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野比大雄之猎艳:人类起源到中国性文化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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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性文化
【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情部】(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情部之一:诗缘情
爱情是文学作品中永恒的主题。在中国古代,诗歌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人类的歌舞更可能是产生于情欲的表达,歌舞者用动人的歌声和迷人的舞姿吸引异性,传达爱慕之情。无论如何,有一点是没有疑问的,就是诗歌是有感而发,表现人的感情冲动。《毛诗序》说得好:“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陆机在《文赋》中更明确提出“诗缘情而绮靡”,意思是诗歌由情感而发,要绮丽华美,这就是所谓的“诗缘情”。“缘情”说后出,比“言志”说更准确地表达了诗歌的特征。从总体上来说,抒情诗在中国古代占主导地位,叙事诗基本上不成气候。
历代许多名家都曾撰文,强调文学、特别是诗歌的抒情特征。《文心雕龙·物色第四十六》云:“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钟嵘《诗品》序言开篇就说:“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并说:“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魂逐飞蓬;或负戈外戍,杀气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扬蛾入宠,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明确地指出能充分表达人七情六欲的只有诗歌。梁简文帝萧纲指出:“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戒当阳公大心书》)梁元帝萧绎则说:“至如文者,惟须绮縠纷披,宫徵靡曼,脣吻遒会,精灵荡摇
明朝文学家冯梦龙曾刊行民间歌曲集《山歌》,他在《山歌序》中提出,要“借男女之真情,发名教之伪药”。晚明公安派提出在文学创作中“独抒性灵”,清代中期的袁枚将“性灵”说借来论诗,指出“性情以外本无诗”.
《诗经》的开篇《关雎》,是千古传颂的名篇。《关雎》一诗表现男女情爱的实质。《诗经·周南·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关雎》提出了对理想爱人的追求,其本意:
关关雎鸠今何在,在河之洲,各自分开。
好一个,窈窕淑女人人爱,只落的,君子好逑把相思害。
辗转反侧,悠哉悠哉,好叫我左右流之无其奈,怎能彀钟鼓乐之把花堂拜。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情部之二:情是何物
情部之二:情是何物
汤显祖《牡丹亭·第一出·蝶恋花》:
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清乾隆年间大才子袁枚说“情所最先,莫如男女”,又指出了男女情爱在“情”中的显著地位。
《诗经》中有许多表现男女情爱的诗歌,《郑风·女曰鸡鸣》中的“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描绘了夫妻生活的和美;《邶风·击鼓》中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表达了白头谐老的意愿;《王风·大车》中的“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更是发出了生死不渝的誓言。《王风·采葛》描写一个男子对女子的思念,急切之情如跃纸上: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晚唐著名诗人温庭筠喜欢作“浮艳之词”,有一首《南歌子》写少女思春,非常传神:
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晚唐著名诗人韦庄有一首《思帝乡》,更加憨直泼辣: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汉无名氏所作乐府诗《上邪》,描写一位女子用五种绝不可能发生的自然现象表达自己坚贞的情意: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敦煌曲子词里有一首《菩萨蛮》: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明朝文学家冯梦龙有一首歌《分离》与上面两首诗词有异曲同工之妙:
要分离,除非是天做了地;要分离,除非是东做了西;要分离,除非是官做了吏。你要分时分不得我,我要离时离不得你。就死在黄泉也,做不得分离鬼。
元代书法家赵孟頫嫌妻子管夫人年老色衰,欲纳妾,管夫人写了下面这首《我侬词》作答,立刻打消了丈夫纳妾的念头: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晚唐李商隐是写情的高手,他的《暮秋独游曲江》,用江水表现爱情,表示情意绵绵不绝: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北宋张先的《木兰花》更进一步:
相离徒有相逢梦,门外马蹄尘已动。怨歌留待醉时听,远目不堪空际送。
今宵风月知谁共,声咽琵琶槽上凤。人生无物比多情,江水不深山不重。
宋朝文学家司马光在宴会上看到一位舞妓,为其美姿所打动而写了一首《西江月》词: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杜牧《赠别二首》(其二)的诗句: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康熙朝的纳兰成德有一首摊破浣溪沙》云: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两宋之交的词人吕本中有一首《采桑子》: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全唐诗》录有太原妓《寄欧阳詹》诗一首,对一去不复返的旧情人,表达了爱恨交织的复杂心情:
自从别后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欲识旧来云髻样,为奴开取缕金箱。
北宋优秀的女词人魏夫人,其词清丽委婉,一首《系裙腰》云:
灯花耿耿漏迟迟,人别后,夜凉时,西风潇洒梦初回。谁念我,就单枕,皱双眉?
锦屏绣幌与秋期,肠欲断,泪偷垂,月明还到小楼西。我恨你,我忆你,你争知?
元朝有一位才女萧淑兰,看上了在自己家里借住的张生,就写诗词求爱,但张生不领情,稍后不辞而别,萧淑兰又写到:“有情潮落西陵浦,无情人向西陵去。去也不教知,怕人留恋伊。忆了千千万,恨了千千万。毕竟忆时多,恨时无奈何”,将得不到对方情感上的回应而爱恨交加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古乐府民歌《西洲曲》是一首有名的恋歌,写一个女子对情人的怀念: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据说明朝诗人杨慎的妻子黄娥也工诗文,杨慎遭贬,谪放边关,黄娥思念丈夫,想写一封情书,又怕因书遭祸,就将一条白手绢托人捎给丈夫。杨慎接到素绢,反复思索,终于悟到妻子是用一方丝帕来表示千丝万缕的相思,就作了《素帕》一诗: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郎君着意翻覆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金朝大诗人元好问有一首咏并蒂莲的《摸鱼儿》,以莲花比喻爱情,歌颂因私情不如意而双双投水自尽的民家儿女: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藉卧风雨。
元好问还有一首《摸鱼儿》咏大雁殉情,与上一首是姐妹篇: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清末词人黄人的《木兰花慢》,可算一首爱情悲歌:
问情为何物,深似海,几人沉?算麝到成尘,蚕空遗蜕,生死相寻。英雄拔山盖世,也喑哑叱咤变哀吟。何况痴男怨女,天荒地老愔愔。
沾襟。有千丝万缕系双心。总慧多福少,别长会短,欢浅愁深。无论人间天上,便一般煮鹤与焚琴。牛女离长间岁,纯狐寡到如今。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情部之三:打情骂俏
情部之三:打情骂俏
冯梦龙《挂枝儿·卷二·爱》:
你嗔我时,瞧着你,只当做呵呵笑;
你打我时,受着你,只当做把情调;
你骂我时,听着你,只当把心肝来叫。
爱你骂我的声音儿好,爱你打我的手势儿娇。
还爱你宜喜宜嗔也,嗔我时越觉得好。
男女之情大致始于豆蔻年华,少男少女情窦初开,对异性充满好奇与渴慕。北宋王安国有一首《减字木兰花》,描写一个男青年闻到女子香气以后的心理活动:
画桥流水,雨湿落红飞不起。月破黄昏,帘里余香马上闻。
徘徊不语,今夜梦魂何处去。不似垂杨,犹解飞花入洞房。
花间词人张泌的《浣溪沙》写一位少年追逐少女的香车,颇为有趣:
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漫回娇眼笑盈盈。
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
《诗经》里就有男女约会的情诗,《邶风·静女》的“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陈风·东门之池》的“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要和美丽的姑娘对歌,似乎也是约会和调情;《郑风·子衿》的“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是姑娘思念心上人,怪他不主动来与其相会;《郑风·褰裳》的“子惠思我,褰裴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更是男女戏谑之词。
张泌曾与邻女浣衣相爱,赋了一首《江城子》:
浣花溪上见卿卿,眼波秋水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好是问他来得么?和笑道,莫多情。
写约会最有名的句子可能是欧阳修(一说朱淑真)的《生查子》:“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五代著名词人李珣有一首《南乡子》描写约会则有更丰富的内容:
相见处,晚晴天,刺桐花下越台前。暗里回眸深属意,遗双翠,骑象背人先过水。
北宋大观年间有一姑娘名紫竹,《菩萨蛮》:
约郎共会西厢下,娇羞竟负从前话。不道一睽违,佳期难再期。
郎君知我愧,故把书相诋。寄语不赴期,见时须打伊。
方乔一看姑娘要打他,作词回答:
秋风只疑同衾枕,春归依旧成孤寝。爽约不思量,翻言要打郎。
鸳鸯如共耍,玉手何辞打。若再负佳期,还应我打伊。
洞房花烛更是人生一大乐事。看《诗经·唐风·绸缪》: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女人见到心爱的男人,同样喜不自胜。看《诗经?郑风·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唐·朱庆馀《近试上张水部》描写了新妇的娇羞之态:“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欧阳修《南歌子》借用了这首诗最后一句: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欧阳修还有一首《长相思》,把美人和花相比,直夸人胜于花:
深花枝,浅花枝,深浅花枝相并时;花枝难似伊。
玉如肌,柳如眉,爱着鹅黄金缕衣;啼妆更为谁。
北宋张先的一首《菩萨蛮》描写夫妻调笑,也是将人花相比:
牡丹含露珍珠颗,美人折向帘前过。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檀郎故相恼,刚道花枝好。花若胜如奴,花还解语否?
两宋之交的女词人李清照与赵明诚婚后生活甜美,写了一首《减字木兰花》,将美人既想与花比美,又患得患失的心态描写得很生动: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清《白雪遗音·卷一》有一首《马头调》,描写人花比美,也很有趣,只是艺术水平在前代大家面前相形见绌:
整残妆,挽乌云才把菱花照。喜孜孜的,戴上朵碧桃。
淡淡点朱唇,果有闭月羞花貌。带笑问才郎,还是花好奴的容颜俏。
玉郎说是花香貌美,都是一般样的娇娆。论风流,千金难买腮含笑。
佳人半含羞,更显他那姣姣滴滴面带燥。
明朝唐伯虎自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喜欢与美人打情骂俏。他的《题拈花微笑图》,写佳人与鲜花争妍,败下阵来,便对情郎大发娇嗔,使出了独特的惩罚手段:
昨夜海棠初着雨,数朵轻盈娇欲语;佳人晓起出闺房,将来对镜比红妆。
问郎花好奴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佳人见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
将花揉碎掷郎前,请君今夜伴花眠。
元曲大家关汉卿是风月老手,所谓的“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据说他有一位凶悍的夫人,一次醋劲发作,写了一首《戒夫诗》,对他讽刺挖苦带警告:
闻君偷看美人图,不似关羽大丈夫,金屋若将阿娇贮,与君打破醋葫芦。
南宋有个张仲远,其妻性颇妒,常偷看丈夫与宾客间的书信。张仲远的好友姜夔,也是个风流才子,曾有“小红低唱我吹箫”的香艳情事。他故意写了一首情意缠绵的《百宜娇》寄给张仲远,词云:
看垂杨连苑,杜若侵沙,愁损未归眼。信马青楼去,重帘下、娉婷人妙飞燕。翠尊共款。听艳歌、郎意先感。便携手,月地云阶里,爱良夜微暖。
无限风流疏散。有暗藏弓履,偷寄香翰。明日闻津鼓,湘江上、催人还解春缆。乱红万点。怅断魂、烟水遥远。又争似、相携乘一舸,镇长见。
词中“重帘下、娉婷人妙飞燕”、“月地云阶里,爱良夜微暖”、“有暗藏弓履,偷寄香翰”等句表现男女情爱非常露骨,这一下惹起的何止是河东狮吼,张仲远回家后遭妻子盘问,百口难辩,甚至被抓伤面皮,多日不能见客。如此恶作剧,也算是词坛上一段趣话。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情部之四:相思调
情部之四:相思调
唐·张九龄《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古代交通不便,加上常有社会动荡,亲人之间常常聚少离多,自然会生出思念之情,并经久不绝。中国古代情爱诗歌中,有关相思的作品占了相当一部分。《诗经》中有不少思人怀远之作,《邶风·雄雉》的“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就是妻子远望日月,思念丈夫,而路途遥远,不知他何时才能归来。
用长夜难眠表示相思不尽是古诗中常用的手法,如南朝齐·谢朓《玉阶怨》:
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
唐·张仲素《燕子楼诗三首》其一,描写一名家姬关盼盼怀念故主: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
元稹《折枝花赠行》送别友人:
樱桃花下送君时,一寸春心逐折枝。别后相思最多处,千株万片绕林垂。
李冠的《蝶恋花》(一题李煜作)
遥夜亭皋闲信步。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
桃杏依稀香暗渡。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文选》载汉无名氏《古诗十九首》之十八写相思很有创意: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
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清·厉鹗《杨柳枝词》云:
玉女窗前日未曛,笼烟带雨渐氤氲。柔黄愿借为金缕,绣出相思寄与君。
清《霓裳续谱·卷四》有一首杂曲《寄生草》,写“相思告状”,句句带“相思”:
得了一颗相思印,领了一张相思凭。相思人走马去到相思任,相思城尽都害的相思病。 新相思告状,旧相思投文,难死人,新旧相思怎审问。
冯评《挂枝儿·卷三》有一首《喷嚏》,用打喷嚏的次数衡量相思的多少:
对妆台,忽然间打个喷嚏,想是有情哥思量我,寄个信儿。
难道他思量我刚刚一次?自从别了你,日日泪珠垂。
似我这等把你思量也,想你的喷嚏儿常似雨。
宋朝游次公《卜算子》里面的眼泪不少:
风雨送人来,风雨留人住。草草杯盘话别离,风雨催人去。
泪眼不曾晴,眉黛愁还聚。明日相思莫上楼,楼上多风雨。
南宋·陈袭善《渔家傲》的泪水更多:
鹫岭峰前阑独倚,愁眉蹙损愁肠碎。红粉佳人伤别袂,情何已,登山临水年年是。
常记同来今独至,孤舟晚扬湖光里。衰草斜阳无限意,谁与寄?西湖水是相思泪。
冯评《挂枝儿·卷三》有一首《泣想》,用“东洋海”表示眼泪,比西湖之水还多:
青山在,绿水在,冤家不在。风常来,雨常来,书信不来。灾不害,病不害,相思常害。 春去愁不去,花开闷不开。泪珠儿汪汪也,滴没了东洋海。
相思病的症状之一是寝食不安,容颜憔悴。《古诗十九首》之一: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唐·张九龄《赋得自君之出矣》脍炙人口: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五代·冯延巳《蝶恋花》描写美人怀念“旧欢”,哀叹今日的孤独冷落:
萧索清秋珠泪坠。枕簟微凉,展转浑无寐。残酒欲醒中夜起,月明如练天如水。
阶下寒声啼络纬。庭树金风,悄悄重门闭。可惜旧欢携手地,思量一夕成憔悴。
元·徐再思《折桂令·春情》里的佳人相思病更重,离鬼门关不远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南宋词人汪元量的《卜算子》提出了一个治相思病的办法:
我向河南来,伊向河西去,客里相逢只片刻,无计留伊住。
去住总由伊,莫把眉头聚,安得并州快剪刀,割断相思路。
马致远散曲《双调·寿阳曲》说得更明白:
相思病,怎地医?只除是有情人调理。相偎相抱诊脉息,不服药自然圆备。
心上人才是治病良药,只有“相偎相抱”,才能药到病除。《西厢记》中张生也曾害相思病,“一万声长吁短叹,五千遍捣枕捶床”,可知病患之重;红娘替他开的药方是:“我这病患要安,除非是出点风流汗”,莺莺更将自身当成“好药方儿”;果然,后来偷尝禁果,一夕风流,相思病立刻好了,张生得意地唱到: “畅奇哉,浑身通泰,不知春从何处来?”
