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云老婆张瑛背景:叶剑英在“文革”中改变历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19 14:47:51

叶剑英在“文革”中改变历史

 

单世联

 

 

叶剑英是我党党史、军史上的大人物,他对毛泽东忠诚而不盲从,敬佩而不失独立思考。“文革”中,他几上几下就说明了他的这种性格以及和毛泽东的关系。

 

由于档案尚未完全解密,本文作者、广东省社科院研究员单世联参照现有公开发表的论著展开学术探讨,意在对叶剑英的“文革”岁月作一尽量客观的概括性描述。

 

“吕端”与“刘亭长” “文革”前并不受重用

 

善于写诗的毛泽东、叶剑英都有以古喻今的习惯。50年代末,毛泽东在北戴河的一次会议上送给叶一句话:“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吕端”从此成为叶的雅号。而早在1954年,叶在《青岛浴感》中已有“忽忆刘亭长,苍凉唱大风”一句。“刘亭长”即刘邦,叶后来说“刘亭长”就是毛主席。毛泽东想象不到的是,1976年10月后,叶被说成是除吕安汉的“周勃”,这也理所当然地增加了毛泽东与刘邦的相像。

 

叶剑英不是井冈山下来的将领,1931年4月进入江西苏区后才与毛泽东共事。在毛泽东与张国焘的较量中,叶获得毛泽东的充分信任,出任彭德怀任司令、毛泽东任政委的陕甘支队的参谋长,一度成为红军的核心领导人之一。

 

而毛泽东叶剑英之间并不总是如此信任和亲密,疏离与警觉相比更多。延安整风时,叶因其有留苏,与王明、周恩来合作的经历,被认为既与“教条主义”又与“经验主义”沾边,两次被剥夺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权利。

 

1952年6月,主政广东的叶剑英因土改中的“右倾”及“地方主义”错误受到批评。1953年10月,叶进京任军委副主席、武装力量监察部部长兼训练总监部部长,不属于受重用的人物。1958年军队批判“教条主义”,叶被点名批评。

 

总之,直到1965年,叶剑英都不是政治生活的中心人物。

 

政治命运发生逆转 “文革”一声惊雷,叶剑英从此活跃

 

1966年1月,叶被任命为军委副主席,不久取代罗瑞卿兼任军委秘书长,并成为军委常务副主席;在同年8月召开的八届十一中全会上,又进入书记处和政治局,与徐向前(军委“文革小组”组长)一起具体领导军队“文革”;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叶取代林彪主持军委工作;1973年成为党的副主席;1976年10月,叶参与领导了抓捕“四人帮”的斗争,直到次年邓小平复职之前,他是中央唯一的副主席,声望达到顶峰。

 

正像毛泽东时代主持军委工作的主要领导人都要被打倒一样,叶在“文革”中也风险两度。一次是1969年被“疏散”到湖南,屡遭地方官员冷落。第二次是1976年2月,中央决定“在叶剑英同志生病期间,由陈锡联同志负责主持中央军委的工作”。同年4月“天安门事件”后,毛泽东不让他参加政治局会议。如果毛泽东不是在当年9月逝世,叶的命运很难预测。

 

毛泽东素有知人之明。作为“文革”中军委两次改组的受益者,叶剑英的政治命运直接取决于毛泽东的态度。1965年下半年,旨在清除罗瑞卿的计划开始实施,其机密程度,包括主持中央工作的刘少奇和军委第二副主席贺龙都蒙在鼓里。1966年3月批罗会议期间,叶是主持会议的七人小组成员之一;当毛泽东准备与林彪决裂时,差不多处于流放状态的叶剑英又一次进入权力中枢。1970年庐山会议后,叶被任命为陈伯达专案组组长周恩来的特别顾问,并实际参加政治局工作。

 

崛起的必然性

 

叶剑英的崛起有其必然性。时至1966年,彭德怀已倒,贺龙将倒,罗荣桓逝世,朱德年高,刘伯承养病,陈毅转业,要在林彪之下再设一位军委常务副主席,只有叶剑英与徐向前、聂荣臻三位元帅。从历史渊源看,同为一方面军出身的叶、聂的可能性要大于原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叶、聂之间,聂的地位长期高于叶,但叶有三个有利因素:一是长征中曾向毛泽东“报信”;二是叶长期没有直接指挥军队,没有“山头”的嫌疑;三是叶不是“文革”前军委的主要领导,与刘少奇等人较少合作。

