钴矿石是什么性质:在叶剑英伯伯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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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剑英伯伯身边

 

1955年,叶剑英被授予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军衔

 

本文作者(中)与叶剑英元帅、厦门警备区芦司令、刘政委、厦门水警区叶参谋长在交通艇上合影

 

1970年2月,叶帅在鼓浪屿挥拍打球,本文作者抓拍下他全神贯注的神态

 

叶帅兴致勃勃的拍下本文作者打球的照片

 

1970年,本文作者(左)与叶帅之女文珊姐姐在福州留影

 

叶帅与家人合影,后排从左至右:叶选平、叶选宁、邹家华、叶楚梅、吴小兰、叶向真

 

文·图/杨菲菲

  在纪念叶剑英元帅诞辰108周年的日子里,人民怀念他,追忆他作为一代伟人,一个革命家、军事家的光辉的一生;追忆他所建立的丰功伟绩。但是对于我来说,他同时又是一位慈祥、可亲的长辈,是我非常熟悉和敬爱的伯伯。这些天来,我再一次回忆起曾经在叶伯伯身边的日子,那是我的人生历程中一段难忘的经历。

叶伯伯收留了我

  文化大革命中,我父亲在国防工办任职。和当时许许多多干部一样被打倒、审查和关押,并扣上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妈妈也被下放到“五七干校”,家中五个孩子各奔一方,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四分五裂了。

  国家的灾难,家庭的不幸,使我感到一切都破灭了,我不敢去想象我的未知的前景,只是在忧郁的时光中打发生命。就在这时候,1970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有幸见到了叶伯伯,他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的家庭的遭遇,就关切地询问。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孤零一身,远离家人,心中的苦楚根本就无处诉说,无人倾听。但是那一刻在我眼前的叶伯伯令我感到那么的可以信赖,我第一次彻底地对别人坦白了我的内心,以一个孩子的认知对那些说爸爸是什么“反革命”、“走资派”之类的说法提出了反证,并且毫无掩饰地流露着对于那些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的行径的怀疑、憎恶和无奈。叶伯伯听了神情严肃而凝重,他为我抹去面颊上的泪水,用一种十分肯定的口气说:“我相信他是一个好干部,好爸爸……”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怎样去解释这复杂的“文化大革命”?但他仍然安慰我说“将来很多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叶伯伯认识我父亲,是在1946年北平军调处。当时中共、美国及国民党三方进行停战谈判,叶帅是中共代表团团长,我父亲是代表团成员之一,曾作为先遣小组中方首席代表,参与了“安平事件”前期的调查和调停工作)。

  在这之后,叶伯伯对我的情况一直很关心,尽自己所能帮助我。后来他决定收留我。当时,他自己的处境也并不好,因为抵制林彪、江青等人的反党、乱军行径而被诬陷为“二月逆流”的黑干将。但这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叶伯伯对我——一个被打成“反革命”的军人子女,给予无私的关怀和帮助。

二号楼里的笑声

  初到叶伯伯家中,我感到很陌生,加之心情抑郁,所以沉默寡言的,天天都在楼上的大书房无声无息地看书。一天,我在看一本《文史资料选辑》,我是那样地全神投入,竟未察觉叶伯伯已经来到我的身边,当我发现时,他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他形容他的书房里,现在来了一个小书呆子,我笑起来,很快就不感到拘束了。叶伯伯开始和我聊天。他先问我是不是喜欢看历史书籍,我答不是的,历史书籍往往比较枯燥,而《文史资料选辑》是不同的作者用故事的形式讲述历史,所以还好看一些,以前在家里曾经看过几集。叶伯伯轻轻点头,似乎表示“不无道理”。这时,他又不经意地拿起我放在台子上的一个笔记本,这可真让我有些手足失措了,换了任何人,我都会立刻抢回来的。但无论如何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把它从叶伯伯的手上哪怕是很有礼貌地要回来。那个笔记本上记录的是我以前作的阅读摘录,有励志的格言警句,但它们的作者大多是在当时遭到批判的或者即使没有被批也显然绝不是属于无产阶级革命派的,特别是还有普希金的《欧根·奥尼金》以及拜伦的《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中的整章整段的摘抄。要知道,在无产阶级豪情万丈,革命诗歌大行其道,革命口号甚嚣尘上的年代,我所欣赏和迷恋的无疑都被认为是极其不健康的或者极其腐朽的资产阶级的东西,对我来说,当然也是极其私密的。