【色部】(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色部之一:美女如云
《诗经·郑风·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中国历史上美女如云,有名有姓的就多如牛毛,没有留下姓名的更难以计数。在古代社会中,男性占主导地位,在诗坛上,男性作者也占压倒多数,他们创作了大量的吟咏女性美的作品。美色与爱情一样,在文学作品中是个永恒的主题。古诗中描写美女的具体手法千变万化,但概括起来,可分为两大类:实写和虚写。这两类写法,《诗经》里都有典型的样板。
先说实写。《卫凤·硕人》表现后宫丽人,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清人姚际恒对此诗极为推崇,在《诗经通论》中称赞说:“千古颂美人者无出其右,是为绝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个字确实能当得“绝唱”这个评语,而“手如柔荑”等语,作者只是用自己身边常见的各种事物来比喻美女身体各个部分的细白丰柔,言语质朴,形象浅近,但因时代久远,文字阻隔,这种具体的描写却能给人一种朦胧雅致之美。
《卫凤·硕人》的表现手法后世作品多有借鉴和模仿,如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司马相如《美人赋》、蔡邕《青衣赋》、曹植《洛神赋》、江淹《水上神女赋》等。《登徒子好色赋》吟咏东邻之女:“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所用的“翠羽”、“白雪”、“束素”、“含贝”等比喻,比《卫凤·硕人》更有诗情画意。司马相如《美人赋》也写东邻之女:“云发丰艳,蛾眉皓齿,颜盛色茂,景曜光起”及“有女独处,宛然在床,奇葩逸丽,淑质艳光”,极力渲染一个艳光四照的美女形象。
南朝梁诗人沈约,创“六忆诗”体,这是组诗,由六首诗从不同侧面分咏六种情事。沈约《六忆诗》现存四首,吟咏佳人来、坐、食、眠四种情态,其中“忆眠”为:“忆眠时,人眠强未眠。解罗不待劝,就枕更需牵。复恐旁人见,娇羞在烛前”,生动地描写了男女共枕求欢时女子的娇羞情态。“六忆诗”在六朝以后,还发展为“十忆诗”,宋·李元膺的《十忆诗》从各个角度描写佳人的媚态,是典型的艳情诗:
瘦损腰肢出洞房,花枝拂地领巾长;裙边遮定双鸳小,只有金莲步步香。(忆行)
椅上藤花撩面平,绣裙斜罩茜罗轻;踏青姊妹频来唤,鸳履弓弓不易行。(忆坐)
绿蚁频摧未厌多,帕罗香软衬金荷;从教弄酒春衫涴,别有风流上眼波。(忆饮)
一串红牙碎玉敲,碧云无力驻凌霄;也知唱到关情处,缓按余声眼色招。(忆歌)
纤玉参差象管轻,蜀笺小研碧窗明;袖纱密掩嗔郎看,学写鸳鸯字未成。(忆书)
小阁争筹画烛低,锦茵围坐玉相欹;娇羞惯被郎君戏,袖掩春葱出注迟。(忆博)
漫注横波无语处,轻拢小板欲歌时;千愁万恨关心曲,却使眉尖学别离。(忆颦)
从来一笑值千金,无事夸多始见心;乍问客前犹掩敛,不知已觉两窝深。(忆笑)
怩娇成惘日初长,暂卸轻裙玉簟凉;漠漠帐烟笼玉枕,粉肌生汗白莲香。(忆眠)
宫样梳儿金缕犀,钗梁水玉刻蚊螭;眉间几许伤心事,不管萧郎只画眉。(忆妆)
关于实写,接下来的《螓首蛾眉》和《软玉温香》两篇还要涉及很多,这里主要讲虚写的手法。最虚的写法,大概是《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里对“伊人”没有任何具体描写,读者有无限的想象空间,你想让她有多美,她就有多美。
汉·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虚写手法运用得极为成功。《汉书·外戚传》记载:“孝武李夫人,本以倡进。初,夫人兄延年性知音,善歌舞,武帝爱之。每为新声变曲,闻者莫不感动。延年侍上起舞,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李诗中“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一句,是借用宋玉“惑阳城,迷下蔡”的夸张手法,但更进一步。“倾城”一词,早在《诗经·大雅·瞻卬》里就用过:“哲夫成城,哲妇倾城”,说的是智慧女子的破坏作用,正话反说,就成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李延年故作惊人之语,用倾城倾国之说,突出地强调美色的魅力。末句口气一转,更用了欲擒故纵的招数:倾城倾国事小,佳人可是千载难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汉武帝是个好色之徒,尝自言:“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李夫人被宠幸后,李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闹出不少故事来,此是题外话。
汉乐府民歌《陌上桑》描写少女秦罗敷的美貌,虚写手法又自不同:“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绡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怒怨,但坐看罗敷”。罗敷如何美我们没有看见,但可以从别人见到她时的反应了解到她有多么迷人:老少男人一见她都失魂落魄,忘了手里的活计,似乎在那一刻,世界上其它事情都无关紧要了。“来归相怒怨,但坐看罗敷”一句最有意思,因为看见了罗敷(“坐”为“因”的意思),男人回家后免不了拿自家婆娘与其相比,巨大的反差使他心理难以平衡,郁闷之气顿生,没有个好脸色。
《陌上桑》影响深远许多名家都有模仿之作,如曹植、辛延年、傅玄、陆机、萧纲、李白、杜甫等。曹植乐府诗《美女篇》里的“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就是隐括《陌上桑》里的几句诗。曹植《洛神赋》里的“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和沈约《六忆诗》的“相看常不足,相见乃忘饥”等,也是这个手法。
美色可以令人“忘餐”,更会令人觉得“可餐”。晋·陆机《日出东南隅行》有句:“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关于“秀”字,《说文》曰:“禾实也”,本义为谷类抽穗开花,引申为美好、秀丽,如《诗经·大雅·生民》“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和《楚辞·大招》“容则秀雅,稚朱颜品”。陆机的诗句可理解为:皮肤如此鲜嫩润滑,象庄稼的果实一样让人垂涎。据唐·颜师古《大业拾遗记》载,隋炀帝曾宠幸美女吴绛仙,云:“古人言秀色若可餐,如绛仙真可疗饥矣!” 隋炀帝更馋,秀色不仅能引起食欲,还要被用来填饱肚子。中国的吃文化历史悠久,赞扬美女用“秀色可餐”,赞扬美文用“脍炙人口”,都是从好吃的角度来说的。
秀色可餐的美女多是天生丽质,不用妆扮也可艳光照人。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王粲《神女赋》“质素纯皓,粉黛不加”、柳永《尉迟杯》“天然嫩脸修蛾,不假施朱描翠”等,都是夸赞天然美貌,无须装饰。苏轼《西江月·梅花》的“素面常嫌粉污,洗妆不褪唇红”赞美侍妾朝云,用的是杨贵妃三姐“素面朝天”的故事。宋·乐史《杨太真外传》记,妃“有姊三人,皆丰硕修整,工于谐浪,巧会旨趣。每入宫中,移晷方出。……封大姨为韩国夫人,三姨为虢国夫人,八姨为秦国夫人。同日拜命,皆月给钱十万,为脂粉之资。然虢国不施脂粉,自炫美艳,常素面朝天。当时杜甫有诗云: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峨眉朝至尊。”老杜这首诗(一作唐·张祜《集灵台》其二)是讽刺杨氏姊妹的专宠,虢国夫人是有夫之妇,却“承主恩”,“朝至尊”,一如妃子。如果撇开这一点不谈,仅从美色来看,虢国夫人正是因为自己有骄人之资,充满自信,才敢不施脂粉,素面朝天,不怕别人与其争美。
清代国学大家王国维有一首《蝶恋花》如下:
窈窕燕姬年十五,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
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首词写妙龄女子,除了天然,没有更合适的话来赞其美丽。“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一句,显然是借用《长恨歌》的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白居易这一句虚写,就将杨贵妃的美艳烘托了出来。《长恨歌》中的另一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活脱脱地勾画出一个孤立无助的泪美人形象,让人顿生怜爱之心。古往今来美女无数,要象杨妃那样艳压群芳,赢得“三千宠爱在一身”,只有天生丽质还是不够,更要拥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媚态。清·李渔《闲情偶寄·声容部》对女人的媚态有精微的分析:“古云:‘尤物足以移人’。尤物维何?媚态是已。世人不知,以为美色,乌知颜色虽美,是一物也,乌足移人?加之以态,则物而尤矣。如云美色即是尤物,即可移人,则今时绢做之美女,画上之娇娥,其颜色较之生人岂止十倍,何以不见移人,而使之害相思成郁病耶?是知‘媚态’二字,必不可少。媚态之在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是无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惟其是物而非物,无形似有形,是以名为尤物。尤物者,怪物也。不可解说之事也。凡女子,一见即令人思之而不能自已,遂至舍命以图,与生为难者,皆怪物也,皆不可解说之事也。”
“尤物足以移人”的说法出自《左传·昭公二十八年》:“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与“哲妇倾城”、“红颜祸水”一类鬼话一样,是男人将自己淫行的恶果嫁祸于女人头上。但尤物皆怪物一说,实为信言,有诗为证:
信知尤物必牵情,一顾难酬觉命轻。曾把禅机销此病,破除才尽又重生。
这是唐末诗人韩偓的《病》诗,韩偓据说是李商隐的侄子,少有才名,曾得到义山“雏凤清于老凤声”的赞誉。他善写恻艳诗,这首诗将尤物 给人带来的魂牵梦绕、禅机难除的相思病,刻画得细致入微。
中国古代史在很大程度上说,就是帝王史,古代有名的美女,也多出于帝王后宫。清人徐震在《美人谱》中声称:“古来美人,有足思慕者,共得二十六人”,所列举的二十六位美人恰有一半是后宫佳丽。在清代鹅湖逸士所著的《老狐谈历代丽人记》中,一只经两千余年修成西子化身的狐仙,向一书生历数古代美女,“超轶一时之丽”者有三十五人,“跨越一代之丽”者有十人,而“横绝千古之丽”者仅得五人。这五十位美女皆见于书史,其中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后妃或公主,而更多的“琼姿淑质”,则埋没于荒村穷巷之中,不为后人所知。民间盛传的四大美女,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也有三位和帝王有关。经过人们反复渲染,她们的美貌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不仅可以移人,连花鸟虫鱼都能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样的形容,最初当是非常精警之语,但被后世言情小说滥用,早已成为套话。据说这两句成语的出处分别是初唐·宋之问《浣纱篇赠陆上人》中的“鸟惊入松网,鱼畏沉荷花”和李白《西施》诗中的“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两首诗都是赞美“越女颜如花”。其实曹植《洛神赋》中就有“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更早的是《庄子·齐物论》,其中有“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糜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只是庄子的意思正好相反,是说面对人所迷恋的美色,鱼鸟糜鹿视若无睹,美与丑的标准是相对的。
不仅动物与人不同,人与人也不同。女人美丽的标准是什么?就是男人的眼睛。但男人的审美观不是恒定的、客观的、统一的,而是因时、因地、因人而变化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环肥燕瘦,百十年一个轮回。况且美色并不是女性的全部,“美心为窈,美状曰窕”(扬雄《方言·卷二》),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内在美也很重要,女子秀外慧中,才是男人佳配。“乱花渐欲迷人眼”,一味追求美色,必然失落自己。清·黄增有句云:“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情人最有艳福,所爱之人都是美人。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更愿天下眷属都是有情人!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色部之二:螓首蛾眉
《诗经·卫凤·硕人》: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美女之美首先在于面容姣好,描写美女的诗歌也多从面部写起,包括头发、首饰、眼睛、眉毛、脸面、唇齿等。这方面内容较多,我们将全篇分成六个部分,一一来谈。
1.云髻
描写美发的诗句很多,左思《娇女诗》赞女儿之美,有“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鬓发飘垂、双耳上戴着贵重的饰品,风姿绰约。和凝《临江仙》的“雪肌云鬓将融”与温庭筠《菩萨蛮》的“鬓云欲度香腮雪”,将雪白的肌肤与乌黑的鬓发对照描写,更衬托出鬓发之美。李珣《浣溪沙》“镂玉梳斜云鬓腻,缕金衣透雪肌香”,不仅有美发,还有薄衣下隐隐透出的肌肤的色香,引人遐思。
古诗中常用“云”字来形容美发的浓密漆黑,《诗经·鄘风·君子偕老》有“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美发如云,又黑又浓,不屑于使用假的发髻。司马相如《美人赋》的“云发丰艳”,当是借用《诗经》的说法。李贺《美人梳头歌》中的“一编香丝云撒地,玉钗落处无声腻”,描写美人梳头时,如云黑发飘散开来。唐代有一个女诗人赵鸾鸾,《全唐诗》记载:“赵鸾鸾,平康名妓也,诗五首。”这五首诗的标题分别是:《云鬟》、《柳眉》、《檀口》、《纤指》、《酥乳》,描写女子身体的五个部位,都是艳情诗歌,其中《云鬟》曰:
扰扰香云湿未乾,鸦领蝉翼腻光寒。侧边斜插黄金凤,妆罢夫君带笑看。
刚洗过的头发如一抹乌云,馨香黑亮,白腻的肌肤从薄如蝉翼的鬓发后隐隐透出,头上斜插黄金做成的凤钗,色彩艳丽,姿容风流,夫君大饱眼福,自然喜上眉梢。
云发飘飘是一种美,更多的则是将头发绾成发结,盘在头顶、脑后、或垂在两边,称为发髻或髻子。古代女子发髻式样繁多,争奇斗艳。唐·段柯古所著《髻鬟品》中列举的历代宫中发髻有近三十种,清·鲍协中著《续髻鬟品》,又加上近四十种。比较流行的大概是徐士俊《十髻谣》中的十种,分别为:凤髻、近香髻、飞仙髻、同心髻、堕马髻、灵蛇髻、芙蓉髻、坐愁髻、反绾乐游髻、闹扫妆髻。排在首位的凤髻最为流行,其谣为:“有发卷然,倒挂么凤。侬欲吹箫,凌风飞动。”唐·宇文氏《妆台记》载:“周文王于髻上加珠翠翘花,敷之铅粉,其髻高,名曰凤髻。”可见凤髻直立高耸,有凌风之势,晏殊的词句“待佳人、插向钗头,更袅袅、低临凤髻”(《睿恩新》),就体现出凤髻这个特点。
历代吟咏发髻的诗句很多,李白《宫中行乐词》有“山花插宝髻”,宫女将山花插在髻子上,别有韵致,皇家贵重,却追求自然俏丽。温庭筠《酒泉子》有“玉钗斜簪云鬟髻”,其中的“鬟”是古代妇女喜欢梳的环形发髻。一种流行的发式是垂螺,即下垂的形似螺壳的发髻,张先《减字木兰花》“垂螺近额,走上红茵初趁拍”,写的是舞女迷人的发式。深受少女喜爱的是双髻发式,显得俏丽,汉朝的辛延年在《羽林郎》中就提到了双髻发式:“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两鬟”就是环形双髻;白居易的《井底引银瓶》有“感君松柏化为心,暗合双鬟逐君去”,少女的双鬟发式,结婚后合二为一,即为合双鬟, 南宋·吴自枚《梦粱录》记录宋人婚礼,即有“男左女右结发,名曰合髻”;这里“暗合双鬟”是指少女为情所动而私奔。双鬟发式到宋朝还在少女中流行,黄庭坚《木兰花令》有“学绾双鬟年纪小”。垂螺和双髻结合起来就是“双螺髻”,如晏几道《采桑子》“红窗碧玉新名旧,犹绾双螺”及姜夔《少年游》“双螺未合,双蛾先敛,家住碧云西”。双螺髻也称“双丫”,张炎《瑶台聚八仙?咏鸳鸯菊》有“白头共开笑口,看试妆满插,云髻双丫”。南宋诗人范成大有一首《夔州竹枝歌》挺有趣:
白头老媪簪红花,黑头女娘三髻丫。背上儿眠上山去,采桑已闲当采茶。
老少都追求美,方式有所不同,“白头老媪簪红花”,是老来俏,“黑头女娘三髻丫”,则是充分展示满头黑发的青春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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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的诗句里多处提到首饰,女人天性爱俏,戴首饰的习俗应该在人类文明的初期就开始了。《诗经·鄘风·君子偕老》中有“玉之瑱也,象之揥也”,就是赞美耳坠(瑱)和发饰(揥);又有“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六珈”指带有六颗垂珠的笄,是只有贵族才能戴的装饰。毛《传》云:“珈,笄饰之最盛者,所以别尊卑也。”毛《传》另有:“副者后夫人之首饰,编发为之”,首次提到“首饰”一词。曹植《洛神赋》的“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和魏·阮籍诗“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被服纤罗衣,左右佩双珰”都提到“珰”,《通俗文》有“耳珠曰珰”,“珰”就是用珠子做成的耳饰。汉乐府《陌上桑》的“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孔雀东南飞》的“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和李贺《大堤曲》的“青云教绾头上髻,明月与作耳边珰”,都是指用明月珠串成的耳环。《羽林郎》写胡姬之美别有特色:“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胡姬是异域女子,所戴的首饰“蓝田玉”和“大秦珠”也不是中土出产。