 

1967年2月10日,毛泽东在中央常委扩大会议上宣布:中央常委扩大会以后要扩大,他提议增加的人员中有叶剑英和徐向前,却明确把陈云、朱德、聂荣臻排除在外。1975年,叶被正式任命为军委副主席,聂荣臻为常委。

 

刘少奇有党的基础,林彪有军队的实力,所以威严无比的毛泽东也必须拥有自己的支持者。1971年8月,毛泽东为解决林彪而南巡“吹风”时谈到:“张国焘搞分裂,发个电报给陈昌浩、徐向前,里面说要坚决南下,否则就要彻底解决。当时叶剑英同志当参谋长,他把这个电报先给了我,没有给陈昌浩、徐向前,我们才走了的,不然就当俘虏了。叶剑英在这个关键时刻是有功劳的,所以你们应当尊重他。”毛、叶关系的真正起点就在此——“电报”,但其真相如何还不能说是很清楚。

 

1982年,徐向前接受中央党史研究室廖盖隆等人的访问时强调:“接到张国焘要我们南下的电报后,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同意南下。至于是否发过要用‘武力解决中央’的电报,我负责地对你们说,我是没有看到过的。”徐还说:“我们那时候军队有保密制度,是指定人译的,译的人就直接拿给这位首长看,不是一般人可以看到的。有没有这样的电报?谁看过?我也不知道。”

 

范硕在1995年出版的《叶剑英传》中,引用多位领导人的讲话以肯定有这样一份电报,其中也包括徐向前1977年送给叶的贺诗“吕端当愧公一筹,导师评论早已定”。不过,表彰叶的“大事不糊涂”并不意味着认可有“电报”一事。在后来纪念叶的文章中,徐就完全不提长征往事。

  

“二月逆流”

 

终“文革”十年,“刘亭长”对“吕端”的态度是基本信用也略有防范。导致1968年叶剑英“靠边”的直接原因是“二月逆流”。1967年1月22日,毛泽东接见参加军委扩大会的代表,听取了军方将领对“文革”的意见,对他们受到的委屈以及因此而来的不满感到震惊。毛泽东在会议的插话和讲话中,自始至终都同情军队的领导干部,一再声明不能冲击军事机关,并对一些过火行为提出了批评。

 

这一安抚,显然鼓舞了叶剑英等人,他们“大闹怀仁堂”,向“中央文革”发起抗争。2月11日晚,叶向毛泽东汇报白天的争论,毛泽东表态说:“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对。”似乎并不在意。2月16日,叶等再一次重拳出击,其中以陈毅的一段话最为深刻有力:这些家伙上台,就是他们搞修正主义。在延安,刘少奇、邓小平、彭真,还有薄一波、刘澜涛、安子文这些人,还不是拥护毛泽东思想最起劲!他们(指“造反派”)没有反对过毛主席,他们根本没有见过毛主席!所谓反毛主席,挨整的是我们这些人。总理不是挨整吗?

 

历史不是证明了到底谁是反对毛主席吗?(指林彪)以后还要看,还会证明。斯大林不是把班交给了赫鲁晓夫,搞修正主义吗?

 

把“文革”与延安整风联系起来并说到斯大林晚年,这是“残酷打击无情斗争”的做法,也是对毛泽东最严重的批评。毛泽东可以容许老同志11日对“文革”的不满和对“中央文革”的批评,但绝不能容忍对他本人的批评。

 

2月18日深夜紧急召开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毛泽东大发雷霆:中央文革小组执行十一中全会精神,错误是百分之一、二、三,百分之九十七都是正确的。谁反对中央文革,我就坚决反对谁!你们要否定文化大革命,办不到!……你们说江青、陈伯达不行,那就让你陈毅来当中央文革组长吧,把陈伯达、江青逮捕、枪毙!让康生去充军!我也下台,你们把王明请回来当主席!你陈毅要翻延安整风的案,全党不答应!

