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市住建委:小沪人家及其岁月 宇 秀(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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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沪人家及其岁月
宇 秀(加拿大)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1年08月02日   第 07 版)
女友的英国老上司戴维来温哥华,女友拉着我一起陪英国老头儿逛街喝咖啡。戴维是英国精密仪表仪器界的领袖人物,曾频繁地去过上海,甚至报得出上海的一些街名、饭店和小咖啡馆。女友在戴维来到之前就通过电子邮件向他介绍过我写过一本《一个上海女人的下午茶》,而且该书新近再版。老戴维听说后便很有兴趣要见见写上海下午茶的女人。
虽然是在北美的城市跟英国老头见面的,可话题却不断地说到上海。老戴维说起上海,眼睛里的光芒就很活跃,像小火苗蹿来蹿去的。他说近些年去的少了。我赶紧趁机说新上海的变化一定让他吃惊。其实,去年回国我并不怎么喜欢上海的诸多变化,不过在老外面前总是习惯性地以积极正面的姿态来介绍上海的新变化,下意识地加入一些夸张的语气与表情,然后等着人家的蓝眼睛瞪圆显示出极大的兴趣,并给予热情的赞美。不料,老戴维却说他喜欢的上海是10多年以前的,甚至更早些时候的老上海,不是现在的。那时候的上海很温馨,人们的表情也平和,不像现在很现代化很急促,但也粗糙了,少了优雅。我没有追问老戴维说的“粗糙”是指什么,“优雅”又是什么,但我也的确在如今上海的闪亮炫目中感觉到一种粗糙。老戴维又说,上海有点像纽约,但是他不喜欢纽约。女友用上海话跟我说,老头儿喜欢小沪人家的感觉,就像喜欢英国乡村风景一样。
英国老头记忆中的上海正在消失,他有点伤感这种消失。
我并不确定老戴维说的消失是具体指什么,但是我在心里有点认同这种伤感。就说我再版的“下午茶”那本书,之前就不时有读者告知,你“下午茶”里的某某咖啡馆已经不存在了,改作别的什么了。
还清楚地记得淮海中路近黄陂南路地铁站天桥边那家“尚豪庭园餐厅”,刚刚开张的时候,我坐在车厢式的座椅上边看着淮海路上的风景边写下午茶的心情。去年秋天回上海探亲,看到那家餐厅已经变成了“屋企靓汤”,取名直接来自粤语,“屋企”就等于沪语中的“屋里厢”。明显地感觉到沪语在当下上海市面上的式微,比如咖啡馆或饭店点菜用上海话,外地服务员居然义正词严地要求你“请讲普通话”,弄得上海人在上海讲上海话倒是有点兜不转了。
后来又去了淮海路上的香港广场,正好肚皮也空了,就到地下大食代广场的“小沪人家”吃点什么。来到这里,难免有点怀旧。我在“下午茶”中提到的那位点菜善于“纲举目张”的先生,就曾在这里点过清蒸甲鱼。至今还记得镜片后面不温不火的目光。不料“小沪人家”不知何时已经改做了台北楚楚园粥饼店。坐下来,便听得边上那个台子呼呼碌碌的喝粥声夹杂着内地的北方口音。再环顾周围,这里用餐的人不似以往“小沪人家”里的客人那样细细地品尝慢慢地叙谈,到底粥饼店不是有着甲鱼可点的正式的饭店,虽然是“小沪人家”,但毕竟是围桌坐下来定定心心的样子。来吃粥饼的就有点匆匆过路歇脚的意思。
这次回国,无论是在上海还是中国其他什么地方,感觉人人似乎都有点行色匆匆坐不定,各个好像都有要事在身。连出租司机也不像从前有心情跟客人聊上一聊,而将车里的喇叭开得光光响,也不管客人的耳朵吃不吃得消,只顾自己听股市行情,还时不时掏出手机买进抛出的。让我觉得跟上这般节奏有点喘不过气的紧张。难怪之前一位住在加拿大却时常回上海的朋友说,现在不大有人像你那时喝下午茶的心情了。
想来那镜片后不温不火的目光是更加难得了,也就有点黑白片的记忆了。而黑白片向来在我的感觉里比如今色彩饱满的彩色片要多一点味道。
这样想着走出大食代,却冷不丁看到出口处以前熟悉的“小沪岁月”咖啡馆,曾经在里面写过一些没有结尾的文章。可那天看到门面上改了新店名,“洋风馆”三个大字赫然触目,原来的“小沪岁月”以很小的字体退居一旁。
小沪岁月已经是过去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