耳饰为珰,发饰就很多了。妇女头上常用的条形发饰是簪子,最初称为“笄”,《说文解字》:“笄,簪也”。簪子别称“搔头”,《妆台记》云:“汉武就李夫人取玉簪搔头,自此宫人多用玉。”张炎《西江月·作墨水仙寄张伯雨》有“玲珑润玉搔头”,说的就是玉簪。两股簪子合在一起的发饰称为钗,种类繁多,形色各异,镶玉之钗尤其受欢迎。南朝陈·江总《东飞伯劳歌》“银床金屋挂流苏,宝镜玉钗横珊瑚”,炫耀贵族女子的珠光宝气,其中提到玉钗;唐·王建《白纻歌》的“低鬟转面掩双袖,玉钗浮动春风生”、温庭筠《菩萨蛮》的“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以及晏几道《临江仙》的“罗裙香露玉钗风”,都是讲头上玉钗微微颤动给人带来的动态之美。
头钗有鸟雀形的,如温庭筠《更漏子》“金雀钗、红粉面”;有蜻蜓形的,如张泌《江城子》“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有蝉形的,如牛峤《菩萨蛮》“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有燕形的,如李贺《湖中曲》“燕钗玉股照青渠”;有鱼形的,如李珣《临江仙》“玉钗斜坠双鱼”;有蝶形的,如温庭筠《菩萨蛮》“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有蚊螭形的,如李元膺《十忆诗》“宫样梳儿金缕犀,钗梁水玉刻蚊螭”;也有凤凰形的,称“凤钗”,如花蕊夫人的长诗《宫词》有“翠钿贴靥轻如笑,玉凤雕钗袅欲飞”;还有像凤尾那样翘起来的头钗,曰“凤翘”,如周密《大圣乐·东园饯春即席分题》“凭阑久,漫凝想凤翘,慵听金缕”;而像翡翠鸟尾上长毛的曰“翠翘”,如姜夔《角招·黄钟角》“翠翘光欲溜”。白居易《长恨歌》的“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一句诗里就提到三种首饰。头钗上的各种动物栩栩如生,充满动感,衬托出美女的绰约姿态。
最具动感的当是一种叫“步摇”的装饰品,“其上有垂珠,步则摇,故称步摇”(东汉典籍《释名》)。想象一下,美女头上插着宝簪,上有垂珠,走起路来,环佩叮当,是一种什么样的风姿?《艺文类聚·卷二十四》载有一篇宋玉的《讽赋》,有句云:“主人之女,……,垂珠步摇”,似乎说明步摇在先秦就流行开了,只是《讽赋》很可能为后人伪托之作,不能作为可靠证据。后代写步摇的诗很多,如晋·傅玄《有女篇·艳歌行》“头安金步摇,耳系明月珰”、梁·费昶《春郊望美人》“金辉起步摇,红采发吹纶”等,说的都是金子做的步摇。花间词中更多次提到步摇,如薛昭蕴《浣溪沙》“步摇云鬓珮鸣珰”、毛熙震《后庭花》“步摇珠翠修蛾敛,腻鬟云染”、和凝《临江仙》“碧罗冠子稳犀簪,凤凰双飐步摇金”等。南朝梁·沈满愿《戏萧娘诗》有“清晨插步摇,向晚解罗衣。托意风流子,佳情讵可私”,早上盛妆,晚上卸装,两种情态都会惹得男子想入非非;韩偓有一首《浣溪沙》,描写女子的娇羞之态,也是将早上插步摇和晚上脱衣服联系起来:“拢鬓新收玉步摇,背灯初解绣裙腰”;白居易《长恨歌》的“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更是从金步摇一下跳到了度春宵,脱衣服的过程都免了。杨贵妃的金步摇有个来历,宋·乐史《杨太真外传》载:“上又自执丽水镇库紫磨金琢成步摇,至妆阁,亲与插鬓。”风流天子李隆基为讨美女欢心,也可谓煞费苦心。
3.秋波
女人之美,焦点在眼睛。晋代大艺术家顾恺之说:“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之中”,就是强调美目的重要性。古代诗歌中对美女眼睛的描写很多,形容眼睛的明亮,常用秋波之类的说法,如《诗经·郑风·野有蔓草》的“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扬”是“明”的意思,“婉”即“美好”,这句诗就是形容美女水汪汪的眼睛明亮传神,《诗集传》云:“清扬,眉目之间,婉然美也”。《楚辞·招魂》的“娭光眇视,目曾波些”,目光如层层水波一样,表示眼睛的灵动。这类说法还有很多,宋玉《神女赋》“眸子炯其精郎兮,多美而可视”、曹植《洛神赋》“明眸善睐”和“转眄***”、陆机《日出东南隅行》“美目扬玉泽,蛾眉象翠翰”、《文选》傅毅《舞赋》“目流睇而横波”、元稹《崔徽歌》“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温庭筠《南歌子》“转盼如波眼,娉婷似柳腰”、晏几道《采桑子》“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等,分别用流眄、横波、琉璃瓶、秋水、明珠等比喻明洁而灵动的眼睛。白居易《筝》诗:“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剪”字非常传神,李贺《唐儿歌》“一双瞳仁剪秋水”、韦庄《秦妇吟》“西邻有女真仙子,一寸横波剪秋水”、柳永《河传》“愁蛾黛蹙,娇波刀剪”等,都是借用白居易的说法。
美目顾盼生姿,更增美女媚态。《卫凤·硕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被方玉润赞为“千古颂美人者无出此二语,绝唱也”(《诗经原始》)。李延年《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曹植《美女篇》“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陶渊明《闲情赋》“瞬美目以流眄,含言笑而不分”、白居易《长恨歌》“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等,也都是描写美目光彩之魅力的千古名句。《楚辞·山鬼》“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余兮善窈窕”和司马相如《美人赋》“睹臣迁延,微笑而言”,表现女子对男子动情,用眼色来勾引;宋玉《登徒子好色赋》“含喜微笑,窃视流眄”和花间词人顾夐《应天长》“慢转横波偷觑,敛黛春情暗许”,讲怀春少女斜眼偷视,娇羞可爱。李后主《菩萨蛮》更进一步:“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秋波流转,勾魂摄魄,有难以抗拒的诱惑,正如《西厢记·惊艳》中说的:“怎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
周邦彦有一首专咏美人眼睛的《看花回(越调)》,描绘种种眼姿,同类词不多见:
秀色芳容明眸,就中奇绝。细看艳波欲溜,最可惜微重,红绡轻帖。匀朱傅粉,几为严妆、时涴睫。因个甚、底死嗔人,半饷斜眄费贴燮。
斗帐里、浓欢意惬,带困时、似开微合。曾倚高楼望远,自笑指频[目闰],知他谁说。那日分飞,泪雨纵横光映颊。揾香罗,恐揉损,与他衫袖裛。
4.蛾眉
眼睛和眉毛难以分开,实际上,古诗中对女性身体的描述,关于眉毛可能是最多的。女性画眉有一个悠久的传统,屈原在《楚辞·大招》中记:“粉白黛黑,施芳泽只”,《说文》解释“黛”字为“画眉也”,“黛黑”指的是用青黑色颜料画眉。《妆台记》载有自汉至唐的宫中各种眉式,尤其提到:“魏武帝令宫人画青黛眉、连头眉,一画连心细长,人谓之仙娥妆,齐梁间多效之”,可见画眉是宫女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梁简文帝萧纲《美人晨妆》诗云:“北窗向朝镜,锦帐复斜萦。娇羞不肯出,犹言妆未成。散黛随眉广,燕脂逐脸生”,南朝《子夜歌·吴歌》云:“芳萱初生时,知是无忧草,双眉画未成,那能就郎抱”,没有画眉就不能出来见人,更不让情郎亲近,反映出画眉的重要性。宫内的新花样常常带动民间时装潮流,《后汉书》录的东汉童谣云:“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说明汉朝时“广眉”就已在民间流行。
古诗描写眉毛,主要强调两点:细长和弯曲。司马相如《子虚赋》有“长眉连娟”之说,曹植《洛神赋》则有“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白居易《上阳白发人》有“青黛点眉眉细长”,陆龟蒙《陌上桑》有“长眉亦似烟华贴”,温庭筠的多首《南歌子》词里分别有“鬓垂低梳髻,连娟细扫眉”、“髻鬟狼藉黛眉长、欲敛细眉归绣户”等句,都是长眉的赞词。李商隐《无题》诗:“八岁偷造镜,长眉已能画”,连幼女也学画长眉,说明画眉在唐朝的流行程度。韦庄《谒巫山庙》:“惆怅庙前无限柳,春来空斗画眉长”,反映宫女生活有闲无聊,以与人比赛画长眉,消磨时光;晏几道《浣溪沙》中有句“日日双眉斗画长,行云飞絮共轻狂”,描写歌妓生活的浮艳轻狂,她们出于职业需要,日日画眉斗长,争妍比艳。反过来,唐秦韬玉《贫女》诗有“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强调穷人家女儿长于针线,而没有与人比赛画长眉的闲功夫。
眉毛的细长和弯曲两个特点,可以用一个词概括,就是“蛾眉”,蚕蛾的触须细长而弯曲,故称。《诗经·卫凤·硕人》“螓首蛾眉”、傅玄《有女篇·艳歌行》“蛾眉分翠羽,明目发清扬”、和虞《记室骞古意》(《玉台新咏·卷五》)“清镜对蛾眉,新花映玉手”、张祜《集灵台》“淡扫蛾眉朝至尊”,白居易《感故张仆射诸妓》“黄金不惜买蛾眉”、白居易《井底引银瓶》“婵娟两鬓秋蝉翼,宛转双蛾远山色”、顾夐《玉楼春》“枕上两蛾攒细绿”等等,都是赞美蛾眉。
比喻眉毛细长和弯曲的说法还有不少,常见的是“月”、“柳”等字眼。南朝梁·江淹《水上神女赋》的“遂乃红唇写朱,真眉学月;美目艳起,秀色烂发”、杜牧《闺情》的“娟娟却月眉”、晏殊《浣溪沙》“鬓蝉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晏几道《菩萨蛮》的“娇香淡染胭脂雪,愁春细画弯弯月”等,都是写月眉。白居易《长恨歌》的“芙蓉如面柳如眉”、李商隐《和人题真娘墓》的“柳眉空吐效颦叶”、唐·赵鸾鸾《柳眉》的“弯弯柳叶愁边戏”、韩偓艳诗《复偶见三绝》里的“桃花脸薄难藏泪,柳叶眉长易觉愁”、温庭筠《更漏子》的“眉浅淡烟如柳”、唐玄宗梅妃江采萍所做的“柳叶双眉久不描”等,写的都是柳眉。唐太宗有一个妃子徐惠(徐贤妃),聪明伶俐,八岁就入宫,她有一首《赋得北方有佳人》,其中有句“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韦庄《女冠子》词写情人在梦中相会,描写女子的娇艳,有“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唐·王衍《甘州曲》写妓女也用“柳眉桃脸不胜春”来形容其妩媚。
眉峰的形状千变万化,别的画眉方式还有很多。唐朝的画眉之风与唐诗一样,几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据唐·张泌《妆楼记》载,唐玄宗曾命画工作《十眉图》,十种眉分别为:鸳鸯、小山(远山)、五岳、三峰、垂珠、月棱、分梢、涵烟、拂云、倒晕。《西京杂记》载“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后人就常用“远山”、“春山”等来表现眉峰。远山眉就是一种长眉,最为流行。白居易《和梦游春诗一百韵》“眉敛远山青,鬟低片云绿”、韦庄《荷叶杯》“一双愁黛远山眉,不忍更思惟”、牛峤《酒泉子》“眉学春山样”、顾夐《遐方怨》“嫩红双脸似花明,两条眉黛远山横”、柳永《玉蝴蝶》“翠眉开、娇横远岫,绿鬓亸、浓染春烟”、晏几道《菩萨蛮》“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等等,写的都是远山眉。“花间鼻祖”温庭筠相貌不扬,有个“温钟馗”的外号,但他人丑词艳,善于描绘女人的姿色、风情,有很多描写女人眉毛的词句,如“眉黛远山绿”、“宿妆眉浅粉山横”、“黛眉山两点”等。白居易《新乐府时世妆》的“双眉画作八字低”,李商隐《蝶三首》其一的“寿阳公主嫁时妆,八字宫眉捧额黄”写的是八字眉,又称鸳鸯眉。苏轼《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之三有“剩看新翻眉倒晕”,晏几道《蝶恋花》有“倒晕工夫,画得宫眉巧”,都是写倒晕眉。
《十眉图》流传甚广,苏轼《眉子石砚歌赠胡訚》诗有“君不见成都画手开十眉,横云却月争新奇”;清代词人纳兰性德在怀念亡妻的《齐天乐·洗妆台怀古》中也有“冷艳金消,苍苔玉匣,翻书十眉遗谱”。明清之际的戏曲家徐士俊曾作《十眉谣》描写眉式,其咏“小山眉”曰:“春山虽小,能起云头;双眉如许,能载闲愁。山若欲语,眉亦应语。”南宋刘克庄的《清平乐》,可为“眉亦应语”一句话做个注脚:
宫腰束素,只怕能轻举。好筑避风台护取,莫遣惊鸿飞去。
一团香玉温柔,笑颦俱有风流。贪与萧郎眉语,不知舞错伊州。
这首词写舞女姿态,非常传神。“伊州”是商调大曲名,来自西域。五胡乱华时期造成的民族融合,及隋唐时代繁荣的国际贸易,带动了汉民族与西北部其他民族的文化交流,有大量胡乐传入中国并流行起来,这也是曲子词兴起的最重要因素之一。“贪与萧郎眉语,不知舞错伊州”是说舞姬边跟着“伊州”曲起舞,边通过眉语与情郎暗通款曲,舞步错了都浑然不知,贺裳《皱水轩词筌》称其为“入神之句”。俗话说“眉目传情”,看来只用眉也可传情。
5.靥面
诗歌中描写美女面容,多强调其艳光照人。宋玉《神女赋》“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张衡《定情赋》残篇“夫何妖女之淑丽,光华艳而秀容”、曹植《静思赋》“红颜晔而流光,卓特出而无匹”、晋·陆机《日出东南隅行》“淑貌耀皎日,惠心清且闲”等,都是名篇名句。用花来比喻美女面容的也很多,比如上面几首诗词中的“桃脸柳眉”。《诗经·召南·桃夭》中早就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盛开的桃花比喻待嫁女子丰美的容貌;《诗经·郑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车,颜如蕣华”,蕣华是指木槿花,用以形容美女颜面;曹植《杂诗》有“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亡国之音”《玉树后庭花》为南朝陈后主所做,其中有句:“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这里“妖”是美的意思,用含露之花形容妖姬张丽华的娇容,很有创意。白居易诗《简简吟》有“苏家小小名简简,芙蓉花腮柳叶眉”,赞苏小小的美貌;柳永《少年游》写风尘女子:“香帏睡起,发妆酒酽,红脸杏花春”,美女刚刚睡起,两脸如杏花般红扑扑的,煞是可爱。《花间集》中有不少写女子颜面的词,温庭筠的一首《菩萨蛮》是其中的佼佼者,有“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说的是美女梳洗过后,在头上插簪花,需要前后两面镜子才能看清楚,花面相映,更增美人媚态。
古代妇女脸上流行一种装饰叫额黄,就是在额上涂饰黄色。南朝梁简文帝《戏赠丽人》诗“同安鬟里拔,异作额间黄”、李商隐《蝶三首》“寿阳公主嫁时妆,八字宫眉捧额黄”、温庭筠《照影曲》“黄印额山轻为尘,翠鳞红樨俱含频”、周密《声声慢》“妆额黄轻,舞衣红浅,西风又到人间”、宋范成大 《虞美人》“恰如娇小万琼妃,涂罢额黄嫌怕、污燕支”、清吴伟业 《题冒辟疆名姬董白小像》诗之五“青丝濯濯额黄悬,巧样新装恰自然”等,都是描写额黄。额黄又称“鹅黄”、“鸦黄”、“宫黄”等等,如唐·虞世南《应诏嘲司花女》“学画鸦黄半未成,垂肩亸袖太憨生”、周邦彦《瑞龙吟》“侵晨浅约宫黄”等。额黄的大小、形状、位置都有很多变化,唐·裴虔余《咏篙水溅妓衣》的“满额鹅黄金缕衣”,是在整个额头上大片涂抹;北周·庚信《舞媚娘》的“眉心浓黛直点,额角轻黄细安”,只有细微的黄色,并涂在额角;张先《仙吕宫·宴春台慢》“楚腰舞柳,宫面妆梅”,“妆梅”是指“梅花妆”,即涂抹在额上的梅花形面饰;《木兰辞》“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花黄”是指粘贴在额上的黄色饰物。
《楚辞·大招》:“靥辅奇牙,宜笑焉只”,微笑时在面颊上自然呈现的酒窝,能令女人艳色倍增。“靥”就是酒窝,又称笑靥、酒靥或双靥,汉代女诗人班婕妤《捣素赋》中的“两靥如点,双眉如张,颓肥柔液,音性闲良”、曹植《洛神赋》“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晋·傅玄《有女篇·艳歌行》“巧笑露欢靥,众媚不可详”、梁武帝《子夜歌》“巧笑茜两犀,美目扬双蛾”等,都是吟咏笑靥。梁简文帝萧纲《蜀国弦》有“分妆间浅靥,绕脸傅斜红”,就是在两腮上妆饰,造成酒窝的效果,说明在脸上制造假靥的风俗在南北朝就开始流行了。杜甫《琴台》“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是咏卓文君的装饰,用野花当假靥,大概是出于老杜的想象。元稹《恨妆成》里的“当面施圆靥”,是将圆花钿贴在脸上,制造假靥;魏承斑《诉衷情》“星靥小,玉珰摇”,则是星形的假靥。除不同形状外,还有不同的颜色,如花蕊夫人《宫词》“翠钿贴靥轻如笑,玉凤雕钗袅欲飞”,“翠钿”是绿色的;孙光宪《浣溪沙》“腻粉半沾金靥子,残香犹暖绣燻笼”和毛熙震《后庭花》“时将纤手匀红脸,笑拈金靥”,假靥都是金色的;温庭筠《归国遥》“粉心黄蕊花靥,黛眉山两点”,假靥则是花色的。
描写面靥的诗句,常与情色有关。萧纲的艳诗《咏内人昼眠》有“梦笑开娇靥,眼鬟压落花”,是写美人梦里发笑,现出酒窝的娇态;五代牛峤《女冠子》“浅笑合双靥,低声唱小词”写歌姬媚态,真是我见犹怜;柳永《小镇西》写妓女与狎客之间的亲昵:“是笑时、媚靥深深,百态千娇,再三偎著,再三香滑”,媚靥娇态,用不着“再三偎著”,只要一亲芳泽,就足令人销魂;王国维《人间词》中有一首《浣溪纱》描写美人春睡,男人旁观,有“发为沉酣从委枕,脸缘微笑暂生涡”,散乱的头发和迷人的酒窝,充满性感。元·乔吉有散曲《双调·清江引》四首,都是吟咏笑靥儿的艳曲,第四首云:
一团可人是娇,妆点如花貌。抬叠起脸上愁,出落腮边俏,千金这窝儿里消费了。
此位少女的酒窝珍贵,真是千金一靥。
6.朱唇
古诗描写女性唇齿之美很有特色,从颜色方面来讲,基本上是两点:唇红、齿白。《楚辞·大招》“朱唇皓齿,嫭以姱只”、宋玉《神女赋》“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曹植《洛神赋》“丹唇外朗,皓齿内鲜”、傅玄《有女篇·艳歌行》“丹唇翳皓齿,秀色若圭璋”、五代魏承斑《玉楼春》“轻敛翠蛾呈皓齿”等,分别用“朱”字和“丹”字讲嘴唇的鲜嫩红艳,而用“皓”字和“鲜”字形容牙齿的白净光洁。南朝陈?江总《宛转歌》“步步香飞金薄履,盈盈扇掩珊瑚唇”,用珊瑚形容嘴唇的红鲜,独特新颖。岑参《醉戏窦子美人》“朱唇一点桃花殷”,小口象一片殷红色的桃花,娇艳欲滴。张先《庆春泽·与善歌者》有“冰齿映轻唇,蕊红新放”,用“冰”字形容牙的洁白,用“蕊红”形容鲜红的口唇,形成色彩上的鲜明对照,“蕊红新放”一句还很形象地描写了歌女轻启朱口的姿态。元·萨天锡《杨妃病齿图》咏杨贵妃病齿,也很美艳:“朱唇半启榴房破,胭脂红注珍珠颗。一点春寒入瓠犀,雪色鲛绡湿香唾。”
通过形状来表现口齿之美的,牙齿强调整齐,口唇讲究小巧。《诗经·卫凤·硕人》“齿如瓠犀”,用葫芦籽来形容牙齿的洁白美观。宋玉《登徒子好色赋》说东家之子“齿如含贝”,“贝”指白色螺壳,比葫芦籽的比喻稍高一筹。《汉书·东方朔传》里的“目若悬珠,齿若编贝”更进一步,“编贝”还强调了牙齿的整齐。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中年显达之后,养了几个家伎,其中樊素和小蛮颇受宠爱,孟棨《本事诗·事感》记载:“樊素善歌,小蛮善舞,白居易曾作诗赞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用“樱桃”比喻美女之口,不仅小巧玲珑,而且红艳欲滴,当真是秀色可餐。词牌中有一个小令《点绛唇》,调名取自江淹《咏美人春游》的“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绛”是深红色,“点绛唇”就是上下唇各画一个红色半圆,合在一起时就呈现出一个樱桃小口,在唐代画家周昉的《簪花仕女图》中可以看到这种口妆。