 

相对而言,叶在“逆流”中的表现较能为毛泽东所容忍,这一点江青当时就发现了:“陈毅、谭震林、徐向前是错误路线的代表,叶剑英、李先念、余秋里是附和错误路线。”从2月25日3月18日的五次“政治局生活会”上,受重点批判的也是谭、陈、徐三位。在毛泽东批准的批判“二月逆流”的报告中,叶没有被点名。叶还于1969年的“九大”上进入政治局,而陈毅则被赶出。

 

敬畏与疏离“文革”中军委三次改组,叶是得大于失:两次被重用奠定了他作为军方领袖的地位,而两次“靠边”都没有使他失去军委副主席的职务,这使得叶得以在改变历史的1976年发挥作用。正因此,“吕端”对“刘亭长”表现出来的首先是敬。“直到晚年,他在谈到毛泽东的错误时,仍然念念不忘他的功德。……当人们提起毛泽东的名字,讲述毛泽东的往事,他每每老泪纵横,激动不已。”

 

其次是畏。1976年,当王震提出“把他们弄起来”时,叶做了一个手势:先伸出左手,握紧拳头,竖起大拇指,向上晃两晃,然后把大拇指倒过来,往下按了按。意思是说一切要等毛泽东逝世以后再说。终结毛泽东时代,叶虽有自己的看法,但从来不敢与毛泽东有丝毫的对立,而且不断以“违心的话”和“违心的事”来表达自己的忠诚。

 

第三是怨。从50年代的“刘亭长”的隐喻开始,叶对毛泽东就有怨气。1967年夏,福州军区司令韩先楚对叶说:说我是“三反分子”,拿出真凭实据啊?叶叹了口气说:如果需要真凭实据,还用搞“文化大革命”吗?“文革”结束后,叶对毛泽东也有相当批评。其中最有意义,也最被忽视的,是叶在1978年中央工作会议闭幕式上,一口气讲的三个“只有充分发扬民主”。尽管其“民主”主要还限于领导要听取意见、接受批评等作风、方法的范围,但把社会主义与民主联系起来,在当时毕竟是“思想解放”之论,其中当然包含了叶对毛泽东专横作风的反思。与许多老干部一样,敬畏与疏离是叶对毛泽东的基本态度。

 

没有毛泽东的信任,叶不可能获得左右政局的权力,就没有后来参与结束“文革”的资本和力量,但如果完全听信于毛泽东,叶就不可能参与结束毛泽东亲自发动的“文革”,没有成就大事的动力和理想。“吕端”与“刘亭长”有分有合,毛泽东之所以两度让叶靠边,就是看到了他们间的分歧,而在这一分歧的背后,是军方将领在“文革”中的复杂关系和自我维护。

 

1965年,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20周年之际,叶剑英写了《重读〈论持久战〉》七律一首,其中有“一篇持久重读罢,眼底吴钩看不休”的诗句,以此来歌颂毛泽东。

 

从抗争到挑战 军队的重要性

 

党领导一切,但“文革”的目的却是清洗党、改造党。如林彪所说,“文革”是“对全党的批判运动,批判干部的运动”,“也是批判我们这个当权的党”。党既不可信任,则“我们发动文化大革命靠两个条件:一是靠毛泽东思想和毛主席的崇高威望;再就是靠解放军的力量”。

 

在“天下大乱”的背景下,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军队是最大的政治力量。毛泽东需要一支忠于自己而又随时可以调用的力量,他在打倒刘少奇、收拾林彪时,都动用了军队。

 

包括叶剑英在内的军委领导人,在打倒彭、罗、陆、杨,发动“文革”等问题上是紧跟毛泽东的。但当军队受到冲击、军方将领也受到清洗时,叶等人对军队内部如何进行“文革”持谨慎态度,进而对“文革”本身也有疑虑。“文革”十年,叶剑英殚精竭虑而目标始终明确:在前期,是维持军队稳定;在后期,是控制军队权力。

 

《五.一六通知》公开发动群众造反后,没有任何一级组织和任何一个当权者愿意放弃领导权。叶剑英等以党领导军队、军队要准备打仗为由,不断发出“通知”、“指示”、“规定”,总的精神是“按兵不动”。

