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搏命乔布斯

中国资深媒体人 信海光 

       苹果CEO乔布斯去世了。其实早从他几个月前宣布辞职开始，媒体和互联网上的各种纪念、总结文章就已经可称汗牛充栋，乔布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其去世后琢磨其的商业奇迹时，首先跳入我脑际的竟是不久前网上流传的一则关于苹果的新闻。写的是一位美国博客作者往中国昆明旅游，在当地发现了一家几近完美的假冒苹果零售店，这家苹果零售店配有白色的苹果标识、木质的桌子和快乐的员工，向顾客们提供着与全世界各地苹果店别无二致的体验式服务......但它却完完全全是一家假店，这位博客作者认为这些零售店已经把伪造技术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它简直成了一门艺术。关于假苹果店的文章和照片在互联网上疯传，当然也被昆明有关部门看到，当即派人去查封，即便在这时候，假苹果店那些“快乐的员工”还深信自己就是为乔布斯工作，颇为委屈。

        与乔布斯举世皆知的各种著名作品想比，经营零售店似乎不是他的特色和专长，也非正业，可就是在这“副业”上所创造的奇迹，却更显出乔布斯的性格。

       去世后盘点乔布斯留给苹果的“遗产”，人们一般首先会想到四条产品线和两个在线商店：Mac、iPod、iPhone、iPad，iTunes和App Store，所谓“苹果零售店”常被忽略掉，这是不应该的。乔布斯在互联网上开创性地创立了在线商店App Store，赢得世人瞩目，但他在全世界各地创办的327家实体零售店成绩也同样彪悍。最新的数据是，按每平方英尺计算，苹果零售店的年营收是5600美元，在美国20家各种零售连锁店中排在首位，是排在第二位的Tiffany的2倍，而大家都知道，Tiffany是卖珠宝的。无论是从利润率还是单位面积的营收看，乔布斯的苹果店都可谓是创造了零售业的奇迹。

       乔布斯是一位技术和产品达人，但却创造了零售业上的奇迹，还不止如此，在消费电子业，乔布斯的零售奇迹甚至可称是颠覆性的。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随着戴尔崛起、电子商务崛起、百思买等三C卖场崛起，消费电子大厂商们的自有零售体系就逐渐走向末路，原来满大街的各类IT品牌专卖店消失殆尽，就连诺基亚、三星、索尼这些大牌也只是在繁华都市保留少数“旗舰店”，主要为展示产品之用，很多都还赔钱。在人们的普遍意识中，消费电子领域的品牌专卖店已经没什么前途。但乔布斯却从2001年开始“逆天”而行，耗费巨资把苹果专卖店开到了全世界的最繁华地段，而且成功了。于是，每当苹果出新品，从纽约的第五大道到中国的三里屯，人们都可以看到蜿蜒百米的排队人龙，当然，还有惟妙惟肖的假苹果专卖店......苹果店并不是乔布斯唯一一件“逆天”而成功的作品。事实上，就像他在从百事可乐挖来约翰·斯卡利担任苹果CEO时所说“你是想卖一辈子糖水，还是跟着我们改变世界”，乔布斯至少五次改变了这个世界:一是通过苹果电脑Apple-I，开启了个人电脑时代；二是通过皮克斯电脑动画公司，改变了整个动漫产业；三是通过iPod，改变了整个音乐产业；四是通过iPhone，改变整个通讯产业；五是通过iPad，重新定义了PC，改变了PC产业。

       乔布斯似乎一辈子都在与“贼老天”作对，是一个典型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式的人物。他最惨重的失败是由于“逆天”，在IBM引领的兼容机成为大势所趋的时候，他坚持推出昂贵的封闭的麦金塔电脑，从而使苹果公司遭遇市场的滑铁卢，自己最终也被董事会清理出局；而他最辉煌的成功还是因为“逆天”，在开放、共享几乎成为互联网世界时代精神的今天，苹果以“封闭”为特色的商业模式却所向无敌......事实上，乔布斯至少五次改变了这个世界:一是通过苹果电脑Apple-I，开启了个人电脑时代；二是通过皮克斯电脑公司，改变了整个动漫产业；三是通过iPod，改变了整个音乐产业；四是通过iPhone，改变整个通讯产业；五是通过iPad，重新定义了PC，改变了PC产业......当然还有乔布斯的病，他在2004年就被诊断患有胰腺癌，这种曾导致中国前领导人黄菊去世的绝症几乎无药可医，当时医学界预测乔布斯仅有三到六月的寿命，但他一直活蹦乱跳到今年七月份才正式离开工作岗位。患癌症后坚持工作7年，在去世前两个月还努力奋斗在工作岗位了，这在中国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劳模”。

     《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乔诺塞拉称乔布斯是“现代资本主义历史上最伟大的创新者”，但乔布斯的成功远非创新那么“简单”。因为今天苹果坚持的东西，几乎和三十年前没什么太大区别，同样注重产品、同样推崇技术、同样信仰封闭原则。这种情况下，为何30年前麦金塔败于PC，而今日的IPHONE、IPAD系列却打遍天下无敌手，单用创新是解释不过去的。要更多的归功于乔布斯“逆天”般的坚持，用中国古典思维就是所谓“时也命也”，时，是指时间与时代，命则是指品格志向。30年来，乔布斯的品格与志向一直没变，但时代变了，于是，他从当年的失败，重新走向了成功。

