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师范大学博士后:当时光老去,我依然记得爱过你

　　时光如同沙漏一样将我们的青春流逝。曾有人说过，爱如少年，但是每一个少年都会远去。然而沙漏漏不掉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一句珍藏在我心里的话语"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年少时曾有一个女孩这样认真的对我说过。她叫莫小晓。
　　
　　■青春未觉
　　
　　高二那年我在二年B班，算是学校里中等偏上的班级。其实父亲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以我的成绩当初高一时勉强可以上市里一所三流高中。我在这个学校整天浑浑噩噩的过着自己以为安逸自足的生活，心里觉得就算考不上大学子承父业也应该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班主任是一个个子矮小二十多岁的女孩，刚从高等院校毕业。看上去还像一个学生，我一直感觉她可以下来坐在我的位置上乖乖听课，而我走上讲台装装斯文还挺像个教书先生。
　　
　　我们班的最后一排都是破罐子破摔的学生，我也被理所当然的安放在了那里，更可恨的是我是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座位就像古代的等级制度一样分明，别人不用想也知道我们是这个班里的差生。最后一排的人总是上课的时候睡觉、打牌、玩手机。而我并不像旁边的人一样，我靠着窗子总是喜欢去望外面的一切，蓝天白云，簌簌而过的鸟儿，还有青绿的香樟树。感觉外面的世界美好如同天堂，然而教室就是困囚身躯用的笼子。有一天和往常一样。玻璃窗闪着晶莹的阳光，我看外面的香樟树，观察它们茂盛的枝叶和明媚的顶冠。突然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苏阳，苏阳。"我还在发愣，旁边的小A推了推我意识才缓了过来，是讲台上的班主任。我慌忙的应了一声，然后耸身站起说"不会"，接着全班哗然笑了起来。
　　
　　我用无辜的表情看着周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班主任。她撇下一句，"苏阳，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明天叫你家长来一趟。"我"哦"了一声，便坐下了。心里暗自想着让我叫家人还不等于要我命嘛，一定要想办法躲过这一劫。想了半天，觉得无计可施，情不自禁的又看向外面，心里突然豁然开朗。
　　
　　下课的时候，我勇敢地跟在班主任的后面像一个小跟班一样。当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我也跟了进去。坐在办公室的老师友好的向我打招呼，看来我知名度还挺高的，原因之一我是常客。
　　
　　班主任摘下眼镜，看着我问"苏阳，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点了点头。还没等我话说出口，她接着说："我发现你上课的时候向外面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又点了点头，嘴里呢喃着说不对不对。"老师，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能不能不让我叫家长。"我用近似哀求的表情看她。
　　
　　"看在你父亲工作那么忙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吧！不过你也要给他争点气啊！"
　　
　　我连续说了几个"嗯，嗯"，看来不管怎样女生的心只要稍微哄一下就会变软的。
　　
　　"那好吧，以后你的座位调到莫小晓的旁边。"
　　
　　我啊了一声，旁边的老师也转过头来看我。
　　
　　"你不同意吗?"
　　
　　我不自然的笑着说："好"！然后灰溜溜的从办公室离开，感觉那种笑真的很做作，唉，不过也没办法啦！
　　
　　■自娱自乐
　　
　　我抱着一团书放在莫小晓旁边的时候，后面的死党嘲笑着说："小子，你艳福不浅啊！"如果不是抱着书，我真想扑过去狠狠掐他的脖子。
　　
　　莫小晓在第四排的中间，没有同桌。这下可好我与外面的世界近乎隔离了，更可悲的是我与一个村姑坐在一起。莫小晓是从农村来的，她穿着灰色朴素的衣服，脸色微微发黑，而且没有像其她女生飘逸的长发，短发齐耳；更不会说普通话。用灰姑娘这个词形容她最恰当不过。
　　
　　没坐几天我就觉得无聊透顶，好几次我凑到莫小晓身边问："你在做什么?"
