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肉丝汤面图片:夜.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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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墙

类别:感悟生活  作者:吴北            日期:2011-9-4 13:36:20 编者按:“鬼脸城”因三国故事而闻名,而今这里已是市民公园,静静面对这里的城墙,抚摸墙垣的砖瓦,想起南京的历史,不由暗暗哭泣,如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堵墙,或许我们就能与世隔绝,就能安享太平;问候作者!    很长时间,我住在南京清凉山西麓秦淮河畔,散步五分钟就可以来到石头城的“鬼脸城”,所谓“鬼脸城”,是因古城墙中一块凸出的椭圆形红色水成岩,长年风化,酷似一副狰狞的鬼脸。相传三国时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十几万大军沿长江顺流而下,悄然无声,直奔秣陵(南京)偷袭而来,当他们的战船来到城墙伸入水面的城下时,准备突袭的将领忽然看见城墙上出现了一个极恐怖的脸,黑暗中就像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鬼怪,正侧目而视地等待着他们。顿时所有的人都吓呆了,他们不敢开战了,连夜撤退,从此不敢冒然进犯。这个军队就是曹操亲率的魏国大军,这就是“鬼脸城”的来历,可见“鬼脸城”这个名称由来已久。
  如今南京城象摊大一样四周绵延,老城早已被新城包了饺子,我的居屋被堵在城门之外。于是,晚间的散步,走着走着,就会来到城墙的“鬼脸城”下,这儿,已经是风景如画的市民公园。
  我是个爱静的人,在家中独处一隅,来到公园,也不爱人犬的熙攘,而是想找一个僻静的去处,而在市民公园其实是很难找到这样的去处的。终于我发现,到了夜晚十点钟之后,可能是害怕“鬼脸”的缘故,这儿的人少了,连那些讨厌的狗也失去了踪影,我一人独步来到这里,顺着“鬼脸城”的城墙,仿佛来到悠古的山间,城墙下就有一条甬道,甬道旁有供人休憩的长椅,于是我坐下来,那堵墙就象脸贴脸的与你面对。
  这堵围城的而立的墙,它简直是用不堪的历史堆积而成,南京六朝古都,每个朝代的寿命都不长,每个朝代的终结之时,这堵墙就要用它的血肉之躯都抵挡腥雨血风,仅凭一个鬼脸终于吓不走那些如狼似虎的军队,城破,接下来必然是血流成河的杀戮。南京是个充满杀气的城市,宋齐梁陈,在灭国之时,都是杀人过万、过十万;朱棣杀进来,屠城四、五万;石达开杀进来,屠城四、五万,曾国藩杀进来,屠城四、五万;日本人杀进来,屠城三十万……可怜的这张鬼脸,它一定下止一次地扭曲过、哭过,它曾经一定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今天,它已经不象个样子,已经不象个鬼了,当年曹操大军看到的那个鬼,因为见闻太多、承受太多,它的脸早已扭曲了。
  南京这个曾经无数次辉煌的城市,城中的许多文物并未能够保存下来,最可惜的是曾国藩的湘军进城,一把火烧掉了许多东西,但城墙大多保存下来了。据说南京的城墙完好程度仅次于西安。我去过西安,曾在晚间爬上城墙散步,那是一段悠古的墙,国灭城灭,只要这一堵墙不灭,飞扬的大唐历史就不灭。解放后北京的城墙的拆除,应是一个巨大的遗憾,因为这堵墙曾经为华夏子孙争足了面子。明英宗时,因土木堡之变,瓦剌军队掳走了明朝皇帝,几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是战是降,兵部尚书于谦毅然率军抗敌,硬是将强敌赶走。在冷兵器时代,一国一城的历史,其实就是一堵墙的历史,一堵墙的边界甚至成为一国的边界。从这个角度看,南京城的墙,是一道屈辱的墙,哭泣的墙。
  夜深了,我静静地坐城这里,面对着这道哭泣的墙哭泣。
  我这个从农村进入城市的人,心之外并无一道厚重的墙,以至于身心一次次受到侵袭。今夜,我拖一身疲惫,一身征战厮杀的血衣坐在这里,看着这二千年历史的墙,心潮起伏,我的目光抚摸着它的一砖一瓦,它的累累伤痕,仿佛是在抚摸着自己。
  人应该为自己建一堵墙,智慧的成熟,人更应该为自己建一堵墙。佛陀菩提树下的静坐终于为自己建一堵墙,将自己完全地与世界隔开;庄子的思绪四海逍遥,但也有一堵墙隔开了世界;孔子直到晚年才在自己的心上建成一堵墙,隔开了自己。我呢,我坐在这里,在这个绵绵细雨的夜。这夜墙亦如你的心墙,它先于你的生命而来,如今,它是你的,它静静地立于你面前,将你与这个世界隔开,只有此时,你是安全的,逍遥的,唯有此时,你才可以大大方方地与鬼脸、与悠久的历史以及悠远悠深的自己相望对视。
  这夜也是你的,它亦是一堵墙,将你紧紧地包裹起来,将你与三千亿广大世界隔开,这夜似乎缠绵、似乎失意、似乎悲泣,但它是你的,他将你与之间筑起一道路高高的墙,如此的墙下,你才能安眠。
  于是我在鬼脸城下安静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