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阁轮毂18寸改装图片:九届二中全会上的郑维山将军《党史博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3/28 17:43:55

               九届二中全会上的郑维山将军

                                         □ 董保存 范占英 《党史博览》 2004年第11期

         在1970年召开的九届二中全会上,许多为党的事业出生入死的老革命家深陷政治漩涡,时任北京军区司令员的郑维山便是其中之一。当时的郑维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基于敬仰和崇拜毛泽东而作的会议发言,竟然会成为被批判的靶子,他本人也因此被毛泽东批评为林彪反党集团的“大将”。若干年后,郑维山回忆起这次会议,仍颇为感慨地说:“在政治斗争上,我们这些拿枪杆子的人有时还是很幼稚的……”
初上庐山
       接到九届二中全会会议通知时,郑维山正忙着在内蒙古自治区的部队检查工作。那时北部边疆的局势很紧张,战备工作任务很重,而内蒙古自治区“文化大革命”的形势比较混乱,中央决定实行军管,作为军管的负责人,郑维山不分昼夜地工作着。接到通知,他想,如果这次庐山开会能够使大的形势安定下来,内蒙古自治区的工作也就容易理顺了。
         郑维山和其他代表一样,提前就得知了会议主题——修改1954年宪法,研究我国经济发展计划。这些内容的确重大,但与军事工作的关系不是十分密切。作为北京军区司令员,郑维山认为,只要把握好毛主席定的“新宪法中不设国家主席,毛主席也不当国家主席”的原则,顺利开好这次庐山会议不成问题——而只要会议正常开展,对郑维山来讲就算是放松和休息了。
         8月20日,郑维山和华北地区的代表乘坐一架大飞机,先飞到安徽省的安庆市,然后换乘小飞机,飞越过长江。傍晚时分,降落在江西省九江机场。接着,他们坐上了驶向庐山的汽车。
        “一山飞驰大江边,跃上葱茏四百旋。”来到庐山脚下,人们方能体会到毛泽东诗词的无限韵味。在驶入半山腰的汽车上,代表们纷纷感叹着庐山的秀美。
        这是郑维山第二次上庐山了。1959年,他参加了在那里召开的庐山会议。那次会议,本来是要反“左”的,不知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批判彭德怀。从此,他眼中的这座山,就再也不仅仅是一座旅游名山了。
        住下之后,会务组通知本次会议共有三项议程:第一项,由康生对新宪法做简要说明;第二项,由周恩来介绍我国经济发展计划;第三项,由林彪讲战备问题。对于会议的主要议题,中央办公厅已打过两次招呼了,是毛泽东交待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传达的,其中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新宪法中不设国家主席,毛主席也不当国家主席。
         在一般人看来,毛泽东毕竟是一个77岁的老人了,不当国家主席,减少繁重的国事活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在宪法中设不设国家主席,一般人的看法和毛泽东的想法就有很大距离了。从现在披露的材料看,毛泽东主张不设国家主席还是有深远考虑的。这和“接班人”问题有着直接关系。
         毛泽东知道,国家主席就是名正言顺的“接班人”,而此时他对“接班人”的人选仍心存犹豫,也就不能轻易在宪法中设这个位置了。自从1956年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作“秘密报告”后,毛泽东认为苏联已经改变了颜色,搞修正主义,并认为这与斯大林没有选好“接班人”有着直接的关系。在中共党内,1959年出任国家主席的刘少奇,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也被他认为在搞“修正主义”。自然的规律不可抗拒。作为唯物主义者的毛泽东,已感到“接班人”问题的紧迫。虽然在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新党章中确定了林彪为“接班人”,但毛泽东对此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放心。他还要再看一看,能不能把这个用无数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马克思主义的政权交给这个“接班人”……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对毛泽东的这些考虑,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那些处于政治中心的人们是不可能看清和理解的,郑维山也不例外。 
         到庐山的前几天,山上的气氛是祥和的。会议议程明了,不涉及敏感问题。郑维山和代表们都认为,这将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开完大会,回去就是国庆节了,国庆节之后就可以接着开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了。
心理上的放松让代表们更容易被庐山迷人的美景所感染。在开会前的两天,他们爬五老峰,游仙人洞,在山上留影,互相开玩笑。就连一向十分严肃的李雪峰,也连连与同伴们合影留念。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一场由“副统帅”酝酿已久的阴谋正在紧锣密鼓地暗中进行。

林彪搞“突然袭击”
         1970年8月23日下午,中国共产党九届二中全会在庐山人民剧院隆重开幕。
         郑维山随着李雪峰和陈先瑞等人神情庄重地走进庐山人民剧院。此时,主席台上的位子还空着。
         休息室里,中央政治局常委毛泽东、林彪、周恩来、康生、陈伯达正在开碰头会。毛泽东环顾常委们一圈后,慢条斯理地问:“你们谁先讲啊?”
