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芳心之致命优盘:王俊义：与鲁迅联系最多的日本女歌人

　　歌人：即诗人。日本人称和歌作者为歌人。和歌实际上是指日本的旧体诗。山本初枝，是一个和歌写作者，笔名幽兰。他的丈夫是日本汽船公司的船长山本正雄，因此鲁迅也称她为山本夫人。1931年开始，山本初枝有的时候侨居上海，有的时候回到东京。山本初枝侨居上海期间，经常到内山书店，遇到了比她去得还要多的鲁迅先生，因而认识了鲁迅。不知因为是么原因，鲁迅和山本初枝，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直到鲁迅逝世之前，他们一直保持着紧密的接触。

　　在《鲁迅全集》日记卷里，山本初枝第一次出现是在1931年5月31日。这一天，鲁迅午后首先见到了柳原烨子女士，接着又见到了山本初枝。山本初枝第一次给鲁迅送的礼品，是一盒奈良人形。那个时候鲁迅之子周海婴不满三岁，这盒奈良人形，是送给周海婴的。1931年6月2日，内山完造请客，鲁迅出席。和鲁迅一起被宴请的除了郁达夫之外，全是日本人，自然也包括了山本初枝。6月12日，山本初枝带着孩子来看鲁迅，赠送给许广平一把纱伞。鲁迅为了答谢山本初枝，送给了她两枚画片。

　　从1931年5月31日始，至1936年7月28日，鲁迅最后一次收到山本初枝的来信，在这5年多的时间里，鲁迅跟山本初枝的来往，《鲁迅日记》有记载的，一共125次。从周海婴的玩具鸭子，到周海婴的儿童车，从周海英的橡皮鞠，到周海婴吃的日本糖果，鲁迅很多次得到山本初枝的馈赠。鲁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呆板，也曾不止一次的以书法作品和诗歌相赠，有的时候，还赠给山本初枝衣料等物品，用来报答山本初枝的馈赠。

　　1932年，1.28事变，日本在上海与中国军队打了仗，全国的反日情绪达到了高潮。这一年，是鲁迅和日本人来往最多的一年。这一年，鲁迅的社交活动，大多在日本人之间进行，和中国人的来往比较少。在1932年，鲁迅和日本女歌人山本初枝一个人，生活来往和书信来往就达35次之多，创下了鲁迅的社交之最。这35次活动，《鲁迅日记》里都有记载，绝非凭空杜撰。

　　鲁迅给山本初枝写信或复信，有三十多封。鲁迅的书信选里，有之外国友人部分，鲁迅写给日本人增田涉58封，数量第一，第二就是山本初枝了。1931年6月到1932年10月间，鲁迅写给山本初枝的书信，有7封，不知为什么《鲁迅全集》书信部分没有选入。是内容有损山本初枝的形象？还是有损鲁迅的形象，现在不得而知。我们在《鲁迅全集》里看到的25封鲁迅写给山本初枝的书信，大概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时有选择留下来的。就是如此，在鲁迅写给山本初枝的书信里，我们还是可以看到性格里复杂的一面。

　　《鲁迅日记》书信里，收入鲁迅写给山本初枝的第一封信，是鲁迅1932年11月7日夜1时写的。先是感谢山本初枝邮寄的水果糖，接着是骂政府机器走狗对鲁迅的封锁，然后是鲁迅对孩子的看法。鲁迅晚年得子，应该说是很高兴吧，但是在给山本初枝的信件里，鲁迅说：“加以孩子连续生病，也许寓所朝北，对孩子不宜罢。但并未打算迁居。我想，明年春天又要漂流罢，不过那也不一定。孩子是个累赘，有了孩子就有许多麻烦。你以为如何？进来我几乎终年为孩子奔忙。但既已生下，就要抚育。换言之，这是报应。也就无怨言了。”1933年3月1日夜，鲁迅写给山本初枝的信里同样提到孩子：“孩子的肠胃病虽已痊愈，但还磨人，影响工作。”

　　然而鲁迅的给山本初枝的书信里，还有一种情绪，让我们今天读起来，不很理解。1931年9.18事变和1932年1.28事变之后，日本军国主义对于中国馋涎欲滴，已经侵占了中国的东北诞生，还在做着占领中国其他地域的打算。中国国内已经问到了日本军国主义点燃的战争硝烟的味道。鲁迅所处的上海，同样很是紧张。但是鲁迅在给山本初枝的信件里，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快到樱花盛开的季节了，不过东京也紧张罢。这个世界似乎难以安宁。幸自珍重。”所有的紧张都是日本人制造的，鲁迅这样来问候日本歌人，在1933年那样的年月，是不是有些不可理喻？