韩偓诗《褭娜》“着词暂见樱桃破,飞盏遥闻豆蔻香”,讲美女开口唱歌,小口就象熟透的樱桃破为两半,极为传神。李后主《一斛珠》是咏美人口的名篇:
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这首词通过种种口姿展现美女从早到晚充满情色特征的生活内容。“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将韩偓诗一句断为两句,有了顿挫之感,更加生动逼真。“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如此挑逗,又是“绣床斜凭”,檀郎会有什么反应,不难想象。但作者在“唾”字上收结,将美女充满动态的风情定格在一幅颇为撩人的画面里,接下来的故事,尽在不言中。
“檀”字常被用来形容小口,韩偓《余作探使以缭绫手帛子寄贺因而有诗》有“黛眉印在微微緑,檀口消来薄薄红”,“檀口”就是指一点红唇。唐·赵鸾鸾《檀口》诗云:
衔杯微动樱桃颗,咳唾轻飘茉莉香。曾见白家樊素口,瓠犀颗颗缀榴芳。
这首诗描写口齿,色、形、香俱全,咳唾飘香,也是一种美。“樱桃”、“瓠犀”的比喻虽然是借用前人的,但放在“衔杯”的动作和“榴芳”的画面之中,艳丽非常。与“檀口”类似的说法还有檀心、檀点、檀注等,如毛熙震《女冠子》“修蛾慢脸,不语檀心一点”和《后庭花》“歌声慢发开檀点”,闭口不语时檀心一点,开口唱歌时一裂两片,静态动态都是美。张先《醉桃源》的“唇破点,齿编犀”将唇齿连起来写,仅用六个字就将歌女的口姿生动地刻画出来:张开小小的两片红唇,露出一串洁白的牙齿,不用歌声就可以将男人们迷倒了。
清·叶申芗《本事词》记载,南宋有个都尉杨震,养有诸多姬妾,皆丽色,名为粉儿的家姬尤其出众。一日,杨震请好友詹天游赴宴,出所有家姬侍酒,詹天游对粉儿情有独钟,酒酣耳热之际,口占一首《浣溪纱》相赠,词云:
淡淡青山两点春,娇羞一点口儿樱。一梭儿玉一窝云。
白藉香中见西子,玉梅花下遇昭君。不曾真个也销魂。
前三句描写粉儿脸上各个部分,包括眉、眼、口、齿、发,尽显其美;四、五两句将粉儿比为中国四大美女里的西施和王昭君,夸成了国色天香;最后一句则是淫形毕露,“不曾真个”四字,简直是对主人大不敬,但这位杨都尉大度、慷慨,不仅不介意,还当即以粉儿相赠,并说:“使天游真个销魂。”因一首艳词而得一美人,詹天游真个艳福不浅。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色部之三:软玉温香
色部之三:软玉温香
清·洪昇《长生殿·窥浴》:
悄偷窥,亭亭玉体,宛似浮波菡萏,含露弄娇辉。
轻盈臂腕消香腻,绰约腰身漾碧漪。明霞骨,沁雪肌。
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爱杀红巾罅,私处露微微。
除了对美女头部的赞美之外,吟咏身体其它部位的诗歌也有很多,甚至一些女性作者,也对女性肉体之美津津乐道,如明代才女叶小鸾曾著《艳体连珠》,分别吟咏女子的发、眉、目、唇、手、腰、足和全身。《艳体连珠》并不算“艳”,更香艳的作品多如牛毛。本篇内容较多,我们分为胸、手、腰、足、体、肌六个部分,一一来谈。
1.酥胸
南北朝以前,艳诗虽然不少,但露骨地描写胸乳,是文人学士们所不为的。司马相如《美人赋》的“皓体呈露,弱骨丰肌”和晋·傅玄《有女篇·艳歌行》的“文袍缀藻黼,玉体映罗裳”,只是笼统地提到女性的***,没有具体的描述。唐朝以后,诗歌所表现的内容逐渐冲破了各种禁忌,许多名家都有吟咏女子胸乳的诗句,惯用酥、素、兰、雪、粉、腻等字眼,形容其白嫩光洁。晚唐温庭筠《女冠子》有“雪胸鸾镜里,琪树凤楼前”,描写女子***照镜子;五代花间词人孙光宪《浣溪沙》有“翠袂半将遮粉臆,宝钗长欲坠香肩”,是写美女浴后体态,“粉臆”就是指酥胸;南宋词学大家周邦彦《浣溪沙》有“强整罗衣抬皓腕,更将纨扇掩酥胸,羞郎何事面微红”,酥胸之外,还暗指男女床事;《西厢记·酬简》有“春意透酥胸,春色横眉黛”,这是写张生云雨后看莺莺,满眼春光。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有一首《系裙腰》,露骨地谈论男女欢会的整个过程:
水轩檐幕透薰风,银塘外、柳烟浓。方床遍展鱼鳞簟,碧纱笼。小墀面、对芙蓉。
玉人共处双鸳枕,和娇困、睡朦胧。起来意懒含羞态,汗香融。素裙腰,映酥胸。
“和娇困、睡朦胧”,表示两人在欢爱之后,相拥而眠,“素裙腰,映酥胸”,则是在睡醒之后,男子欣赏女子的***。
唐末诗人韩偓有《香奁集》,序中有云:“咀五色之灵芝,香生九窍。咽三危之瑞露,春动七情”,可见这是一本艳情诗集,其中《席上有赠》一诗,描写女子胸部以上各个部位:
矜严标格绝嫌猜,嗔怒虽逢笑靥开。小雁斜侵眉柳去,媚霞横接眼波来。
鬓垂香颈云遮藕,粉着兰胸雪压梅。莫道风流无宋玉,好将心力事妆台。
“粉着兰胸雪压梅”一句用“兰”字和“雪”字形容酥胸的香嫩粉白,而“梅”字当指雪胸上鲜红的乳峰,颜色反差大,颇能刺激视觉感官。
《敦煌曲子词》里有不少艳诗,其中一首《凤归云》曰:“幸因今日,得睹娇娥。眉如初月,目引横波,素胸未消残雪,透轻罗。”雪白的胸乳从薄薄的罗衣下隐隐透出来,令人心旌摇动。另有一首《南歌子》云:“翠柳眉间绿,桃花脸上红,薄罗衫子掩酥胸。一段风流难比,像白莲出水中。”不仅酥胸难掩,而且整个玉体象出水白莲,艳光袭人。还有一首《鱼歌子》,更是色情味十足,其中有句:“胸上雪,从君咬,恐犯千金买笑”,该女子为了避免落下卖笑的恶名,就雪胸任君咬,提供免费的午餐。
以上的诗歌都是个别字句涉及胸乳,还有专门吟咏美人乳的作品,如赵鸾鸾的《酥乳》:
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绵雨膏。浴罢檀郎扪弄处,灵华凉沁紫葡萄。
此诗作者是妓女,缺少普通女子的矜持,也没有一般文人的含蓄,整首诗情色暴露,坦言妓女与嫖客之间的狎昵之事:一番云雨,美女“粉香汗湿”,洗浴后感到浑身清爽,而狎客余兴未了,继续抚弄女子的乳头。这里用“绵雨膏”形容酥胸,用“紫葡萄”形容乳头,形象别致,用语贴切。 转载注明出处:http://hi.baidu.com/%B0%D9%B8%F6%D2%BB%B6%C8/home
明代有个女诗人张红桥才貌双全,其丈夫林鸿的一个朋友王偁,垂涎其美色,但欲求一见而不能,“偁乃密赂侍者,潜窥室内。见鸿适与张狎,因作《酥乳》、《云鬓》二诗以戏之。《酥乳》诗曰:‘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夫婿调酥绮窗下,金茎几点露珠悬。’”(《情史·卷十三》)这首诗用明月表现双乳的晶莹鲜亮,别有一番韵味,但说“贴胸前”,似乎以平胸为美,与现代审美观不同。末句“金茎几点露珠悬”所指甚明,但也是借用了汉武帝树立金铜仙人承露盘的典故。
清代文人更有不少咏乳长调,“浙西词派”的创始人朱彝尊有一首《沁园春》,很具代表性:
隐约兰胸,菽发初匀,脂凝暗香。似罗罗翠叶,新垂桐子,盈盈紫药,乍擘莲房。窦小含泉,花翻露蒂,两两巫峰最断肠,添惆怅,有纤褂一抹,即是红墙。
偷将碧玉形相。怪瓜字初分蓄意藏,把朱阑倚处,横分半截,琼箫吹彻,界住中央。取量刀圭,调成药裹,宁断娇儿不断郎。风流句,让屯田柳七,曾赋酥娘。
上阕先用“兰”、“菽”、“脂”等字眼形容胸乳之馨香,然后用“翠叶”、“桐子”、“紫药”、“莲房”、“露蒂”等词描绘乳房之美艳。“巫峰”既指双乳的坚挺,又暗涉巫山云雨,之所以断肠,是因为对方可望而不可及。更给作者凭添惆怅的,是一件胸衣(“抹”即抹胸,指胸间小衣)象一堵墙一样遮断了视线。下阕前几句写偷看美女的情景,通过作者细微的观察,可以看出美女的成长过程:年少时害羞,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后来情窦初开,喜欢倚阑思春,齐胸高的阑干正好将乳房横分成上下两半;随后风情渐长,懂得吹箫引凤,长箫直立,将两乳左右分开;最终风情万种,在双乳上敷药,阻止婴儿吃奶,反将香甜的乳汁留给情郎。
2.素手
除了头部和胸部之外,手腕也是美女身上引人注目的地方。《诗经·卫风·硕人》有“手如柔荑”,写贵族女子的手,用茅草根来比喻其白嫩。《诗经·魏风·葛屦》有“掺掺女手,可以缝裳”,写会做针线活的手,强调其灵巧,“掺掺”就是纤巧的意思。《古诗十九首》之二的《青青河畔草》有“纤纤出素手”,白嫩又纤细。素手之外还有皓腕,也是强调洁白光亮,如曹植《美女篇》“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晋·傅玄《有女篇·艳歌行》“珠环约素腕,翠羽垂鲜光”、南朝梁·丘迟《答徐侍中为人赠妇》“长眉横玉脸,皓腕卷轻纱”、韦庄《菩萨蛮》“炉边人似月,皓腕凝双雪”等等。
古诗中形容手指常用“玉”字,细腻白嫩俱在其中,如和虞《记室骞古意》“清镜对蛾眉,新花映玉手”、萧衍《子夜歌二首》其一“朱口发艳歌,玉指弄娇弦”等。唐代诗人赵光远有两首咏手的诗,其一为:
妆成皓腕洗凝脂,背接红巾掬水时。薄雾袖中拈玉斝,斜阳屏上拈青丝。
唤人急拍临前槛,摘杏高揎近曲池。好是琵琶弦畔见,细圆无节玉参差。
这首诗写出了美人的种种手姿,末句描写手指,“细圆无节玉参差”,优美又逼真。韩偓《香奁集》中有一首《咏手》也写手姿,用“玉笋芽”形容手指,形象独特:
腕白肤红玉笋芽,调琴抽线露尖斜。背人细捻垂胭鬓,向镜轻匀衬脸霞。
怅望昔逢褰绣幔,依稀曾见托金车。后园笑向同行道,摘得蘼芜又折花。
玉笋、嫩玉之类的说法后代诗歌中很多,张先《菩萨蛮》有“佳人学得平阳曲,纤纤玉笋横孤竹”,写的是美人吹笛;五代毛熙震《河满子》的“整鬟时见纤琼”,用的是“纤琼”,和“玉笋”意思相近;五代孙光宪《菩萨蛮》有“嫩玉抬香臂”,给白嫩的手臂加上了香味;元曲六大家之一的乔吉有散曲《南吕·四块玉》两首咏手,其中的“玉掌温,琼枝嫩”,给玉掌加上了温度。
另一个流行的字眼是“葱”,汉无名氏《孔雀东南飞》有“指如削葱根,口如含珠丹”,似乎是最早用“葱”来形容美女手指的。后代承袭这个比喻的人很多,如白居易《筝》“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欧阳修《减字木兰花》“玉指纤纤嫩剥葱”、吴文英《点绛唇》“一握柔葱,香染榴巾汗”等。吴文英另有《齐天乐》“素骨凝冰,柔葱蘸雪,犹忆分瓜深意”,素、冰、葱、雪合在一起,白嫩得无以复加。赵鸾鸾的《纤指》云:
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昨日琵琶弦索上,分明满甲染猩红。
掌是“软玉”,指为“春葱”,如此美手却藏在袖中,平日难得一见,偶尔一展示,不免令人惊叹。染成猩红色的指甲更是亮点,红白相映,艳丽非常。
《本事词》记载南宋词人刘过咏美人指甲词《沁园春》,评为“细腻风光”,词云:
销薄春冰,碾轻寒玉,渐长渐弯。见凤鞋泥污,偎人强剔,龙涎香断,拨火轻翻。学抚瑶琴,时时欲剪,更掬水、鱼鳞波底寒。纤柔处,试摘花香满,镂枣成斑。
时将粉泪偷弹,记绾玉、曾教柳傅看。算恩情相著,搔便玉体,佳期暗数,划遍阑干。每到相思,沈吟静处,斜倚朱唇皓齿间。风流甚,把仙郎暗掐,莫放春闲。
刘过是豪放派词人,写艳词也是高手,这首词上片写指甲的形状和各种功用,下片更将指甲的妙用发挥到了极致。“佳期暗数,划遍阑干”,在阑干上刻划计数与情郎相会的日子,是动态;“沈吟静处,斜倚朱唇皓齿间”,轻咬手指,怔怔地出神,是静态;这一动一静将美女思念远人的深切心情充分刻画了出来。末句“把仙郎暗掐,莫放春闲”与和凝《柳枝》的“拽住仙郎尽放娇”意思相近,但更有趣,当得“细腻风光”这个评语:有情人终于相会,少不了大战一场,仙郎也累得倒头酣睡,但“春宵一刻值千金”(苏轼语),美女意犹未足,偷偷用指甲将他掐醒,以便再谐云雨之欢。
3.细腰
中国男人爱女子细腰的传统由来已久,《韩非子·二柄》云:“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说明两千五百多年前追求细腰已经在楚国形成风尚。宋玉《登徒子好色赋》的“腰如束素”,将腰比喻成一束白色生绢,也反映了楚国人对细腰的欣赏。这种风尚在后代一直延续下来,如曹植《洛神赋》“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谢灵运《江妃赋》“小腰微骨,朱衣皓齿”、梁简文帝萧纲《咏美人看画诗》“分明净眉眼,一种细腰身”、萧纲的兄弟萧绎《采莲赋》“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李贺《将进酒》“皓齿歌,细腰舞”、柳永《促拍满路花》“楚腰纤细正笄年”、朱敦儒《南乡子》“宫样细腰身”、王实甫《西厢记·惊艳》“解舞腰枝娇又软”等等,说明历代都喜欢细腰。温庭筠《张静婉采莲曲》中有“抱月飘烟一尺腰,麝脐龙髓怜娇娆”,腰围只有一尺,可知细到什么程度;柳永《木兰花》“酥娘一搦腰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一把就可以握住,比一尺细腰更胜一筹。
即使在欣赏女性体态丰满的唐代,对细腰也情有独钟。初唐·刘希夷《捣衣篇》有“西北风来吹细腰,东南月上浮纤手”,对细腰纤手持欣赏态度;白居易《和春深》有“秋千细腰女,摇曳逐风斜”,是赞美风摆杨柳般的细腰女郎;杜甫《绝句漫兴九首》有“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是反过来用少女细腰赞美杨柳的柔弱;杜牧的名句“楚腰纤细掌中轻”,借用楚国细腰和能作掌上舞的汉妃赵飞燕来描写扬州歌女的轻灵纤细。
上篇提到过的白居易诗句“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夸赞樊素小口和小蛮细腰,是脍炙人口的名句。白居易另有一首词《杨柳枝》则是将小蛮整个人比作杨柳,全身比丝还软:“一树春风万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永丰坊里东南角,尽日无人属阿谁?”用柳枝比喻人的,白居易以前就有,如《世说新语·容止》说王恭“濯濯如春月柳”,不过这句话是形容其青春焕发,而不是比喻其腰肢柔软。白居易之后,用杨柳形容细腰似乎是约定俗成,如顾夐《荷叶杯》:“腰如细柳脸如莲”、柳永《法曲献仙音》“柳腰花态娇无力”、欧阳修《少年游》“汉妃束素,小蛮垂柳,都占洛城腰”、南宋·方岳《瑞鹧鸪》“满斟绿醑歌檀口,慢拍红牙舞柳腰”、王实甫《西厢记·闹斋》“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关汉卿《木丫叉》“小蛮腰瘦如杨柳,浅淡樱桃樊素口”等等。柳永《合欢带》的“莺惭巧舌,柳妒纤腰”极为夸张,小腰细软得连柳丝都妒忌了;类似的说法还有南宋·姜夔《莺声绕红楼》“人妒垂杨绿,春风为、染作仙衣。垂杨却又妒腰肢”和元代散曲家张可久《折桂令·王一山席间题壁》“莺怕歌喉,柳妒蛮腰”。《西厢记·惊艳》写张生眼里的莺莺,其袅娜多姿的娇柔媚态就是通过细腰来体现的:
似呖呖莺声花外啭,行一步可人怜。解舞腰枝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风前。
4.纤足
对美女双足的吟咏,唐朝以前很少,汉无名氏《孔雀东南飞》中有“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说的是穿着、步态。曹植《洛神赋》中的“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也是写步态,神女似乎有一双纤足,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让人顿生爱怜之心。晋·陆机《日出东南隅行》有“方驾扬清尘,濯足洛水澜”,提到洗脚,但没有其它具体描写。陶潜《闲情赋》的“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用“素”字赞美脚的白净,也没有更多细节。东晋善写山水诗的大诗人谢灵运有两首模仿南方民歌风格的《东阳溪中赠答》诗,颇有意趣,第一首云:
可怜谁家妇,缘流洗素足。明月在云间,迢迢不可得。
一个男子看见一个妇人在河水中洗脚而生出追慕之心,诗中的“明月”既可代表该女子,也可象征其素足,水中的素足就好像云间的明月,时隐时现,遥不可及,令人心痒难搔。
李白《浣纱石上女》“一双金齿履,两足白如霜”,用霜形容其白。杜牧《咏袜》诗有“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玉笋”常被用来形容手的纤嫩,这里却是指脚;唐·李益《过马嵬二首》有“唯留坡畔弯环月,时送残辉入夜台”,用弯月形容杨贵妃的遗袜;晏几道《浣溪沙》“几折湘裙烟缕细,一钩罗袜素蟾弯”,也是通过象月牙一样的袜子折射出美女双足的纤细。金王朝党怀英的《鹧鸪天》写七夕牛郎、织女相会,首句是“云步凌波小凤钩,年年星汉踏清秋”,连天上织女也学人间闺中女子,将脚缠成“小凤钩”的模样。
韩偓《屐子》诗有“六寸肤圆光致致”,赞美女子纤足。唐尺较小,六寸大概只相当于现在四寸多,够小巧的了。杜牧《咏袜》诗有“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一尺去掉四分,剩下的也是六寸,与韩偓一样大小。秦观《浣溪沙》有“脚上鞋儿四寸罗”,鞋才只有四寸长,脚就更小了。南宋赵令畴在《浣溪纱》中写家姬的秀艳,有“稳小弓鞋三寸罗”,比秦观更胜一筹。
晚明落魄诗人王次回喜作艳诗,其《疑雨集》直追《香奁集》。据清·贺裳《皱水轩词筌》载,王次回有一首《菩萨蛮》单咏小鞋:
多娇最爱鞋儿淡,有时立在秋千板。板已窄棱棱,犹余三四分。
一钩浑玉削,红绣帮儿雀。休去步香堤,游人量印泥。
末句很有意思:不要去堤上散步,免得无聊的游人看见鞋印,要量一量看小巧到什么程度。
《本事词》载有专咏美人纤足的一首《沁园春》,为南宋词人刘过所作,可称此类作品中的佼佼者:
洛浦凌波,为谁微步,轻生暗尘。记踏花芳径,乱红不损,步苔幽砌,嫩绿无痕。衬玉罗悭,销金样窄,载不起、盈盈一段春。嬉游倦,笑教人款捻,微褪些跟。
有时自度歌匀,悄不觉、微尖点拍频。忆金莲移换,文鸳得侣,绣茵催衮,舞凤轻分。懊恨深遮,牵情半露,出没风前烟缕裙。知何似,似一钩新月,浅碧笼云。
词中不仅用“金莲”、“新月”等比喻纤细的双足,还用“乱红不损”、“嫩绿无痕”等形容轻盈的步态,“微尖点拍频”一句最有意思,美女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下意识地用脚尖频频打着拍子,陶然自得的样子跃然纸上。
5.玉体
古诗中形容美女体肤有许多不同的说法,但也有规律可循,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中国古人总的来说,以白为美。清·李渔《闲情偶寄·声容部》讲到肌肤,就是强调白:“妇人妩媚多端,毕竟以色为主。《诗》不云乎‘素以为绚兮’?素者,白也。妇人本质,惟白最难。”其实,“素以为绚兮”一句在今本《诗经》里找不到,而是出现在《论语·八佾》中,当为佚诗,大概是孔子删诗时被删掉了。子夏向孔子请教这句诗的意思,得到的回答是:“绘事后素”,即先有白底,才好绘画。皮肤白的女子有先天优势,妆扮起来,事半功倍,“淡妆浓抹总相宜”。