  我已经出了一头冷汗了,并且迅速地手脚冰凉。叶伯伯没有留意到我的紧张,他默默看了一会儿,而我觉得他看了两个小时甚至更久。“你喜欢普希金和拜伦?”叶伯伯问到,我慌乱地晃动了一下脑袋,也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口中跟着嗯啊一声。叶伯伯接着说,普希金和拜伦都是很伟大的诗人,并建议今后如果有可能,应该争取读读原著,因为诗文中的韵律和寓意,用第二种语言去表达,永远是达不到尽善尽美的。

  我虔诚地仰望着叶伯伯,聆听着这金子般的教言,呵!还有谁能像叶伯伯这样理解我呢?无比的欣慰和快活又使我出了一头热汗。兴奋之下,我突然间又得寸进尺地想起了凡尔纳的系列幻想小说,最好看的是那本《八十天环游地球》,我问叶伯伯是否看过,他并未答复,只是对着我微笑,但他重复了一下书名《八十天环游地球》,我立刻接着说:“对呀,完全有可能的,你看完了这本书就知道了”。然后又没头没脑地加上一句“不过要把时差计算在内”。当时我竟希望这位堪称开国元勋的前辈,去领略孩童之辈的情趣。现在想来,觉得滑稽,但那时叶伯伯确实点了点头,分明对我的建议表示了赞许。

  在叶伯伯家楼下的大会议室的尽头,有一个很大的三角钢琴,有一次,叶伯伯弹了一支古老的曲子,那是一首苏格兰民歌,他缓慢地压着琴键,好像是在奏着风琴那样,我被那忧郁的曲调所感染,跟着一起轻声地哼唱。叶伯伯对我说,看样子你喜欢音乐,以后阿昆(刘诗昆,原来曾是叶伯伯的女婿)回来,可以让他教你弹琴。他又问我喜欢什么音乐,我不假思索地说:“瑶族舞曲,广东音乐,比如:旱天雷,雨打芭焦,步步高,什么的”。我告诉叶伯伯,喜欢这些音乐也许是受爸爸的影响,但是爸爸酷爱京剧却只是影响了姐姐。我还提到特别喜欢《天鹅湖》,那套唱片是爸爸从苏联买回来的,但是也被造反的人砸碎了,一边说着,我一边想起自己当时拼接那些碎片的景像,面露惋惜。叶伯伯听后,拉起我就走,来到另一个房间,那里有许许多多的唱片,我高兴地叫起来“哎呀,这么多呀!”我发现了《天鹅湖》,我对那里面的萧邦的钢琴曲和贝多芬的交响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正是在那时,我第一次欣赏了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我为之深受感染和激动。我开始从我那个狭小的音乐天地进入了一个广阔的音乐世界,并如饥似渴地去了解贝多芬和其他一些音乐家的生平以及他们的作品。我慢慢地忘却了我的不幸,心情也逐渐变得开朗乐观起来,恢复了活泼的天性。我不再终日坐在书房里了,二号楼(叶伯伯在西郊的寓所)里常常可以听到我的歌声和笑声。

叶伯伯给我讲古代诗词

  一天,我在叶伯伯家的游泳池里玩,仰面躺在一个救生圈里悠闲自得。叶伯伯走过来问我能游多远,我很清楚自己仅能游标准泳池的一个往返,便大声答到“一百米”。叶伯伯说一百米太少了,他让我离开救生圈,沿着那个不规则的游泳池的边沿游。我只游了一圈就感觉有点累,便要停下来,但叶伯伯让我不要停,并在池边走来走去,有时还说“加油”,“坚持”。我只好继续游下去。渐渐地我感觉胳膊和腿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只是在那里机械地摆动,直至四肢完全疲软,再也无法坚持了。

