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丽笙蓝标:李大钊后人的简朴令人感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4 20:16:56

李大钊后人的简朴令人感动(图)

2011年07月22日 12:01    来源:天津日报     手机看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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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实录 历史并不全是由风口浪尖的人写就的,时代的大潮里也有无数小人物的奋斗,他们的悲欢离合,他们的平凡人生,他们的曲折命运,更应是媒体关注的——这里讲述的是老百姓自己的故事。摄影 任玉书

■ 时间:7月8日

■ 地点:天津平山道人艺宿舍

■ 讲述者:赵大民 李郁文

我眼中的讲述者

7月1日,正逢中国共产党建党90周年纪念日,我去天津人艺小剧场观看了由赵大民、李郁文夫妇编剧的话剧《铁肩担道》。当最后一幕李大钊昂首走向刑场,开裂的天空被映成血红色,面对发疯般叫嚣着“快绞!快绞!”的敌人,李大钊一字一句地说道:“绞吧,你们这帮丑类!动手吧,你们这些热锅里的游鱼!不要以为绞死了我,就绞死了伟大的共产主义!不,革命不会死,共产主义不会灭亡,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听吧,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中华,必是赤旗的世界!”应和着《壮别》的歌声,不由得满心感动。回头望,在观众席的后排,坐着身板挺直的赵大民和头发雪白的李郁文,无论演多少场,他们都是这部戏的“铁杆观众”。边看边征求意见,边进行修改,力求完美。

采访时,两位老人说起《铁肩担道》的创作经过,说起老乡李大钊和人才辈出的老家河北省乐亭县,说起上世纪80年代与李大钊亲人故友的接触和印象,话语如滔滔江水,倾泻而出。在他们的讲述中,窗外的炎炎烈日和灼人的酷暑一点点消退了,风起云涌的遥远年代扑面而来,听两位老人讲述,比看他们创作的话剧更感亲切,这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声音——

写李大钊是一种情结

赵大民:从2000年到现在10多年间我在人艺就做了4部话剧,《芳草碧连天》、《茂陵封侯》、《铁肩担道》,加上复排《钗头凤》。还有京剧《华子良》,评剧《雷雨》等。我这个人的性格,是想尽量把每一部戏都雕琢得好一点,当然会非常辛苦。你说我用写诗词的方法写戏剧,是的,你说得非常对!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我都要精心地去雕琢,不达完美是不罢休的。

李郁文:这个戏是由年轻导演温丽琴执导,她很有才华。赵老师虽然不做导演,但他也全程跟着,给演员做剧本阐述,一讲就是4个小时。剧中人物都是什么身份?他们之间都是什么关系?这部戏里有名有姓的人物有16个,都要讲清楚。你知道我们为写这个戏看过多少资料?党史、党史研究资料、《李大钊全集》、各种回忆录,加起来有几千万字不止。《铁肩担道》这部戏最早写于1982年,那时剧名叫《晨钟》,到现在一些小地方的边排边改不算,正式的剧本已经修改过七次了。

说着,赵老递给我一沓手写的剧本,蓝色的笔迹,清晰有劲。红色的修改和注释,条理分明。两位老人的工作状态也很独特,赵老师白天写,李老师夜里干,夜以继日。他们共同把戏剧的情节结构、人物的情绪和思路都定好了之后,由李老师在夜里打字,黎明时分把一夜整理好的文字放在桌子上,供赵老师白天继续创作。最后的剧本是由李老师在电脑上打字而成。真是了不得,一个85岁,一个76岁,两位加起来160多岁的艺术家为写李大钊呕心沥血,实在令人敬佩!

李郁文:以前赵老师还用蝇头小楷写剧本呢!戏剧与电影不一样,不是遗憾的艺术,每次演出都在改,第1场与第40场,质量和效果要好很多呢!

赵大民:我是1980年开始收集素材,1982年开始写。当时没有谁给我下任务,是我的一腔乡情,一个情结。我和李大钊是同乡,都是河北省乐亭县的,他的家叫大黑坨,在城东南,离县城15里。我的家叫前黑王庄,在城东北,距县城也是15里,我们两家距离大概20多里地。我从小就听过许多关于李大钊的事情。1927年李大钊牺牲时我刚出生不久,我上学上到三四年级的时候,学校来了一个老师,我印象特别深,叫刘华甫,我们那个村没有完小,就上到四年级。刘老师来了以后,就教我们唱李大钊写的“黄族歌”,是我们那时候的校歌。

李郁文:在乐亭县,所有的小孩上学就会唱,李葆华是李大钊20岁时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如今已经去世了。上世纪80年代我们去北京拜访李葆华时,他还唱起了这首歌,赵老师便和他一起唱。