         短暂的沉默后,林彪侧过身来,不动声色地说:“我讲一点意见。”           按照常规,常委们要事先向组织通报讲话的主题,但对于林彪的讲话内容,在座的常委们事先都不知道。预先安排在开幕当天讲话的周恩来和康生都谦让说:那好,请林副主席先讲。
         毛泽东看了看林彪,又看了看周恩来和康生,说:“你们三个讲吧。”
         林彪要讲什么,他早有准备。对于这次中央全会,他看得非常重。特别是修改宪法,设不设国家主席,对他来说关系重大。他知道,毛泽东一直强调自己不当国家主席,而只要宪法中设国家主席,这个位置的当然人选自然就是他这个写入党章的“接班人”。 
          林彪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经过左右权衡,他决定以“突然袭击”的手段在会上讲话。在他看来,还是要把毛泽东往前台推,只有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会议开幕的铃声响了,中央政治局五常委一起走进会场。代表们全体起立,掌声雷动。在这样一个庄严的时刻,见到自己崇拜和热爱的领袖,代表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会议由毛泽东亲自主持。周恩来简单地宣布了会议议程之后,林彪第一个开始讲话。他首先强调毛泽东对修宪工作的重视和领导,给人以主席完全掌握着修宪的主动权之感。他说:“昨天下午,主席召集了常委会,对这次会议作了重要指示。这几个月来,主席对于宪法问题和人代会的问题都是很关心的。宪法的修改、人代会的召开问题,都是主席提出的。我认为这很有必要,很合时宜。在国内、国外大好形势下开人代会和修改宪法,对于巩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成果,巩固和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对反帝反修斗争,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都是有深远影响的。”
        简短的开场白之后,林彪接着为毛泽东戴高帽:“毛泽东同志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毛泽东同志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接着,林彪说:“这次宪法修改草案,表现出这样的特点,就是突出毛主席和毛泽东思想在全国的领导地位。肯定毛主席的伟大领袖、国家元首、最高统帅的这种地位;肯定毛泽东思想作为全国人民的指导思想,是全国一切工作的指导方针。这一点非常重要,非常重要。……毛主席的这种领导可以说是我们胜利的各种因素中的决定因素。这个领导地位,就成为国内国外除极端的反革命分子以外,不能不承认的。” 
        林彪在此虚设了一个并不存在的靶子,使代表们误以为党内真的出现了反对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声音。他接着强调:“我们说毛主席是天才,我还是坚持这个观点。这次宪法里面规定了毛主席的领导地位,规定毛泽东思想是领导思想。我最感兴趣的、认为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点。”
        林彪讲话虽然有比较浓重的湖北腔,但是郑维山和所有代表都听得全神贯注。听着听着,郑维山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林彪的讲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凭着自己的政治嗅觉,他感到林彪的话是有所指的。
        而此时,人们很难注意到,主席台上的毛泽东已经显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林彪的讲话滔滔不绝,占用了一个半小时。等他讲完,已经是下午4点半了。毛泽东面无表情地对周恩来和康生说:“你们讲吧。”
         周恩来说:“计划问题有了本子,材料都有,我就不讲了。”
        接下来,康生发言。他说:“刚才,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宣布了我们的九届二中全会开幕;恩来同志宣布了日程;特别是我们的林彪同志——毛主席的最好的接班人讲了毛主席在共产主义运动、中国革命运动中间的伟大历史地位,以及对宪法的说明,我完全同意、完全拥护。”他顿了顿又说:“……在群众讨论中,所有意见都是一致的,要毛主席当国家主席,林副主席当国家副主席。如果主席不当国家主席,那么就请林副主席当国家主席。到底怎么样,要请毛主席最后指示,最后定。”