《诗经·卫凤·硕人》“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左思《娇女诗》“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江淹《丽色赋》“仙藻灵葩,冰华玉仪”、温庭筠《菩萨蛮》“鬓云欲度香腮雪”、柳永《昼夜乐》“腻玉圆搓素颈”、周邦彦《南柯子》“腻颈凝酥白,轻衫淡粉红”、吴文英《贺新郎·湖上有所赠》“雪玉肌肤春温夜”等分别用“脂”、“皎”、“冰”、“雪”、“玉”、“素”、“酥”等字眼形容身体之白净、光洁、柔滑。“冰雪”一说出自庄子《逍遥游》的“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后世借用者很多,如宋玉《登徒子好色赋》“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五代薛昭蕴《浣溪沙》“倚风凝睇雪肌肤”、清·苏曼殊《本事诗》“乌舍凌波肌似雪”等。一个流行的术语是“玉骨冰肌”,蜀主孟昶在《玉楼春·避暑摩诃池上作》中赞花蕊夫人,有句“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暖”;苏轼《洞仙歌》中转述此词,首句云“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苏轼在另一首词《西江月·梅花》里借用了这个说法,有“玉骨哪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表面是咏梅花,实际上暗指他的伺妾朝云;杨无咎《柳梢青》也有“玉骨冰肌,为谁偏好”。
在描写女子身体的诗句中,“玉”字出现的频率远超过“冰”、“雪”两字。中国人偏爱玉,形容女人秀丽用“亭亭玉立”,形容男人标致用“玉树临风”;赞女子贞节说“守身如玉”,向男童劝学则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孔子说“君子比德于玉”(《礼记·聘义》),《春秋繁露·执贽》曰:“玉润而不污,是仁而至清洁也”,古哲都认为玉有美德,代表一种纯善的人格。《诗经》中有不少作品用“玉”字形容君子的美德,如《秦风·小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魏风·汾沮洳》“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小雅·白驹》“生刍一束,其人如玉”等。用“玉”称赞女子美貌者极多,如《诗经·召南·野有死麇》“白茅纯束,有女如玉”、《古诗十九首》之十二“燕赵有佳人,美者颜如玉”、曹植《洛神赋》“光润玉颜”、王维《洛阳女儿行》“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柳永《合欢带》“一个肌肤浑似玉”等。刘过《西江月》描写一个瘦损的美人,有“只疑身是玉梅魂”一句,颇有韵致。
其它带“玉”字的词语还有很多,形容美人娇柔,有红玉、香玉、润玉、玉纤、玉柔、玉暖、玉容等等,表示佳人憔悴则用消玉、瘦玉、玉损等。也有不少用“玉人”称呼美女的,如温庭筠《杨柳枝》“正是玉人肠绝处,一渠春水赤栏桥”、孙光宪《思越人》:“想像玉人空出所,月明独上溪桥”、宋·向子諲《浣溪沙·酴瀮和狄相叔韵赠陈宋邻》“翡翠衣裳白玉人,不将朱粉污天真”、贺铸《浣溪沙》“玉人和泪摘梅花”等。还有一个流行的词是“碧玉”,晋朝诗人孙绰有一首乐府诗《情人碧玉歌》:
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难,回身就郎抱。
“碧玉”本是晋代汝南王妾名,因孙绰另有两首《碧玉歌》,首句皆为“碧玉小家女”,后世遂以小家碧玉称呼贫家女子。首句中“破瓜”一词有人理解为女子的初夜,因此这首诗被解释成描写处女的第一次性行为,这是望文生义,后世小说家言。袁枚《随园诗话·卷十三》根据唐人诗句考证,所谓“破瓜”,“盖将瓜纵横破之,成二‘八’字,作十六岁解也”。“羞难”即“羞赧”,这首诗是说妙龄少女已解风情,能够克服害羞心理,勇敢地与情郎亲昵和拥抱。
6.香肌
情爱诗歌中出现频率极高的另一个字是“香”。对女子身体的描写,“玉”、“香”两个字颇有概括性,一个表现视觉和触觉方面的白腻,另一个表现嗅觉和味觉方面的芳香。说女子身体美,用“软玉温香”,说男子怜爱女子,用“怜香惜玉”,说男女有私情,用“偷香窃玉”,甚至说美女早逝,也用“香消玉殒”。有些诗歌中香玉连用,如温庭筠诗《晚归曲》“雀扇团圆掩香玉”、后蜀阎选《虞美人》“楚腰蛴领团香玉”、南宋·刘克庄《清平乐》“一团香玉温柔,笑颦俱有风流”等。以“香肌”入诗的也有不少,如李商隐《燕台四首·春》“夹罗委箧单绡起,香肌冷衬琤琤珮”、唐·崔珏《有赠》“心迷晓梦窗犹暗,粉落香肌汗未干”、苏东坡《南乡子·有感》“冰雪透香肌,姑射仙人不似伊”、宋·周端臣《题真妃出浴图》“香肌犹恐红绡重,可忍他年践马蹄”等。
唐以前的诗歌表现女子体香比较朦胧,偏重美女的气质和气息,如宋玉《神女赋》“陈嘉辞而云对兮,吐芬芳其若兰”、晋·陆机《日出东南隅行》“悲歌吐清响,雅舞播幽兰”、阮籍《清思赋》“窈窕而淑清”和“清言窃其如兰”、南朝梁·沈约《丽人赋》“芳逾散麝,色茂开莲”、李白《清平调》“一枝秾艳露凝香”等,分别用“兰”、“麝”、“莲”、“露”、“芳”等表示美女身上或浓或淡的馨香。唐以后的诗歌,描写女性体香比较具体,且常常情色味很重。五代魏承班《渔歌子》有句“蛟绡雾縠笼香雪”,“蛟绡”即鲛绡,相传为鲛人所织的绡,极薄,雾縠指薄雾般的轻纱,雪白馨香的肌肤从薄纱中透出来,令人心动;晏殊《浣溪沙》的“粉融香雪透轻纱”,意思也差不多;大晏的句子又被小晏借用过来:“小琼闲抱琵琶,雪香微透轻纱”(《清平乐》);小晏还有《更漏子》“雪香浓,檀晕少,枕上卧枝花好”,檀晕指浅红色,卧在枕上的如花美人犹红似白,香气浓郁,充满诱惑。
体香有各种类型,曹植《洛神赋》“含辞未吐,气若幽兰”,是吐气如兰的温香;《汉杂事秘辛》“芳气喷袭,肌理腻洁”,是扑鼻而来的芳香;五代·和凝《麦秀两岐》“异香芬馥”,是馥郁芬芳的异香;刘过《浣溪沙》“谁把幽香透骨薰”,是慢慢渗透出的幽香;周邦彦《玉团儿(双调)》“睡半醒、生香透肉”,是透肌而出的生香;辛弃疾《虞美人》“露华微渗肌香,恰似杨妃初试、出兰汤”,是美人出浴后散发的清香;《敦煌曲子词·竹枝子》“百步惟闻兰麝香”,是芳气四溢的兰麝混合之香。吴文英善写体香,有一首忆姬词《风入松》很有想象力:“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美人纤手在秋千索上留下的香气日久不散,竟然引来“黄蜂频扑”,可算是最为浓郁悠长的女人香。唐圭璋评论说:“因园中秋千,而思纤手;因黄蜂频扑,而思香凝,情深语痴。”作者正是通过这种有情无理的词句,表现了对爱姬的深切怀念。
李清照婚后有过一段性福生活,在其《丑奴儿》这首艳词中就反映了出来: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在凉爽的夏夜,女主人精心妆扮,身着性感内衣,雪肌体香一起透露出来,似乎在有意招蜂引蝶,“笑语檀郎”一句更是大胆挑逗,卖弄风情。
写女子体香的艳词,莫过于萧观音的《十香词》。萧观音是辽道宗耶律洪基的皇后,她聪颖过人,姿容端丽,曾深得耶律洪基宠爱,但后来圣眷渐衰,她的诗作被政敌作为与人私通的证据,将其构陷致死,这是题外话。《十香词》是十首组诗,分别描写女人身上十个部位,均以“香”字结尾:
青丝七尺长,挽出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发)
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乳)
芙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颊)
蝤蛴那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宵欢臂上,应惹领边香。(颈)
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舌)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口)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手)
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煖白玉,雕出软钩香。(足)
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阴)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元非噉沉水,生得满身香。(肌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色部之四——病态美
欧阳修《燕归梁》:
风摆红藤卷绣帘,宝鉴慵拈。日高梳洗几时忺,金盆水、弄纤纤。
髻云谩亸残花淡,各娇媚、瘦岩岩。离情更被宿酲兼,空惹得、病厌厌。
中国古代文化趋於女性化,这在诗歌方面表现得尤其突出。男人对女人的欣赏趣味偏于柔弱,诗歌中描写美女常用的字眼,体格是纤、小、细、弱,体肤是白、嫩、香、软,体态是娇、媚、轻、柔,五代张泌《满宫花》的一句“娇艳轻盈香雪腻”,基本上总结了女性美的所有主要特征。东汉班昭在《女诫》中提出:“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连女才子也拥有这样的审美观,可见儒家男尊女卑的道德观念对中国社会的深刻影响。
古代诗歌中的女子常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诗经·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写一位女子自从丈夫别后,整日蓬头垢面,但并非没有化妆用品,而是因为丈夫不在身边。建安七子之一的徐干,在《室思》六首其三中有“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表达了类似的意思;“治”是整理,在这里指擦拭镜子。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战国策·赵策》),悦己者不在身边,自然没有心情整理容貌了。南北朝·庾信《荡子赋》更进一步:“空床起怨,倡妇生离,纱窗独掩,罗帐长垂,新筝不弄,长笛羞吹”,充分描绘了荡子远行,怨妇独守空房、百无聊赖的生活情景。
唐宋诗歌中更有以娇弱女子为审美对象的风气,如元稹《会真诗》“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秦观《满江红》“翠绾垂螺双髻小,柳柔花媚娇无力”、刘过《满庭芳》“每为花娇玉软,慵对客、斜倚银床”、杨无咎《瑞鹤仙》“渐娇慵不语,迷奚带笑,柳柔花弱”等。李贺《美人梳头歌》“春风烂熳恼娇慵,十八鬟多无气力”,十八岁的青春少女也是一副娇慵无力的样子。
有许多作品写女子日高倦起、懒于梳妆,带着欣赏的态度,如温庭筠《菩萨蛮》“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杜荀鹤《春宫怨》“早被婵娟误,欲妆临镜慵”、柳永《少年游》“日高花榭懒梳头,无语倚妆楼”、欧阳修《满路花》“金龟朝早,香衾余暖,殢娇由自慵眠”、晏几道《诉衷情》“苦无心绪梳洗,闲淡也相宜”、苏轼《三部乐(情景)》“待下床又懒,未语先咽”、黄山谷《阮郎归》“长睡晚,理妆迟。愁多懒画眉”、秦观《一斛珠》“晓镜空悬,懒把青丝掠”、刘过《浣溪沙》“雾鬓云鬟已懒梳”等。清·洪升《长生殿·春睡》描写杨贵妃:“无端春色薰人困,才起梳头又欲眠”,美人倦起以后仍是昏昏欲睡。韩偓《懒起》一诗从各个侧面描绘女子早晨懒起的娇慵之态:
百舌唤朝眠,春心动几般。枕痕霞黯澹,泪粉玉阑珊。
笼绣香烟歇,屏山烛焰残。暖嫌罗袜窄,瘦觉锦衣宽。
昨夜三更雨,今朝一阵寒。海棠花在否,侧卧卷帘看。
唐·项斯《梦游仙》:“鹦鹉隔帘呼再拜,水仙移镜懒梳头”,连天上的仙人也是一副人间思妇的慵懒模样。五代·和凝《天仙子》也是写仙子:
洞口春红飞蔌蔌,仙子含愁眉黛绿。阮郎何事不归来,懒烧金,慵篆玉,流水桃花空断续。
“懒烧金,慵篆玉”就是懒得去燃炼丹炉或刻写玉符,这些事本来是仙子的份内之事。张九龄《赋得自君之出矣》有“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温庭筠《南歌子》“懒拂鸳鸯枕,休缝翡翠裙,罗帐罢炉熏”、刘过《贺新郎》“风力嫩,异香软,佳人无意拈针线”等,都是懒得家务活也不想干了。顾夐《虞美人》“翠匀粉黛好仪容,思娇慵”、毛熙震《酒泉子》“闲卧绣纬,慵想万般情宠”、李珣《临江仙》“起来闺思尚疏慵”等,连闺思都被赋予了一种慵懒的情态。
也有许多作品,以女子的慵懒娇弱为性感,美女都是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令人想入非非,如冯延巳《谒金门》“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鹿虔扆《思越人》“珊瑚枕腻鸦鬟乱,玉纤慵整云散”、顾夐《酒泉子》“云鬓半坠懒重簪”、毛文锡《赞浦子》“懒结芙蓉带,慵拖翡翠裙”、柳永《定风波》“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欧阳修《虞美人》“睡容初起枕痕圆,坠花钿”等。毛熙震《浣溪沙》“一只横钗坠髻丛,静眠珍簟起来慵,经罗红嫩抹酥胸”,是描写睡眠醒来后的半裸美女;黄庭坚《好儿女》有句“懒系酥胸罗带,羞见绣鸳鸯”,因懒系罗带而酥胸裸露,也是写慵懒的***美女。山谷还有一首艳词《千秋岁》,写女子“欢极”之后的娇弱姿态:“欢极娇无力,玉软花欹坠。钗罥袖,云堆臂。灯斜明媚眼,汗浃瞢腾醉。奴奴睡,奴奴睡也奴奴睡。” “瞢腾”就是晕乎乎的意思。末句“奴奴睡,奴奴睡也奴奴睡”以口语入词,可以说俗到极处,但又十分传神。黄庭坚的侧艳俚俗之词非常有特色,开风气之先,被刘熙载评为“金元曲家滥觞”。
唐人的诗作里描写女子常有寄托,受冷落的女子懒起梳妆,反映的可能是诗人感到怀才不遇的心情。五代以后的曲子词里则着意刻画思妇那种慵懒憔悴的神态,常达到病态的程度。张泌《生查子》“可惜玉肌肤,消瘦成慵懒”、柳永《锦堂春》“坠髻慵梳,愁蛾懒画,心绪是事阑珊。觉新来憔悴,金缕衣宽”、黄山谷《沁园春》“添憔悴,镇花销翠减,玉瘦香肌”、周邦彦《夜游宫》“甚春来,病恹恹,无会处”、程垓《临江仙》“瘦从香脸薄,愁到翠眉残”、王沂孙《金盏子》“厌厌地、终日为伊,香愁粉怨”等,都是花容销减,病病厌厌,很难说是美了。《长恨歌》写贵妃出浴:“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到《长生殿·窥浴》里被发挥成了“看你似柳含风,花怯露。软难支,娇无力”,一副病美人形象。
梁启超在《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一文中说:“近代文学家写女性,大半以‘多愁多病’为美人模范,……。以病态为美,起于南朝,适足以证明文学界的病态。唐宋以后的作家,都汲其流,说到美人便离不了病,真是文学界一件耻辱。”以娇小瘦弱为美,高大强壮为丑,反映了古人病态的审美观,这在宋朝表现得尤其突出。一次苏轼到友人家做客,主人出一舞姬起舞助兴,该舞姬身材高大,苏轼戏赠一联云:“舞袖翩跹,影摇千尺龙蛇动;歌喉宛转,声撼半天风雨寒。”其中“影摇千尺龙蛇动,声撼半天风雨寒”本是宋初著名诗人石延年吟咏古松的诗句,苏轼拿来奚落美女,实在不够厚道。
病态美在女性身体上的主要体现之一是对细腰的欣赏和追求。《墨子》云:“楚灵王好细腰,而国多饿人也”,追求苗条,无可厚非,但到了忍饥挨饿、损害健康的程度,就是病态了。李商隐作诗对此事进行讽刺,《梦泽》诗云:
梦泽悲风动白茅,楚王葬尽满城娇。未知歌舞能多少?虚减宫厨为细腰。
“虚减宫厨”是说为讨得楚王欢心,宫女们自愿节食。结果不是美,而是自戕,“楚王葬尽满城娇”虽有些夸张,却是警示人们,追求这样的病态美是如何的荒唐和愚昧。不幸的是,有这种批判精神的人寥寥无几,古风一直延续了下来。刘禹锡《踏歌词》云:“至今犹自细腰多”,看当今多少明星名模,乃至普通追风女子,都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位“伊”就是细腰君。
柳永《临江仙引》“鲛丝雾吐渐收,细腰无力转娇慵”和《法曲献仙音》“镇厌厌多病,柳腰花态娇无力”、欧阳修《渔家傲》“漏短日长人乍困,裙腰减尽柔肌损”等,都是病态的细腰。元代艺妓珠帘秀色艺双全,又有文化修养,曾作《正宫·醉西施》一曲自伤,有“检点旧风流,近日来渐觉小蛮腰瘦”,“小蛮腰”本来就是指杨柳细腰,还要变瘦,就不正常了。辛弃疾《菩萨蛮》云:“淡黄弓样鞋儿小,腰肢只怕风吹倒”,腰肢如此瘦弱,一阵风就会将其吹倒,为十足病态。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弓鞋纤细,触地面积小,难以保持平衡。
病态美达到极致的是女人小脚。女子缠足始于何时,史无明载,众说纷纭。明·杨升庵《丹铅录》认为唐时或六朝时已有,清·邱炜萲《菽园赘谈·缠足考》更前推至汉代甚至列国。六朝乐府中有一首《双行缠》诗:“新罗绣行缠,足趺如春妍。他人不言好,独我知可怜”,似乎说明六朝就有女子缠足,但诗中明确表示“他人不言好”,说明这种行为并不受到鼓励,不能作为缠足开始的证据。北宋·张邦基《墨庄漫录》认为女子缠足唐代尚无,而是起源于南唐,明·陶宗仪《南村辍耕录》、清· 余怀《妇人鞋袜考》等也持这个看法。《南村辍耕录·卷十》引《道山新闻》一文曰:“李后主宫嫔窅娘,纤丽善舞。后主作金莲,高六尺,饰以宝物细带缨络,莲中作品色瑞莲。令窅娘以帛绕脚,令纤小,屈上作新月状。素袜舞为云中,回旋有凌云之态。唐镐诗曰:‘莲中花更好,云裹月长新’,因窅娘作也。由是人皆效之,以纤弓为妙。”陶宗仪据此认定,中国古代妇女缠足的习俗始自窅娘。这也是通过个例来下一般性的结论,难以令人信服,况且窅娘缠脚是为了增进舞姿,像今日之芭蕾演员,并非以小脚为目的。不过唐镐的两句诗很有代表性,人们往往用莲花或新月来比喻女子缠过的弓形小脚,特别是“金莲”之称,早已是老生常谈。 转载注明出处:http://hi.baidu.com/%B0%D9%B8%F6%D2%BB%B6%C8/home
比较一致的看法是,女子缠足的陋习从宋代开始风行。清·袁枚在《缠足谈》中指出,古人对女足虽多以小为贵,但只言其小,不言其弓,直到北宋才有弓鞋之明证。其实弓鞋的出现应该更早一些,五代·毛熙震《浣溪沙》就提到“缓移弓底绣罗鞋”,这种“弓鞋”由罗帛制成,上有绣花,鞋底向上弯曲成弓形。宋代赞美弓鞋的诗词很多,如黄山谷艳词《满庭芳》“从伊便、窄袜弓鞋”、蔡伸《浣溪沙》“凤鞋弓小称娉婷”等。南宋词人刘过的《江城子》写一位病态美人,有句:“早是自来莲步小,新样子,为谁弓”,人说“女为悦己者容”,这位女子穿一双新样子的绣鞋则是为悦己者弓。
精巧的女子绣鞋常是男子手上把玩之物,如唐·夏侯审《咏被中睡鞋》“云里蟾钩落凤窝,玉郎沉醉也摩挲”,所谓“睡鞋”是一种软底绣鞋,女子就寝时着在脚上,能惹得玉郎在沉醉中摩挲,可见其在秘戏中发挥的作用。宋·张元干《春光好》有“吴绫窄,藕丝重,一钩红。翠被眠时要人暖,着怀中”,抱着绣鞋为美人暖足,男子如此怜香惜玉,不难勾起女子的春情。清·张邵咏《绣鞋》有“玉郎瞥见心先碎,索傍银灯掌上怜”,将绣鞋拿到灯前细细赏玩,透露出一种鞋恋的倾向。
一种变态行为是“妓鞋行酒”,就是置杯于女子绣鞋中行酒令,称为“鞋杯令”,鞋杯又称金莲杯或双凫杯。南宋词人杨无咎一首专咏绣鞋的《蝶恋花》,有句“掌上细看才半搦,巧偷强夺尝春酌”,女子不好意思贡献鞋杯,就“巧偷强夺”,暴露了无行文人的低级趣味。张可久是元代后期最负盛名的散曲家,他有一首《水仙子·湖上晚归》云:
佳人微醉脱金钗,恶客佯狂饮绣鞋。小鬟催去褰罗带,花寒月满街。
荡湖光影转楼台。未了鸳鸯债,枉教鸥鹭猜,明日重来。
此曲表现了落魄文人脱略形迹、陶醉于风花雪月的生活态度和体验,“恶客佯狂饮绣鞋”就是借醉酒遮脸,做出鞋杯饮酒的狂态。晚张可久二十多年的元末文学家杨铁崖更有此怪癖,《南村辍耕录·卷二十三》载:“杨铁崖耽好声色,每于筵间见歌儿舞女有缠足纤小者,则脱其鞋载盏以行酒,谓之金莲杯。”明·瞿佑《归田诗话·卷下》载,杨铁崖每过杭州,必到瞿家作客,对少年瞿佑的诗才极为称赏,因以“鞋杯”命题,瞿佑赋《沁园春》一首以呈,词云:
一掬娇春,弓样新裁,莲步未移。笑书生量窄,爱渠尽小;主人情重,酌我休迟。瀌酿朝云,斟量暮雨,能使熬生风味奇。何须去,向花尘留迹,月地偷期。
风流到手偏宜,便豪吸雄吞不用辞。任凌波南浦,惟夸罗袜;赏花上苑,祇劝金卮。罗帕高擎,银瓶低注,绝胜翠裙深掩时。华筵散,奈此心先醉,此恨谁知?