　　
　　莫小晓笑了笑说"做数学题。"
　　
　　过了一会我又转过身去："同学，你在做什么?"
　　
　　"英语卷子。"莫小晓回答的简单而利索。
　　
　　……
　　
　　我无奈的说："我们是人，不是做题的机器。"语气稍微重了一些
　　
　　莫小晓这才转过头来理我，她淡定的说："我们是人，人总会老去的，你有想过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吗?"
　　
　　听了她的话，我几乎晕倒。"这是什么哲理，我无语了。"
　　
　　后来无聊的日子我弄了许多歌和小说来消遣时光，里面最喜欢的就是许嵩和郭敬明。这两个80后文艺男生，一个是音乐奇才一个是文坛顶级作家。
　　
　　有时我拿着耳机让莫小晓听，我问："你知道这首歌是谁唱的吗?"
　　
　　她摇了摇头。
　　
　　"许嵩竟然你都没听说过，近些年名气超高的音乐才子，真是木头啊！"我心里暗自想
　　
　　我气愤的看着她，她倒是听得很惬意，那首歌是许嵩的《我想牵着你的手》。
　　
　　过了一会她把耳机还给我兴奋的说："真好听"！然后继续埋头做题。
　　
　　"这丫头真是没救了，我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有一次我拿着郭敬明的小说《梦里花落知多少》看得正入迷，她转过头对我说："这不是那个喜欢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小四写的吗！"
　　
　　我惊讶的点了点头。
　　
　　"苏阳，说实话你比小四还帅，再说起码个子比他还高呀。不过，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我觉得只要你努力以后出名也不是没有可能。"她说话的时候用普通话夹杂着方言，虽然极其不标准，声音倒是柔和甜美。
　　
　　听了前半句心里挺得意的，不过我最讨厌别人指指点点。我说："莫小晓，这个不用你管吧！"没注意声音有多大，前后桌的同学立马朝我看过来。
　　
　　莫小晓，"哦"了一声。脸色难看得低下头继续看她的书本。
　　
　　我想大概她是生我气了，后来的好几天里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貌似班里男女生坐同桌的就我和莫小晓，我一个人自娱自乐，更不可能向她道歉，只好和她划清界限。
　　
　　■微微酸甜
　　
　　说实话，莫小晓学习很认真，成绩一直是全班的第一名。比起城里那些轻挑的女孩莫小晓善良文静，算得上一个好女孩。
　　
　　我还是服输好了，正好这个周五下午的篮球比赛，我做为二年B班一个得力干将肯定是要参加比赛的。心里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莫小晓，我想让她也来给我加油，就是不知道她心里还生不生我气。
　　
　　我看了看天花板，心里做着各种猜测，她会说："对不起，我还有许多作业要做。"或者是"我对篮球不感兴趣。"
　　
　　半个小时过后，我还是开了口。没想到莫小晓最后竟然答应了，我高兴地对她笑了笑。
　　
　　周五下午的篮球场上人山人海，我站在篮球场中央四处张望，人海里早已找不到莫小晓。那天下午我们队靠自己的实力打赢了那场比赛，站台上传来一阵阵女生尖叫的声音。再说我的三分进球技术已经练了将近四年，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趁着比赛正好可以展示一下，至少对付几个菜鸟绰绰有余。
　　
　　我走到B班队伍的时候，班主任诚恳的对我微笑了一下，她说"苏阳，打得真不错！"我说："谢谢"！不知道莫小晓有没有看到，我在队伍里找了好几遍却没发现她的人影。
　　
　　后来才知道她家里有事情，而且离学校也远周五下午就提前回家了。看来她是真的没来看我比赛了，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家伙，等她来了我一定要找她算账！
　　
　　球赛结束后就可以回家了，我收拾完东西从抽屉里掏出书包，突然发现一个笔记本落在地上。打开一看是莫小晓的，这个笨蛋一定是放错抽屉了，因为桌子中间只隔了一块薄薄的木板。我把笔记本放她桌上正准备离开，不过又停了下来，谁让她说话不算数，我要看看她笔记本上有什么秘密?
