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说话带英语:被唤醒的水(大地足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0 06:39:19
冉正万
《 人民日报 》( 2011年09月26日   24 版)
面对干旱,任何一个人掌握的词语都是不够的。因为你无法用语言描绘被热风吸尽最后一片绿色的玉米,也无法转告他人干枯的草踩上去时特殊的响声。从去年冬天等到今年夏天,许多庄稼和草没有等来季节许诺的雨水,它们在大地母亲的胸膛上夭折了。
黔南州瓮安县,全县38条河流有20余条干涸断流,流经县城的西门河是该县最大的一条河,7月底源头断流。县城11万人饮用水告急。水库库存50万立方米,只有30万立方米可用。这30万立方米水在减半供应的情况下也只能用半个月。
黔东南州施秉县,境内大小河流断流多达120条,3座水库、450余口水井干涸。
遵义市余庆县除了余庆河,其余大小河流全部断流,10座小Ⅰ型水库、38座小Ⅱ型水库、337口小山塘干涸见底。
水库干涸后,鱼虾贝壳镶嵌在干得发白的泥土里面,变成了泥土的一部分,它们小小的心脏渐渐变成了一粒灰尘。
息烽县是贵阳市重要的菜篮子基地,大部分蔬菜也枯死绝收。
贵州省气象台2011年8月19日将干旱预警由黄色提高至红色:目前贵州20县市特旱,26县市重旱,33县市中旱……红色是干旱预警中的最高级别。
截至8月18日,贵州全省除云岩区、赫章县外的86县市均不同程度遭受旱灾,共有受灾人口1989.68万人,饮水困难人口442.60万人,6座县城饮水告急,农作物受灾面积120.60万公顷,其中成灾面积67.20万公顷,绝收19.57万公顷。全省因旱灾造成直接经济损失达75.17亿元。
龙家镇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但集镇旁数百年来一到季节就花香四溢的荷花塘今年也干涸了,开裂的塘泥固定住了荷的最后形象。虽然仍有绿色,但它们不再生长,荷叶上的枯斑正在扩大。完全枯萎者,茎秆失去支撑的力量,终于偃旗息鼓般倒伏。
我在行程3000公里的采访途中,被满眼的枯黄震撼,甚至感到心惊胆战。大片大片枯死的植物,只要有一粒火星,后果将不堪设想。
站在热浪滚滚的田间地头,干枯的叶子在热风的拨动下,磨擦出干沙沙的声音。声音并不刺耳,但会让人产生一种持续的不安。
这时抬头看看翠绿的山坡,心里才会得到些许抚慰。树的根系毕竟比庄稼扎得深扎得远,因此还能挺住。
在干旱最重的灾区,看不到蝴蝶,看不到蜜蜂。飞在天上的鸟会突然一头落下来,因为干渴而死亡。
不过,旱区的景象也并非全都如我描述的这么可怕。
当我用了6天时间,分别走访了独山、玉屏、长顺、瓮安、余庆、湄潭等县,我的焦虑减轻了不少。在某些地方,地下水被“唤醒”了,我因此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独山是个连年遭受干旱的地区。从2009年8月到2010年5月下旬,降雨量更是总计才133毫米,远远低于其他县市。2010年冬天至2011年8月中旬,全县18个乡镇全部出现不同程度干旱。
但位于县城西北角的五里村没受任何影响。稻田里清水盈盈,稻穗正在扬花灌浆,数千亩稻谷现出丰收景象。这是因为2010年4月下旬,贵州省地矿局114地质队在这里打了一口井,这是一口日涌水量达1539吨的自流井。如果用深井泵取水,每天可取水5000吨。出水量不但满足了17个村民组3000多人的生活饮用,还是独山县城的应急备用水源地。五里村68岁的老人陈家义说,没打井的时候,他只能用塑料桶和板车去1公里外的水源地取水,现在自来水直接流进厨房的水缸,“不光省了好多事,还再也不用和别人为争水吵架了。”
从五里村开始,114地质队仅用了两个月时间,就在独山县布置施工了23口深井,其中19口在今年应对持续的干旱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就地下水的开采利用而言,玉屏县比独山县做得更好。
在玉屏县朱家场镇茅坡村,我看到,四条送水管把地下水源源不断地送到四个高位水池,分别供应四个村民组。在没有打这口井之前,村里人只能在臭水沟里挑水洗衣煮饭。现在不光饮用水得到解决,农业生产也正在发生改变。干旱从今年初春已开始,但这一带的农作物仍长势喜人,看不出已经连续干旱了半年。因为有了水,人们在茅坡村种起大棚蔬菜,发展果园。一位叫许仁豪的村民感叹:做梦都没想到整得这么好,太好了。
朱家场镇是全县唯一没有地表径流的乡镇,以前只能靠小山塘,靠老天开脸,每家每户必须安排一个人整天挑水。因为取水处太远,每挑一担要半个小时甚至一两个小时。现在,他们解放了,生活改变了,生产方式也在改变。
由于干旱时间长,玉屏大部分水库也和其他县一样,多干涸见底,或者下降到死水位。但我在采访途中,发现公路沿线的稻田基本没受旱。据县水利部门的人介绍,这完全得益于58口深井。
与玉屏县有相似之处的是长顺县。
长顺县石板村是个布依族村寨。村民梁小东说,他去年在外打工,月收入2000元左右,有了水后,就再也不去了。“2000元看上去不少,实际上在外花销更大,我54岁了,越来越不适应到省外去打工,幸好现在有了水,可以在家种地。”
地质队打的井就在他家房子前面,中间隔了一条柏油路。
“以前我用三轮车拉水,5公里,来去10公里,每天两趟,一趟六七百斤,家里塑料水桶一大堆。现在龙头一扭,嘘嘘嘘就流出来了。”
从玉屏茅坡村到长顺石板村,我看到了农村产业结构因为地下水的利用而正在悄然调整。家庭生产不再单一,几百年不变的传统正在改变。这种调整对当地人生产生活的影响无疑是深远的。地下水被唤醒后,人的创造性,尤其是潜在的创造力也会被唤醒。
本来就潜藏于心的力量不但能改变世界,也能改变人的内在素质。水不仅是生命之源,也是创造之源。
我走进余庆县龙家镇,看见池塘里的荷虽然干死了,半坡上的玉米也干死了,但村民和镇上饮用水没受任何影响。
龙家镇的两口深井位于著名的“全国农业旅游示范点”黄金榜村。一座耗资280余万元、具有现代气息的水厂矗立在黄金榜村后的山坡上。因为有了水,龙家镇的小城镇建设进行得如火如荼;因为有了水,龙家镇未来5至10年的发展有了保证。
最近两年,贵州连年干旱,地下水勘探开采受到各方面的重视。从事这项工作的人说到体会,有两个字一下就跳出来:累,值。
面对干旱,不管还会持续多久,他们能说的,还将是这两个字。目前,114地质队共有6台钻机分别在独山县、瓮安县、余庆县施工。即使今年干旱结束,他们也还会打下去,因为地下水的勘探开采是一项长期的,对解决“三农”问题和推动小城镇建设能直接发挥作用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