 

毛泽东要军队支持“文革”、保卫“文革”,他不能容忍军队游离于运动之外。党政军三大系统从来就不完全独立,而且军队内部也山头林立,诸种矛盾日久月深,也有“夺权”与“反夺权”的内在需要。由于这种种因素,稳定军队的努力不可能按照叶剑英等人设想的方式进行。

 

毛泽东把住军权

 

1966年10月2日,《关于军队院校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紧急指示》否定了军队特殊化的观点,军队运动实际展开。1967年1月21日,毛泽东要求军队“支左”,以保证“文革”目标的实现。但“左”“右”并无客观标准,几乎所有的大军区都公开支持“保守组织”,导致造反派激烈反弹。

 

叶剑英于是积极推动制定旨在保护军队的《军委八条命令》,禁止造反派对军队的冲击,同时还坚决支持军队据此“命令”对造反派进行“镇压”。当毛泽东意识到军队的行为可能导致“复辟”的危险后,1967年4月6日的《中央军委命令》又反过来要求军队“正确对待群众”,给“全面内战”提供了合法借口,酿成7、8、9三个月的失控状态。

 

军队不介入不行,介入了也不行,这就需要限制“中央文革”和军队的极端倾向。这样林彪系统的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等人掌握的“三军无产阶级革命派”消灭了受到“中央文革”支持的对立派后,逐渐稳定了北京军内的局势,进而对全国局势发挥了影响。吴等既为功臣,则由他们组成“军委办事组”,不久也就取代了叶主持的“军委常委会”。

 

但毛泽东对林彪是有警觉的。无论是“文革”初期给江青的信,还是“九大”前夕拒绝由陈伯达起草的含有结束“文革”以发展生产力等内容的“政治报告”初稿,都表明毛泽东并不完全信任林彪。即使在其鼎盛时期,林也没有掌握军队的全部领导权。“九大”政治局穿军装的委员中,除林彪集团外,既有朱德、刘伯承、叶剑英等元帅,也有陈锡联、许世友、谢富治、李德生以及不在军队任职的李先念等原四方面军将领,这是1971年毛泽东可以轻易收拾林彪的原因之一。

 

与江青展开斗争

 

林彪之后,形势相对平静,但上层斗争的阵线和目标却更为明晰。随着毛泽东年事日高,叶剑英与江青等人都明白在即将而来的最后一搏中,胜负取决于对军队的掌握。江青当然善于拉大皮作虎皮,不过正如韩先楚当时就感觉到的,这虎皮也并不都是江青生拉硬扯披到身上的。在她的背后,是“文革”的动力之源毛泽东。毛泽东既然对上了党章的接班人都没有完全放心,对叶就更不会完全放手了。

 

1972年11月至12月,毛泽东指示政治局开会批评周恩来、叶剑英在与基辛格会谈中的“右倾错误”。1973年大军区司令员对调时,毛泽东发觉军队对他的路线紧跟不够,同年12月在政治局会议上批评“政治局不议政”、“军委不议军”。1974年江青十分活跃,以送批林批孔材料为由插手军队,宣称军队是“军阀管制”,要“放火烧荒”、“夺权”,并以“批走后门”的方式点名批评叶把女儿送到福建参军。1976年“批邓”后,叶在1975年军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受到批判。

 

毛泽东是党内斗争的唯一裁决者,所以叶剑英对江青的对抗就特别需要得到毛泽东的信任和支持。1974年10月,将决定今后数年国家领导人的四届人大召开在即,周恩来准备抱病去长沙以争取有利的人事安排。此时“医务人员发现他的大便有隐血,需要立即进行治疗。叶剑英经过慎重考虑,感到目前中央正面临着筹备召开四届人大的关键时刻,为了党和国家的最高利益,防止‘四人帮’乘机作乱,现在以不提此事为好,坚持总理依期南行”。周是叶的支持者,但叶仍然冒险坚持周抱病南行,终于赢得了基本令他们满意的结果,1975年,江青集团明显居下风。

 

