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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字塔社会低层民众难有进取幸福感
顾则徐
《京华时报》12月2日报道，5年里献血总量达10600毫升、荣获“全国无偿献血奖”银质奖章等荣誉的覃纪虎先生，由于执意留在北京生活，想要让年仅6岁的女儿一直在北京读完大学，但生活艰难，带着女儿让她在街头做作业，自己则展示多年以来获得的奖章，向路人招徕准备变卖以弥补生活。对他这一行为，我既同情又不赞同。同情的是他作为“北京人”无法在北京正常生存，不赞同的是以为他不能认识到自己并不是北京人，要挤进北京人的队伍并不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特别是对他的女儿，为了他的愿望不得不在这已是酷冬的季节，坐在街边做作业，很可能适得其反，成为一种伤害。
中国的社会是一个刚性金字塔型的结构，权利、经济、文化、教育乃至人们的人身关系，都是按照金字塔的原则分配、布局和安排的。比如就地域关系来说，中国是以首都北京为最高点，然后是上海等直辖市、省（区）首府、地级市、县级市、县、乡（镇）、村，彼此是不具有平等关系的层级关系，递次层层堆积，构成了一个地区分布的刚性金字塔，相应地，权利、经济、文化、教育乃至人们的人身也受这一结构所约束。在这样的一个金字塔里，处于最顶端的人们可以不需要进取，只要安于现状即幸福。其它的层级如果能安于现状也能获得一点幸福感，不是有所谓调查说农民是很幸福的吗？但是，如果人们试图进取，想不安于现状，试图突破自己所在层级的限制，上升到上面的层级去，那就要爬呀爬呀，精疲力尽，很难突破层级限制，得到进取的幸福感。
在刚性金字塔里，每一个上面层级都对下面的层级有着强大的制度、文化和心理排斥力，低层民众试图要向上爬，能够获得成功的概率是很低的，绝大多数的进取者只能是爬上一点儿就跌下来，跌得不巧就是粉身碎骨、惨不忍睹。覃纪虎先生在老家有田地、有房子，也就是说，他是中国最低层的农民，想要挤进北京，让女儿在北京完成直至大学的教育，其难度可想而知。现在女儿才6岁，还没有真正开始进入高费用的教育阶段，就已经不得不要做出如此之举，前景实在难以乐观。
但是，正因为这是一个刚性金字塔的社会，对于低层的民众来说要受上面层级很沉重的挤压，上面层级的利益就成为非常强烈的诱惑，因此，低层民众很不容易保持心理的平衡，难以承受这种挤压和诱惑。覃纪虎先生还在深圳打工做保安队长时，拿800元月薪，活得十分快乐，整日拿着对讲机，一身板正的制服，去福利院护理残疾人、做环保义务工、收养流浪儿等等，但有了爱情，结了婚，生了可爱的女儿，要想继续在城市呆下去，做一个快乐的城市良民，就快乐不起来了。现在，他的“唯一的精神支柱”，只能是他女儿了。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进取，别无它途。而在这刚性金字塔里进取，对覃纪虎先生来说，是件很苦难的事情，已经并无幸福可言。
那么，是覃纪虎先生错了吗？他并没有任何错处，而且，他这种强烈的进取心正是中国得以进步的基础。一座刚性金字塔如果没有低层民众的进取，便一定会“死”掉，就象埃及的金字塔一样，耸在沙漠中日益风化。自古以来，中国这座金字塔之所以能够存在并发展，正是由于有着无数的象覃纪虎先生一样的进取者，他们不惜承受苦难，努力地提升自己，才给了这个金字塔社会以一定的活力。但问题是，这样维持着的活力，对低层民众来说，又有多少幸福感可言呢？
处在今天这个现代的世界社会里，民众的幸福已经成为普世的社会发展价值。自古以来，中国从来不缺少进取者，但是只有当一个社会不再是一种刚性金字塔时，进取的民众才会是真正幸福的。刚性金字塔社会的非现代性在于，它不能为民众充分、公正地提供实现进取心的机会，因而难能为低层民众提供真正的进取的幸福感。这正是中国今天的改革所应该要解决的困境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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