　　
　　扉页上写着"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我不想再让父母在土地上整日劳累。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我不想再让别人嘲笑我是一个灰姑娘。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我不想自卑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却没勇气说出口。"读着这些话，我心里突然感觉到一丝沉重，"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这句话还真成莫小晓的座右铭了。
　　
　　然后我继续往后面翻，前面都是她写的日记，淡蓝色的字迹落在纸上显得优雅好看。当我翻到后面几页的时候，隐约在里面看到我的名字；
　　
　　2010年3月6日，"一个很帅气的男生成为了我的同桌，这是我高二以来第一个和我坐在一起的人，而且是一个男生。他叫苏阳。"
　　
　　2010年3月10日，"苏阳，不知道该怎样评价你，你不是一个坏学生，只是生活的没有一点压力，这也不能怪你吧！只是你要明白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和责任感。"
　　
　　2010年3月12日，"苏阳，你生气时真的很让人可怕。我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懂，我们没有共同语言，只是那首《我想牵着你的手》让我感觉到如果有一天我能牵着他的手该多好！"
　　
　　原来这丫头在暗恋，这下可有把柄落在我手上了。好奇心吸引我继续翻看下去，最长的一篇是2010年3月16日写的，16号就是今天。
　　
　　"苏阳，你告诉我你参加的篮球赛让我给你加油，听到后心情真的很高兴。我知道你以为我在生气所以才让我去的吧！其实每次我在操场散步的时候，都会在不远处观望你，你的一个动作你的背影在黄昏里都是那么美好，慢慢我才知道那个少年已经牢牢的印在心上，或许是种喜欢。突然得到消息，父亲告诉我奶奶病危让我提前赶回去看她，不过我已经给你祈祷了，苏阳，你一定会赢得比赛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酸楚的感觉，我把她的笔记本放在抽屉里，飞快从教室了跑了出去。下午的天空很好，晴朗一片，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四十五度看天的人都是因为忧伤，只是当我看着天空的时候，莫小晓的面容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流年错过
　　
　　晚上阿凉打电话让我去ktv好好庆祝今天的比赛，本来不想去的，父母却在家里吵个不停，只好出去透透气。
　　
　　包间里坐满了人，一大群男生还有几个非主流模样的女生。有几个是队友另外还有最后一排的朋友，女的应该是他们的女友，一时感慨现在的孩子也成熟的太早了。
　　
　　有几个在抽烟，我对这东西过敏。屋子里渐渐被烟雾弥漫，呛得喘不过气来。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我走过去拿起话筒点了首《我想牵着你的手》便唱了起来：我想牵着你的手/两个人去宇宙/没引力左右/夜光映出你的温柔/我想牵着你的手/逃离这颗星球
　　
　　/剥落了忧愁/快乐就在十指相扣/......歌声在屋子里环绕。
　　
　　如果不是自己痛痛快快的唱出来，这首歌的意境也不会明白的那么深刻。心里感觉爽多了，拿起桌上的酒喝了起来，灯光下整个屋子有点纸醉金迷。歌声过去后屋子里只剩下了欢声笑语，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突然想起莫小晓对我说过的话"当我们渐渐老去的时候"，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很可笑原来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长大了又会是什么……
　　
　　突然有人叫我，"苏阳，一个人坐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是在想你家莫小晓。"一时间整个屋子哄然笑了起来。
　　
　　我眼神愤怒的看着他说："你在说些什么啊！"
　　
　　那个男生得意的说："你还不承认，有一次我在你旁边的地上不经意捡到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你的名字，字体就是莫小晓的。"
　　
　　他端起酒喝了一阵后接着说："像她这样的村姑玩玩就算了，别太认真，漂亮的女孩多的是。"
　　