说到这,赵大民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激昂高亢,完全不像是一个85岁的老人,连后边的高音部分都唱得准确而饱满,正是李大钊的《黄族歌》:“黄族应享黄海权,亚人应种亚洲田。青年!青年!切莫同种自相残,莫叫欧美着先鞭。不怕死,不爱钱,丈夫决不受人怜。洪水纵滔天,只手挽狂澜。方不负——石笔铁砚,先哲后贤。”

李郁文:李大钊11岁结婚,妻子赵纫兰比他大6岁,没有上过正式学堂,但家境不错,有一点文化,还是小脚。到李大钊38岁牺牲,他们共生了9个孩子,活了7个。其中一个是遗腹子,李大钊牺牲时这个孩子在妈妈肚子里才4个月。李大钊虽然在外工作,但也是常常回老家。他始终说乐亭县的乡音,即人称“老呔儿话”,比唐山话还要“呔儿”。李葆华也是。周总理曾经问过李葆华,为什么人家说你们的家乡话叫老呔儿话?葆华告诉总理,我们乐亭县人到东北去做生意,人家都叫我们“呔儿商”,挣了钱回来就买地,买了地就办学校。赚了钱就送孩子上学读书。乐亭人不得了,这么一个小县,就有这么多将军,9个工程院士,享受国务院特贴的人有好几十。李大钊5岁以前在家里,他爷爷就教他读书。所以说,乐亭县能产生李大钊这样一个人物也不是偶然的。

当年跟着李大钊(从老家)出来的人很多很多,像我们这部戏中的洪素贞,都是真实的。只有舅老爷是虚构的人物。比如,李运昌是我们冀东的司令员,也是李大钊带出来的,去苏联,去黄埔军校,都是跟着他,跟着革命的潮流过来的。

赵大民:我一直就想写李大钊,“文革”把李大钊打成了叛徒,不能写了。粉碎“四人帮”之后,李大钊平反,我就又开始想写了。有一种使命感,一种责任感在督促着我,就想着快点写出来。那时候李葆华已经调到北京,我们就到北京去访他。

这时,赵大民取出一本像册,让我看几张很小的黑白照片,是当时尚年轻的他们夫妇在李葆华家拍的,有合影,也有工作照。作为同乡,李大钊成为赵大民夫妇心中的一个结,仿佛总能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呼唤,不写不舒坦,不吐不快啊!

李大钊后人的

简朴令人感动

李郁文:(指着一张照片)这是1980年在李葆华家拍的,我们一共住了4天,他的夫人叫田映萱。我们去的时候,他刚刚从人民银行行长的位置上退下来,才有时间和我们谈。我们刚才说的那个李运昌,是李大钊的学生,与李葆华兄弟相称。原来是李大钊准备送他去苏联的,但交通不便,他来晚了,船已经开走了,就又送他去了黄埔军校。黄埔军校毕业后,就在我们冀东军区当司令员。于是,我们就通过李运昌联络李葆华,就一直说葆华很忙,直到1980年他退下来才成行。记得那是七八月份,我们来到北京,李安排我们住在国务院招待所。他的司机告诉我们,葆华上班从来不坐车,都是自己走着去,或者搭公交车,除非是有公务他才坐车。

那天我们到李葆华家,特别让我们感动,屋里什么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就有一张小地桌,摆着一圈小板凳,仍然是乐亭县老家的习惯。那时已经是80年代了,作为部长级的领导还是如此艰苦朴素,一下子就让我们感到这就是李大钊的后人,就是这样的传统啊。之前,他从未接待过访问他父亲的人。那时候情况还有点复杂,对李大钊的认识还没有完全拨乱反正。好多资料还很难找到。比如李大钊在狱中写的《我的自述》,就是“四人帮”污蔑李大钊是叛徒的证据,和瞿秋白《多余的话》放在一起,曾经都是批判的对象。

赵大民:通常他是不接待寻访他父亲的人的,但他很念乡情,接待了我们。我和他在一起就说起了家乡话——乐亭方言,很亲切。吃饭就在他家的小地桌上。谈了4个半天。从他对父亲的记忆说起,从老家说起,谈到后来和父亲到北京的生活,他说父亲对他们教育很严,但是从来没有打骂过他们。就是要求他们每天要写大字。在剧里不是也表现了“写仿”这个情节吗?父亲还教他们集邮,一直集到父亲牺牲。李大钊牺牲后的第二天,沈尹默和周作人拿着刊有他父亲牺牲消息的报纸给他看,还怕他承受不住,没想到他看完报纸就放下了,没有掉眼泪,一个人默默地回房间了。沈尹默说:“这个孩子的那种沉静,把我们都震住了。”

