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鸿基集团贾飞翔:转贴：因靖西事件倒台的广西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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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因靖西事件倒台的广西高官

011年01月04日19:40 来源：《财经》作者：欧阳洪亮胡剑龙
http://news.hexun.com/2011-01-04/126578509.html

借由行政权力“护驾”有恃无恐，在当地粗暴经营的企业终获反制；而一味追求经济发展却忽视民生与可持续环境的官员，亦自食苦果
　　
继成克杰、徐炳松、刘知炳、孙瑜之后，梁春禄成为广西12年来第五个受查处的省级官员。2010年11月2日，《广西日报》发布消息，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副主席梁春禄被中共中央免去自治区党委委员职务，并被中央纪委给予留党察看一年处分。

官方通报对梁被查原因未着一字，但各种版本的传闻已在坊间流传。事实上，此前一个多月，位于广西南宁市桃源路的自治区政协办公楼内，已不见梁春禄的身影。2010年9月底举行的广西政协十届十一次常委会议，已正式通过了免除梁春禄政协副主席职务的决议。

　　《财经》记者获悉，梁春禄所受处分止步于免职和留党察看，并未被继续司法调查。曾长期任职广西百色的梁春禄，此番被免职原因之一与2010年7月在百色市靖西发生的群体性事件有关。

　　地处中越边境的靖西，山清水秀，素有“小桂林”美誉。但自2006年以来，随着当地铝工业的蓬勃发展，其“南疆铝都”声名鹊起，与此同时青山绿水不复，化身污山浊水。因为征地补偿标准过低、环境污染、作物减产、乱采滥挖等原因，当事企业广西信发铝电有限公司（下称广西信发）与村民间冲突不断，矛盾和不满持续积聚。最终因偶然事件激化，导致“7.11”群体性事件发生。

　　广西信发正是由梁春禄在任内亲自引进，并提供大量关照。借由行政权力“护驾”有恃无恐，在当地粗暴经营的企业终获反制；一味追求经济发展却忽视民生与可持续环境的官员，亦自食苦果。

　　政企“零障碍”

　　风暴之中的梁春禄及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均未就此次免职处分做出回应。梁春禄更是远离公众视线。

　　现年58岁的梁春禄，生于广西钦州，1976年从大队信用社会计起步，1984年成为一名乡党委书记，此后官运顺遂，1998年自钦州地区灵山县委书记职位调任百色地区行署副专员。

　　百色市因邓小平、张云逸等人领导的“百色起义”而闻名。作为革命老区，地处边陲、交通闭塞的百色虽为经济欠发达地区，但在此任职的官员多受提拔。2009年因贪污罪、受贿罪领刑18年的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原副主席孙瑜，亦曾任职百色地区行署专员。

　　百色的优势在于其矿业资源，为西部矿产资源十大富集区之一。横贯百色市德保、靖西、那坡等县和越南谅山、高平的铝土矿脉，中方境内储量超过60亿吨，约占全国的60％，且具有储量大、品位高、矿层厚、易开采等优势。

　　梁春禄任职百色期间，时值百色打造铝、锰工业基地，工业经济增长迅速，成为广西新兴工业城市。2004年，在历经百色市委副书记、市长等职位后，梁春禄升任百色市委书记。

　　同为第十届全国人大代表，梁春禄与山东信发铝电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信发集团）董事长张学信经有关高层引见，结识于全国两会。信发集团起于山东聊城，1998年开始进军电解铝行业，目前电解铝年产能居全国前列。在2010年的胡润百富榜上，张学信以45亿元资产位列第303位。

　　电解铝企业是高污染企业，且是用电大户，其用电成本占总成本的35％至47％。早在2002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了《国家计委、国家经贸委关于制止电解铝行业重复建设势头意见的通知》，由此启动了针对电解铝项目长达一年的整顿。因此背景，东部省份及大型城市，大都舍弃这一行业，相关企业则转向中西部。

　　一方坐拥资源身处僻壤，一方正寻求产业转移，双方一拍即合。2006年，信发集团与百色市政府达成协议，在百色靖西投资氧化铝生产线项目。该项目总投资达200亿元，建成之后将形成160万吨氧化铝的生产能力。

据信发集团官网介绍，2007年5月，广西信发的电解铝、氧化铝、热电厂同时开工建设，仅用六个月时间便实现一期电解铝顺利送电，2007年12月成功浇铸出第一批铝锭。2008年3月，电厂一期发电机组顺利发电，5月氧化铝一期工程正常投运。
而其跃进之中，不乏违规之处。在工程开工三年多后，才获得广西发改委的立项许可。2010年11月，信发集团在网站上公布《广西信发环评报告公示》（下称《环评公示》）显示，自治区发改委于2010年7月才批准信发开展靖西禄峒东矿段矿山采选项目前期工作。　　《环评公示》还显示，广西环境监测站对禄峒矿山的空气质量、地下水、噪声监测均在2010年完成。此时距离其氧化铝项目一期工程完工已经达两年半。