　　我听到村姑这两个字，心里的愤怒一涌而上。大脑变得一片模糊，大概是三瓶酒起效了。我对他吼了一声"不允许你这样说她"。
　　
　　他笑得更厉害，隐约听到讽刺的声音"不错啊，现在就开始保护你家小情人了。"
　　
　　我的脑子里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踮起手旁的啤酒瓶子冲了过去……不知是谁拨了110，我听到外面一阵警笛声。那个男生倒在地上，头顶涌出红色的血液，一个女生在他旁边着急的哭了起来，手里的电话一直放在耳边。这样的场景让我的心里一丝恐惧，破裂的啤酒瓶还在我手里紧握，然而玻璃的碎片散了一地。
　　
　　那晚我被警察带走了，父亲立马赶了过去，我想他又在找人打理关系。之后父亲去了医院，听说他们给人家求情而且给了伤者家属不少的赔偿，所以我被拘留了两天在确认对方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又被放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我坐在父亲车里大哭了一场。我说："不去学校了好不好。"
　　
　　父亲无奈的点了点头，我清晰的看到他沧桑的面容和眼神里的疲惫感。其实出了事情之后，再加上我在学校的表现已经被劝退了。
　　
　　■选择微笑
　　
　　那天我去拿行李的时候，莫小晓仍然没有来。我给她留了张字条，上面写道："如果微笑，我会永远记着你。谢谢你给我说过的那句话。其实当我们渐渐长大的时候，我们的青春已经在伤痛中苍老，我想我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失望了。"
　　
　　缘分也许如此吧！"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未必能够得到。"莫小晓请了四天假，她的奶奶最后还是去世了，不得已在家处理完丧事，我们最终也因此没有遇见。
　　
　　我在家呆了一个月，一个人想好好安静下来。父亲和母亲一直工作都很忙。他们想让我去父亲公司做事，不过被我婉转拒绝了。
　　
　　看了看日历上的日期，下个月二十七号就是我十八岁的生日。我最后留了一张字条给他们表明我的去向，在江北小城里开始一个人打拼。单独去了许多地方，不是因为学历就是因为工作经验而被拒绝，流浪街头的时候我去了一家发廊碰碰运气，店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阿姨，我低下头好心求她，最后迫不得已让我留下做学徒，生活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在发廊的工作每天就是给别人洗头，然后站在门口迎客。虽然算不上辛苦但在其中我体会到的是另一种从来没感受过的滋味。我干完一个月后老板给了我300块钱，这是我人生得到的第一笔钱，拿在手里的感觉重量沉重。不管怎么样，我选择微笑着去面对生活。
　　
　　有一次我站在外面，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女孩走过来，她的手上提着大的塑料包，像是从远处过来的。天气已经接近夏天的炎热，她的脸上一直流着汗水。我微笑的迎过去帮她接过东西，然后她说想要做头发。最后发型师觉得她留短发比较合适，干这一行的需要和顾客沟通，另外不时和顾客聊天去消除他们做头发的疲倦。听他们攀谈的时候才知道女孩正准备坐火车外出打工，这才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起码让自己有一个好的形象。
　　
　　半个小时过去，当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心里突然想起了那时短发的莫小晓，眼睛里一下湿润了。有人说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他便开始老去。然而有些事情必须经历来才会明白。女孩走的时候看着我笑了笑，我也对她微笑了一下以示礼貌。然后看着她拖着大包在行人中穿梭，渐渐背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时下已快夏天，二十七号那天我向老板请了一天假；跟着一个女学徒在街上逛了半天后在一家服装店挑选了一件粉红色的裙子。她跟着我，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帮我挑选比较适合的款式。
　　
　　离开商店后我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一个人坐在拥挤的公交车上，望着窗外缓缓后移的垂柳，一丝绿荫在心间萌动。
　　
　　公交车一直向前开着，下一站，那个我记忆里的地方……我想当时光老去，莫小晓，我还会一直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