         此时,康生借群众之口明确提出了要“毛主席当国家主席,如果主席不当国家主席,就请林副主席当国家主席”这个正中林彪下怀的建议。
         毛泽东显出明显的不悦。他近乎烦躁地宣布:“今天开到这里为止嘛。大家去讨论。今天散会。”
         走出会场,郑维山和许多与会者一样,已经感到会议出现了新情况。但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一头雾水。
         郑维山不可能看出,一向“紧跟”毛泽东、对毛泽东的话“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的林副主席,会在九届二中全会上进行不可告人的活动,妄图攫取更多权利,实施提前“接班”的阴谋。林彪的这个讲话有着多重的效果——这个讲话,他是当着毛泽东的面向所有中央委员讲的,只要毛泽东不反对,就等于首肯了他的这个讲话。他强调毛泽东的国家元首地位,也就是国家主席的地位,毛泽东如果不当,代表们一定要他来当,毛泽东也应该让他来当……
         事后,有研究者认为,实际上,林彪在九届二中全会上的这个讲话,是他向毛泽东发难的一个信号。林彪之所以敢于在九届二中全会上向毛泽东“叫板”,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此时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实力”         一方面,林彪集团的势力已经壮大到一定程度。由于林彪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就居于“副统帅”的地位,他利用这一地位结党营私,使这个集团的权势发展很快,经过九大和九届一中全会,达到了顶峰。这时,林彪的“接班人”地位已经正式写入党章;林彪集团的主要成员黄永胜、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等都进入了中央政治局;还有一些骨干和党羽进入了党的中央委员会。黄永胜担任了军委办事组组长、总参谋长,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都是军委办事组成员、副总参谋长。林彪的妻子叶群也是军委办事组成员,并实际上控制了军委办事组。他们通过军委办事组这一特殊机构,实际上掌握了很大一部分军权。
         另一方面,林彪还在着手策划军事武装政变。早在1969年10月,林彪就指使当时的空军司令员吴法宪任命其刚刚当兵不久的儿子林立果为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兼作战部副部长。吴法宪还私自授予林立果指挥、调动空军的权力,以便让他亲自掌握这个“机动能力强”的军种。
      透过窗户,郑维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黑云遮住了庐山的天空。雾霭笼罩着庐山的山峰,一场只有在南方才会出现的连绵不断的淫雨即将来临。
陈伯达来到华北组
         23日晚,郑维山参加了由周恩来召集的政治局委员和各大区召集人会议。会上,吴法宪提议说:“林副主席的讲话为我们的思想发展明确了方向。这个讲话没有文字稿,我们能不能再听一听讲话录音?”
        事隔许久之后,人们才明白吴法宪的这个提议也是林彪预谋的一部分。然而在当时,多数人都难免被吴法宪的假象所蒙蔽,他们随声附和要求听录音,主持会议的周恩来同意了。 
        24日上午8时,除毛泽东、林彪之外,参加九届二中全会的人员在庐山人民剧院继续开会,听林彪讲话录音。会议由汪东兴主持。录音播了两遍,直到11点半才结束。代表们纷纷散去。 
         在礼堂门口,陈伯达塞给汪东兴一份材料,说:“这份材料请你打印5份。”汪东兴见是一些伟人语录,就问:“是要发给常委吗?”陈伯达含糊地回答:“是。”
       午饭后,代表们陆续回到别墅里休息。郑维山和北京军区政委陈先瑞住同一别墅。
走进房间,郑维山的秘书杜辛给他们倒了两杯水。郑维山端起杯子说:“不是传达过不设国家主席吗?怎么又要设了?这是怎么回事?要我看,当国家主席,除了毛主席,谁也不行!” 
     “设不设国家主席,要不要毛主席当国家主席,这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北京军区不表态怕不行啊!咱们该怎么办?”陈先瑞谨慎地说。
        郑维山是出了名的炮筒子脾气,他说:“事先通知说不设国家主席,听讲话又说要设主席,看不清了!”
        一旁的秘书插话说:“那就等看清楚点再表态,急着发言怕不好。” 
         陈先瑞气愤地说:“林副主席的意思很明白,肯定是出了一股反毛主席的逆流!”