  当我连滚带爬地上来后,立即瘫在池边。不知什么原因,眼眶里竟充满了泪水,但我努力抑制着,叶伯伯走过来问到:“怎么样,健将?”我想,人家马上就要累死了,还开玩笑呢!眼泪终于流下来。叶伯伯却故意大惊小怪地说:“哎呀,游泳健将哭鼻子了!”我更加觉得委屈。叶伯伯弯腰扶我起来,问我可知游了多少,我摇摇头,他伸出两手告诉我大约有八百米。“啊,真的吗?我可以游八百米了!?”我高兴的叫起来,又几乎乐而忘形,拉起叶伯伯的手转起圈来,弄到他身上很多水,叶伯伯一点都没有介意,还说:“我看还有潜力,还能游两圈”,又告诉我,一个人如果能游一百米,那么他游一千米也应该不成问题,关键在于意志和毅力,还说游泳是一种很好的运动,应该经常锻炼自己的身体和意志。

  我从小热爱大海,自从来到叶伯伯身边,我觉得他就像大海一样,那么宽广,那么深沉,那么丰富。我常常沉醉在他的博学里,这委实是一种高尚和优雅的享受。他给我讲古今中外的故事,给我讲古代诗词,并教我诗词写作。有时在晚上,我和叶伯伯去楼后的小山上散步(我们的路线有时侯经过粟裕大将的房子,叶伯伯告诉我这个房子里面住着粟裕,他是一个非常勇敢和有智慧的将军,之后我们每每经过那里,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肃然起敬)。我常跟在他的身后,背着手,学着他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背诵诗词格律,或者是一些经典诗句,都是叶伯伯给我挑选的。

  我的第一首律诗是失败之作,叶伯伯说轻重音没有掌握好,好几处都是该平不平,该仄不仄。我问可不可以达到及格水平,他摇一下头并拖着长腔说“否定……”我很失望,但他停了一下,将头转了一圈接着又说“之否定”,逗得我大笑不止,几乎笑得面肌痉挛(否定之否定即为肯定。我第一次见到叶伯伯的时候就曾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爸爸给我起的名字“非非”是否定之否定的意思)。叶伯伯说,我的诗虽然还不成熟,但文字和构思都不错,就算是半个打油诗人吧,我立刻叫起来:“啊,打油诗人还是半个呀!”叶伯伯还告诉我:这只是开始,一定不要灰心,要多背,多写,熟能生巧。

  但我深知,叶伯伯的诗句,除了精湛的文学造诣之外,更有着一种感受着大革命、大时代命脉的气魄、胸怀和情操,而极少能有人两者兼而俱之,所以,即使我能熟练地掌握诗词写作的要领和技巧,他的境界也是我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及的。

  有一段时间叶伯伯给我讲《聊斋》,他先读一段,然后给我讲解,之后让我读,他来讲解,我读时常有一些错音错字,他不厌其烦地给我纠正,很快他就让我自己读自己讲解。开始我总是读得结结巴巴,解释得字不达意,理路不通,还夹叙着不少废话。但经过几天时间,叶伯伯说我进步很大,并且很有“想象力”。

  我至今难于忘怀的是叶伯伯曾为此付出了太多宝贵的精力。我但愿那时的无知是对叶伯伯一种精神上的调剂,而不是向他索取的沉重的付出。我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可以那样地不体谅别人。他是元帅呀,而不是其他随便什么人!他每天要考虑多少国家大事呀!

  叶伯伯非常喜欢唐代“三李”(李白、李贺、李商隐),也常给我讲“三李”的诗句。我钦佩叶伯伯有那么多的学问,有时我觉得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着见识、智慧和力量。对于叶伯伯这样的人,你无论对他怎样的尊重和崇拜,仍旧还会感到欠缺。在叶伯伯的身边,我越发渴望知识,渴望丰富自己,也开始喜欢独立地思考很多问题。多年来,我的情趣和修养的培养和形成,不能说不是在那时候受到了叶伯伯的熏陶和影响。当然,我也更崇敬叶伯伯的为人,他的一生光明磊落,襟怀坦荡。他也是这样教导我的,要做一个真正的人,不趋炎附势,唯利是图。他曾经为我改名“白云”,取自于古诗《诏问山中何所有》,他非常详细地给我讲了那首诗的背景和寓意,希望我能成为像白云一样纯洁和高尚的人。“不移不屈不苟同”是叶伯伯的诗句,是他一生为人的写照,更成为我所遵循的做人的原则。多年来,尽管我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挫折和种种磨难,但我始终没有放弃这一原则。

