精明,善于算计,却又渴望某种超越物质成就的境界。他没有受过什么打击,因为他一直小心地保护着自己;无论在生理或心理上,他都不再开放易感。心理上他已经拒绝面对自己的真相,而且颇能承担得起这种状态;但这样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他,因为当他不留意的时候,会显现出一种心事重重的样子。经济上他已经很有保障,只要目前的政府还能运作下去,而且不出现革命的话。但同时他也渴望在所谓的心灵世界里做些安全的投资,而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把概念当成真实灵修的理由。他除了自己的拥有物之外,其实什么也不爱。他执着于这些东西,就像孩子紧抓着母亲一样,因为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是个可悲的人,但即便有这样的领悟,仍然尽可能地不去面对真相。现在生命已经在向他施压。     当一个问题无法在意识层面得到解决时,无意识会不会取代意识来帮忙解决问题?究竟什么是意识和无意识,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明显的界线?意识是不是有无法超越的局限?它会不会把自己局限在固定的范围里面。意识和无意识有别吗?当其中之一失败时,另一个层面是否会开始运作?     我们所谓的意识究竟是什么?若想知道它是由什东西构成的,就必须观察我们如何有觉知地趋近一个问题。大部分的人都在寻求问题的解答;我们关切的是解答而非问题本身。我们想得到一个结论,并寻求摆脱烦恼的方式,我们想藉由答案来逃避烦恼。我们不去观察烦恼本身,反而想探求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我们的整个意识关切的都是找到答案,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论,而我们的确会找到能满足自己的答案,然后就会认为已经解决了烦恼。其实我们只是用结论或是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把烦恼遮盖住了;但结论只能暂时掩盖住烦恼,其实它仍然健在。找寻答案就是在逃避烦恼,每当我们得不到自己满意的解答时,意识和表层心智就会停止追寻,然后所谓的无意识和深层心智便开始掌权和寻求解答。     意识心显然是在寻求一种逃避烦恼的方式,这种逃避的方式便是所谓的令人满意的结论。意识心难道不是由正向或负向的结论构成的吗?它有能力寻找任何东西吗?表层意识难道不是由结论堆成的仓库吗?它就是残留的经验和过往历史的烙印。很显然的,意识心就是由过往的历史组合成的,因为记忆就是一堆的结论;心智总是透过这些结论来处理烦恼,它无法在没有结论的情况下观察烦恼。它无法研究或安静地觉知烦恼本身,它只知道一些愉悦或不愉悦的结论,而且只会为自己添加进一歩的结论或观点。任何一种结论都是观点,而且意识心无可避免地一直在寻求结论。     当它找不到令自己满意的结论时,就会放弃追寻、安静下来。表层心智一旦安静下来,无意识之中自然会冒出解答。然而无意识心或深层心智真的有别于意识心吗?无意识不也是由种族、集体或社会的结论和记忆构成的?很显然,无意识也是过往的历史和时间的产物,只不过是潜伏着的罢了;当它被唤醒时,就会把潜伏的一些结论掏出来。如果这些结论能带来满足感,表层心智就会接受它们;反之,它则会不断地挣扎,希望奇迹出现,找到一个解答。如果它不能找到解答,往往会强忍心中的烦恼,然后心就会逐渐被腐蚀,接着出现的就是疾病或疯狂。     表层心智和深层心智并没有什么不同,它们都是由结论和记忆构成的,也都是过往历史的产物。它们可以提供答案或结论,却无法解决烦恼。只有当表层和深层心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烦恼才能消除,因为这时它们就不再投射正向或负向的结论了。当心智活动整个安静下来,无拣择地觉知烦恼时,便能从烦恼之中解脱出来;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刻,制造烦恼的人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