        郑维山接过话头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紧跟毛主席就对了。”
        24日下午,按会议议程安排,九届二中全会分组讨论新宪法草案和林彪在开幕当天的讲话。中央政治局委员分别参加各组讨论。
        参加华北组讨论的除华北地区、军队的中央委员、候补委员外,还有中央军委和军兵种的部分中央委员、候补委员,总计30多人。会议由华北组召集人、德高望重的李雪峰主持。 
        讨论会开始不久,陈伯达和汪东兴来到了华北组。当时,一位老同志正在发言。主持会议的李雪峰说:“欢迎政治局的领导同志到华北组参加讨论,我们先请陈伯达同志讲讲吧。”
        陈伯达是闽南人,他的闽南方言大部分代表听不懂。会场上,李雪峰和能听懂闽南话的代表轮流给陈伯达当翻译。由于讲话难懂,5个秘书轮流做记录,个别代表小声互相做着解释。 
        陈伯达说:“我完全拥护林副主席昨天非常好、非常重要、语重心长的讲话。林副主席说:这次宪法中肯定毛主席的伟大领袖、国家元首、最高统帅的地位,肯定毛泽东思想作为全国人民的指导思想。这一点非常重要,非常重要。写上这一条是经过很多斗争的,可以说是斗争的结果。现在竟然有人胡说‘毛泽东同志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阶段’这些话是一种讽刺。有人利用毛主席的谦虚,妄图贬低毛泽东思想。有的人说世界上根本没有天才,但是他认为他自己是天才。我们知道,恩格斯多次称马克思是伟大的天才,他的著作是天才的著作。列宁多次称赞马克思是天才。斯大林也称马克思、列宁是天才。我们也称过斯大林是天才。否认天才,是不是要把马克思、列宁全部否定呢?更不用说要把当代最伟大的天才一笔勾销。我看这种否认天才的人,无非是历史的蠢才。”陈伯达一边说,一边抖动着一份打印的《恩格斯、列宁、毛主席关于称天才的几段语录》的材料。           陈伯达还说:“有的反革命分子听说毛主席不当国家主席,欢喜得跳起来了。”说到此处,他手舞足蹈,生动地形容“有些人”跳起来的样子。
        陈伯达富有煽动性的讲话,实质上将会议争论的矛头引向修改宪法工作小组的张春桥。郑维山不知道,陈伯达与张春桥等所谓理论家之间的争斗,从党的九大闭幕以后就开始了。
       1个多月前,为纪念八一建军节,中央两报一刊准备发表一篇社论。在7月27日的政治局会议上,陈伯达同张春桥对社论稿的提法发生了争论。陈伯达主张将原稿中“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缔造和领导的、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直接指挥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一语中的“毛主席和”4个字去掉,而张春桥坚持要保留这4个字。争来争去,主持会议的周恩来表示要请示主席。
        这次争论只是冰山一角。事实上,在林彪、江青两个集团明争暗斗的时刻,喜投机而又由于受到江青等压制而怀恨在心的陈伯达,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早就公开倒向林彪一边。他与林彪集团过从甚密,在8月14日修改宪法草案的会议之前,他还接到林彪夫人叶群打来的电话,要他准备有关“称天才”和“四个伟大”方面的语录,以便在会议上同张春桥斗争,同时还要准备在庐山进行大的斗争。正因此,才有了上面陈伯达叫汪东兴打印伟人称天才语录的一幕。
         郑维山一边费力地倾听陈伯达的讲话,一边做着记录。陈伯达是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文革小组组长,又直接分管华北地区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人们对他的讲话不能不重视。很长时间以来,中央文革小组在直接行使着中央政治局的权力。事实上,就在九届二中全会召开前不久,陈伯达还几次在华北地区检查工作,其中两次还指名要北京军区司令员郑维山陪同。
         在当时极“左”思潮猖獗和个人崇拜浓厚的历史条件下,人们缺乏应有的辨别能力,甚至许多党政军的高级领导人也不例外。陈伯达慷慨激昂的发言使许多不明真相的人激动起来。有几位老同志发言表态,建议在新宪法中设国家主席,赞成毛主席当国家主席。
         接着是汪东兴发言。汪东兴讲话口齿清楚,声音洪亮,逻辑严密,代表们听得十分真切。与陈伯达令人费解的发言相比,汪东兴的发言让代表们精神一振。汪东兴的讲话主旨非常明确,他说:“首先,我完全赞成林副主席的讲话,谁反对毛主席我们就跟他斗争到底;第二,毛主席说不设国家主席,八三四一部队和中央办公厅都接受不了。我代表八三四一部队强烈要求新宪法恢复设国家主席。我代表八三四一部队强烈要求主席当国家主席,林副主席当副主席;第三,我要澄清两个事实,有人说不设国家主席是毛主席的伟大、谦虚,我就在毛主席身边工作,在重大原则问题上毛主席是从来不让步的。”八三四一部队是保护主席的部队,可以直接由汪东兴调遣。在郑维山和代表们听来,汪东兴的弦外之音是说,毛主席当国家主席是重大原则问题,他肯定也不会让步。汪东兴接着说:“有人说毛主席不当国家主席是为了减少国务活动,我在毛主席身边工作,毛主席非常乐意会见国家的重要外宾。近几年来重要外宾到我国访问,强烈要求见毛主席,毛主席非常乐意见他们。我完全清楚。哪次活动少得了毛主席?”
