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教育网:爱，在北美大草原——第十二章、人为刀俎（by-瘦马）

 
第十二章、人为刀俎

2006年的春天如期而至，春寒料峭让小薇和迈克尔在已经断了Utilities的大房子里从心里感到悲凉。他们在一起，把公司的资料摊在地上，准备一一整理出头绪，希望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来进行上诉，减轻重罚。

富裕舒适的生活就像多米诺骨牌，很快连续倒下最后沉重地压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们望着突如其来的狼狈生活，时不时地拥抱在一起，用彼此的心跳给对方暖意。

断了供的豪宅，名车，游船统统等待被银行收回拍卖。被IRS封冻的账户已经彻底被清了零，除了留下一个LTS的提走证明，就是一张敦促把剩下欠款及时还清的通知单。

IRS才不会管你拿什么去请律师，拿什么去付银行的贷款，只要一天不把钱还清或者及早给个还款协议，账户上有一分钱进去，转眼系统就给清零转到IRS的账户里去了。

迈克尔现在迫在眉睫的不单单是给钱的问题，为了以防后患，还要请个有经验的律师把身上恶意偷税漏税的官司拿掉，否则，谁知道IRS会不会出尔反尔，拿到钱以后还会要人面临牢狱之灾。

迈克尔有些是为了应急用的现金藏在家里的保险柜里，可是把所有的现金归拢到一起，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按照这个300万美元的案子标的，没有个几十万，律师是不会接手的。
在平时迈克尔的律师朋友不少，还经常是迈克尔家的座上客，与迈克尔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可是现在，迈克尔想打个电话咨询一下该从何下手的时候，一个都找不到。
小薇看着迈克尔谦卑地给律师朋友讲着自己目前的处境，对方除了寒暄两句，就是毫无感情，冷冰冰地要迈克尔去律师事务所先预约个时间，小薇深深地感到在美国风险最大的一项投资其实是感情投资。
这些所谓的朋友，在迈克尔一帆风顺的时候，心安理得地拿着迈克尔养他们的大笔佣金，等迈克尔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迈克尔当然不是不想付这个咨询的费用，只是他担心一旦进了律师的会议室，他急切想知道的是像他这个案子到底需要多少钱，而律师顾左右而言他，先签些乱七八糟的协议文件，然后像挤牙膏一样，付一部分钱，动一动，让人看不到希望的结果，更重要的是，迈克尔现在哪里有那么钱来这么拖延呢？这不禁让小薇想起在国内的那些老同学来，什么行业的都有，打个电话问个事情也就一句话的事儿，给个大致的方向，谁也不会觉得这就是占了对方的什么便宜啊？可是在美国，律师连和家人说话都要算计时间，必要的时候也是要收费，况且对还并不算是朋友，充其量只是个曾经的客户——迈克尔。

到哪里才能弄到这笔钱呢？迈克尔把眼光投向了墙上的一幅名画，这是他从母亲那里继承的。曾经有位生意圈里的朋友，非常喜欢这幅油画，试图要花大价钱买下来，那个时候的迈克尔当然是不会卖的。
现在，虽然不舍得，可是还有其他的办法么？迈克尔联系上了那位富商，对方表示依然想买，但是提出的价格照曾经承诺给迈克尔的差了一半，真是趁火打劫。

要卖母亲留给他的遗产，迈克尔已经难以接受了，还要这么便宜，真让迈克尔决心难下。几天功夫，迈克尔的头发就白了一半，小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小薇也毫无办法，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度里，自己还身怀有孕，又能做什么呢？除了买彩票中个大奖，其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这么快地变现到钱呢？最后，迈克尔无奈地看着油画被那位富商朋友派来的人摘下拿走了，留下了一张50万美元的Cashier’s Check（现金支票）。

有了钱，迈克尔立即聘请了一位全城著名的Tax lawyer，用了30万美金的代价，不但免去了有可能面临的刑事诉讼，而且还省掉了将近100万美金的税务罚款，也就是说漏掉的300万税现在只用补上200万就可以了。

这就是美国律师的厉害，也是为什么在美国律师的职业永远都是最热门最体面薪水最高的几大职业之一。没有律师，在庞大而且繁文缛节的司法体系面前，民众即使有天大的冤情，也是投诉无门，束手无策的。

那么如果你没有钱，律师也请不起，那最好就是吃哑巴亏，这个是小薇没来美国之前所没有预料到的。在国内，听到的故事都是充满了人情味，人性化的司法体系，与有钱没钱无关。什么美国老太太被卖当劳的热饮烫伤，最后都能得到500万美元赔偿。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如果不是因为那老太太的女儿偶然结识了专门擅长打这类官司的律师，之前已经持续了2年之久的官司还会遥遥无期下去。这名律师对从富得流油的大公司身上榨出点赔偿来轻车熟路，稳操胜券，甚至接受事后付费。更重要的是，老太太是有色人种。在标榜自由平等的美国，种族歧视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牵涉到的政治问题可大可小，媒体的关注程度非常高。所以，老太太成了之前几百位受害人中幸运的一位，拿到了不菲的赔偿金，而其他遇到同样问题要索赔的受害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在中国，不平等是赤裸裸的，阶级与阶级间的矛盾像条奔流汹涌的大河，从未平息过；而在美国，不平等是掩盖在标榜平等的海平面之下，貌似温和平静，其实潜藏着激流和暗礁。

剩下的20万美金，迈克尔带着小薇去了银行，当着小薇的面把钱放进银行的保险箱里，然后将钥匙交给小薇，说：“对不起，小薇。我现在只能给你和我们的孩子这么多了，你愿意给孩子留着就留着，你愿意花掉就花掉，反正它是你的了。”

望着手心里的这枚钥匙，小薇把它又放回迈克尔的手中，说：“迈克尔，我生在70年代中期的中国，你能想像中国在70年代的生活环境是怎的吗？我妈妈生我的时候，屋子里没有暖气，还要生炉子取暖。别说热水，连冷水都没有自家的自来水，而是要去公用的水房取用。父母每人50元人民币左右的工资，所有的肉蛋奶，甚至连买块肥皂买块布都要凭票供应。。。”

看着迈克尔惊愕的样子，小薇继续说下去：“就说我到美国之前吧，我家里没有洗碗机，烘干机，没有空调，没有像你这里一应俱全的高档家具，可是我们不是生活得很好很健康么？
迈克尔，我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比现在艰苦得多得多的日子，我都经历过。我是一个中国平常人家的女儿，并不是你想像的温室里的花朵，没有这个钱，我一样能够生活。钱还是你的，你来支配吧。我不要别的，只要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迈克尔已经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动了，他只有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小薇，“我爱你，Vivian，你是上帝给我的天使。”

小薇调皮地说：“你别那么感动，其实我是没有办法才把钥匙还给你的。 你给我钥匙也没有用啊，我又没有这个银行的账号，保安也不会让我靠近保险柜的啊。。。”

迈克尔深深地吻着小薇，“我的女孩儿，你太有魅力了。。。”小薇悄声说：“有摄像头的。”迈克尔抬起头，对着摄像头，做了一个kiss my ass 的动作，他拍着自己的屁股，大声对摄像头说：“来吧，你们妒嫉我吧。。。”

很快，迈克尔宣布破产。工厂的财产付清全款的统统被拿去拍卖抵债还IRS和各类债主，没有付清全款的资产也被银行收回。个人财产也终于等到了银行发来的“逐客令”通知，限期搬离。荣华富贵皆为云烟，转眼就换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