       北宋宰相吕蒙正的《命运赋》有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大概是讲人生之所以跌宕起伏，成成败败，都取决于“时也、运也、命也”，“时运未通，只宜守分安贫”，“相格无破，必有成名之日”......三十年来，人生与事业起起伏伏，但乔布斯一直在抗拒时代潮流的支配，从未放弃最初的坚持，最终等到自己的时、命之日。

       乔布斯失败的时候，正是PC时代开始的时间，人们主要追求的是产品的速度与配置，PC一般是作为生产工具被购买，消费者一般也属于专业型消费者。但这时候，乔布斯坚持的却是精工细作加封闭的产品设计理念，他产品的最大优点根本无法满足消费者的最大需求，一丑遮百美之下，最终被市场虐待。
30年后，乔布斯没变，但这世界却变了，PC时代逝去，手机与平板电脑等IT产品不再是生产工具，却有变成娱乐工具的倾向，消费者也日益大众化，人们不再如何关注产品的速度与配置，外观、应用、品牌、品质却成为主要需求，这时候，乔布斯主导的苹果产品的最大优点与消费者最大需求相契合，一美遮百丑之下，苹果大行其道。

       失败的乔布斯不是烈士，成功的乔布斯也不是预言家，他的理念没有领先于时代，他只不过坚守了其他人都放弃的东西，“守分安贫”，终至时来运通。

       事实上，如果深入了解，就会发现乔布斯并不是真的“逆天”，他所抗拒的不过是浮躁的、能量巨大的时代潮流而已。在本质上，信仰佛教的乔布斯反而很顺从直觉、生命、命运、业（Karma）这些因素，他相信直觉，认为要有勇气依循内心与直觉，“许多循着自己的好奇与直觉而踏上的岔路，后来都成了无价之宝”；他信仰“保持饥渴，保持愚昧”，每当面临人生重大抉择的时候，他常以“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最后一天”为基点思索，所有荣耀与恐惧在面对死亡时都会消失，滤去浮云，保存真我，赤身裸体，依循内心......这种精神状态，使乔布斯拥有强大的内心与自信，他把被苹果解雇看做是“我所经历过的最棒的遭遇”，享受“从零开始的轻松感”。总之，乔布斯是个有信仰的人，而真正超一流的企业家，也永远首先是个有信仰的企业家。

       但仅仅有信仰和强大的内心只能支撑起一个人“逆天”的勇气，却很难支撑他到成功那一日。乔布斯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企业家，还有其他因素，比如刻苦，乔布斯成长在一个嬉皮士流行的年代，本人又是一个IT领域的技术人才，但他却绝非一般人想象中的那样不拘小节与天马行空。对于工作，乔布斯是苦行僧般的修炼，一例可知：某合伙人曾旁观乔布斯准备苹果大会演讲，他一直看这事的原因是他猜难道这个老头会练习100次吗？结果这个老头满头大汗地练习了3天，300次，每次都修正细节......当然，面对癌魔，带病坚守工作岗位的光荣事迹更不能不提。

        追求事物本真的信仰与刻苦精神，使乔布斯在后工业时代，仍旧体现出一种前工业时代工场作坊主似的执着，他以一种现代社会罕见的对待产品的态度进行工作，这种类似艺人与工匠的心态，使其产品不是立足于技术，甚至也不是设计，而是在如何追求更完善地满足人的需求，20年前，乔布斯遭遇失败时如此，20年后，他依旧如此，所以，在理解人性、满足顾客方面，乔布斯才有远比那些紧跟商学院教科书的同行更执着、更开放的心态。

       最后我想说，或许乔布斯“逆天”成功最重要的因素不在其他，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天才，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他不但年轻时嗑过药、大学退学、曾想出家为僧，而且还可能有犹太人的聪明血统。何谓天才，就是拥有无论成长在什么环境中都能成才的天赋，乔布斯从小被父母抛弃，他不知道亲生父母那边还给他生了个妹妹，直到成年才相认。乔布斯这个妹妹是个作家，被一些人认为跟乔布斯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才之一。当年以为乔布斯父母愚蠢，生了个天才却随便送人，现在懂了，人家不缺这个。

        梁启超说，历史者英雄之舞台也，舍英雄几无历史。在苹果乃至整个近三十年的全球商界，乔布斯大概就是这样的角色。他能逆天而行，能改变商业历史，能学习，却不能复制。乔布斯已经与世间永别了，没有乔布斯的世界依旧正常运转，但他给世界遗留下的商业精神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丰富了这个世界，他的去世，将是后人挖掘和总结这笔财富的开始。对于他一手创办的苹果公司来说，失去了乔布斯的苹果将依旧是一间大公司，但却或许就此与“伟大公司”作别，正如英国《金融时报》曾说，历史表明，能够使苹果公司重现乔布斯创造的那些辉煌光芒者，只能是另一个天才，而不是一支管理团队，无论这个团队多么富有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