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音效果:董衿希散文欣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4 16:21:58

            博山寺的钟声

     博山正觉寺的钟声能令人想起许多往事,这静逸的声音能够穿越千古,穿越你的前生今世。据说博山的土地生长着天然的五色石,春日到来,青翠的草从泥地里探出头来,天空辽远而博大,那种容纳一切的宽度,能使人的灵魂动容。漫山遍布鲜草野花,佛殿前的香炉里袅袅升腾起白色烟雾。站在远处,你就能闻见清新的花的芬芳,草的芬芳,还有佛塔的芳香。

    钟声敲响往生的大门,一声声,一遍遍,悠远的如同记忆,好像沙漏,极其缓慢的倾倒,流泻,那些来不及抓紧的光阴。这声音有时候震动你,有时候唤醒你······当——当——当·······往事在落满灰尘的残旧与破损中醒来,带着伤痛,带着惨淡。可是此刻,这些在你内心挣扎的灰色影子突然变的安静而充满祥和,你的眼中满聚着感激的泪,你抚摸着你的心,在磅礴的单调重复的音声中,它终于不再疼了。

    木鱼在喃喃自语,不断循环着恒古不变的节奏。在我的想象中,锤落于鱼的击打下灵魂总能怦然而动,单纯、空旷、若有所思却又幡然而醒。木鱼是适合念佛的法器,因为每次的敲击都能牵动起神经的虔诚和真意。有一次我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它,却被一旁的师兄制止“居士,您是不能敲木鱼的,佛殿里的木鱼只有剃度之人才能敲”。其实在佛教里一直有一个传统,敲木鱼既是念佛,因为木鱼的声音能引来天龙八部和万众菩萨的倾听。

正觉寺始建于南北朝时期,相传我的祖师爷爷,南北朝时梁武帝的国师宝志公禅师就是在此出家修行的。如今的正觉寺在历史的沉浮中早已凋零了昔日辉煌的面貌,那些金碧璀璨的屋檐瓦砾也已默默掩埋入风尘,用来修缮庙宇的砖石和横木散落在周围的泥丘草冢。但即便在尘土与荒草中,伟岸的佛像却依然庄严慈悲,在阳光的轻抚中宁静得俯视眼前这片沃土。此刻,我正如所有那些祈求真理与智慧的普通而渺小的个人,双膝虔诚而洁净的在她面前坦露最隐秘的思想。几千年间有多少芸芸众生在她面前走过,那双视沧海之一粒的慧眼又曾看过世间多少曲折炎凉。当我抬头仰望,却发现她头顶的天空如此高远辽阔,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漠然的卑微感,天空之于我是这样广博,真理之于我是这样深不可测。还有什么烦恼值得积淀在胸口而郁郁不可脱,所有烦躁和心中压抑纠缠的怨愤,嗔恨,痴念一瞬间变成了虚妄的影子一般,在博大的慈悲中烟消云散。这时才发现,原来那些积郁在心中的所有悲伤与惨淡只不过是自己的心制造出的虚影罢了,当内心被这些障碍所遮蔽的时候就好像明亮的镜子蒙上灰尘,人的生命是自己内心的主宰者,光芒一直都在,只是深陷贪欲和功利的人们因蒙蔽而不能得见其光彩灿烂的本性魂魄。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总是喜欢在星空下仰视苍穹,或者在碧蓝的天空中看流锦飞云。在安静的遥望中,我总能感到更广大坚韧的力量。我想,佛像之所以要如此高大,我们之所以虔诚于她脚下那是因为当你意识到更广泛的智慧与能量时,心也会以低微者的姿态来诚实面对自我本身。心灵的纯净带来灵魂的检视,在永恒的静寂中乐善感恩的心也是常常久久的。

我的祖师宝志禅师在七岁时追随僧检出家,是一位善于禅理的法师。在民间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神秘而美好的传说。相传,在齐建元年,宝志禅师颇得江东官员和百姓推崇,禅理日深且威望愈高的禅师这时引起了齐武帝的嫉妒,于是便下令将他囚禁牢狱中。可奇怪的是,身在监牢中的祖师却常常出现在大街小巷,身影翩翩,如若旁人。于是许多人就说,祖师是得道高僧,有修为会分身的。

祖师究竟会不会分身,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在民间传闻里,祖师却是一位极有慧智的老禅师。在佛教中,形容法服的广袖被称为“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而这则典故就是取自宝志禅师的。传说梁武帝的夫人郗氏是位心胸狭隘且爱妒忌的人,有一次,她故意准备了肉包子宴请宝志禅师和僧众们。郗氏是当时的皇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她的宴请如果不去便触犯了旨意,但是信守宗教条例的僧众们又怎能破戒吃肉呢,这件事愁坏了大家。宝志禅师知道僧众的顾虑,于是暗自在宽大的广袖里放进馒头,又重新缝合。这样,大家既能如约应邀又不至于为犯戒苦恼了。

宝志禅师的传说是说不完的,而重新修建的正觉寺在初秋的夜晚中也别有一番情志。

夜晚,月亮是树枝上雾蒙蒙的云朵,光影朦胧,随风轻摆。树叶在风的拂动下沙沙作响,身穿棕色僧袍的沙弥挥动扫帚,石板上的树叶在一阵轻柔的摇摆中左右漂浮。一棵在时间的长河里永恒驻足的菩提树,它平静的站在月光中。枝条微摆,似乎在佛堂的钟声里修炼成一株恒久的魂灵。谁知道它千百年来经历了什么,尘埃已逝,繁华落尽,它又曾见过多少生离死别悲欢坎坷。多少佳人才子在它面前走过,多少祖宗法师在它脚下静坐。它曾经倾听过许多人的夙愿,而这些被系结在树上的愿望总是不停的更替着,粗壮魁梧的枝干上,那些盘横错综缠绕的丝线已然腐坏凋落了一层又一层,山盟海誓在时间中老去,生命总是在死去和重生间交错,当所有的一切都得以轮回并流转的时候,这棵树依然悄无声息的站在这里。年轮隐藏在躯干中,用你看不见的方式生长。恍惚中,我似是看到我的祖师宝志禅师站在树的脚下,他微闭双目,两掌相合,面对这棵树虔诚敬拜。百年以后,三祖僧璨大师也站在他的脚下,虔诚敬拜。又过了百年,四祖道信大师仍然站在树下。现在,我看到我的师父释仁炟也站在树前。

晚钟在耳边缭绕,禅堂里的经声在身边回响。寂静仁立于观音殿的回廊里,我面前站立着这棵菩提树,钟声划破长空,庄严的声音响彻庙宇,空灵悲悯的魂在古老与肃穆中默然鼓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