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车消费卷几点清空:与时间赛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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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时间赛跑的母亲她失去儿子聂树斌16年,为案件再审奔走6年无果
2011年09月21日 来源: 南方都市报 作者:冯翔
    南都记者冯翔摄   聂树斌,1995年因“强奸杀人”被枪决时年仅21岁。    “也有人劝我,忘了他吧。我也想忘,可就是忘不了。我也不知道,是一点母爱呢,还是一点思念。”

  张焕枝给儿子聂树斌简陋的坟头拔着草。

  “一个明摆着有冤情的案子,其查清过程为何竟如此艰难?……斯人长逝,墓草青青,‘昭雪’对死者来说已无实质意义,但对生者、对全体公民来说,却意义重大。聂树斌案真的再也拖不起了。”2011年9月15日,《人民日报》刊登来论《查清聂树斌案为何这么难》。

  而聂树斌的母亲,一位67岁的农妇,还在日复一日地与时间赛跑。她既要一趟一趟地赶时间去法院催促,又要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时间后面,等到再审的那一天。她明白,自己不能倒下。为死去的儿子。

  南都记者 冯翔 发自河北石家庄



等不及了

  如果真有轮回转世,今天他也该过了负刑事责任的年龄了。

  下聂家庄位于石家庄下辖的鹿泉市城西八里,是个不过千人的小村庄。跟中国所有的村庄一样,有先富起来的村民在窗户上贴着毛泽东像,道路两侧的墙壁上挂着诸如此类的标语:“见火就查,犯罪就抓。”

  天凉入秋了。67岁的张焕枝站在一把三条腿的椅子上,颤颤巍巍地给卧室门上的小窗口糊上一层白纸。她身材矮但不瘦,有北方农妪的敦实。窗户已经好多年没有玻璃庇护了。虽说花不了几个钱,但她没心思修。“要是儿子在,这还用我一个老太太干么?”

  另一个原因是,墙上也没钉着修玻璃匠人的电话。在客厅墙上,用图钉钉着八张纸条,每一张都写着一个手机号码,以及身份:家电维修、电话维修、煤场、律师、修电视、面粉坊……还有一张血栓药品的信誉卡。老伴聂学生每个月必须吃二百多元的药。儿子死后一年多他就得了脑血栓,直到今天说话还不利落,呜里呜噜的。肢体更不灵便,家里一切活都得张焕枝干,从种地到接受记者采访。

  她已经知足了。儿子聂树斌被枪决那年的年底,聂学生一个人在家,把满满一瓶子降压药全吞了。张焕枝到家时,发现他僵在炕上,推也不动,喊也不醒。赶紧叫来一辆车把他送到鹿泉市医院,洗胃三个多小时。“我活得没意思,心想把这血压全降下去,就行了”。他解释。张焕枝朝他喊:“你可给家里省点儿心吧,我都要受不了啦。”

  聂树斌于1995年4月27日被枪决。他死后,家里的生灵就逐渐多起来。现在有五只鸡、三只羊、一只猫和一条狗。老两口说,养这些动物纯粹是为了找乐儿。

  一开始,聂家养的是一只四蹄踏雪的小狗,起名叫“白蹄儿”。2005年聂树斌案爆出“一案两凶 谁是真凶”,出现重大转折后,来聂家采访的记者都看到了那只狗。又是6年过去,聂树斌一案还没有等来再审。“白蹄儿”等不及了,它死了。

4110元的葬仪

  16年了。聂树斌生存过的绝大部分痕迹已从这个家里被抹去。他生前住的东屋改成了仓库,存放着玉米和麦种。这是这间屋子既不荒废,又可以平时避免进入的最好方式。床、桌子这些他用过的家具都扔掉了。

  葬仪大约花了4110元。110元是骨灰盒的价钱。张焕枝说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法官的名字,“他说:你儿子都枪毙了,你还要骨灰?我说:那是我儿子,我的骨肉,你们家死了儿子不要骨灰啊?他就给我开了一封信,让我去找火葬场领。我在那买了个骨灰盒。”