        汪东兴的讲话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它在代表们中间产生的震动是巨大的。代表们开始相信确实有人要反对毛主席当国家主席。在当时,是否捍卫毛主席的领袖地位是对人们的一种考验。代表们情绪激动,纷纷要求发言。此后,华北组讨论的主题就转到了设与不设国家主席上来。代表们此时似乎已经将毛泽东事前多次交待的宪法中不设国家主席,他也不当国家主席的指示抛到了九霄云外。陈毅元帅表态说:“如果毛主席同意当国家主席,我赞成主席当国家主席。大家都说毛主席是经过几十年锻炼出来的天才,是群众中锻炼出来的天才……现在还有人出来否认毛主席是天才,这个问题不简单。我们要坚决同那些反对毛主席、毛泽东思想的人作斗争,誓死捍卫毛主席和毛泽东思想。”
        在华北组,有人曾经猜疑林彪、陈伯达等人所指的“坏人”是陈毅等曾被污蔑为“二月逆流”的老帅。与很多人一样,郑维山也曾有过这样的疑惑。因此,在陈毅发言后,立即有人批评陈毅故作姿态。
        郑维山对陈毅说:“老总啊,少说两句吧。”汪东兴指着陈毅说:“这次没你的事!”
       会间休息,汪东兴在和李雪峰、解学恭、吴德小声说话。几位仍然信守着会前通知而对陈伯达等人持怀疑态度的老将军凑过去向汪东兴打听消息。他们认为,作为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每天呆在主席身边,最了解毛主席的真实想法。郑维山也有着同样的看法。
       肖劲光问汪东兴:“汪主任,会前不是传达过不设国家主席吗?现在又主张设,是不是风向真的变了?”
       汪东兴说:“肖老,在这种大是大非问题上可不能糊涂啊!”
       郑维山走近汪东兴,问:“汪主任,事情有变啦?”    
       汪东兴指着郑维山,严肃地说:“你这个郑维山,再也不要糊里糊涂的。同志,你要知道,问题严重呢。我们林副主席真是了不起。要不是他发觉得早,又一次出来捍卫主席,问题可就严重了。”         李雪峰追问:“那主席知道这件事?”
        汪东兴:“知道,就是不让点名。”
        听了汪东兴的话,代表们更加确信,反毛主席的野心家出在中央。中央要在这次全会上改变议题,进行捍卫主席的领袖地位、捍卫毛泽东思想的斗争。代表们知道,他们在大事大非面前必须旗帜鲜明。
        于是,大家纷纷表态。紧张、浓烈的气氛笼罩着华北组会议。几乎所有代表都要求发言,争着表态,调子越来越高,情绪越来越激动。 
       在这样一个“捍卫毛主席和毛泽东思想”的关键性大会上,军队一定要站在毛主席一边,这是郑维山的初衷。以郑维山的直爽个性,一旦确信有人在利用毛主席的伟大、谦虚搞鬼,不想让毛主席当国家主席时,他就要坚定地站出来发言。郑维山的发言虽然简短,也并不慷慨激昂,但是非常有力。他说:“北京军区和北京军区部队坚决维护毛主席和毛泽东思想,决不允许有任何人贬低他。” 
         吃晚饭时,华北组的几个代表围桌而坐,大家情绪亢奋,还在议论着会议的内容。一个以处事深思熟虑著称的代表问李雪峰:“晚上开会的时候,你能不能让汪东兴早点来,我们再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另一个代表插话:“听说,其他组讨论会普遍将矛头指向了宪法起草委员会。在华东组,上海的徐景贤、王洪文紧张得不得了。”
        正说话间,王洪文和徐景贤各自端着一杯酒,笑容可掬地走过来向李雪峰敬酒。
        王洪文说:“雪峰同志,我们来向您取经来了。你们组有什么新消息呀?”
       当时,作为中央修改宪法工作小组的成员,王洪文和张春桥一样,也被代表们归为反对毛主席和毛泽东思想的一派,从而一致对他们进行批评。李雪峰显然也很反感这两个家伙。他面无表情地说:“中央会议,独立思考嘛!”
