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雷设施检测仪:張鳴:台灣的衙門不設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5 22:32:12

張鳴:台灣的衙門不設崗

      .pcb{margin-right:0} 張鳴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住在台北的中心區,最大的好處是,不經意間,就可以看到許多政府機構。台北的政府機構的建築,都是日據和國民黨威權時代留下來的,幾乎個個高大、雄偉、寬敞,跟大陸沒多少區別。但除了建築之外,以一個大陸人的眼光,所有的官衙似乎都不怎麼像政府。

沒警衛的官衙門

大門檻外,沒有戒備森嚴的警衛,缺了站崗的兵。威還在,但武沒了。好容易才在房子的角落裡,找到一個警察,這個警察還經常溜號,就連他們的「當局」也不例外。每個大門檻,隨便都可以進去,沒人管你。「當局」限制多一點,週一到週五,上午9-11點開放參觀。這些政府機構,「當局」帶頭,都在為台灣的旅遊默默作著貢獻,好些大陸來的陸客,都要求進大門檻看看。但是如果沒有跟團走,單個的旅客也許會錯過—旺報的社長跟我講,就有大陸遊客投書,說是到了台北市政府門口,硬是找不到,因為人家沒有站崗的。

我們這些大陸人,平日裡見慣了高大威猛的政府大樓、政府廣場,見慣了戒備森嚴的門衛,聽慣了門衛厲聲的呵斥,一旦見了沒有門崗的政府大門檻,還真就不習慣。其實,這個世界上好些國家的政府機構,都是這個樣子,別的地方,有的連高大的房子都沒有,寒酸得緊。

有衛兵的大門檻也不是沒有,台北至少有兩處,一是「國父紀念館」,一是「中正紀念堂」。兩個地方,都有一坐姿相似的銅像,一為孫中山,一為蔣介石。兩座像前,各站立一持槍的兵,一動不動,妻還以為是蠟像。過了不多久,到換崗時分,蠟像居然動了起來,雖然動得跟機器人相似,但可以看出,他們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實際上,這兩處的崗兵都是禮兵,不是站崗,而是在表演一種禮儀,每天例行的換崗儀式,跟英國白金漢宮和美國阿靈頓公墓一樣,無非是吸引遊客的雜耍。一邊換崗,一邊玩玩花槍,讓人看了好玩。

在這裡,我注意到兩岸的禮兵,禮服正在趨同,但戴鋼盔的方式卻大不一樣。我們這邊鋼盔是正扣在腦袋上,前面微微上翹;而他們這邊則反之,前面的帽簷兒,壓得很低。據說,非止禮兵,連正經的軍人,台灣這邊戴鋼盔,也是這般,而我們則相反。

懂軍事的人告訴我,壓低帽簷,衝鋒時可以減少傷亡,但的確不怎麼好看。看來,即使禮兵,這邊也不肯將就一下美觀。不知是因為被共軍打怕了呢,還是人家一切從實戰出發?

昔日禁地今成市民活動中心

不過,今天的這兩個紀念國民黨大人物的場所,已經變成了市民的活動中心,「國父紀念館」尤甚,到處是背畫夾子的兒童,跳街舞的少年,還有盤旋的鴿子。「中正紀念堂」,廣場上的大牌坊,已經在民進黨當家的時候,改成了自由廣場,原來的「中正紀念堂」五個字被鑿去,改成四個顏體的大字—「自由廣場」,紀念堂上的匾也被拿掉。國民黨當家,說是撥亂反正,也只是換回了堂上的匾,廣場上牌坊上的字,卻還依舊。

台灣的朋友告訴我,「自由」兩個字,是具有天然合法性的,一旦刻上了,誰也不敢輕易拿下。可憐當年老蔣對「自由」兩字深惡痛絕,雖然沒有寫過《反對自由主義》,但也有專門的文章,批評自由在中國的氾濫,進而痛罵五四新文化運動教壞青年。在他治下的台灣,最稀缺的,恰是自由。今日卻讓他老人家的坐像,天天面對廣場上「自由廣場」四個大字,真是情何以堪。還不如民進黨的辦法,在他的坐像前,弄上好多飛來飛去的蟲鳥,讓他老人家死活看不清廣場牌坊上的字,似乎還更人道些。

至於國民黨自己的辦公處,已經變成了民間團體的所在。我為了找辛亥資料,來到國民黨的黨史資料館,這個館,今日縮在台灣的船業大王張榮發的基金會大樓裡面,隨便報上名來,連證件也不需要,就可以進去查資料,我查了他們可憐的館藏,什麼也沒有找到。

百姓有了選票,原來威武的衙門,都失了精氣神,裡面的官員都要討好選民,更何況建築?原來威權的紀念物,也在悄然之間,改變了性質,開始為人民服務,雖然多少有點轉變過程中的小小尷尬。大門檻,已經沒了。