  2000元是给被害者康某的丧葬费。聂家人老实,听律师说这是判决书上白纸黑字写的,就没敢拖延。另外2000元用来给聂树斌找了一门“阴亲”,是一个十六七岁病死的女孩。家人觉得,把两人的骨灰盒埋在一起,可以算是给从来没交过女朋友的他一个慰藉。

  由于父母尚在,聂树斌还不算正式下葬,不能入祖坟,只能在七八十米外浅浅地堆成一个简陋的坟头。张焕枝扑在上面哭得死去活来的一张照片被全国众多媒体刊登过。她说,每一年清明节都哭成这样。

  “也有人劝我,忘了他(聂树斌)吧。我也想忘,可就是忘不了。我也不知道,是一点母爱呢,还是一点思念。”她给儿子的坟头拔着草,一把一把地,异常坚决地嘟囔着诸如在阴间要挺住、要跟坏人斗之类的话。

  转折出现的那一天——2005年初,家里一天来了两拨记者采访,起初老两口以为是采访农村生活话题,结果发现对方的问话全部与此无关,觉得蹊跷了。接下来,他们从越来越多的记者口中,得知了一个叫王书金的囚犯。他对警察说:那起强奸杀人案是他犯的。

  而那起案子,导致他们的儿子聂树斌被抓、被审、被枪决,已经十年了。

虚幻的“体制内良心”

  供出那起导致聂树斌被枪决的强奸杀人案时,王书金还背着另外数起同类案件,一审被判处死刑。

  王提起了上诉。他本人讲,这是因为当地检察院未起诉他犯下的这起案子,“死要死得良心无愧”、“不想让好人替自己背黑锅”。据内部人士透露,王记忆力极强,对十年前自己强奸杀人的细节记得极其清晰,甚至一串钥匙的摆放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这个恶人最后的良心发现和超强的记忆力,聂树斌一案将与聂树斌本人一起,就此死去,被世间遗忘。正如他被枪决后12年,母亲才第一次看到判决书。

  判决书的缺失,让法院从2005年-2007年里,多次理直气壮地拒绝过张焕枝的上诉。这让她气结梗喉:当初聂树斌被一审、二审判处死刑后,石家庄市中法、河北省高法根本就没有给过她判决书。

  聂案之所以有今天成功上诉的局面,核心的程序因素就在于这两份判决书的神奇出现。

  时为2007年4月,《南方周末》对此曾有如下描写:

  “如有神助,今年4月的一天中午,为寻得判决书精神近乎崩溃的张焕枝拿到一封特快专递,没有寄件人信息。撕开一看,‘判决书!’这是1995年3月15日石家庄中院对聂树斌作出的一审判决。张焕枝惊喜又悲凉——这是儿子被处决12年后,她第一次看到判决书的模样,这也是她奔走两年经受无数屈辱苦求不得的东西……一个多月之后,张焕枝又以同样神秘的方式收到了河北高院的终审判决书。”

  这个寄来判决书的神秘人物,马上被众多媒体评价为“体制内良心”的一点微弱仅存,并为他画出一副相貌:工作于河北尤其是石家庄的政法系统,与聂案有直接或间接关联,职位不会太高……

  当着南都记者的面与老伴激烈争论后,张焕枝仍然坚持这样的观点: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不至于有人因此受到侵害。“你写吧,没事。”

  这个曾温暖无数人内心的真相,事实上异常冷酷:两份判决书,是她家当时委托的律师去被害女子康某的父亲手里借来,复印的。那一点微弱的“体制内良心”,纯属子虚乌有。

  张焕枝回忆,起初她去要,康父常以此话回应:“这个东西(判决书)我没有义务给你,你应该去朝河北高院要”。她推测,康父是对给“杀女凶手”平反,有本能的反感。

  之后,律师多次上门苦口婆心做工作,终于如愿。至于当初为何隐瞒,张焕枝透露,是她自己要求《南方周末》保密的,怕给律师找麻烦。“毕竟,他还要在河北做律师。”