这首词极力渲染鞋杯的种种美妙之处和对其难以割舍的依恋心态,博得杨铁崖大喜,当即命侍妓歌以行酒。
清人方绚,迷恋三寸金莲,有“香莲博士”之称,其《贯月查》和《采莲船》两文中记录的妓鞋行酒之法,花样翻新,令人乍舌。鞋杯载酒,多达十式,分别为:莲花杯、同心莲杯、穿心莲杯、四照莲杯、分香莲杯、千叶莲杯、重台莲杯、倒垂莲杯、荷叶杯、并蒂莲杯等,每一式都有具体描述,酒杯大小、多少及饮法各有不同。更有种种赏罚酒令,细致复杂,简直匪夷所思。
话说回来,古人对绣鞋的迷恋,其实只是爱屋及乌,对小脚才是情有独钟。苏轼有一首《菩萨蛮》,叙述纤足的种种妙处: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
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东坡先生对纤足还只是一种赏玩的态度,后代则有不少人达到了痴迷的程度。清代文豪蒲松龄所著《聊斋·绩女》里有一首《南乡子》咏三寸金莲:
隐约画帘前,三寸凌波玉笋尖。点地分明莲瓣落,纤纤,再着重台更可怜。
花衬凤头弯,入握应知软似绵。但愿化为蝴蝶去,裙边,一嗅余香死亦甜。
“一嗅余香死亦甜”,以臭为香,有点变态了。更有一些“逐臭之夫”,非一亲“芳”泽而不罢休,如《采菲录》中录有一首咏小脚的诗如下:
褪去香鞋见玉钩,嫩如春笋实温柔。捉来不向牙尖啮,总觉情丝袅不休。
方绚还曾仿宋代张功甫《梅品》之意,写了一篇《香莲品藻》,系统地论述女子小脚之美及赏玩之法,有“五式”、“三贵”、“十友”、“九品”等等说法,比如“香莲九品”为:神品、妙品、仙品、珍品、清品、艳品、逸品、凡品、厌品。最高为神品:“农纤得中,修短合度,如捧心西子,颦笑天然、不可无一,不能有二。”此类恋脚癖,将对小脚的赏玩当成风雅的艺术,甚至将小脚当成性具,认为一双纤足集中了女性全身之美:“眉儿之弯秀,玉指之尖,乳峰之圆,口角之小,唇色之红,私处之秘,兼而有之。”(《采菲录》)清代李汝珍在《镜花缘》中批判说,使女子缠足,“与造淫具何异?”
早有人将小脚当成了一种性爱工具,元人吕止庵有一首散曲《夜行船》咏金莲,完全是一首淫词:
比如常向心头挂,争如移上双肩搭?向得冤家既肯,须当手内亲拿。
或是胳膊上擎,或是肩儿上架,高点银灯看咱,惦弄彻心儿欢,高放着尽情儿耍。
明朝的风流才子唐寅有一首艳词《咏纤足俳歌》,不仅有“新荷脱瓣月生牙”的生动比喻,也有种种玩弄手法:
第一娇娃,金莲最佳。看凤头一对堪夸。新荷脱瓣月生牙,尖瘦帮柔绣满花。
从别后,不见她,双凫何日再交加?腰边搂,肩上架,背儿擎住手儿拿。
小脚除了可以满足男子变态的性心理以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使女人无法远行,被禁锢在家中,因此女子缠足也得到封建卫道士们的支持和推行。《女儿经》云:“为甚事,缠了足?不因好看如弓曲;恐他轻走出房门,千缠万裹来拘束。”缠足使无数女性经受了肉体上的残害和精神上的折磨,“小脚一双,眼泪一缸”,一语道尽了小脚女人的悲苦。明·冯梦龙《山歌·卷十》有一首桐城时兴歌《送郎》云:
送郎送到五里墩,再送五里当一程。本待送郎三十里,鞋弓袜小步难行。断肠人送断肠人。
能够勉强走十里路还是很不错的,清·李渔《闲情偶寄·声容部》记载:“宜兴周相国,以千金购一丽人,名为‘抱小姐’,因其脚小之至,寸步难移,每行必须人抱,是以得名。”双脚小到寸步难行的地步,可算是登峰造极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古代女子都以小脚为美,袁枚《随园诗话·卷四》记载:“杭州赵钧台买妾苏州。有李姓女,貌佳而足欠裹。……媒妪曰:‘李女能诗,可以面试。’赵欲戏之,即以《弓鞋》命题。女即书云:‘三寸弓鞋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不知裹足从何起,起自人间贱丈夫。’赵悚然而退。”这位李女才貌双全,见识非凡,算得上一位奇女子,赵钧台是凡夫俗子,消受不起,才会被吓得“悚然而退”!
【性部】(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性部之一:巫山云雨
性部之一:巫山云雨
李商隐《有感》:
非关宋玉有微辞,却是襄王梦觉迟。一自高唐赋成后,楚天云雨尽堪疑。
古诗中涉及男女欢会的内容,常用巫山神女、云雨高唐之类的字眼,其始作俑者是楚辞大家宋玉,他在《高唐赋》中记述楚怀王游高唐时怠而昼寝,梦见神女自荐枕席,并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从此“巫山”、“云雨”、“高唐”、“阳台”、“朝云”、“暮雨”、 “楚梦”、“神女”等词就都语涉暧昧,不能随便使用了,正所谓“楚天云雨尽堪疑”。反过来,当言及男女欢爱之事时,这些字眼又为作者们提供了方便含蓄的说法。
怀王之子襄王也想学其父风流,与宋玉同游于云梦之浦,令宋玉赋高唐之事,日有所闻,夜有所梦,果然也与神女相会梦中,《高唐赋》的姐妹篇《神女赋》即记述此事。宋玉在此赋中极尽文字渲染之能事,描绘了一个尽善尽美、举世无匹的美丽女神形象。后人对神女念念不忘,不少文人加以赋咏,如建安时期的陈琳、王粲、应瑒、杨修等均有《神女赋》,曹植《洛神赋》也属此类作品。
南北朝时期出现了大批香艳诗歌,其中有不少用楚王艳遇影射男女情事。梁武帝萧衍的一首《朝云曲》有句“复还没,望不来,巫山高,心徘徊”。《玉台新咏·卷十》载有一首梁简文帝萧纲的《行雨》诗为:“本自巫山来,无人睹容色。惟有楚王臣,曾言梦相识。”《艺文类聚·卷十八》载有梁元帝萧绎的一首《古意诗》:“妾在成都县,原作高唐云,樽中石榴酒,机上蒲萄纹,停梭还敛色,何时劝使君。”在萧氏父子带动下,梁朝许多文人都曾创作艳情诗,涉及巫山云雨,如沈约《朝云曲》,费昶《巫山高》等。南朝陈·江淹《休上人怨别》有“相思巫山渚,怅望云阳台”,江总《杂曲三首》之二有“阳台通梦太非真,洛浦凌波复不新”。从这些作品可以看出来,南北朝诗歌用楚王事,多是表现那种因佳人若即若离、可望而不可即而给作者带来的惆怅之感,与男女性事关系不大。
到了唐朝,巫山云雨在诗歌里出现的更加频繁了。初唐四杰都写过此类作品,卢照邻有《巫山高》,骆宾王有《忆蜀地佳人》,王勃有《江南弄》,杨炯有《巫峡》。王勃的《江南弄》如下:
江南弄,巫山连楚梦,行雨行云几相送。瑶轩金谷上春时,玉童仙女无见期。
紫雾香烟渺难托,清风明月遥相思。遥相思,草徒绿,为听双飞凤凰曲。
这首诗虽用了“巫山”、“楚梦”、“行雨”、“行云”等词语,但并非淫艳之作,表现的是情人相见无期,音迅难通,只好各自在清风明月之下遥相思念。
岑参《醉戏窦子美人》云:
朱唇一点桃花殷,宿妆娇羞偏髻鬟。细看只似阳台女,醉著莫许归巫山。
这首诗将美人比做巫山神女,但也不算淫诗,只是末句“醉著莫许归巫山”稍有一点意淫的味道。
李白有许多诗句,将美女和巫山云雨联系起来,如《寄远》十二首有“美人美人兮归去来,莫作朝云暮雨兮飞阳台”、咏妓诗《出妓金陵子呈卢六四首》有“楼中见我金陵子,何似阳台云雨人”、《清平调》咏杨贵妃有“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等。转载注明出处 http://hi.baidu.com/%B0%D9%B8%F6%D2%BB%B6%C8/blog
李白《宫中行乐词》有“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纪昀评为“用巫山事无迹”(《瀛奎律髓·卷五》),因为“彩云”之“云”只是暗指“云雨”,把这个典故净化了。这种写法后代借用者不少,如晏殊《无题》“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晏几道《临江仙》“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姜夔《月下笛》“扬州梦觉,彩云飞过何许”及《鹧鸪天》“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等。贺铸《减字浣溪沙》是一首绝佳的闺怨词,有句“欹枕有时成雨梦,隔帘无处说春心”,说的是闺中女子在梦里能象巫山女神一样与情郎相会,而现实是残酷的,一道门帘将她与世隔绝,无处诉说她的怀春之心。张炎《长相思·赠别笑倩》有“去来心,短长亭,只隔中间一片云”,笑倩是歌妓,作者与其相别,感到怅然若失,因为她将象巫山神女一样飘然而去。
白居易有首著名的《花非花》,字词浅显但含义隐晦,算是早期的朦胧诗: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春梦”、“朝云”当指巫山神女,后人猜测此神女实为妓女,因为唐代妓女受召陪客,常是夜半才来,黎明即去。宋代贺铸《鸳鸯语》有“行雨行云,非花非雾,为谁来为谁还去”,显然由本诗生发。
纳兰成德《江城子·咏史》,也是朦胧诗,但用神女事更为明显:
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谈到朦胧诗,李商隐写了不少。“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义山的多首《无题》七律,具体写的是什么,众说纷纭。除篇首《有感》一诗外,他还有不少诗涉及云雨高唐,如《无题》“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叹自己如小姑独处,没有郎君可以依靠,“小姑”在此处指未出嫁的姑娘,语出南朝乐府民歌《神弦歌·清溪小姑曲》:“小姑所居,独处无郎”;《利州江潭作》“自携明月移灯疾,欲就行云散锦遥”,写龙与人交时,口含明珠,锦鳞皆张的威势;《楚宫》“朝云暮雨长相接,犹自君王恨见稀”,讽刺楚王的荒淫。
“楚雨含情皆有托”,唐代诗人用神女事常有寄托,借古喻今,感叹世事变迁。杜甫《咏怀古迹》其二“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作者奉宋玉为师,对其被后人曲解而感到不平,认为《高唐》、《神女》诸赋不只是虚构的淫艳之作,而是有劝百讽一的良苦用心。元稹《离思五首》其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是悼念亡妻,以沧海之水和巫山之云来比喻夫妻间无与伦比的深厚感情,巫山之云,奇诡莫测,目睹过后,其它地方的云就都不值一提了。李商隐《深宫》“岂知为雨为云处,只有高唐十二峰”,此为咏史,帝王风流如雨消云散,只有山川依旧。唐代才色双全的名妓薛涛有一首《谒巫山庙》,其中“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一句,明确指出楚国就亡在楚王“朝朝夜夜,为雨为云”上。
古人云“词为艳科”,贺裳《皱水轩词筌》“文人词涉于淫”一节说:“文人无赖,至驰思杳冥,盖自高唐作俑而后,遂浸淫不可禁矣。”五代花间词人不少作品都是表现男女情色,描写闺房之中的云情雨意,如牛峤《菩萨蛮》“画屏重叠巫阳翠,楚神尚有行云意”、和凝《河满子》“目断巫山云雨,空教残梦依依”、阎选《临江仙》“不逢仙子,何处梦襄王”、阎选《虞美人》“偷期锦浪荷深处,一梦云兼雨”、李珣《浣溪沙》“早为不逢巫峡梦,那堪虚度锦江春”、毛文锡《赞浦子》“正是桃夭柳媚,那堪暮雨朝云,宋玉高唐意,裁琼欲赠君”、毛文锡《巫山一段云》“朝朝暮暮楚江边,几度降神仙”等等。
“朝朝暮暮”一语常在宋朝词作中出现,多表现男女卿卿我我,亲密无间,如柳永《击梧桐》“试与问、朝朝暮暮,行云何处去”、毛滂《惜分飞》“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杨无咎《玉抱肚》“同行同坐,同携同卧,正朝朝暮暮同欢”等。杨无咎还有一首《鹊桥仙》,写牛郎、织女七夕相会,有“朝朝暮暮是佳期,乍可在、人间先老”。秦观也有一首写牛女的《鹊桥仙》,更是名篇: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年一度的双星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但“银汉迢迢暗度”的“暗”字却给人以偷情之嫌,似乎在一年之中,两者都在锲而不舍地悄悄向对方靠拢,以求得一夜之欢爱。“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天界的欢会性爱,人间哪得相比?“金风玉露”既点出季节,又烘托出双星爱情之纯洁和欢刻之珍贵。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温柔缠缅、绮丽香艳,然良宵苦短,分手在即,一个“忍”字,突出地表现了双星千回百转、欲舍不能的眷恋之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千古传唱的名句,其中“朝朝暮暮”本属“尽堪疑”之列,但“精诚超越形迹”,没有丝毫猥亵之感,明人沈际飞评曰:“七夕以双星会少别多为恨,独谓情长不在朝暮,化臭腐为神奇。”(《草堂诗余正集·卷二》)
“朝云”一词也常出现,泛指美女,为宋代词人惯用,如晏殊《诉衷情》:
青梅煮酒斗时新。天气欲残春。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
回绣袂,展香茵。叙情亲。此情拚作,千尺游丝,惹住朝云。
此处“朝云”指“意中人”,“惹住朝云”一句,不管作哪种联想,都有“堪疑”之嫌。晏殊之子晏几道这样的词句就更多了,如《诉衷情》“拟将幽恨,试写残花,寄与朝云”、《诉衷情》“系来花下,解向尊前,谁伴朝云”、《采桑子》“疑是朝云,来作高唐梦里人”等。
苏轼有一个爱妾名叫朝云,在古代文人侍妾里大概是最为有名的,清·徐震的《美人谱》将其列为四大婢妾之一。朝云本姓王,十一岁就来到苏轼身边,据认她是从青楼被赎身出来的,《本事词》称其为“钱塘名妓”,则有点不靠谱。苏轼是个风流才子,自称“三十年前,我是风流帅”,身边曾有众多姬妾,也与很多歌妓舞伎有过风流韵事,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在《满庭芳》词中赞他为“风流,贤太守”。苏轼曾令朝云向另一个弟子秦少游乞词,少游作《南歌子》以赠,将苏轼比作楚襄王:“只恐翰林前世、是襄王”,自称“兰台公子”(指宋玉),为赋高唐。苏轼也在多首词作里以楚襄王自居,如《江城子》“今夜巫山真个好,花未落,酒新篘”、《祝英台近·惜别》“间离阻,谁念萦损襄王,何曾梦云雨”等。后来苏轼被贬岭南,众姬散去,只有朝云陪伴,他写下《朝云诗》,其中有: “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扇旧因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阳云雨仙。”此时他年纪渐老,朝云也体弱多病,无力常做“巫阳云雨仙”了,而是以参禅炼丹、延年益寿为要务。
周邦彦曾与一营妓相恋,其女名为楚云,南宋赵长卿有一名笙妓叫梦云;与“朝云”一样,都是香艳之极的名字。梦云一日忽萌剪发修道之意,赵长卿赋了一首《临江仙》劝她:
蕊嫩花房无限好,东风一样春工。百年欢笑酒尊同。笙吹雏凤语,裙染石榴红。
且向五云深处住,锦衾绣幌从容。如何即是出樊笼。蓬莱人少到,云雨事难穷。
词中有多处淫词浪语,如“蕊嫩花房”、“笙吹雏凤语,裙染石榴红”、“五云深处住,锦衾绣幌从容”等,末句“蓬莱人少到,云雨事难穷”更露骨地点明“云雨”之事。
宋代难以计数的赠妓词,表现狎客与风月女子的缠绵之情,总离不了云、雨两字,这在柳永的词里表现得尤其突出,如《洞仙歌》“向少年彼此,争不雨沾云惹”、《浪淘沙慢》“殢云尤雨,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迷仙引》“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曲玉管》“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婆罗门令》“空床展转重追想,云雨梦、任欹枕难继”、《阳台路》“倚香偎暖,嬉游惯;又岂知、前欢云雨分散”、《西平乐》“秦楼凤吹,楚馆云约,空怅望、在何处”、《满江红》“访雨寻云,无非是、奇容艳色”、《安公子》“暗惹起、云愁雨恨情何限”、《散水调·倾杯乐》“雨意云情,酒心花态,孤负高阳客”等等。更有赤裸裸无遮掩的,如《宣清》“更相将、凤帏鸳寝;玉钗乱横,任散尽高阳,这欢娱、甚时重恁”、《十二时·秋夜》“怎得伊来,重谐云雨,再整余香被”、《长寿乐》 “情渐美,算好把、夕雨朝云相继”等。柳永还有一首《锦堂春》,描写妓女的心理活动:
坠髻慵梳,愁蛾嫩画,心绪是事阑珊。觉新来憔悴,金缕衣宽。认得这疏狂意下,向人诮譬如闲。把芳容整顿,恁地轻孤,争忍心安。
依前过了旧约,甚当初赚我,偷翦云鬟。几时得归来,春阁深关。待伊要、尤云殢雨,缠绣衾、不与同欢。尽更深、款款问伊,今后敢更无端。
一个女子因情人负了盟约而生怨恨之心,遂发誓等他再来时,将春阁的门关紧锁,不让进来。当他情急要“尤云殢雨”时,裹紧被子让他钻不进来,以“不与同欢”为要挟。直到更深,仍款款而问,以后还敢不敢啦?