叶的另一个策略是抢占先机,尽快在一定范围内把“路线斗争”主题明确化,提前进入“战斗状态”。1975年6月召开的军委扩大会议上,他虽没点名,却明确地批评江青“到处送书、送材料、写信”,要大家警惕“上海帮”,稳定部队。李德生回顾当时的斗争,说叶“特别重视从组织上解决问题,反复强调军队的各级领导权一定要掌握在可靠的人手里……”

 

最有力的人物

 

一贯谨慎的叶剑英之所以能够部分拂逆毛泽东的意愿,一个原因在于此时的毛泽东虽雄心不减却也力有难及。1976年2月毛泽东再次让叶剑英“靠边”时,毛泽东实际上已无法控制局面,“叶剑英既不像完全被打倒的邓小平,又不像长期无职无权、处于‘休息状态’的陈云等老革命家,也不像早已被排除在中央政治局之外的徐向前、聂荣臻两位老帅,他是处于‘半打倒’状态的党和国家、军队的领导人。实际上,他仍然控制着军权。”甚至代理其职的陈锡联“在处理重大问题时,还暗中与叶通气,取得他的支持。”

 

可能是意识到这点,毛泽东在临终前又把叶叫到面前,“只见毛泽东睁开双眼,嘴唇微微张合,呼吸急促,想要说什么,只是说不出来。……他在床边伫立良久,觉得毛泽东的右手在用力握自己的手。”叶后来说:“我剖析毛主席去世时自己的心情,我确实把华国锋同志当做‘后主’看待……”毛泽东是否真的向叶“托孤”、“后主”究竟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毛泽东已经看出,叶将是最有力的人物。

 

在叶剑英与江青等的冲突中,毛泽东有足够的权威和技术来调控。但在毛泽东之后,对立统一只能展现为一分为二,最终导向你死我活的斗争。“文革”中崛起的叶剑英也是结束“文革”的人,他及军队终于把“文革”的“弄潮儿”“四人帮”送上了审判台。“文革”是彻底失败了,而其直接原因之一,是毛泽东未能在“文革”的依靠力量(军队)和“文革”的推动者(中央文革)之间建立内在的关联。

 

平衡中的不平衡 江青集团权力的虚幻性

 

“文革”初期社会大乱,阵线不清。原则上,只有一条“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包括刘少奇在内,没有人在口头上敢反对“文革”,绝大多数人也在行动上支持“文革”。但在“紧跟毛主席”的大旗之下,又有各种动机、主张、利益在起作用,党史、革命史上的诸多矛盾也借机有了一个总爆发,因此有关“文革”的任何简单的划界、划线都难以成立。比如,康生、陈伯达历来被认为是“中央文革”一伙,但叶等“大闹怀仁堂”后,江青却向毛泽东报告:“总理、康生、陈伯达是在路线斗争中动摇,只有谢富治一个人站在正确路线一边。”同样,积极批判将军们的,也不只是“四人帮”。

 

当然,“文革”最耀眼的事实,毕竟是江青集团从秘书文人一变而为中央领导,扶摇直上。不过,他们的权力有很大的虚幻性,其权力主要局限于党的系统。周恩来始终掌握国务院领导权,后来又得到精明的邓小平的支持。

 

尽管张春桥做了第二副总理,部长当中也有几个与江青关系密切,但在政府系统中始终处于边缘。王洪文、张春桥在1975年1月成为军委常委,张还是总政治部主任、南京军区和上海警备区的政委,但他们的军装并无威慑力。江青不得不承认:“我们只有笔杆子,没有枪杆子!”王洪文则说:“我最担心的是军队不在我们手里,军队里没有我们的人。”

 

何以如此?一个重要原因在于相对于党的系统,军队与政府系统有一定的技术性,军队负有国防使命,国务院要组织国家的社会经济生活,仅仅写几篇文章、发一些议论是无法承担军政责任的。“九大”结束后,江青曾对人说:“周恩来行政领导、组织才能有一些,但他掌握大方向、大原则不行。”江青不知道,没有最高权力的支持,方向原则、思想路线云云只是一句空话。

 

同时,共产党的天下是军队打出来的,渊源、资历、战功是取得发言权的基本条件。林彪在当了军委第一副主席、国防部长以后还曾对罗瑞卿说过:“我们的威信不够吧?因为我们不是南昌起义领导人。”林彪尚且有此顾虑,何况毫无军功的江青?功高位显、“大老粗”出身的将帅们,从来没把那些长期被认为是改造和批判对象的知识分子当回事,“眼镜”们如何能让将军们服气?