  南都记者从可靠渠道证实了此事。

  这么多年来,从省、市、县、乡直至村,各级行政和政法机关没有给过她任何一点物质帮助,或精神鼓励。正因为帮助太少,她才对律师,对那些帮助过她而素昧平生的记者、学者记得清清楚楚。

坚持到时间后面

  张焕枝、律师和全国舆论所苦苦求索的,不过是一个程序正义——争取再审,重新审视16年前那起杀人案。事实上这种再审的难度极大。1994年,河北省还没有DNA检验等先进刑侦技术,认定聂树斌为凶手的依据主要是口供。基本上,再审就等于要用王书金本人的口供,去推翻聂树斌当年在公安机关作出的口供。

  而王书金本人,则为这种最后的良心发现,而多活了4年。早在2007年他就被河北高院二审,但4年后的今天,他仍然被拘押在看守所内。在聂树斌案尚未重新盖棺论定之前,他这个信息的源头暂时是安全的。“我佩服他这个勇气”,张焕枝思索了一会儿,“可要不是他干下这起事,我儿子也不会冤死……”

  每个月,张焕枝都要步行两公里,再坐两个小时的车去一趟河北高院,问儿子的案件何时能够再审。女儿聂树慧在石家庄做小学教师,女婿是个司机,都忙。这桩活儿只有落在她身上。

  每一次都是千篇一律的信访大厅、一个法官会见,态度非常和蔼。“你回去吧,再等等”。至今,为张焕枝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师都没有得到该院的许可,翻阅聂树斌案当年的案卷。

  她只能日复一日地与时间赛跑。既要一趟一趟地赶时间去法院催促,又要提醒自己一定要坚持到时间后面——再审的那一天。她明白,自己是为儿子洗冤的主力,不能倒下。时间既是她的敌人,又是她的珍宝。接待来访的记者,她表现得极其专业,几分钟就能进入话题讲述,不浪费一点时间。尽管这种讲述——讲述儿子如何被抓、被杀、被烧掉,甚或还要带他们去看儿子的墓,在墓前哭上一场,对一个母亲而言,是世间最大的残忍。

  讲述也曾经惹来麻烦。有一年,来了三个人,自称“检察院的”。他们问她:知不知道凤凰卫视能放到半个地球?你怎么能接受他们的采访,这样影响太大了!

  “我当时真是气昏了。”眼泪再一次从张焕枝颤动的脸上滑下来。“他们要是再敢来,我一定问问他们:那我儿子被冤死了,这影响大不大?你们怎么就不管管呢?”

  每年的年三十,她都要在桌上摆一双筷子、一个空碗,在里面放几个饺子。聂学生问起,她就说:这是多余的。她既希望儿子的灵魂能回到家中团聚,又不敢刺激到老伴的病情。她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不敢再因此失去另一个。

  “您相信人死后有轮回转世吗?”

