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蝶k3:母半瘫18年不忍拖累孝子 求儿买农药饮下身亡 [周松柏]

    今年5月16日，广州市番禺区石基镇南浦村一出租屋内，四川人邓明建将买来的农药瓶盖打开，递给了反复向他求死的73岁母亲手上，看着母亲喝下农药、死去。

    他的母亲中风半瘫痪18年，他照顾了18年。最近一次意外摔跤，母亲身体疼痛加剧，经常夜半痛醒，再次向他提起“想死”的意愿，这次，他起初选择沉默，继而选择了帮助。

    5月31日，番禺区检察院对邓明建以故意杀人罪作出批捕决定，该案不日将开庭审理。

    谎言　73岁老母自然死亡

    2011年5月16日上午9时许，四川阆中县金子乡人邓明建向其打工的鞋厂直接领导刘强请假，说母亲的疼痛病又犯了，他要带母亲去医院打吊针。刘强准了，并嘱他放心带老母看病，不要担心工作。

    中午11时许，在附近另一家鞋厂打工的华素英突然接到丈夫邓明建电话说，“‘妈妈死了，请假快回家’”。华素英赶回南浦村22巷8号的临时出租屋，看到丈夫站在门口，脸上表情“古怪”。

    邓明建阻止妻子进屋看死去的母亲，只说老人是突然死的。华素英最终没有进屋。两人沉默一会后，开始商量后事。

    半个小时后，邓明建出现在工厂，找到所在工厂一个分厂的厂长、老乡刘建明，告诉对方他的母亲突然去世，不知道怎么办，刘建明让他打殡仪馆电话。

    邓明建打通殡仪馆电话，对方让他先报警，让警方开个死亡证明。

    下午2时，邓明建向租住地的石基派出所报案，称母亲在出租屋内自然死亡。派出所派警员到场。在对现场进行勘查时，警方发现其母并非自然死亡，而是中毒身亡，遂将邓明建带走审查。

    真相　病母反复求儿买农药喝

    邓明建被警察叫到派出所做笔录，一直没有回家。次日凌晨零时，华素英突然接到了拘押其丈夫的通知书，上面写着其丈夫涉嫌故意杀害母亲。华大为惊讶，上午，她再次找到老乡刘明建。刘明建从警方一个朋友处获知，邓建明的母亲死于农药中毒。

    邓明建本人向警方供诉：“5月16日上午7时许，我母亲叫我不要上班在家里陪她，我去厂里请假后回来，母亲对我说这几天睡不着，很辛苦，让我给她买瓶农药，开始我不愿意，我说吃农药会死，但她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开，一定要我去买农药，我没办法只有去买。我出门打了辆摩托车到石楼镇政府附近一间农用品专卖店买了一瓶农药，然后回到出租屋。当时是9时50分，我母亲让我打开瓶盖给她喝，我递给她，她接过农药喝了两三口，过了两三分钟，她就闭上眼睛……我打电话给我老婆，告诉她妈死了，让她马上回来，接着我用被子把我妈的身体盖上，把农药瓶盖好盖子，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

    18年　照顾病母是邻居眼里孝子

    邓明建买农药帮病痛母亲自杀让他的同事、朋友等所有认识他的人吃惊。昨日傍晚，在工厂，邓明建的老乡陈旭说，1993年，也是邓明建与华素英结婚当年，他的母亲突然中风，半边身子瘫痪。

    邓明建老家在金子乡农村，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由于家里贫困，他的弟弟一直没有找到对象结婚，在30岁时做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两个姐姐在当地出嫁，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好。

    母亲日常治病基本由邓明建一家负担。1995年，华素英到番禺打工。邓明建在老家照看孩子和一对父母。2000年，华素英一场大病动手术，花掉不少钱，加上儿子读书花费，常年在家务农兼照顾父母的邓明建也被迫出到广州打工赚钱养家。

    起初，夫妇俩工资加起来不到2000元，后逐渐有所递增。在外打工期间，邓明建夫妇给老家父母每月寄生活费、医药费500元，儿子读职校后，每月也需500元。

    “过年连新衣服都不舍得给自己买。”邓明建在工厂的好友严高学说，邓明建进厂十多年，身上好像永远穿着工厂发的工服；今年稍微好点，他儿子职校毕业找了工作，大家看到他脚上穿了一双20多元买的新皮鞋。(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去年5月份，邓明建的老父过世，母亲没有人照看，邓明建决定将患病老母亲接到广州与自己同住，就近照料。

    “我妈行走不方便，来广州路上，上车下车，都是他背上背下。”20年夫妻，华素英亲眼看着丈夫如何辛苦操持一个家，如何照料老父老母，她说自己也没了怨言，讲不出丈夫一个“不”字。