　　信发集团曾因违规受到处罚。2009年4月，国土资源部《国家土地督察公告(2008年)》显示，信发集团在聊城市未经批准非法占地186.67公顷，涉及基本农田173.33公顷，建设项目大部分属于国家明令限制和禁止类用地项目。

　　此外，山东高唐县、德州市自2007年起，曾多次向茌平县、聊城市甚至山东省政府反映污染问题。但这些并未影响信发集团的扩张。2007年后，其投资范围遍及广西、新疆。

　　广西信发顺利投产之后，2007年8月，信发集团邀请梁春禄带领百色官员代表团赴山东“考察”，顺便前往青岛、威海、烟台和北京等地。考察结束后，在北京的总结会上，梁春禄要求下属学习信发集团的发展经验，学习信发“以小求大、以快求效益、以发展求活力的敏锐而独特的企业发展新思维”，学习茌平县和信发集团政企之间零障碍、高效率的发展环境。

　　公开资料显示，2009年广西纳税十强中，广西信发以9651.91万元排第九位。而靖西县财政收入2010年达到7.15亿元，比2005年增收5.5亿元，增长315%。据预测，靖西三年后财政收入将突破20亿元，超越平果县占据广西县级财政收入头把交椅。

　　伴随百色矿业经济在争议中崛起，梁春禄在百色也毁誉不一。一位曾在百色市委任职的老干部，对其有“骄傲”二字评语。其个人作风问题，更有多个版本在民间流传。

　　百色是广西“旅游第三增长极”和全国重要的“红色旅游”景区，氧化铝、电解铝行业为其带来巨额财富之外，还带来一系列环境污染问题，对旅游和民生产生负面影响，并不断激化居民与企业、政府的矛盾。

　　“骄纵”投资者

　　据了解，百色市给予外地客商信发集团一系列优惠政策，并在基础设施工程上无条件按要求配套。同时，当地政府利用行政强制手段，以非常低廉的价格完成征地拆迁。

　　因征地补偿过低，信发集团在进入广西之初即遭到当地村民强烈抵制，甚至发生暴力冲突事件，但最终都在当地政府的强力干预下暂时平息。

　　信发集团曾公开表示努力扮演好一个企业公民的角色。但远离山东总部的广西信发，形迹背离现代企业公民形象，实行的是另一套吸金模式。

　　当地政府对广西信发的“优惠政策”甚至包括，任命广西信发总经理赵廷勇挂职靖西县委副书记，主抓工业。这事当时触动较大。与之曾有接触的靖西人介绍，赵廷勇工作简单粗暴，在工厂与村民发生冲突时动辄施以暴力。广西信发周边的村民称，与工厂发生纠纷时，常遭遇后者暴力相向。

　　广西信发的选矿厂在靖西县新甲乡高美村建排泥库时，因补偿问题与村民发生纠纷，前者组织数百人突袭村庄，多名男性村民遭到殴打，六位村民被抓到排泥库工地上殴打、恐吓。这件事后高美村村民偃旗息鼓，广西信发方面愈发有恃无恐。

　　类似突袭村庄的举动，在广西信发总部所在的巴蒙乡周边亦发生多起。冲突多因征地补偿标准过低、环境污染、作物减产、滥占土地和乱采滥挖等而起。据《财经》记者调查，大龙屯、巴蒙屯、桥头屯、龙岗屯和塘麻屯等周边村庄都曾先后受到突袭。这些突袭多发生在深夜，广西信发方面来人破门而入后，男性村民被群殴。

　　另一方面由于当地政府的不作为，上述事件往往没有处理结果，被打的村民上告无门。这为后来的大规模冲突埋下伏笔。

　　与广西信发一墙之隔的龙岗屯，如今整日被尘烟和废水围绕。该村村民指着远处泛白的山头反问，“你看石头都被熏白了，人能受得了吗？”

　　靖西县政府网站2010年11月公布“广西信发铝电有限公司氧化铝矿山工程环评公示”，《环评公示》认为，“截至目前，无人反对本项目的建设。”且此后51％的被调查者对厂址位置目前的环境质量满意，59％的被调查者认为还可以。

　　龙岗屯被铝厂征用的土地，补偿标准每亩约万元，荒地每亩仅1670元。该村有关负责人对《财经》记者介绍，由于国土部门拒绝提供详细数据，村民至今不知被占土地面积。至于补偿价格，村民称，政府通过乡镇干部及派出所干警上门，以小孩没有出生证、房产证手续不全、摩托车无驾驶证要罚款等条件“做工作”，迫使村民同意。