  这个问题,张焕枝反应极快,显然已想过无数遍。她的脸立刻扭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抬头望向阳光:“听说过。”
 =====================================================附:聂树斌因强奸杀人案被错杀详情          2005年1月18日,河南省荥阳警方在当地某砖瓦厂内抓获一名可疑男子。经审讯该男子供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叫王书金,并交代其曾在河北省强奸多名妇女并杀害了其中4名的严重罪行(本报以《河北“摧花狂魔”荥阳落网》对此案进行了报道)。河北省广平警方接到通报后赶到荥阳将这个名叫王书金的犯罪嫌疑人押回了广平。当广平警方押着王书金到他交代的犯罪现场之一河北省石家庄郊区某地进行现场指认时,却从这起强奸杀人案的受害者———康××的亲友那里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王书金招认作下的这起凶案,早已被当地警方宣布侦破了。一个名叫聂树斌的21岁青年被认定是此案的凶犯,并于1995年4月27日被河北省高级法院核准并执行了死刑!         一起重大强奸杀人案审结执行十年后却突然冒出了另一个凶手。到底王书金和聂树斌谁是当年的真凶?带着重重疑虑,记者近日对当年案件当事各方进行了采访。        河北“狂魔”河南落网        一个自称叫王永军的人10年前来到河南,在荥阳市打工已有4年了,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就连与他同居多年、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女子马金秀也不知道。与王永军同在荥阳某砖瓦厂打工的齐保生说,“我和他在一块干活有两年多时间了,他平时也不与我们多说话,就会埋头干活,整个人怪怪的。王永军的老婆马金秀说他晚上老是做噩梦、说梦话,嘴里满是杀呀什么的。每当有警车开过、警笛响起时,他就会立即停下手里的活,神色慌乱。工地上只要一有穿警服的人员出现,他立马转身就走。”         时间一久,王永军的反常行为引起了大家的疑心。2005年的农历春节将至,荥阳市索河路派出所对流动人员进行登记时,一位打工者向民警汇报了此人的反常举动。派出所在对此人进行传唤审查后得知,此人真实姓名叫王书金。警方从网上查出,王书金是在逃通缉的犯罪嫌疑人。经紧张的审讯后,他招出了曾在河北强奸一名妇女并将其杀害的犯罪事实。荥阳警方马上与王书金的户口所在地———河北省广平县警方联系。         接电话的是广平县公安局副局长郑成月,这位曾连续多年被评为河北省优秀刑警的老侦查员一听说在荥阳一砖厂里逮住一个王永军的广平人,立即询问“他是不是叫王书金?”因为,他一直惦记着王书金这个名字。1995年10月3日,就在他刚当上侦查员、美滋滋地摸着腰里的手枪的时候,广平县南寺郎村的一眼机井里发现一具被人奸杀的女尸。通过排查,他认定王书金有作案嫌疑,但王此时已踪迹全无。熟悉王书金的村民告诉他,王书金不管跑到哪里,肯定是在砖厂里混,别的他都不会,就有点蛮力气。         2005年1月19日,郑成月一行4人来到荥阳,和荥阳市公安局张武清局长、袁天增副局长并刑警大队弓惠立队长、索河路派出所李建明所长一起对王书金进行了审讯。王书金除如实交代出郑成月怀疑的这起案件就是他作的案外,还供述出这期间,其曾在老家广平和石家庄等地强奸多起、共杀死4人的犯罪事实。最后他还对审讯他的郑成月说,他本来早就想投案,回去把自己作的恶交代清楚,免得总是提心吊胆的,但他现在荥阳又成家了,有媳妇、孩子,所以就打不定主意。在人口流动的工地之间,没想到还是被河南警方抓住了。他供认,他生长在河北省广平县乡下,从小没上过学,是个标准的文盲。其14岁那年,他强奸了一名8岁的幼女,因其当时的年龄按规定不够追究刑事责任,他成了广平县第一个被送到河北唐山少管所管教的少年。这是王书金第一次作案,从此王书金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走上了犯罪之路。        精确指认现场,王书金嫌疑极大         2005年1月22日,广平县公安局副局长郑成月带领刑警队长李梦奎、副队长任贵川,押着犯罪嫌疑人王书金到石家庄市孔寨村附近辨认他的一个作案现场。