两个人没趣地走了。
        24日晚上讨论之前,汪东兴果然提前出现在会场。由于向秘书交待北京军区战备情况,郑维山来晚了。他到场时离会议开始只有几分钟。郑维山被认为是一个粗中有细的将军。此时,他的细致又表现出来了。他对自己下午的发言表态仍然有些不安,再次问汪东兴:“你说有人反对主席当主席,这样讲,主席知道吗?”
        汪东兴的回答与先前一样:“知道,就是不让点名。你知不知道,现在是笔杆子压枪杆子,可厉害着呢!”郑维山进一步确信了坚持要“主席当国家主席”意见的正确。
       当晚的讨论,代表们情绪更加激动,简直到了“闹”的程度。北京大学聂元梓的发言,目标直指修改宪法工作小组的康生,说他们要改变毛主席的领袖地位。几个工农代表相继起来挥动着拳头表示:谁反对毛主席我们就和他斗争到底!
         和郑维山一样,多数代表已经转变思想,强烈要求设国家主席,毛泽东当国家主席,少数仍在坚持按主席先前指示不设国家主席的代表遭到代表们的声讨。
          晚上,郑维山再次发言。他的讲话很简单,大意是同意设国家主席,要求主席当国家主席。他说:“文化大革命进行到了今天,还有人反对毛主席,这是要进行彻底批判的!”陈先瑞政委说:“那就要千刀万剐!”
         像郑维山这一层的领导同志,特别是行伍出身的领导同志对理论问题知之不多,但他们对毛泽东的感情是深厚的,对毛泽东的崇拜有时是盲目的。正因为如此,郑维山和其他代表才有了如上的发言。殊不知,当他们认为自己是在捍卫毛泽东领袖地位的时候,却在客观上帮了林彪的忙。这是一个巨大的悖论,更是郑维山等人的悲剧所在。
不仅郑维山如此,就连长期在毛泽东身边工作的汪东兴也犯了错误。对于在九届二中全会上华北组的发言,汪东兴事后是这样检讨的:
       “我在会上也发了言,表示拥护林彪的讲话,还说中央办公厅机关和八三四一部队在讨论修改宪法时强烈希望毛主席当国家主席,林副主席当国家副主席;建议在宪法中恢复国家主席一章,这是中央办公厅机关和八三四一部队的愿望,也是我个人的愿望。”“当时我的情绪比较激动,把毛主席向党中央提出的在宪法中不设国家主席的建议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当时没有看出林彪、陈伯达等人积极主张设国家主席的险恶用心。在华北组的讨论会上,我一听陈伯达的发言,没有认真考虑在修改宪法时关于设不设国家主席的争论的实质,更不顾自己的身份,以极不慎重的态度,非常激动地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六号简报”提前出笼之谜 
          说到九届二中全会,就不能不提所谓的“六号简报”。正是这份被毛泽东称为“反革命简报”的文件,使李雪峰、郑维山等人蒙受了不白之冤。而排在九届二中全会第六号的华北组“六号简报”,在四号、五号简报没有出炉之前抢先刊发,这既不是华北组组长李雪峰授意,华北组副组长郑维山更是无从知晓。到底是谁安排了“六号简报”提前出炉的呢?这一点至今仍不清楚。
         24日当晚,华北组会议结束后,会务组将陈伯达和汪东兴的发言稿做了整理,将稿子送给两人审阅修改。深夜12点,简报组的同志找陈伯达要修改后的稿子,陈伯达借口说还没有改好,让先出简报。汪东兴的讲话稿也没有交还会务组。这样,会务组只综合了华北组代表的发言内容,出了一份简报,其中包括郑维山的发言。这份由李雪峰、吴德、解学恭三人签发的“华北组第二号简报”就是后来引起轩然大波的“六号简报”。         简报上说:“大家热烈拥护林副主席昨天发表的非常重要、非常好、语重心长的讲话。认为林副主席的讲话,对这次九届二中全会具有极大的指导意义。”“大家听了伯达同志、东兴同志在小组会上的发言,感到对林副主席讲话的理解加深了。特别是知道了我们党内竟有人妄图否认伟大领袖毛主席是当代最伟大的天才,对此,表示了最大、最强烈的愤慨。认为在经过了四年文化大革命的今天,党内还有这种反动思想的人,这是很危险的,这种情况是很严重的。这种人就是野心家、阴谋家,是极端的反动分子,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是没有刘少奇的刘少奇反动路线代理人,是帝修反的走狗,是坏蛋,是反革命分子,应该揪出来示众,应该开除党籍,应该斗倒批臭,应该千刀万剐,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简报还说:大家“衷心赞成”小组会上有人提出的“在宪法第二条中增加毛主席是国家主席,林副主席是国家副主席”和“宪法中要恢复国家主席一章”的建议。
        事实上,其他组发言的火药味比华北组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华北组讨论的同时,叶群、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分别在各组带头发言。他们在同一时间段,引用恩格斯、列宁、毛泽东关于称天才的同样的七段语录,按照统一口径,大肆煽动。叶群说:“林彪同志在很多会议上都讲了毛主席是最伟大的天才,说毛主席比马克思、列宁知道得多、懂得的多。难道这些都要收回吗?坚决不收回,刀搁在脖子上也不收回!……国家不能没头。如果不设国家主席,林彪往哪里摆?”