宋朝其它用楚山云雨之意的艳词还有很多,黄庭坚有《减字木兰花》“浓云骤雨,巫峡有情来又去”、《两同心》“隐隐似、朝云行雨,弓弓样、罗袜生尘”、《满庭芳》“朝云暮雨,分付楚襄王”等;秦观的一首艳词《河传》,记一次没有尽兴的幽会:“云雨未谐,早被东风吹散”;而《醉桃源》记录一次得以尽兴的欢会: “楚台魂断晓云飞,幽欢难再期”。秦观有一首曾被误作山谷词的《浣溪沙》,调戏一名叫盼盼的官妓:
脚上鞋儿四寸罗,唇边朱粉一樱多,见人无语但回波。
料得有心怜宋玉,只应无奈楚襄何,今生有分共伊么。
词中“料得有心怜宋玉,只因无奈楚襄何”一句,是借用李商隐《席上作》诗句“料得也应怜宋玉,一生惟事楚襄王”,用楚山云雨的故事表达自己的绮念,“今生有分共伊么”更是直白的调逗,轻佻之极。
南宋赵长卿作词模仿张先、柳永,艳冶之词甚多,如《南歌子·早春》“又是轻云微雨、下巫阳”、《江神子·忆梅花》“梦断巫云,空恨楚襄王”、《念奴娇·席上即事》“高唐云雨,甚人有分消得”、《天仙子·寓意》“眼色媚人娇欲度,行尽巫阳云又雨”、《簇水》“云情雨意,似十二巫山旧”等。南宋其他词人有周邦彦《丑奴儿》“美盼低迷情宛转;爱雨怜云,渐觉宽金钏”、宋叶阊《摸鱼儿·倚薰风》“红裙溅水鸳鸯湿,几度云朝雨暮”、陆游之弟陆淞赠侍姬盼盼的《瑞鹤仙》 “阳台路回,云雨梦、便无准”、杨无咎《蝶恋花·牛楚》“春睡腾腾长过午,楚梦云收,雨歇香风度”等。一些豪放派词人也有淫艳之作,如张孝祥《多丽》“行云断、梦魂不到,空赋阳台”、张元幹《石州慢》:“辜负枕前云雨,尊前花月”等。
“巫山云雨”一类说法到了元散曲及明清民歌中,更给用滥了,诸如“握雨携云,倒凤颠鸾”、“相偎相抱,尤云殢雨”、“又早是云收雨开,也不肯鸾分凤拆”、“恩情满调云弄雨,契相合似水如鱼”之类说法,多是直指性事,没有多少诗意。关汉卿《双调·新水令》套曲,写男女幽会和偷情,有“楚台云雨会巫峡,赴昨宵约来的期话”;乔吉散曲《双调·水仙子·嘲楚仪》,是和歌妓楚仪的调笑之词:
顺毛儿扑撒翠鸾雏,暖水儿温存比目鱼。碎砖儿垒就阳台路,望朝云思暮雨。
楚巫娥偷取些工夫。殢酒人归未,停歌月上初,今夜何如?
陆文圭《唐多令》写新妇思远人,有“怯雨羞云情未稳,佳会少,远离多”,倒是佳句。在妻子对新婚生活还没有适应,对云雨之事还感到羞怯的时候,丈夫就出了远门,心中感受真是一言难尽。
王实甫《西厢记》里有多处云雨高唐,如《借厢》“虽不得窃玉偷香,且将这盼行云眼睛打当”、《寺警》“无端毫客传烽火,巧为襄王送雨云”、《琴心》“怎得个人来信息通,便道十二巫峰,也有高唐来梦中”等。金圣叹极为推崇《西厢记》,金批西厢是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一绝。《赖简》有一句“打扮得身子儿乍,准备来云雨会巫峡”,金批为:“《西厢》最淫是此二句”。更有甚者,《后侯》里抄自《董西厢》的一首诗,是莺莺送给张生的“好药方儿”,最后一联云: “寄语高唐休咏赋,今宵端的雨云来”,莺莺要主动送货上门,并用云雨自比,实在有失贵族小姐的矜持,惹得金圣叹老人狠批为:“诗丑绝”。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xing部之二:浅斟低唱
性部之二:浅斟低唱
柳永《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李白就作过不少咏妓诗,《对酒》是此类作品中典型的一首:
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
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白居易咏妓诗描写细致入微:“结伴归深院,分头入洞房。彩帷开翡翠,罗荐拂鸳鸯。留宿争牵袖,贪眠各占床。绿窗笼水影,红壁背灯光。索镜收花钿,邀人解袷裆。暗娇妆靥笑,私语口脂香。”
杜牧最有名的是《赠别二首》,其一写一名少年妓女: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秦观《满江红》写“人间第一”的美人,有“脸儿美,鞋儿窄。玉纤嫩,酥胸白。自觉愁肠搅乱,坐中狂客。金缕和杯曾有分,宝钗落枕知何日?”。《满庭芳》一词记述他与一位歌妓缱绻难忘的别情: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柳永有一首狎妓词《斗百花》,非常传神地描写了一名雏妓与嫖客上床时的娇羞之态: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转载注明出处 http://hi.baidu.com/%B0%D9%B8%F6%D2%BB%B6%C8/blog
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先睡。
《木兰花》四首,分咏四名歌舞伎:
“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
“佳娘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
“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偏恃俊”,
“酥娘一搦腰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
更有一首《西江月》,一篇中就提到三名妓女:
师师生得艳冶,香香于我情多。安安那更久比和,四个打成一个。
幸自苍皇未款,新词写处多磨。几回扯了又重挼,姦字中心著我。
陈师道是“苏门六君子”之一,是个有名的苦吟诗人,词句庄重,但也有一首赠妓之作《浣溪沙》:
暮叶朝花种种陈,三秋作意问诗人。安排云雨要新清。
随意且须追去马,轻衫从使著行尘。晚窗谁念一枝新。
元末明初的散曲家汤式有一首《戏赠赵心心》,句句押“心”韵,用的是“独木桥”体:
记相逢杨柳楼心,仗托琴心,挑动芳心,咒誓铭心,疼热关心,害死甘心。
他爱我被窝里受打骂耐禁持的小心,我念他卧房中捨孤贫救苦难的慈心。
但似铁球儿样在波心,休学漏船儿撑到江心。
恁若是转关儿负我身心,我定是尖刀儿剜你亏心。
南宋词人辛弃疾有两个侍姬,辛晚年时将钱钱放归,占《临江仙》赠之云:
一自酒情诗兴懒,舞裙歌扇阑珊。好天良夜月团团。杜陵真好事,留得一钱看。
岁晚人欺程不识,怎教阿堵留连。杨花榆荚雪漫天。从今花影下,只看绿苔圆。
袁枚《济公传·第二十五回》中录的一首诗,更彻底地揭露了妓女逢场作戏的实质,风流狎客们肯定觉得大杀风景:
烟花妓女俏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装就几般娇羞态,做成一片假心肠。迎新送旧知多少,故落娇羞泪两行。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性部之三:良宵苦短
性部之三:良宵苦短
王实甫《西厢记·酬简》:
成就了今宵欢爱,魂飞在九霄云外。投至得见你多情小奶奶,憔悴形骸,瘦似麻秸。今夜和谐,犹自疑猜。
多丰韵,忒稔色。乍时相见教人害,霎时不见教人怪,些儿得见教人爱。今宵同会碧纱橱,何时重解香罗带。
古代写男女幽会的诗歌很多,或花前月下、或洞房深处,或耳鬓厮磨、或颠鸾倒凤,或酣畅淋漓、或意犹未足,总有道不尽的柔情蜜意,看不完的欹旎风光。
《诗经》中不乏此类作品。《召南·野有死麇》在“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和“白茅纯束,有女如玉”后接着说:“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大意是: “你慢慢地来啊,不要动我的围裙啊,不要让狗叫啊”,呈现出男子急不可耐、少女半推半就的生动场面。《齐风·东方之日》有“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大意是:“那个美丽的姑娘,在我房中,踩着我的步子走”,用一个无伤大雅的细节含蓄地表现出两人的亲近。《鄘风·桑中》的“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说得更明白,《毛诗序》云:“《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今人多不同意《毛诗序》“刺奔”的解释,但在汉代,男女期于桑中却成了私奔的替代说法。东汉末年繁钦所作的《定情诗》中有“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阅我颜”,是讲男女邂逅相遇,桑中幽会,但因草率结合,女子终被遗弃。
宋玉《高唐赋》写神女向楚怀王自荐枕席,其欢爱过程只用四个字一带而过:“王因幸之”。李白《寄远》“何由一相见,灭烛解罗衣”,过程也很简单。南朝民歌《子夜四时歌》“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倒是比较具体地描写了男女在帷幌里亲昵调笑的内容,这在唐朝以前的诗歌中是很少见的。后代诗人写男女幽会,内容逐渐丰富起来。元稹《襄阳为卢窦纪事》五首之一:
风弄花枝月照阶,醉和春睡倚香怀。依稀似觉双环动,潜被萧郎卸玉钗。
在花影浮动的月夜,美人醉卧在情郎怀里,感到被悄悄卸去玉钗。还有什么被卸去,不便明言,给人留下了足够的意淫空间。转载注明出处 http://hi.baidu.com/%B0%D9%B8%F6%D2%BB%B6%C8/blog
元稹所作的传奇故事《莺莺传》里有一首诗脍炙人口:“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这是莺莺写给张生的诗谜,正是此诗壮起了张生偷香窃玉的色胆。元稹还写了一首《会真诗》,描绘张生与莺莺良夜幽会的全过程,从微月初上到旭日高升。全诗如下:
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遥天初缥渺,低树渐葱茏。
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罗绡垂薄雾,环佩响轻风。
绛节随金母,云心捧玉童。更深人悄悄,晨会雨濛濛。
珠莹光文履,花明隐绣龙。宝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
言自瑶华圃,将朝碧帝宫。因游洛城北,偶向宋家东。
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
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
慢脸含愁态,芳词誓素衷。赠环明遇合,留结表心同。
啼粉流清镜,残灯绕暗虫。华光犹冉冉,旭日渐曈曈。
乘鹜还归洛,吹箫亦上嵩。衣香犹染麝,枕腻尚残红。
幕幕临塘草,飘飘思渚蓬。素琴明怨鹤,清汉望归鸿。
海阔诚难度,天高不易冲。行云无处所,萧史在楼中。
其中“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汗流珠点点,发乱绿松松”等表现两人xing爱,是非常大胆直率的字眼。
《莺莺传》不足三千字,金朝的董解元创作《西厢记诸宫调》,将其演绎成了五万字的长篇佳作,元朝剧作家王实甫又将董西厢改编成剧本《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达到五本二十一折的宏大规模。《西厢记》以整整一部剧写偷情,自然更加细腻曲折,《酬简》一场描写xing交,被人批为“浓盐赤酱”:
我将你纽扣儿松,我将你罗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咍,怎不回过脸儿来。
软玉温香抱满怀,呀,刘阮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蘸着些儿麻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你半推半就,我又惊又爱,檀口揾香腮。
俗话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古往今来偷情者甚多,偷情的刺激给人带来难忘的记忆,有不少被记录在诗词作品里。韩偓《多情》诗有“蜂偷野蜜初尝处,莺啄含桃欲咽时”,用“蜂偷野蜜”来形容偷尝禁果的滋味。韩偓还有一首七律《五更》,将偷情的过程描绘得活色生香:
往年曾约郁金床,半夜潜身入洞房。怀里不知金钿落,暗中唯觉绣鞋香。
此时欲别魂俱断,自后相逢眼更狂。光景旋消惆怅在,一生赢得是凄凉。
大文豪苏轼在密州任上时曾作一首《雨中花慢》,写与侍妾朝云偷情:
邃院重帘,何处惹得多情,愁对风光。睡起酒阑花谢,蝶乱蜂忙。今夜何人,吹笙北岭,待月西厢。空怅望处,一株红杏,斜倚低墙。
羞颜易变,傍人先觉,到处被著猜防。谁信道,些儿恩爱,无限凄凉。好事若无间阻,幽欢却是寻常。一般滋味,就中香美,除是偷尝。
“好事若无间阻,幽欢却是寻常”和“就中香美,除是偷尝”,正是经验之谈,经过曲折和艰难而偷尝到的味道,才更香美。“物以稀为贵”,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人们就越要想方设法得之而后快。明代民歌集《挂枝儿·卷一私部》有一首《耐心》写偷情难以下手,冯梦龙引《雪涛阁外集》评曰:“‘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此语非深于情者不能道。”
南唐李后主就是“深于情者”,一次昭惠后感疾,其妹来禁中照看,与后主有了私情,继而被纳为后,就是小周后。李后主作了数首《菩萨蛮》记录他与小周后从眉目传情、幽会偷情、到夫妻深情的三部曲。其一云:
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雨云深绣户,未便谐衷素。讌罢又成空,魂迷春梦中。
这是第一阶段“偷不着”时的感受,因为好事未谐,只能“眼色暗相钩”,才会失魂落魄,“魂迷春梦中”。其二云: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轻雾笼罩,月光暗淡,正是与情郎幽会的好时候。“刬袜步香阶”就是着袜行走,以免别人听到脚步声(古人着有底之袜,不穿鞋也可行走)。“一晌偎人颤”表现偷情带来的激动。末句“教君恣意怜”尤为直率,表现出美女奋不顾身的奉献精神,王士祯在《花草蒙拾》中评为“狎昵已极”。《本事词》载:“此词既播,人皆知之。已而纳为后,大宴群臣,韩熙载以下,多诗以讽,后主亦不之罪焉。”韩熙载作诗讽刺后主,其实他自己更加荒淫,《情史·卷十七》载,韩熙载有“后房姬妾数十房,室侧建横窗,络以丝绳,为窥觇之地,旦暮亦不禁其出入,时人目为‘自在窗’。或窃与诸生淫,熙载过之,笑而趋曰:‘不敢阻兴。’或夜奔客寝,客赋诗,有‘最是五更留不住,向人枕畔着衣裳’之句。”他简直是将妓院设在自己家里,并让众姬妾免费待客。韩熙载的放荡生活在顾闳中的名画“韩熙载夜宴图”里有所表现。其三云: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
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
美女昼寝之中,男子追寻香味,悄悄来到身边。虽是“潜来”,但并非偷情,而是名正言顺的聚会。“脸慢笑盈盈”说明双方都很放松,“相看无限情”是相互怜爱的深情,不再是初期欢会的激情。李后主前期作品中艳词不少,但情意真切,文字精美,可谓“粗服乱头,不掩国色”,沈际飞《草堂诗余别集·卷二》云:“后主、炀帝辈,除却天子不为,使之作文士荡子,前无古,后无今。”褒贬参半,可算确论,李清照借用《礼记·乐记》的一句“亡国之音哀以思”评李氏君臣,批判的味道就更重了。
《花间集》里有顾夐的《荷叶杯》九首,都很有趣,其四云:
记得那时相见,胆战。鬓乱四肢柔,泥人无语不抬头。羞么羞,羞么羞。
“战”通“颤”,“胆战”两字说明这是一次偷情的记录,“鬓乱四肢柔”一句极为精炼地概括了激情过后女子的娇弱姿态。该女子看来是初尝禁果,事后羞得抬不起头来,男子可恶,故意在旁调笑:羞不羞呀?羞不羞呀?
柳永《中吕调·燕归梁》也是写偷情:
轻蹑罗鞋掩绛绡。传音耗、苦相招。语声犹颤不成娇。乍得见、两魂消。
匆匆草草难留恋,还归去、又无聊。若谐雨夕与云朝。得似个、有嚣嚣。
“轻蹑罗鞋掩绛绡”就是女子悄悄地来与男子幽会,脚穿柔软的绸布鞋,不会发出声响,身着绛色绸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以免被人发现;“语声犹颤不成娇”,既是做贼心虚而担惊受怕,也是偷情带来的激动;“匆匆草草难留恋”,遗憾的是好事匆匆收场,未能尽兴;末句中“嚣嚣”两字指满足的样子,语出《孟子·尽心上》: “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赵岐注:“嚣嚣,自得无欲之貌”;词人在最后发出感叹:若得朝夕云雨,我才能心满意足啊!
柳永写男女欢爱的词还有很多,《殢人娇》写与旧欢重逢:“良辰好景,恨浮名牵系。无分得、与你恣情浓睡”;《慢卷袖》:“怎生得依前,似恁偎香倚暖,抱着日高犹睡”;《小镇西》:“正欢悦,被邻鸡唤起,一场寂寥”;《昼夜乐》:“这欢娱、渐入嘉景。犹自怨邻鸡,道秋宵不永”。一夜风流而意犹未足,怨鸡鸣太早,秋宵苦短,总是一副吃不饱的谗相。
这种将气撒在公鸡身上的写法早就有,唐代长安名妓刘国容与情郎离别时赋诗相赠,有“欢寝方浓,恨鸡声之断爱;思怜未洽,叹马足以无情”;和凝有五首《江城子》组成的联章体,描写一位女子与情人深夜相会的全过程,最后一首是尾声,首句就是“帐里鸳鸯交颈情;恨鸡声,天已明”;宋·蔡伸《菩萨蛮·沐发》有“何物最无情,晓鸡咿喔声”;唐·张文成《游仙窟》里写男女欢合,对搅了好事的鹊和鸡,更是破口大骂: “谁知可憎病鹊,夜半惊人;薄媚狂鸡,三更唱晓。”最狠的是南朝《读曲歌》:“打杀长鸣鸡,弹去乌臼鸟。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干脆要灭掉这些吵人的东西,甚至梦想长夜竟年,真是太贪得无厌了,金刚不坏之身也吃不住一年如一夜地折腾啊!