　　1933年，萧伯纳在亚洲漫游，受到了日本和中国一些人的批评。鲁迅对此事件，在写给山本初枝的信件里这样说：“看看他这样的漫游世界，那里是什么漫游，简直是在自讨苦吃。不过对他的批评，还是日本方面好。在中国，好损人的家伙多，坏话也颇不少。我只因合了张相，也沾光被骂了一通。”鲁迅对于日本的各个方面，都是从好的角度去看的，这与了鲁迅在日本八年恐怕有着很大的关系。

　　1933年6月，上海当局实行法西斯政策，丁玲失踪杨荃遭暗杀。鲁迅写信给山本初枝，里面有着这样的句子：“身旁放着内山夫人送给我的杜鹃正在开花。这也许是所谓的苦中之乐。”“此外，可能还有很多人要被暗杀，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就要拿起笔，去回敬他们的手枪。”鲁迅在战斗的间隙，看着日本女人赠送的杜鹃花，不知是不是一个黑色幽默。此刻鲁迅战士的精神在给山本初枝的信件里，表现的淋漓尽致：“倘用暗杀就可以把人吓到，暗杀者就会更跋扈起来。他们造谣，，说我已逃到青岛，我更非住到上海不可，并且写文章骂他们，还要出版，是看最后到底是谁灭亡。”一边是悖离普通中国人的感情，在特定的时间里，和日本人频繁的缠搅在一起，一边是和国民党当局的战斗，在1933年，我们看到了两个鲁迅。有人说，鲁迅是和日本友人在一起，是和日本人民在一起。但是我们要问：一场战争的参加者，除了日本军队的军国主义头目之外，军队的其他成员不都是以人民的名义出现的日本人吗？

　　鲁迅给日本歌人山本初枝的信件里，还有一些很莫名的东西，似乎是在给自己正名，似乎又显得很不在乎。鲁迅对山本初枝说：“去年以前说我拿俄国的卢布，但现在又有人在杂志上写文章，说我通过内山老板之手，将秘密卖给日本，拿了很多钱。”在另一封信里，鲁迅却在骂另外的几个人：“上海所谓的几个“文学家”，出卖了灵魂，每月也只能拿到六十美元，似乎是萝卜或沙丁鱼的价钱。”鲁迅跟山本初值得关系，在这样交心的通信里，可以看到他们的情感已经不是普通的情感，而是很深的朋友情感了。

　　鲁迅最后给山本初枝写信，是1935年12月3日。鲁迅在信件里说：“近来这一带正热闹起来，却又谣言四起，许多人搬走了，因此颇见冷清。”信的最后说：“但由于这次谣言，搬家者很多，现在同学只剩下六个，还不知道幼稚园可以维持到几时。”显而易见，鲁迅所说的谣言，就是日本人即将对于中国全面开战的推测，上海自然首当其冲。鲁迅居住的地方很多人搬走了，周海婴上的幼稚园同学只剩下六个，而鲁迅还没有搬家。鲁迅在此时把战争的推测视为谣言，是十分不合适的。鲁迅对于日本人即将对中国发动全面战争的推测，比一般的上海市民还迟钝，恐怕就不是谣言和推测来界定的了。

　　之后，鲁迅的身体状况很是不妙，山本初枝写给他的信，鲁迅就在没有回信。1936年7月28日，距离鲁迅去世前两个多月，山本初枝给鲁迅写了最后一封信，这就是这个日本歌人和鲁迅的最后一次联系。1936年10月19日，鲁迅去世。而山本初枝活到了1966年去世，享年68岁。按照年龄推算，山本初枝跟鲁迅的第一次联系是在1931年，她32岁，正是年轻少妇时期。鲁迅去世时，山本初枝38岁。

　　岁月流逝，由于鲁迅的特殊地位，在读鲁迅的著作时，人们才发现了这个日本女个人山本初枝。她究竟是个什么人？谁也不知道。时间长河流去，而山本初枝作为河流的一朵浪花，经常出现时间的河流里，肯定是鲁迅给了她一个跨越时间的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