王书金向警方交代了他在这里奸杀一名女受害人的详细过程:         1994年8月,王书金当时在孔寨村附近给一家厂子装暖气管道。距他打工的厂子紧挨着的是一块玉米地。当时地里的玉米已经抽穗,天气很热。这时他发现一个30多岁的妇女经常一个人在早上、中午、下午三个时间段里从玉米地里的小路上骑车经过,极有规律。经过了几天观察后,王书金按捺不住欲火,终于在一个下午动手了。当这名妇女下午从厂里骑车回孔寨时,隐藏在玉米地的王书金突然冲到她的背后,用力将她从自行车上推了下来,接着猛扑上去并用双手紧紧掐着她的脖子,看到女的不动了,王书金就把已经昏迷的妇女抱到玉米地里,又赶到路上将自行车掂进玉米地。回过头时发现刚才被他掐昏的女人已经醒来,正坐在地上哭。王书金就又疯狂地扑上去把她摁倒,强暴了她,而后怕她报警就又将其掐死。做完这一切王书金扬长而去。         几天之后,王书金给这家工厂安装暖气管道结束,就又转到位于石家庄市区城乡路上的东风塑料厂。这期间,办案人员为侦破这起奸杀案,曾到东风塑料厂找过王书金调查情况,被王搪塞过去,之后办案人员就再也没找他。王书金心中有鬼,害怕事情暴露,就离开当地,窜至山西、河南等地,开始了他长达十年之久的亡命生涯。         王书金说,在逃亡的日子里,他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几起作案过程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一闪一闪的,怎么也挥不掉。他告诉警方,当时他给安装暖气管道的那家工厂是石家庄市液压件厂,作案现场就在厂子东边的玉米地里,离厂里的东围墙约有五六十米远。两块玉米地中间是一条土路,是通往孔寨村的。广平警方赶到现场勘察,发现与王书金交代的完全一致。        据警方调查,这块地的主人原是孔寨村的马振才。马告诉民警,十年前,他的地里发生过一起奸杀案,被害人康某,是附近石家庄市液压件厂的工人。         记者走进石家庄市液压件厂(现已更名为石家庄市液压有限责任公司),一位姓吴的办公室主任证实了马振才的说法不假。其厂女工康某,的确是1994年8月在厂子东边的玉米地里被人奸杀的。康的一位亲友还告诉记者,她是最先发现康某失踪的,她和同事按着康某上下班的路线进行了仔细的查找,最终在液压件厂区和孔寨中间的一块玉米田地里,发现了一件连衣裙,正是康某前几天穿的衣服。于是众人分散开来对周围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最后在离衣服30米处发现了康某裸露的尸体。          被抓后的王书金说,“我对强迫别人做那事很有兴趣,我觉得这样特别刺激。”有关警方负责人说:“据分析,王书金是一个心理极度变态的犯罪狂。如果不是亲临现场、亲自作案,他就不可能对现场情况作出如此精确的指认。”
          一个叫聂树斌的青年 十年前因此案已被枪决         在石家庄调查此案的过程中,警方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康某被害案早就被当地警方宣布破案了,案犯叫聂树斌,已于1995年4月27日被执行死刑了。                
        聂树斌被作为康某被害案的元凶已被枪决并结案,那王书金交代的在同一地方所犯下的强奸杀人案从何而来?办案民警深感此案关系重大,立即与石家庄市公安局裕华分局取得了联系。该分局一位负责人答曰:“裕华分局管辖范围的所有命案都破了,没有未破的积案”。         3月6日,记者来到石家庄市公安局裕华分局,该局政治处民警张建勋解释说,当时石家庄市西郊归桥西公安分局管,桥西分局现已并入裕华分局,部分干警分流其他分局。在与政治处里的一位领导电话汇报了此事后,张建勋告诉记者,聂树斌杀人一案是十年前的事了,早已审理终结。当时参与办案的一个民警叫焦惠广,此人已调到市桥东分局东华路刑警中队,聂树斌一案他特别清楚。         根据这一线索,记者找到现任东华路刑警中队中队长的焦惠广,他说,“聂树斌强奸杀人案我当时参加破案了。为此还写了一篇通讯,题目大概叫《青纱帐疑案》,发表在当年的《河北法制报》上,文章刊登后还引来了好多麻烦事。”他顾虑重重地表示,“案子都过去十年了,我也不知你们问这事的目的,这事难办。