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遁螺旋丸:奇石静思园

在静思园，我观赏到了种种奇石、名石。那些大石，高广数丈，迎面耸立，如山峰、如犀牛、如大象；中等的石头，随湖沿溪缘蹬道，散作草坪成点缀；小石头，置放斋室厅馆案头清供，也用于装饰盆景。

静思园的徐建总经理引领我穿过万竿修竹，来到了“借红轩”，指着一块造型奇特的灵璧石，先自吟了一句“横看成岭侧成峰”，问我：“这块石头象什么？”原来，横着观赏，活脱脱一只硕大的蝙蝠，竖起来看，则成一匹奔腾的骏马。“这是静思园主搜罗到的第一块宝物，”徐总说，“蝙蝠来到，讨了‘福到’的口彩，陈金根园主属马，金石同根，所以这灵璧石命名为‘金马腾云’，寓意园主事业将更兴旺发达。”

自从“金马腾云”来到静思园，大小不一，造型各异，颜色错杂的灵璧石，纷纷涌进园来。是啊，我刚进园门，迎接我的就是一匹“骏马”，雄踞于停车场，展蹄欲奔。园内更多，堂前、屋后、水边、树下、竹丛里，与楼房争高低的巨石处处可见，有龙凤呈祥、玉女临峰、银狐望月、皱云峰，不下五六十峰。最引人注目的是米芾拜石，站立于盆景园隔镜湖望去，那个米颠，真是石痴，整肃衣冠，手持象笏，正恭恭敬敬地向一奇石顶礼膜拜，这个米芾呀，崇石爱石竟然混同于朝拜皇帝。说到古人中的爱石癖，园主陈金根能够说上一大串，苏轼家蓄有“小蓬莱”，范成大拥着“小峨眉”，赵孟頫玩他的“五老峰”。不过，我说若同陈金根相较，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静思园内汇聚了如许奇石、名石，灵璧石最多，其次是太湖石，皱、瘦、漏、透，有龙肿的，有峭拔的，更有玲珑的，再就是武康石、英石和黄石，不下三千余方。在奇石馆和悟石山房，更是琳琅满目，墨玉的、青褐的、淡灰的、暗红的、深红的、酱赤的、深黄的，应有尽有，居然还有明黄的和雪白的，我真惊讶不已。也有颜色错杂的，一层一层，层层叠叠，犹如一块五花肉。

奇石真奇，有赏心悦目的静物，笔架、蘑菇、佛手、雪藕、冰桃、美人蕉；有摄影似的抓拍，或用雕塑定格了的瞬间，如海浪、卷云；有动物，海豚、猴子、狮子、老虎、鹰隼、四不象，有的动物还会施展特技，大鹏展翅、老鹰扑食、金鸡报晓、鸾凤求凰等等；有人物，卧佛、老僧、情侣，更有历史典故中的人物，刘姥姥、老子出关，关云长读春秋；也有富于时代气息的迎客松和奥运火炬。更多的奇石，有待于参观者的形象思维，赋它们以活力。我仔细地寻觅着，寻觅着，在一块黑色的灵璧石旁停了下来，这不是两头水牛吗？不错，是公牛！它们正施展蛮力，以头角相抵。就叫“角力双雄”，怎么样？徐总连连说好。       我忽然领悟了“悟石山房”命名的所在了，石头本身的艺术，必须通过人的领悟才能活起来，说到底这领悟也是一种创作。我说：“徐总，上佳的艺术品，需要融入人的聪明，汇合多人的智慧，共同完成！”徐总高兴地说，“对呀，对呀，形象大于思想么。”

最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拜石轩前的一块灵璧石，硕大无朋，奇峰突起。徐总说，此石名庆云峰，来自灵璧县一个叫狼窝掌的山凹。想当年，宋徽宗在开封建造艮岳，这块大石就被发现而挖掘过，可是实在太大太重了，费尽力气也没能挪出狼窝。乾隆皇帝为母亲做寿时，也想挖掘，依然没有成功。陈金根探得消息，八赴灵璧，动员群众，考察论证，聘请高手，化了整整三年时间，终于将此宝物移到地表。宝石面世，惊动了当地万千百姓，都舍不得这宝物离开家乡哪。陈金根理解当地百姓的感情，他想法答谢当地群众，组织电影放映队，连放了二十多场电影。山高无路，涧深缺桥，陈金根投资修筑公路五千米，架设桥梁两座。动用了25米超长平板货车起运，一路上将大半的桥梁逐一加固，55个昼夜之后，才安然抵达静思园。