叶伯伯的批评

  叶伯伯是那样的慈爱,宽厚,但是对我的缺点从不姑息迁就,而且,他批评人从来不是以说教的方式。

  那时他让我每天练习书法,如果有时间,就在晚饭后给我批阅。开始我总是乖乖地站在他身旁,听候指点,后来常得到叶伯伯的夸奖,他说可以看出我的毛笔字是曾下过一番功夫的。我告诉叶伯伯,爸爸让我们从小就开始练字,在学校我的字也是名列前茅的。我逐渐有些得意忘形了,叶伯伯每在写得比较好的字,或某个字写得比较好的部分画一个红圈时,我就会跳起来尖叫一声。有一天,我写完了《枫桥夜泊》,感到十分满意,兴犹未尽,于是又写了一篇,那是我十分喜爱的叶伯伯的一首五言绝句《二号楼秋兴》:“翠柏围深院,红枫伴小楼。书中藏醉叶,留下一年秋。”我从写好的几篇之中选出了一篇自己认为最好的,拿起来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感到更加满意。

  晚饭后,我拿出作业给叶伯伯看,暗自欣喜并满怀信心地等待着我的佳作覆盖以大面积的红圈圈,说不定还会有好吃的瑞士巧克力作为额外的奖赏(唉,有时候人要是不自量力或者不知羞耻起来,可真是漫无边际)。

  但是叶伯伯看了却一个红圈都没画。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我失望的了,叶伯伯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吃的巧克力则更是全无指望。我心中诧异,暗自思忖:“叶伯伯今天怎么啦,我写得挺好的嘛。”我偷偷地看看他,此刻,一种严肃的神情取代了他脸上往日的笑容。

  叶伯伯终于说话了:“我怕小老鼠又在我背后尖叫,我最近常听到这种叫声。”我知道叶伯伯同时也指打乒乓球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如果有时间,叶伯伯每天跟工作人员打15分钟乒乓球,有时候他打完没有马上离开,就看我打一会儿,每当我赢一个球,叶伯伯总是高喊一声“得分”,以示鼓励,而我自己更是尖叫一声,并跳起来高呼“好球”;如果输掉一个球就会翘起嘴巴,用球拍用力地拍打一下自己的大腿,时而还伴有惋惜的跺脚。这几乎成了我的习惯动作。

  叶伯伯看在眼里,他曾说我是“胜就骄,败就馁”,但是这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此刻,这种胜就骄败就馁想必已经发展到了比较严重的程度,以至于叶伯伯必须对我进行严肃的批评和教育了,我从他的表情中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得低下了头。看到我已知错,叶伯伯并没有批评我,却给我讲了一个周总理的故事,这个故事使我明白,以周总理的地位和威望,他却是一个何等的谦虚谨慎,不居功自傲的人(其实叶伯伯也是这样的人)。而以我的不足挂齿,为国家,为人民做了些什么?更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叶伯伯还说,主席提倡要夹起尾巴做人。我听着,默默地点点头,感到非常惭愧。这时候,叶伯伯又拿来我的书法作业,笑言的确是两篇佳作。但此刻的我,已变得十分冷静和谦恭。而在经历了这一番小小的曲折之后,我最终还是得到了美味的巧克力。