文章是我写的,对聂树斌一案我记得太清楚了,但就是不能告诉你们细节,你们还是到法院去查案卷吧”。         一位知情者说,“聂树斌一案拿行内的说法叫‘上呈案’,也就是说因此案属特大案件,一审法院应该是市中级法院。”         当年审理此案的石家庄市中级法院刑一庭庭长郭连申在电话中说,“聂树斌一案由于时间太长,现在回忆不起细节了,中院的档案室里存有档案。”然而,当记者来到石家庄市中级法院时,院办公室一姓杨的主任却推时间太久了,称人员频繁地换,找不到记录,而死刑犯的档案在结案一年内,都上交给最高人民法院了。          记者费尽周折终于找到聂树斌当年的辩护律师。这位当时让聂树斌的家人花2000元雇请,据说和聂树斌的二伯家还过从甚密的张姓律师现在却不愿过多提及聂树斌一案的详细情节,但他的话却能证实聂树斌就是因为康某被害一案被判处死刑并枪决的,聂树斌并没有犯过其他什么事,检察机关指控的作案现场指的就是石家庄市西郊液压件厂东边的玉米地里。          聂树斌的母亲说其儿子是被屈打成招的与石家庄市郊区孔寨村接壤的鹿泉市鹿泉镇下聂村依山而建,村里有一棵历经了几百年风雨的古槐树,被石家庄市中级法院以“强奸、故意杀人罪”处以极刑的聂树斌的家,离这棵古槐树不远。         村头的两位老人告诉记者,聂树斌是其家里惟一的男孩,平常不好说话,人也很老实,从不和人打架吵闹。初中毕业后就上了技校,后来留在了学校的工厂里听说他“犯事”了,村里的老少和聂树斌的父母一样,都不相信,“这么老实的娃怎会干那种缺德事?”人们在猜疑中等待着法律公平、公正的裁决。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料到,1995年的五一前,聂树斌的姐姐、姐夫从城里哭着抱回一个骨灰盒———聂树斌被执行枪决了。此时,村里没一个人不流泪,既可惜这个不满21周岁的小伙子就这样去了,又同情聂树斌的父母突然遭受这沉重地一击。          如众人担心的那样,身体本就不太好的聂树斌的父亲当即卧床不起,茶饭不思,不停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涕泪涟涟。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聂家为聂树斌配了阴亲,可做父母的心里仍一直堵着,觉得儿子死得冤,而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天天在恍惚中度日,祈望时间能洗刷一切,还儿子一个公道。         由于聂树斌父亲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恐旧事重提会再一次经受不住,记者在一位好心大妈的帮助下,做通聂树斌母亲张焕枝的工作,在邻居家完成了采访。沉默、泪水、哽咽。在连续几次抹干满脸纵横的老泪后,张焕枝慢慢地打开了话匣。         今年已61岁的她告诉记者,儿子去了已整整十年,但她始终觉得儿子仍在她和老伴身边。到现在,人已经没了,他们仍不相信儿子做了那恶事。那年儿子才20岁,而听说那名被害女子已38岁了。张焕枝说,她很后悔,后悔没有亲口问问儿子,有没有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听律师在一次会见儿子后告诉她,聂树斌已全部招认了,但他说是被殴打后,他受不了各种各样的审讯方法才招认的。”         她相信儿子这句话是真的。开完庭的时候,她要求见儿子一面,法官允许了,可刚一见面,儿子就大哭一声“妈——”法官又让法警将儿子带走了。“我儿子分明是有话要和我说啊……”         张焕枝说,聂树斌打小就口吃,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那天在法庭外见他的最后一面,看儿子的表情,是真的想和她说点什么,可法警没给机会。之后,儿子什么时候被判的死刑,什么时候要执行,家里人没得到讯,律师也没告诉过她。直到1995年4月28日,其丈夫去看守所给孩子送点吃的、穿的,狱警才告诉他,聂树斌已于头一天被执行了死刑。“俺老伴一路跌撞着回到家,第二天就卧床不起了……”        张焕枝说,她是从刊登在《河北法制报》上的一篇文章中看到,儿子是怎样将康某强奸后杀害的。