 

党政军一体化

 

当毛泽东得心应手地依靠军队发动“文革”时,军队系统实际上被置于党的对立面,并超越党的权威而成为“无产阶级专政的柱石”。“全国学习解放军”,“军管”代替了党管,军装成了干部装。1969年“九大”重建党组织时,军方将领大举进入党和政府。注意到军队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过重分量,毛泽东在与林彪斗争时有意限制了一下军队。林彪倒台后,党的权威明显提升。

 

“十大”以后,他以政治局为核心,彻底实行党政军一体化。当时的党政军大权,基本上集中在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十来个领导人手中。1973年年底,“毛泽东决定邓小平参与管政又管军,这样一来,形成了一个新的政治局面。国务院的工作,由周恩来与邓小平主持;军队的工作,由叶剑英与邓小平主持。这样一个部署,形成了一个‘周-邓-叶’新三角,三足鼎立,实际上是对以周恩来为首的老一辈革命家的一个有力支持。”但毛泽东没有冷落江青集团,这一安排本身,就是为了平衡老干部与江青集团。

 

平衡的前提和目的是各方势均力敌,但党政军三大系统中,江青集团只在党的政治局“能量颇大”,如何能平衡得了掌握着军队和政府的老同志?党指挥枪固是原则,但没有军、政的支持与配合,党又指挥什么?何况即使在政治局中,反对江青集团的也绝不只是叶剑英等人。由于江青没有领会毛泽东一再要她与其他领导人搞好团结的深意,不善于搞“统一战线”,从而使自己陷入了孤立的境地。

 

江青等人过于天真而僵硬地坚持毛泽东的政治理念,忽略了权力角逐中的现实策略,她的丧钟在其处于巅峰状态时就敲响了。毛泽东早有先见之明,1974年就对江青说过:“我死了,看你怎么办?”

 

党政联手剿灭“四人帮”

 

这里最重要的问题是,不敢对毛泽东有非议的叶剑英等何以没有与毛泽东信任的江青“团结”在毛泽东的大旗之下,而毛泽东又何以没有及时清理军队系统使之与江青等人密切配合?在没有足够的材料分析之前,合理的猜测只能是,叶等人在敬畏毛泽东的同时并没认同毛泽东的思想和意图,而毛泽东对自己的平衡术和“文革”的效果又过于自信。

 

无论当时社会如何乱,军队始终保持了相对稳定性和连续性。毛泽东可以用它来“横扫一切牛鬼神蛇”,叶剑英等人也可以用它来遏制江青集团。还在1976年初,叶就已经准备与江青等人大战一场。“四五”运动后,他多次与王震、聂荣臻等密议此事。然而,军队的实力必须伴之以党的合法性。

 

与叶相比,华国锋的行动是面对“四人帮”的进攻后被迫采取的回应,有一定的被动性,但却至关重要。叶一开始就意识到要“获得华国锋的支持与合作,并由这位第一副主席和国务院总理最后拍板。这是重大的组织原则问题,也是争取合法解决‘四人帮’的必要条件”。他在第一次与华商量此事时就表示:“请你放心,我支持你,老同志支持你,只要你站出来,大家都是支持你的。”叶谦虚地把自己定位在“后盾”和“辅助”的角色,后来也讲过是华领导了这场斗争。

 

《李先念文集》(1935一1988)说到粉碎“四人帮”时的领导人排名顺序是华国锋、叶剑英、李先念,这也就回应了“党指挥枪”的原则。

 

1965年,当酝酿“文革”风暴的毛泽东抒发着“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时,叶却仿佛预见到一年之后遍地的“吴钩”,在《重读〈论持久战〉》一诗中有“一篇持久重读罢,眼底吴钩看不休”之句。果然,一年后他又有《虞美人》一词:“串联炮打何时了?官罢知多少!赫赫沙场旧威风,顶住青年小将几回冲?”战斗正未有穷期,眼底吴钩看不休,直到“十月惊雷”用吴钩把笔杆子彻底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