        吴法宪在西南组发言说:“这次讨论修改宪法中,有人竟说毛主席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是个讽刺’,我听了气得发抖。这是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就肯定下来的,林副主席在《毛主席语录》再版前言中肯定下来的,怎么能不写呢?不承认,就是推翻了八届十一中全会的决议,推翻了林副主席写的再版前言……” 
        李作鹏在中南组发言说:“本来林副主席一贯宣传毛泽东思想是有伟大功绩的,党章也肯定了的,可是有人在宪法上反对提林副主席。所以党内有股风。是什么风?是反马列主义的风,是反毛主席的风,是反林副主席的风!这股风不能往下吹。可是有人想往下吹。”
         邱会作在西北组的发言更明确:“对待毛泽东思想的态度,林副主席说毛主席是天才,毛泽东思想是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这次他仍然坚持这个观点。为什么在这次会议上他还讲这个问题?一定有人反对这种说法。有人说天才地、创造性地、全面地继承、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是一种讽刺,就是把矛头指向毛主席、林副主席……”
         当晚,各组都整理了简报。为什么华北组的“六号简报”先出来了呢?据李雪峰回忆,他和解学恭、吴德签字后,简报深夜1点被送到简报组。不知什么缘故,也不知什么人安排压下了已编号的四号、五号简报,提前排印了六号简报,致使这份简报25日一早就发到了一些人的手上。后来也有人猜测,“六号简报”首先出笼是陈伯达授意的,也有人说是搞简报的某些人安排的。总之,随着华北组简报的率先出笼,一大批为党的事业出生入死的老同志被深深卷进了政治的漩涡。
         郑维山是在25日清晨看到这份简报的。他浏览了一下,只见报头赫然印着“九届二中全会第六号简报”,内容正是华北组的二号简报。
         郑维山立即喊来秘书杜辛,问:“简报这么快就出来了?四号、五号简报怎么没见着,我们组的六号简报倒先出了?”
       杜辛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是向郑维山报告,简报是由李雪峰组长、解学恭和吴德副组长深夜签发的,负责出简报的是办公厅副主任王良恩。至于他们为什么把华北组简报提前出来,他根本不知情。
       见郑维山不说话,秘书又补充说:“郑司令,我们华北组简报如实反映了华北组的讨论情况,至于中央办公厅排在哪天发,那是他们定的。”
       “六号简报”出得如此蹊跷,这种现象不正常。而这种不正常后面到底掩盖着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郑维山不得而知。

毛泽东震怒
       25日中午,毛泽东手里拿着一份华北组“六号简报”,脸色阴沉地问汪东兴:“看到‘六号简报’了吗?”
汪东兴低着头不说话。
       毛泽东严厉地说:“你汪主任了解我不当国家主席的意见,还派你回北京向政治局传达过,你怎么又要我当国家主席呢?”
       汪东兴说:“我听陈伯达发言说,有人听到毛主席不当国家主席就欢喜得跳起来,我很气愤。”        毛泽东冷冷地说:“那就让他们去高兴吧。”
       汪东兴还想解释:“在讨论修改宪法时,大家都拥护你当国家主席……”
       毛泽东更加严厉地说:“不当国家主席就不代表群众吗?你强调群众拥护,难道我不当,群众就不拥护了?我就不代表群众了?” 