　靖西之痛　　2010年7月11日，群体性事件在凌晚屯引爆。该村邻近广西信发选矿厂，隶属于靖西县新甲乡庞凌村。

　　至11月初，《财经》记者在现场看到，广西信发带给村民的创伤仍未平复。凌晚屯大半个屯子淹没在墨绿的水中，以前的巷子成为了水道，村屋就像一座座水中孤岛。由于墙壁长期泡在水中，田螺爬上了墙面，部分房屋已经倒塌。

之前屯子稻田环绕，修竹掩映，村边有泉，泉水汇聚成潭，并流入村头的庞凌河。河水流经靖西县城，形成国家特级景点德天瀑布后，流入越南。　　选矿厂需开采大量地下水洗矿，红色的洗矿尾泥则被排入邻村的排泥库。由于靖西属于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洗矿的泥水进入地下河后，附近的泉眼全部冒出了赤红的泥巴水，曾经清澈见底的庞凌河变成了“赤水河”。由于沿河村民不再有干净的饮用水和灌溉用水，曾多次与各级政府及广西信发交涉，并不断SF，但事情一直未得到补偿和解决。庞凌河污染，甚至引起下游数十公里外越南居民的不满和抗议。

　　凌晚屯村民介绍，2010年4月8日深夜，村中泉眼突然涨水，导致部分村居和数百亩稻田被淹，潭边高处的龙王庙亦未能幸免。官方解释称，涨水是因为地震引发地下河道改变。但村民则认为，是选矿厂洗矿后的泥沙大量进入地下河，导致堵塞引发地下河道改变。

　　由于大水淹没了公路，选矿厂运输原料受阻。7月11日，未与村民协商，广西信发派出挖掘机在凌晚屯的山地自行掘路，引发村民反对，随后引起纠纷。在冲突中，部分村民受到追逐殴打，其中一位村民被迫跳河。此后，又有两卡车广西信发的人携带自来水管等武器前来，这一举动引发了附近数村村民前来围堵，双方发生群殴。

　　次日晚上，冲突持续。愤怒的村民用自制的“大雷炮”袭击进行阻挠的工厂人员，攻入选矿厂并试图砸烂工厂机器。第三天，村民们自发聚集向县城进发，游行途中数万村民加入。在即将进入县城时，村民队伍被武警方阵阻拦，随后部分村民被抓捕，村民终散。

　　群体性事件发生时，广西信发总部成为“第二战场”。周边十余村村民聚集在厂区门前，堵住公路，要求补偿。厂区门口，一边是手拿铁棍、木棒和刀的村民，一边是开着挖掘机、压路机的工厂员工。冲突中，十余位村民受伤，当地派出所朝天鸣枪示警亦未能控制局面，最后武警赶到才平息冲突。

　　靖西群体性事件引发各方关注，包括中央领导也迅速作出批示。广西信发粗暴伤害周边村屯群众感情、损害周边群众权益和当地政府长期不作为等，遭到批评。挂职靖西县委副书记的广西信发总经理赵廷勇，被撤除公职，信发亦免去其总经理职务。

　　冲突过后，在现任百色领导层的过问下，当地部分村民饮用水问题陆续得到解决。新任广西信发总经理到任伊始即向村民公开致歉，表示将有“新的工作方式”。而历经三年讨说法未果的龙岗屯失地村民，现有约一半村民获得低保，每人每月可以领取50元。

　　此前2008年初，招商引资成果丰硕的梁春禄已由百色市委书记升任广西第十届政协副主席。《财经》记者获悉，正是因为对广西信发一贯的“政企之间零障碍、高效率的发展环境”政策引发危机，在被中央有关部门调查后，梁春禄受到“免职”和“留党察看”处分。

　　成也铝业，败也铝业。梁春禄的仕途，在引入信发四年后，戛然而止。

　　2010年12月，风波过后的广西信发铝电厂区已恢复平静，生产经营正常。公司新任负责人表示，广西信发要融入当地，与当地百姓共荣共富。

　　凌晚屯被水淹的房屋仍然泡在水中，即将整体搬迁。“靖西县新甲乡庞凌村凌晚屯地震灾民新村项目”正在通过政府采购网公开招投标，投资规模约1393.32万元。此外，广西信发总厂的污水处理系统正在建设中。对地下河的污染也正在解决，目前，地下河冒出地表的水流清了很多，不再是赤红色。

　　但当地村民称，污染情形并未得到根治，晚上工厂的烟囱仍然冒出黑烟。在他们看来，如果污染的问题依旧得不到良好地解决，补偿问题继续拖而不决，群众和企业的冲突还可能发生。

　　这家企业将如何经营，当地是否继续以牺牲生态换GDP，值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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