    把母亲接到广州，邓明建在自己打工的工厂附近租了一个两居室，一个月租金200元，母亲安排在其中一个房间。“老人行动不方便，每天看到儿子给她洗脸、擦背啊。”湖南人李先生与邓明建住处相隔不远，每天出门经过邓住处门口。

    噩运　老母意外摔跤病痛加剧

    “从没有听到过这家人吵架。”邓明建出租屋的房东说，邓明建脾气特别好，碰到人总是笑笑的。一次，邓给他打电话，说门打不开；他过去把门撬开，结果发现邓的老母在房内，他大为光火，狠狠骂了邓一顿，但邓竟然没有半句回嘴。(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华素英说，母亲只能吃稀饭，邓明建每天早晨起床煮好稀饭，喂母亲吃完后，自己和妻子到工厂吃“干饭”。中午，放工后，他又得回家煮好稀饭给母亲吃后，再回工厂食堂吃饭。傍晚下班，邓要立即回家，给母亲煮饭，侍候完母亲后，再洗自己和母亲的衣服。

    5月13日深夜，平时只有半边身子能动的母亲上厕所时意外摔倒。第二天虽然能够借着拐杖走动，但另一边的手和脚经常彻夜疼痛。

    “一天晚上，我妈痛醒，在房间里一拐一拐走动，把我们惊醒了。”华素英说，她和邓明建过去看，老人对他们说，痛得不行了，干脆给她找瓶农药来，让她死了算了。

    番禺检察院：儿喂母农药构成故意杀人

    昨日，番禺区检察院向媒体发通稿称，这是一起儿子在母亲的请求下，帮买农药助母亲安乐死的故意杀人案。案发后，犯罪嫌疑人亲朋邻友普遍反映邓明建平时对母亲孝顺，细心服侍病母10多年，且本案犯罪嫌疑人邓明建是在母亲的不断请求下购买、喂服母亲农药以帮助母亲自杀、脱离疾病的折磨，但这并不能成为免责的理由。

    生命权是公民一项最基本的权利，任何人未经过法律许可，均不得非法剥夺他人的生命。邓明建帮助母亲购买、喂服农药，致其母亲死亡的行为符合刑法上规定的故意杀人罪的构成要件。

    说法

    即便是认可安乐死的国家，也绝不可能是由个人来执行，它必须要有非常专业的手段和合法程度来处理。我们在面对着个体无法承受的重担时，需要社会救助机制和机构介入，去帮助这些家庭寻求解决的方法。

    ——— 彭澎(广州市社科院研究员)

    当情与法发生冲突时，对于事实和罪名的认定，我们不能因为同情，就背离原则，但在量刑方面，可以综合被告人的一贯表现、人身危险性、主观恶性，犯罪的社会危害性、被告害人家属的谅解等，作出更符合人性的判决。

    ———杨斌(广州市检察院检察官)

    姐姐说

    母多次要求帮买药自尽

    昨晚，南都记者电话找到邓明建在老家的二姐邓明芳。邓明芳说。他们的母亲自从1993年得病，一直是由邓明建赡养，一直都很尽心照顾，对妈妈很好，给她擦背、修指甲，管吃喝拉撒，照顾起来很小心。

    去年父亲去世以后，在农历三月初八，大弟想妈妈一直在老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就想把她接到广州来。来广州之后，偶尔打电话的时候，也会说起妈妈的病还是很痛苦。

    妈妈经常脚抽筋，一痛起来就说自己“很遭罪”。从四五年前开始，就经常叫我们给她买毒药吃。还说过“如果我喊了儿子去买(毒)药，吃了人没了，你们不要找弟弟弟妹麻烦”，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就在父亲没去世之前，有一次病情发作，妈妈也喊过爸爸给她去买(毒)药，爸爸不去，我妈妈生气得用棍子砸过去。她总是说“老头子对我很好，儿子也对我很好，但你们不晓得我的痛苦”，在老家时就多次要买毒药吃，我们都曾经到处跟别人说，让别人千万别卖给她，她说哪怕自己能拄着拐杖去也会买。

    邻居说

    她不想拖累最孝顺儿子(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昨日下午，同住在南浦村的62岁老人侯云华说，邓明建的老母亲多年前患中风半边身子瘫痪后，一边手脚经常疼痛，去年5月份，邓将她母亲接到广州来时，邓母还能借着拐杖走动，有时捡点垃圾卖钱帮助儿子。

    在来广州之前，邓明建曾说自己出钱，让两个姐姐或者弟弟谁来照顾母亲，可是邓母还是选择愿意和邓明建一起住。

    到广州后，没有多少人能听得懂她们的乡音，邓母喜欢和侯云华拉家常，经常哭着说，自己这一生很遭罪，一身病痛，自己痛苦，又连累这个最孝顺的儿子，常常想不开，想一死了之，不要再拖累儿子。

    统筹：南都记者 周松柏

    采写：南都记者 龙玉琴 周松柏

    摄影：南都记者 孙俊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