难忘的鼓浪屿

  1970年11月,叶伯伯受命于主席和总理,去福建完成一项特殊的任务。我随他一起来到福建,穿上了军装,我决心要做元帅的一个忠实的战士。

  记得在我去厦门部队报到的前夜,叶伯伯对我讲了许多语重心长的话,还讲起了在战争年代的故事,他是很少提到自己的过去的。那天晚上,他给我和文珊(叶伯伯的小女儿)讲起了在长征途中张国涛阴谋背叛革命,分裂红军的那段历史,那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但我因为白天玩得太累,又刚刚领到新军装而过度兴奋,到了晚上就感到疲惫不堪,竟然听着听着,趴在桌面上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当我睁开眼睛,才意识到一切已无法挽回。对自己昨夜的不良表现,悔恨万分。以后我才知道,毛主席说过叶帅曾经挽救了我党、我军,正是指的那一段历史事实。但遗憾的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叶伯伯讲完那个故事了。

  当我与叶伯伯分别时,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惜别之情,但我竟没能找到一句话来表达,只是举起了右手给叶伯伯敬了一个军礼。那个军礼敬得想必是毫无规范可言,甚至多少令人觉得有些滑稽,以至于使得站在叶伯伯身边的已是老资格女兵的文珊姐姐忍不住笑起来。叶伯伯也笑了:“还不像一个真正的兵。”但我在心中默默地说,叶伯伯你放心吧,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的。

  在这之后,叶伯伯又率领一个工作组来到厦门,使我又有机会和叶伯伯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那时他很忙,但还总是抽空教导我。他常说一定要关心国家大事,世界大事。他教给我一个称作“条条块块”的学习时事的方法,就是画一个表,纵向列出国家和地区,横向排列时间,把在同一时间内各国各地区发生的事情摘要记录下来,观察条条与块块之间的联系,分析国际事物的关系、动态和趋势。我坚持数年运用这个简单的方法,养成了关心时事的习惯,观察和分析时事的能力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最使我难忘的是在鼓浪屿的那个黄昏。我和叶伯伯在阳台上欣赏夕阳西下的景色。红色的晚霞映衬着近山远海,黑黑的树影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周围是那么的静谧和安祥。一时竟飘来一阵大提琴乐声,那是舒伯特的小夜曲。琴声深沉而幽怨,似乎划破了那宁静,却实在又感觉四周仍然是一片宁静。面对从未领略过的如此美景,我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几乎发生了紊乱,兴奋,激动,接着又惶惶不安。但是以我的贫乏,却只知道反复地说:“呵,多好啊……太美了……”并伴随着一连串的长吁短叹。是的,没有人能够对眼前这美景无动于衷。我多么希望时光静止,让生命停留在此时此刻。

  然而我突然意识到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我转过头见叶伯伯平静地坐在那里,晚霞映红了他那略带忧伤的面容。我冷却了自己的冲动,恢复了理智,无声地走到叶伯伯的身边,蹲下身来,伏在他的膝前。这时叶伯伯无限感慨地吟诵起一首五言绝句“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默然倾听,并陷入了沉思。是的,这些年来,看到党内、军内的乱相,经历着国家和民族的灾难,叶伯伯是多么痛心呵!但他始终在尽自己的努力,尽一切可能去扭转形势,使之向好的方向转化,并且是怎样地充满着信心,向往着朝霞灿烂的那一天……我深为眼前的自然之美,古诗词的境界以及叶伯伯的情怀所感动。沉默良久,终于轻声地说:“都会好起来的,是吗,伯伯,你的身体也会更好的……”我还想说“不是近黄昏”,但终于没有说出来。叶伯伯无声地抚摸着我的头,脸上露出慈祥的、会意的微笑。我从他那柔和的目光和浅浅的笑容之中,读出了他的理解和接纳,心中充满着无限的快乐。

  我们在阳台上呆了很久,很久,直到眼前的一切被夜幕所吞噬……我永远都铭记着我生命中那个最美丽的黄昏。

  果然,在叶伯伯晚年的革命生涯中,他对国家和民族做出了更大的贡献。尤其是粉碎“四人帮”,以及坚决主张邓小平重新主持工作,他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中国有改革开放的今天,不能不说叶伯伯功不可没。

  今天,当人们缅怀这一切的时候,我所讲述的故事,也许在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中,对比那些世人共知的壮举,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和平淡无奇,但却无法不成为我终生难忘的经历。我将永远热爱和怀念叶剑英元帅,永远热爱和怀念我的叶伯伯。

 

转自中国侨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