李葆华从老家乐亭说起,一直说到父亲的牺牲,中间也谈到父亲对他们的教育,他用了这样几个词:一是青灯黄卷,每天父亲都在写文章。你想他牺牲时才38岁,就已经写出了120多万字的文集五卷了;二是粗茶淡饭;三是冬衣絮衣,夏衣布衫。他父亲就是这样。冬天一件棉袍,夏天一件布衫。在戏里也写了,李大钊整天就是读书写字,就算他从18岁开始写,到38岁牺牲,二十年他写了一百多万字。

赵老师递给我《李大钊全集》五卷中的一卷,素雅的封面,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这么多的文字,与现在人们用电脑打字不一样,要知道当年的李大钊可都是用毛笔一笔一画写的楷书啊!

李郁文:李葆华告诉我们,他父亲外语很棒,俄语、日语、英语,还有德语。有德国的记者来请他写文章,他用德语写文章,竟然可以做到让对方立等可取。

赵大民:所以我在剧中写了李大钊给学生日文书的情节。我小时候上学那年代,除了林语堂他们能从西方直译过来,中国能读到的许多读物不是直接翻译过来的,而是从日本转译过来的。这戏里最要好的三个人,李大钊、章士钊和陈独秀都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那时候在北大任教,欧洲回来的是240块银元一个月,从日本回来的就是180块银元。李大钊最早到北大是章士钊介绍的,北大图书馆主任,也是章士钊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的。后来蔡元培认为他可以担任教授了,他的工资就是180块银元。另外他还在朝阳大学、女子师范大学等处兼课,也有一些收入。合在一起,每月收入能达到240块银元左右。那时候,两块银元能买一袋40斤的面,一块银元可以买8斤猪肉。你想想他挣的这些钱如果只用于生活的话是多么富裕。可是他用来作革命经费,就连一半都不够了。

李郁文:他家的生活非常简朴,李葆华小时候和一群孩子在家门口玩,谁也看不出来他是教授家的孩子,穿的衣服特别破,冬天就一件棉袄。连想买一副军棋都买不起。全部的钱都用作革命经费。再就是他的乡情太浓了,只要是从老家来的,有困难的,都在他家里住,家里总有很多人吃饭。我们在剧中给他设计了一句和妻子开玩笑的台词:“我成了败家子儿了。”

据有人回忆,他牺牲的时候,家里只剩下一元钱了。他赚那么多钱,自己却身无分文。所以我们给他最后的台词是:“我一生治学,身无长物,我的诗文就是给你们留下的遗产;我的理想就是对你们的遗教;我的事业——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就是你们毕生奋斗的目标!”

赵大民:真的是很穷,于是我们就写了“一件长衫”这个细节,就这么一件长衫还要让给舅老爷,直到就义的时候才穿上。这都是从生活中来的。这个道具特别重要。舅老爷是赵家的人,也有原型的,叫赵小枫,赵纫兰的二舅。在剧中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我们乐亭有这样一批人,早年也出去经商,给人家当伙计,但没有熬成掌柜的,也没挣很多钱,年纪大了就回乡了。但是这批人有些文化,也见过世面。

我们收集素材的时候李星华,就是李大钊的女儿、李葆华的妹妹已经去世了,她只比哥哥小一岁。我们就找到了星华的女儿贾伟琳,她在北京政协工作。星华生前写过一本书《回忆我的父亲李大钊》,伟琳帮助母亲做过这个事,知道很多详情。最让我们感动的是,伟琳亲手给我们抄了一份李大钊的《狱中自述》。那时候复印机尚不普遍,她白天工作,晚上回家抄写,两千多字,字字工整秀丽。当时外面找不到这份文件。“文革”中就是康生手里拿着这个东西,说李大钊是叛徒,我读完了以后,激动万分,这里面哪有一点点叛变的内容?这是一个共产党人的感天动地的正气歌,完全是泣血之作啊!之后我们又访问了李大钊的学生李运昌。还访问了原冀东建国学院院长、后任南开大学副校长的娄平,原天津市委副书记阎达开等。

儿媳回忆:

李大钊对妻子的一片深情

李郁文:李葆华的夫人不说乐亭话,但她给我讲过很多往事。她说:虽然我没有见过公公、婆婆,但是我从葆华和姑姑星华他们那知道,公公对婆婆特别好,就单说做鞋吧,那时候可没有买鞋的,五个孩子加上肚子里怀着的,加上李大钊和她自己的,一人一双鞋不够吧,她一年得做多少双鞋!还有这么多人吃饭,她便养成了习惯,做事特别麻利,因为要做的家务太多了,常常顾不上自己,个人有时候就穿戴不太整齐,大襟衣服有时候腋下的这个扣子没扣好,李大钊就帮她系好,还把手绢给她掖上。赵纫兰不仅是他妻子,还是恩人,李大钊结婚时才11岁,赵纫兰16岁,是她把他带大的。开始家里有钱还行,但后来就没钱了,李大钊到天津法政学堂读书,是赵纫兰在家乡靠给别人做活缝衣服挣钱供的他。不仅做家务活,在老家种地她也得干。后来李大钊在北大当教授,每天的午饭也是从家里带的,都是妻子做的。他管妻子叫三姐,或兰姐。李大钊牺牲后,她是小脚,还生了一个遗腹子,到处去找那些大教授帮忙。1933年,终于给李大钊办成了10万人出席的一个盛大的出殡仪式。之前李大钊的遗体一直没有入土。办完出殡后没几天,赵纫兰就去世了。她好像就是为他活的。后来她被追认为共产党员,并与李大钊合葬……我们写李大钊与别人不同的是,第一我们是同乡,第二我们直接访问了他的亲人,所以我们才能写出他的亲情和乡情。

赵大民:李大钊在天津法政学堂上了6年学,原来的剧本没有写这段。后来总觉得是一种缺憾。看了许多人的回忆录,都有提到他到天津送陈独秀南下这个细节,赶着马车来天津。今年年初,刚刚修改过的中国共产党党史,这一版正式写到了1920年,李大钊送陈独秀到上海避难,送到天津。然后也查到了天津当时的报纸,报道了送走陈独秀的第二天李大钊在天津与共产国际谈判时被发现,然后赶快回北京了。

你问我们为什么工作做得这么细?不能有硬伤。比如刚才说到洪素贞这个人,也是有原型的,她叫罗淑贞,她想上学,那时候妇女上学并不容易,她找到表姑夫,李大钊给她改名叫罗国维。当时提倡妇女解放,我小时候在乡下有记忆。

你问为什么用了这样一个结构,从李大钊的狱中自述开始,引出他的被捕前的生活?我原来的剧本是以女儿李星华的回忆开始,但这次我一定要压缩剧本,从5万字压到现在的1.8万字,上演100分钟最好。首先你得有悬念,就是让杨宇霆劝李大钊招供。关于章士钊到狱中去为李大钊求情这个情节,这件事有过,但没有去狱中。章士钊一直和李大钊非常好,他们从日本回来,章士钊长李大钊9岁。是李三个儿子的家庭教师。李被捕后,章到处为他奔走。

我的剧本要达到

美思、美视、美听

赵大民:我写过6个革命剧本,有《把一切献给党》《红色工会》《红岩》《华子良》《觉悟》。如果说,前面几个戏多少还有点“遵命文学”的话,那么《铁肩担道》完全是我自己要写的,我们两人所有的工作都是自费的,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它来赚钱。

李郁文:从1959到现在50多年了,真的是一种情结。50年啊,初衷不改!如果不写,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赵大民:写第一稿的时候,我是怀着对“四人帮”的一种仇恨。你看我们改了这么多遍,结构都变了,但怎么改,最后李大钊痛斥敌人的那场戏我不改。你问我写剧本的时候是不是也把自己当成演员来读剧本?我读啊,每一句台词我都读。我要读读看是不是上口,不上口的我就立刻改掉。我写李大钊到天津送陈独秀这个情节时,故事发生在天津的哪个码头?都出场哪些人?我构思了一夜都想好了,可是第二天我就病了,但是我不能去看病,我要是去看病了,回来我可能把想好的东西就都忘了。我只能坚持着一气呵成把它写出来,然后才去医院。张星,你说得非常对,我就是用写诗的方法来雕琢台词和剧本。我对自己的要求是:美思、美视、美听,三美。这是很要紧的。美思,就是美好的联想。美视,不论穿什么样的服装,但给人的视觉要是美的。第三就是美听,台词、语言一定要有美感。剧名最早叫《晨钟》,后来也考虑过很多,也有人提出过许多建议。我们就不按着事件走,按着人生走。只写一生一死。我就是写——铁肩担道,妙手著文,哲人其萎,斯道永存。这个道就是救国之道,救民之道,复兴之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道,为伟大的共产主义献身之道。

话剧《铁肩担道》目前正在天津人艺小剧场上演。

    (张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