聂树斌的姐姐聂树慧告诉记者,弟弟被枪决已十年了,家里却没有见到判决书。只听说弟弟是被以强奸杀人罪判死刑的,至于警方是怎么抓获弟弟、又是凭什么证据来认定弟弟就是杀人元凶等家里人一概不知。从刑拘、逮捕到开庭、判刑,从没人通知家里。几天前,她和母亲来到石家庄市中级法院,说了一大堆好话,总算见到河北省高级法院对聂树斌一案的终审判决书。        “石家庄市中级法院一审分别以强奸罪、故意杀人罪判处俺弟两个死刑,河北省高级法院二审进行了改判,以强奸罪判处聂树斌有期徒刑十五年,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聂树慧说,判决书上认定聂树斌的犯罪事实大概是这样写的:聂树斌于1994年8月5日骑着自行车从石家庄市孔寨村的一个小路上经过,在经过一块玉米地时,碰上下班回宿舍的液压件厂女职工康某,聂树斌用自行车将康某撞倒在地,随后对其实施强奸,康不从,聂树斌就用康的连衣裙将其勒死,而后对其尸体实施强奸,之后骑车逃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警察说:         “从王书金已招认的犯罪事实分析,和现在掌握的各种证据看,聂树斌一案极有可能是个冤案。”         人们都在等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既然原司法机关认定聂树斌作案的对象就是康某,而王书金自己招认的罪行和警方查实的又与聂树斌案如出一辙,那么,会不会是聂树斌与王书金共同作案或先后作案?         对此,警方认为没有可能。首先,原办案部门认定聂树斌从强奸到将康某勒死,均系其一人所为;而王书金招认的作案情节是单独作案;其次,王书金被抓获后供认并不认识聂树斌,他是将康某从车上推到地上而实施强奸的,而聂树斌案中记载的,也是他将康某从车上推倒后实施犯罪的。这两种说法均没有给共同作案或先后作案留出可能的余地。          从王书金被抓到主动招认自己的罪行,从其叙述奸杀康某的前前后后到现场指认,警方认为,“王书金是康某被害一案的犯罪嫌疑人的可能性极大”。           然而,事情越清楚,办理此案的警方负责人就越觉得棘手。一位负责人说:“聂树斌一案要是推翻的话,就会牵连从公安局、检察院到法院的一大批人,除了追究责任,还牵涉到国家赔偿问题。难啊,我们现在也感到压力很大……”         不过,曾经在刑侦战线上奋战了十几个春秋的老刑警们向记者表示,他们一定会尊重事实,主持正义,坚持法律原则的。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王书金现已被检察机关以涉嫌强奸、故意杀人罪批准逮捕。然而,让人头疼的是,王书金一案却难以审理终结。原因是王书金供认的杀害康某一案的侦查工作进行不下去了,当地警方既不作康某被害案已结的说明,也拒不出示该辖区压根儿就没有发生康某被害案或已发案未破等的相关证明。缺少这些关键的证据,王书金供认的杀害康某一案就成了“悬”案,没有侦查终结的案件不能移交起诉,反之,即使移交了,检察机关也会以“继续补充侦查”的理由退回卷宗。         此事究竟该如何解决?郑成月副局长说;“我听从上级组织的安排。”于是,广平和石家庄方面在僵持着,聂树斌的家人和被害者家属则在等待着。但目前为止,原侦破聂树斌“强奸杀人”一案的石家庄警方、公诉机关、主审法院均没有任何动静。         王书金从河南被押回河北已过去一个多月了,荥阳市公安局多次要求广平县警方将王书金案的立案表、破案报告等结果函告,而广平方面却迟迟未发。究其原因,一负责人在电话里说:“听说广平那边查出麻烦来了,他们有难处。”记者通过邯郸市公安局政治处欲了解王书金一案的进展情况,却被广平县警方以“我们正在作深入地调查”为由拒绝采访。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说:“如果聂树斌案是一起错案,地下的康某有知,肯定会死不瞑目的,一个冤屈的生命怎能告慰她的灵魂?”         而作为聂树斌呢?如果他真是被冤杀的,强加到他头上的这顶“帽子”何时才能取下?谁来给他昭雪?         当初将聂树斌送上刑场、因此立功受奖的那些办案人,该不该站出来面对事实,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