       下午3时,毛泽东在他的住处召集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他说:“刚才政治局常委商量,认为小组讨论的问题不符合全会原定的三项议程。”又说:“设国家主席的问题不要再提了,谁坚持设国家主席谁就去当,反正我不当。”说到这里,毛泽东冲着林彪补了一句:“我劝你也不要当国家主席!”他还发出警告:“如果再这样继续搞下去,我就下山,让你们闹,再不然就辞去党中央主席的职务。”
        根据毛泽东的意见,会议决定收回“六号简报”,立即停止讨论林彪的讲话,责令陈伯达作出检查。
        从8月25日到30日,毛泽东分别找人谈话,各小组会停开。此时,郑维山和许多同志一样,还不能确切判断问题的严重性。但当他们看到毛泽东于8月31日写在陈伯达《恩格斯、列宁、毛主席关于称天才的几段语录》上的《我的一点意见》时,才切实感到主席的震怒是多么强烈。
        庐山九届二中全会是毛泽东和林彪曲曲折折一生当中的一次暗中较量,更是围绕党中央最高权力的斗争。可是在《我的一点意见》中,毛泽东虽然对陈伯达义愤填膺,却并没有公开自己与林彪的矛盾。后人认为,这一方面是出于维护团结的需要,另一方面正如毛泽东自己所说,当时“看不清了”。
        9月1日,毛泽东召集中央政治局和各大组召集人开会,明确指出,凡是在这次庐山会议上发言犯了错误的人都要作检查。还要求林彪召集吴法宪、叶群、邱会作开会,听他们作检查。
        事后,毛泽东说:1970年庐山会议,他们搞突然袭击,搞地下活动,为什么不敢公开呢?可见心里有鬼。他们先搞隐瞒,后搞突然袭击,5个常委瞒着3个,也瞒着政治局的大多数同志,除了那几位大将以外。那些大将包括黄永胜、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还有李雪峰、郑维山。他们一点气都不透,来了个突然袭击。他们发难,不是一天半,而是8月23、24到25日中午共两天半。
       “还有李雪峰、郑维山。”毛泽东的这句话,虽然后来经过历史的检验是错误的,但在当时对李雪峰和郑维山的政治生涯却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影响。
        此后的几天,蒙受不白之冤的郑维山一直心情沉重地在别墅附近的山路上徘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更不知道此时林彪和毛泽东之间是怎样一种微妙的关系。他对陪在身边的杜辛说:“我的发言,还不是反复问了他们才说的?我以为是主席的意思呢……”他默默地表白:“华北组没有人想搞阴谋,我们是不知底嘛。除了陈伯达和汪东兴,我们怎么能确切知道主席的本意呢?”
        凌晨两点钟,郑维山吃过一把安眠药后,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仍然难以入睡。他“噌”地坐起来,披上外套,推醒秘书杜辛,急切地说:“我说,你整理,我要给主席写封信。”
敬爱的毛主席:
       我怀着极其沉重的心情给您写信。在华北组的会议上,我先后有两次发言。由于路线觉悟不高,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犯了严重错误。现将有关情况和对自己所犯错误的认识向您汇报…… 
       9月1日,会务组收回了代表们的所有文件和会议笔记。9月6日下午,九届二中全会举行闭幕式。
       这天,心情沉重的郑维山认真聆听了毛泽东的闭幕讲话:
       现在不读马列的书了,不读好了,人家就搬出什么第三版(指陈伯达编辑的《恩格斯、列宁、毛主席关于称天才的几段语录》中所收恩格斯为马克思《路易·波拿巴特政变记》德文第三版作的序言)呀,就照着吹呀。那么,你读过没有?没有读过,就上这些黑秀才的当。有些是红秀才哟。我劝同志们,有阅读能力的,读十几本。基本开始嘛,不妨碍工作。你不读点,你就不晓得。这次就是因为上当,得到教训嘛。人家是哪一个版本,第几版都说了,一问呢?自己还没有看过。……不讲团结不好,不讲团结得不到全党的同意,群众也不高兴。所谓讲团结是什么呢?当然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基础之上的团结,不是无原则的团结。提出团结的口号,总是好一点嘛,人多一点嘛!
         随着讲话的进行,毛泽东的情绪开始激动:
        庐山是炸不平的,地球还是照样转。极而言之,无非是有那个味道。我说你把庐山炸平了,我也不听你的。你就代表人民?我是十几年以前就不代表人民了。因为他们认为,代表人民的标志就要当国家主席。我在十几年以前就不当了嘛,岂不是十几年以来就不代表人民了吗?我说谁想代表人民,你去当嘛,我是不干。你把庐山炸平了,我也不干了,你有啥办法呀……
        离开庐山的时候,毛泽东的声音还在郑维山的耳边回荡。他希望毛主席能够看到他的那封信,能够听他把有关事情的原委讲清楚,能够消除他老人家的误会和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