旁聽台北市議會

8 月份台灣「立法院」開臨時會,但去旁聽,卻趕上人家表決,只欣賞了一下搭棚子抗議的一群老頭、老太太。進入9月,立法院依舊沒有開會,但台北市議會在開,朋友告訴我,今天下午(9月7日),市議會台北市政府總質詢。這一陣,台北市市長郝龍斌陷在新生路高架橋和花博會採購弊案的風暴裡,質詢一定有戲看。於是,依照朋友的指點,我準時在下午兩點到達了台北市議會。

台北凡是公家單位,房子都很雄偉,市議會也不例外,一棟很厚重的白色大樓,走廊十分高大寬敞。台北的政府機構,除了正門之外都不掛牌子,我一個外來人,當然摸不準哪個是正門,結果進的是後門,後門裡面有個警察,但見到我這樣東張西望的可疑人員,既不阻攔也不盤問,聽任我繞到正門,跟志工會合。辦理旁聽要登記,拿出我的大陸同胞證,辦事的小姐看都沒看清楚,就在旁聽證上寫上「張鵬」兩個字。證件後面有不干膠,撕開粘在衣服上就可以進去了,就這樣,我頂著張鵬的名字,旁聽了將近兩個小時。

旁聽席在四層,可以居高臨下地看下面的議會大廳,但隔著厚厚的玻璃,可以看見裡面的人的動作,卻聽不見聲音,好在旁聽席有大屏幕,聲情並茂,可以同時看見張牙舞爪的質詢者和垂頭喪氣的市府官員。這一次是總質詢,市政府主要官員幾乎傾巢出動,連7個顧問都到齊了,坐了黑壓壓好幾排。但是,質詢議員一方,卻只有3個人,其他議員一律缺席,一排排的空椅子,不,沙發。

雖然只有兩男一女三個市議員,可發起聲來,卻震天動地,連珠炮式地交替發問,一會兒放PPT,一會兒展示文件。總共兩個小時的質詢,質問的話題轉換了無數次,但沒有一個話題是有答案的,市府這邊剛要回答,就被打斷。議員叫誰上來,誰就得上來,上來之後,明白人不許回答問題,不明白的,卻非要站在那裡被問。 7個顧問都被像過堂一樣提過來,但卻一個問題不提,依次點名之後,又一揮手讓這些人下去了。剛剛提了一個建客家文化中心的問題,然後就放PPT,說是讓郝龍斌市長好好看看,我以為是關於這個問題的證據,沒想到,放出來的卻跟剛才的問題風馬牛不相及,是大陸電視台採訪副市長的畫面,說她明明是副市長,被人稱為市長卻不更正。我看出來了,原來所謂的質詢,質詢者只在意「質」,而沒有「詢」,他們根本不希望被質詢者回答問題,自己問完了,也就完了,所謂的問,其實就是指責甚至羞辱,羞辱完了,也就完了。讓我這個旁聽的人,連一個問題都沒弄明白—不是我的智商低,或者不瞭解情況,問的問題都很簡單,但我就是不知道真相。整個一下午,只有兩個小問題,我似乎是聽出了點頭緒,一個是市府號召公務員跳花博舞,一個是市教育局發文讓中小學號召學生參觀花博會,似乎兩件事在辦的過程中,都有點強人所難的意思。但是,質詢者對這一點,恰恰沒有窮追猛打。反而在如果買花博會的預售票丟了,要不要給賠償的荒唐問題上糾纏不休。

沒有新聞價值的質詢會

偌大的旁聽席上,只有我們兩個人,二樓的記者席,也沒有幾個人,幾台攝像機早就架在那裡,記者們懶洋洋地三三兩兩坐著,幾乎沒有任何人注意議事廳發生的事情,即使在議員有意向他們呼籲的時候,記者們也無動於衷。我知道,他們見的世面太多了,市議會的這點事,又算什麼呢?媒體寧可報小偷偷空調,也不熱衷報這個。

聽完之後,我跟陪我的志工講,如果我是台北市市民,我會對這樣的場面很不滿意,因為聽了半天,沒有一件事我能知道究竟的。我看到的,只是黨爭,只是作秀,而沒有質詢,沒有真相。感覺三個議員痛快淋漓地罵了一陣,市府官員唯唯諾諾,吭吭哧哧一陣之後,這個過程就結束了。志工說,沒有人會滿意和不滿意,因為,沒有人來旁聽,媒體基本上也不會報,除非其中爆出某些值得娛樂的話題。

記得看1910年清朝資政院的會議記錄,看到那些民選的議員議事,也爭,也吵,但每個議題都爭得明明白白。歷史總是會進步的嗎?我真的有點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