庆云峰高9.1米，宽2.95米，厚2.24米，重136吨，堪称静思园镇园之宝，更创灵璧石基尼斯之纪录。庆云峰已有5亿年的齿龄，为寒武纪海相沉积之物。庆云峰，通体密布1600余个孔窍，婉峦贯通，168个过桥孔，洞洞相连。峰底举燧，百孔孔生烟，顶端注水，千洞喷泉。天地造物，鬼斧而神工，令人叹为观止哪。远远望去，犹如一张巨大的风帆，大有乘长风破万里浪，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架势。记得，宋徽宗的艮岳本有一个“庆云峰”，历经时势烟云的飘忽，那个庆云峰早已不知所终，现在这一巨石比之当年的庆云，有过之而无不及，园主决意沿用“庆云峰”之名。

在庆云峰的拜石轩左右两边，我寻觅到了一排编钟和一组排磬。“灵璧一石天下奇，声如青铜色如玉”，这是宋代诗人方岩的诗句吧。灵璧石硬度适中，用小棒，用手指，叩之有声，音质明亮，悠远绵长，古人赞为“金声玉振”。听徐总说，静思园将派人专门去学习演奏技术。这庙堂之乐，也到了万民共享的时代了，到时我一定前来一聆妙音。

我溜溜地转了好几个圈儿，近观远望，阅尽庆云峰千姿百态。在一个名为“如归舫”的不系舟上，坐定，思维禁不住穿越了时空。彼时彼地的庆云峰与今时今地的庆云峰，体积、重量和承载，都不可同日而语呀。艮岳，宋政和七年（公元1117）兴工，到宣和四年（1122）竣工，整整五年，我们苏州可是遭了大难了。徽宗是个玩家，他缺乏政治头脑，不会经世济民，治国安邦，多的艺术细胞。当年蔡京和童贯，竭尽讨好之能事，专门搜罗奇花异草、怪石珍宝，他们在苏州办了一个“应奉局”，委派二流子朱勔发号施令，朱网罗了一批如狼似虎的差官。老百姓家的好石名花佳木，差官闯进来用黄条子一贴，高声宣示，这是进贡当今万岁爷的，着令好生保管，自今日起，若有半点差池，就是“大不敬”。轻则罚款，重的坐牢。搬运被征花石，更是穷凶极恶，扒下门框，拆掉围墙，闹得鸡犬不宁，这还是小事一桩。更多的房屋被毁，连带财物一起失踪，假如不肯忍气吞声，那就叫你倾家荡产，死无葬身之地。运送花石的船队不够，就截劫商船、漕运船，浩浩荡荡，日夜奔忙，这就是“花石纲”。

千百年来，藏石、赏石，是封建帝王将相、官僚士大夫们垄断的娱乐。“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时代不同了，花木奇石，成为了当今人民群众日常的文化娱乐，旧时王谢堂前的飞燕，而今一尾尾地飞进了寻常百姓之家，静思园更是飞燕聚居的嫏嬛仙苑。

忽然，我对身处的如归舫若有所悟，问及如归舫命名有何出典。徐总侃侃而谈：这里的如归，不是陶渊明《归园田居》的归隐，也不是李清照《如梦令》中“兴尽晚归舟”的贵族闲游，而是一代企业家海纳百川，广交四方宾朋的全新理念，寰球人士光临静思园，务使心升“宾至如归”的温馨。

在悟石山房的屏风两边，有一副对联，“识石者必具慧眼，种德人方有后福”，是我们吴江时任国家财政部长的项怀诚所撰书。富裕起来的吴江，具有慧眼的识石人越来越多了，汇聚如许奇石名品的静思园，真乃一方种德的嫏嬛福地，必将遗泽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