表现良宵苦短,类似的说法还有欧阳修《忆秦娥》“苦残宵、更漏促”、杨无咎《探春令》“听一声、画角催残漏,惜归去、频回首”等。黄山谷《忆帝京·私情》描写偷情,有“恨啼乌、辘轳声晓”:
银烛生花如红豆,占好事、而今有。夜阑人静曲屏深,借宝瑟、轻招手。一阵白苹风,故灭烛、教相就。
花带雨、冰肌香透,恨啼乌、辘轳声晓。岸柳微凉吹残酒,断肠时、至今依旧。镜中消瘦。那人知后。怕夯你来僝僽。
“占好事”即“这好事”,标题为“私情”,首句用“银烛生花”的吉兆破题直入,预示今晚能成好事,接下来的“轻招手”、“教相就”顺理成章;明明是两人急不可耐,偏说是一阵风吹灭了蜡烛,似乎是天公作美,有意成就他们的好事;“花带雨”借用了《长恨歌》的“梨花一枝春带雨”,但白居易的“雨”是指美人内心伤痛,泪如雨下,而黄山谷的“雨”可以指美人香汗淋漓,也可以指情郎雨露滋润,表现激情过后的美人娇姿。这首词一说为秦观的《御街行》,《古今词话》还记载了一个煞有介事的艳情故事:秦观到扬州刘太尉家作客,有艺伎侑觞,其中一名善奏箜篌的丽姝对少游情有独钟,“既而主人入宅更衣,适值狂风灭烛,姝来且亲,有仓卒之欢,且云:‘今日为学士瘦了一半。’少游因作《御街行》以道一时之景。”
民歌中写偷情,多数比较粗俗。《挂枝儿·卷九》有一首《窃婢》如下:
小丫头偏爱他生的十分骚,顾不得油烟气被底腥臊。那管他臀高奶大掀蒲脚。
背地里来勾头,捉空儿便松腰。若要惊醒了娘行也,那时双双跪到晓。
《白雪遗音·卷四》有一首《偷情》,浅白如歌词:
一轮明月照小阶,佳人移步下楼台。微风摆动青裙舞,露珠儿湿透了红绣鞋。
明月下等候多才子,薄幸冤家不见来。他几番把我佳期误,错过良宵大不该。
此番再若人不到,奴与他两下来分开。姑娘正在来想念,柳阴下走出个小书呆。
深深施礼忙陪笑,有累姐姐犯疑猜。双双挽手进了罗帷帐,蜜语甜言把钮扣开。
姐姐呀,我情痴拚了这条风流命,前来与你赴阳台。一枝梅插在锦瓶内,玉簪轻刺牡丹开。
临起身赠我一方姣绡帕,表记还留紫金钗。转身再三来嘱咐,今晚还须早些来。
冤家呀,你前月在奴绣枕边,偷去一只红绣鞋,千万带了来。
袁枚《随园诗话·补遗·卷三》记载其弟袁树的数首《无题》诗,是偷情诗中少有的佳作,录二首于此。其一为:
回廊百折转堂坳,阿阁三层锁凤巢。金扇暗遮人影至,玉扉轻借指声敲。
脂含垂熟樱桃颗,香解重襟豆蔻梢。倚烛笑看屏背上,角巾钗索影先交。
末句“倚烛笑看屏背上,角巾钗索影先交”意淫之尤:两人急急忙忙脱下来的衣物,在烛光影里扭合一起,似乎迫不及待,要早两人一步,先交为快。其二为:
碧桃花下访临邛,含笑开门有病容。带一份愁情更好,不多时别兴尤浓。
枕衾先自留虚席,衣扣迟郎解内重。亲举纤纤偎颊看,分明不是梦中逢。
“带一份愁情更好,不多时别兴尤浓”,男女常在一起,新鲜感渐失,缺乏激情,分别太久又会有生疏感,难以尽兴,“不多时别”才最佳;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就是这个意思。袁树的偷情诗受到其兄的称赞,袁枚也是风流才子,深知其中奥妙,戏其弟曰:“诗中境界,非亲历者不知。然阿兄虽亲历,亦不能如此之细腻风光也。”
国学:中国古典文学诗词中艳情诗 性部之四:淫词艳赋
性部之四:淫词艳赋
李渔《肉蒲团》卷首词《满庭芳》:
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名消利息,一派落花风。悔杀少年不乐,风流院,放逐衰翁。王孙辈,听歌金缕,及早恋芳丛。
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数房中。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得趣朝朝燕尔,酣眠处,怕响晨钟。睁眼看,乾坤覆载,一幅大春宫。
《易·系辞》云:“天地絪缊,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男女xing事是人间最基本的活动之一,是人种得以延续的必经之途。古往今来吟咏此事的诗歌多如牛毛,前面各篇已谈到了不少,本篇再集中介绍一些。
东汉时期伟大的天文学家张衡,也是文学大家,有多篇诗赋传世,他的乐府诗《同声歌》十足骇人,唐宋以前的淫艳诗歌无出其右:
邂逅承际会,得充君后房,情好新交接,恐栗若探汤。
不才勉自竭,贱妾职所当。绸繆主中馈,奉礼助蒸尝。
思为莞蒻席,在下蔽匡床。愿为罗衾帱,在上卫风霜。
洒扫清枕席,鞮芬以狄香。重户结金扃,高下华镫光。
衣解巾粉御,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众夫所希见,天老教轩皇。乐莫斯夜乐,没齿焉可忘!
谱写和谐的乐章
《玉台新咏》中收有简文帝萧纲为东宫太子时作的一首《咏内人昼眠》:
北窗聊就枕,南檐日未斜,攀钩落倚障,插捩举琵琶。
梦笑开娇靥,眼鬟压落花,簟纹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夫婿恒相伴,莫误是倡家。
谱写和谐的乐章
南朝梁·刘缓《敬酬刘长史咏名士悦倾城》(《玉台新咏·卷八》)是一首有名的艳诗:
不信巫山女,不信洛川神。何关别有物,还是倾城人。
经共陈王戏,曾与宋家邻。未嫁先名玉,来时本姓秦。
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唇。遥见疑花发,闻香知异春。
钗长逐鬟发,袜小称腰身。夜夜言娇尽,日日态还新。
工倾荀奉倩,能迷石季伦。上客徒留目,不见正横陈。
谱写和谐的乐章
施绫被,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花容满面,香风裂鼻。
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插手红裈,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支头。
折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啮一快意,一勒一伤心。鼻里痠痜,心中结缭。
少时眼华耳热,脉胀筋舒。始知难逢难见,可贵可重。俄顷中间,数回相接。
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简所著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其直露大胆的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全赋多用俚俗之语,通俗易懂,讲解了男女xing爱的各个方面,被称为中国的“爱经”。关于新婚之夜是这样说的:“而乃出朱雀,揽红裈,抬素足,抚玉臀。女握男茎,而女心忒忒;男含女舌,而男意昏昏。方以津液涂抹,上下揩擦。含情仰受,缝微绽而不知;用力前冲,茎突入而如割。观其童开点点,精漏汪汪,六带用拭,承筐是将。然乃成于夫妇,所谓合乎阴阳。”
五代艳词的代表是花间词。欧阳炯所作的《花间集》序文说:“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不无清绝之辞,用助娇娆之态。自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倡风。何止言之不文,所谓秀而不实。”可算是一篇很坦率的自供状。前面已经提到过很多花间词,这里再看牛峤的一首《菩萨蛮》:
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谱写和谐的乐章
欲掩香帏论缱绻,先敛双蛾愁夜短。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鸳衾图暖。
须臾放了残针线,脱罗裳、恣情无限。留取帐前灯,时时待看伊娇面。
谱写和谐的乐章
南宋周邦彦也有不少艳词,《花心动(双调)》一首与柳词相比,毫不逊色:
帘卷青楼,东风暖,杨花乱飘晴昼。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海棠花谢春融暖,偎人恁、娇波频溜。象床稳,鸳衾谩展,浪翻红绉。
一夜情浓似酒,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鸾困凤慵,娅姹双眉,画也画应难就。问伊可煞於人厚,梅萼露、胭脂檀口。从此后、纤腰为郎管瘦。
从“一夜情浓似酒”知道,这是一场马拉松式的激情戏。“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当为前戏,“偎人恁、娇波频溜”渐入佳境,“鸳衾谩展,浪翻红绉”才进入正题,“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是高潮迭起,酣畅淋漓,“鸾困凤慵,娅姹双眉”是落潮后灵魂出壳的神态,“梅萼露、胭脂檀口”则是激情过后的温存,男子此时才有闲暇细细观赏美女娇艳的面容。
元曲里淫艳之词甚多,只举白朴《墙头马上》两首为例,词语浅白,无须解释:
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情人睡,脱衣裳,口吐舌尖赛沙糖。
叫声哥哥慢慢耍,休要惊醒我的娘。可意郎,俊俏郎,妹子留情你身上。
床儿侧,枕儿偏,轻轻挑起小金莲。身子动,屁股颠,一阵昏迷一阵酸。
叫声哥哥慢慢耍,等待妹子同过关。一时间,半时间,惹得魂魄飞上天。
明代有不少民间艳歌,冯梦龙所拟的《山歌》、《挂枝儿》、《夹竹桃》等民歌集内容丰富,各具特色。《夹竹桃》全称是《夹竹桃顶针千家诗山歌》,所有诗歌首尾相连(即所谓顶针),形式相同,其《前叙》本身就是这样一首山歌:
三句山歌一句诗,中间四句是新词。
偷今换古,都出巧思。郎情女意,叠成锦玑。
编成一本风流谱,赛过新兴银绞丝。
“三句山歌一句诗,中间四句是新词”是指全诗八句中,第一、二、七句根据山歌改写,第八句取自《千家诗》,这四句都是七字一句(但常有很多衬字),中间四句都是四字一句,为编者所拟。选两首来看。
《短笛无腔》:
田田荷叶贴方池,姐共情郎春兴迷。
郎探花蕊,姐弄玉枝。两情迷恋,颠之倒之。
情哥郎伸子尺二舌头要餂砂糖甏,小阿姐好像短笛无腔信口吹。
末句取自宋人雷震的《村晚》:“草满池塘水满陂,山衔落日浸寒漪。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此诗描写乡村晚景,充满生活情趣,“短笛无腔信口吹”表现农家少年无拘无束,悠然自得,在此用来比喻小阿姐高超的口功,实在巧妙传神。
《为有源头》:
郎多容貌中奴怀,抱住子中间脚便开。
擘开花瓣,轻笼慢挨。酥胸汗湿,春意满怀。
郎道:姐呀,你好像石皮上青衣那介能样滑,为有源头活水来。
谱写和谐的乐章
昨夜酒醉睡朦胧,醒来时裙带宽松。
不由奴仔细思量暗拍胸,必有个缘故在其中。
枕边不见香罗帕,一双花鞋各分西东。
乌云乱抖,发鬓蓬松,解开奴的钮扣露出奴的胸。
还有一件蹊跷事,好好的裤子染鲜红。
倒叫奴难猜难解这奇逢,急得奴面红耳赤怀恨在心中。
清代文豪蒲松龄所撰《闺艳琴声》,是一部很特别的长篇叙事组诗,用第一人称描写一位闺中女子从思春到婚后各个阶段的感情生活,细致而生动地刻划了她的心理活动。全书共分四十一组,每组由内容相同的一曲一歌合成,构思巧妙,语言诙谐,重复而有变化,丝毫不觉絮烦。按坊刻本标示,全书内容可分为幽恨、媒议、得情、遇欢、行聘、亲迎、于归、交欢、归宁、还家等十节。最后,我们以《闺艳琴声》中“交欢”和“还家”两节里的几组歌曲结束全文:
又喜又羞,又喜又羞,冤家合俺睡在一头;轻轻舒下手,解我的鸳鸯扣。
委实害羞,委实害羞,事到其间不自由;勉强脱衣裳,半推还半就。
只说那人年纪小,偏他生的脸子老;一头睡着不肯闲,摸了头来又摸脚。
百样方法鬼混人,轻轻把我的腮来咬;我的手指松了松,裤带已自解开了。
把俺温存,把俺温存,灯下看的十分真;冤家甚风流,与奴真相称。
搂定奴身,搂定奴身,低声不住叫亲亲;他只叫一声,我就麻一阵。
浑身上下脱了个净,两手搂的没点缝;腿压腿来手搂脖,就有力气也没处挣。
搂一搂来叫一声,不觉连我也动兴;麻抖擞的没了魂,几乎错失就答应。
不惯交情,不惯交情,心窝里不住乱扑通;十分受熬煎,只是强挫挣。
汗湿酥胸,汗湿酥胸,相偎相抱诉衷情;低声央及他,你且轻轻动。
听不得嫂子那瞎攮咒,这椿事儿好难受;热燎火烧怪生疼,颤钦钦的把眉儿皱。
百般央及他不依,只说住住就滑溜;早知这样难为人,谁待抢着把媳妇做。
又是一遭,又是一遭,渐渐的熟滑了;搂抱着口里不好说,其实有些妙。
魄散魂消,魄散魂消,杏脸桃腮紧贴着;款款摆腰肢,不住微微笑。
做了一遭不歇手,就是喂不饱的个馋痨狗;央及他歇歇再不依,恨不得把他咬一口。
谁知不像那一遭,不觉伸手把他搂;口里说着影煞人,腰儿轻轻的扭一扭。
……
解脱罗衣,解脱罗衣,从新又温旧规矩;比着那几天,更觉有滋味。
气喘吁吁,气喘吁吁,心里自在全说不的;待要不声唤,只是忍不的。
上的床来就动手,要找上从前那几宿;还待说的勉强话,到了好处张不开口。
不觉低声笑吟吟,喘丝丝的身子扭;他问我自在不自在,摇着头儿搂一搂。
一段春娇,一段春娇,风流夜夜与朝朝;趁着好光阴,休负人年少。
有福难消,有福难消,百样思情难画描;明年这时节,准把孩儿抱。
天生就的人一对,郎才女貌正班配;二十四解不用学,风流人儿天生会。
巴到夜里就成仙,越做越觉有滋味;该快活处且快活,人生能有几百岁?
【媾部】(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国学原版)
《大乐赋》本来是收藏于敦煌莫高窟藏经洞,1908年被法国汉学家伯希和偷出国境,原件现还在法国的巴黎。巴 《大乐赋》的作者白行简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弟弟,他写传奇小说《李娃传》据说在当时很有名气,只可惜已经失传,我们没法去领略他的文采。 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大乐赋》,是1913年从巴黎翻拍,第二年由学者叶德辉首次刊印在《双梅景瘅丛书》进行注释、校改的校勘本。叶氏校勘本中提到,全赋用词多俗言俚语,通俗易懂,如文中所引男女**时所说的甜言蜜语后来一直沿用,像女子称男子“哥哥”,男子称女子“姐姐”等。这种文风,自然与作者的哥哥白居易当时所倡导的新乐府运动有关,极力推崇“老妪能解”、“童孺能知”的文风。 在《大乐赋》中引用了不少《素女经》、《洞玄子》的观点。从这一点可以看到《洞玄子》为隋唐时期的作品,这说明古代房中术的书在社会流传很广,同时可以证明当时人们的性观念是非常开放的。不论是老百姓,还是士大夫,都可以公开的讨论性问题。但用文学的形式来叙写房中术内容的,在中国文学史上除《大乐赋》外,其他的性文学作品非常少见。大乐赋》从男女青春期的生理萌动、恋爱到结为夫妻,直到相伴到老这各个时期男女在性爱上心理、生理的不同变化,同时用大量的篇幅介绍了性爱的技巧。 夫怀抱之时,总角之始,蛹带米囊,花含玉蕊,忽皮开而头露(男也),俄肉□而突起(女也)。时延岁改,生□□之乌毛(男也);日往月来,流涓涓之红水(女也)。既而男已羁冠,女当笄年。 这里所描叙的是:当婴幼儿童还在他们父母怀抱里的时候,男孩的外生殖器就好像茧壳里的虫蛹,女孩的外阴就好像鲜花里的玉蕊。到了青春发育阶段,男孩的阴茎逐渐会从包皮里露出龟头,而女孩的乳房也逐渐会发育得高高耸起来。伴随着身体的不断发育,男孩的阴茎周围会长出茸茸的阴毛,女孩则会定期的月经来潮。到了这个时候的,可以说他们已经发育成熟了。温润之容似玉,娇差之貌如仙。英威灿烂,绮态婵娟。素水雪净,粉颈花团。睹昂藏之材,已知挺秀;见窈窕之质,渐觉呈妍。 草木芳丽,云水容裔,嫩叶絮花,香风□砌。莺接翼想于男,分寸心为万计。然乃求吉士,部良媒。初六礼以盈止,复百两而爰来。既纳征于两九,娉交礼于同□。 青春焕发的少女,容颜温润如玉,面貌娇羞多情;男子英俊威武,容光焕发,看到自己高大的身材,不自觉地会在女性面前显露自己的魁伟和英俊。而这个时候的女子,肌肤洁润,素手纤纤,粉面玉颈,艳丽光彩,苗条动人,在男性面前也会显露自己的秀丽和妩媚了。艳丽多彩的青春时代,就像花草树木一样芬芳可爱,像行云流水一样潇洒自如,像嫩叶絮花一样随风飘香。此时的女子,若要看见燕子发情交尾,也会春心萌动,想到男子,因而会愁绪绵绵,百般相思。于是,男女家长便会找媒人,商议嫁娶的事情,按照传统的婚嫁方式,先按礼仪下聘礼,然后大办宴席,迎娶进门,在双方家庭愿意接受对方时,就共饮交杯喜酒。其全文如下:
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白行简撰(原文)
夫性命者,人之本;嗜欲者,人之利。本存利资,莫甚乎衣食。〔衣食〕既足,莫远乎欢娱。〔欢娱〕至精,极乎夫妇之道,合乎男女之情。情所知,莫甚交接【原注:交接者,夫妇行阴阳之道】。其余官爵功名,实人情之衰也。夫造构已为
群伦之肇、造化之端。天地交接而覆载均,男女交接而阴阳顺,故仲尼称婚姻之大,诗人著《□螽斯》之篇。考本寻根,不离此也。遂想男女之志,形貌妍媸之类。缘情立仪,因象取意,隐伪变机,无不尽有。难字异名,并随音注,
始自童稚之岁,卒乎人事之终。虽则猥谈,理标佳境。具人之所乐,莫乐于此,所以名《大乐赋》。至于俚俗音号,辄无隐讳焉。惟迎笑于一时,□□惟素雅,□□□□,赋曰:
玄化初辟,洪炉耀奇,铄劲成雄,熔柔制雌。
铸男女之两体,范阴阳之二仪。
观其男之性,既禀刚而立矩;
女之质,亦叶顺而成规。
夫怀抱之时,总角之始;虫带米囊,花含玉蕊。
忽皮开而头露【原注:男也】,俄肉俹而突起【原注:女也】;
时迁岁改,生戢戢之乌毛【原注:男也】;
日往月来,流涓涓之红水【原注:女也】。
既而男已羁冠,女当笄年,
温柔之容似玉,娇羞之貌如仙。
英威灿烂,绮态婵娟;素手雪净,粉颈花团。
睹昂藏之才,已知挺秀;
见窈窕之质,渐觉呈妍。
草木芳丽,云水容裔;嫩叶絮花,香风绕砌。
燕接翼想於男,分寸心为万计。
然乃求吉士,问良媒。
初六礼以盈止,复百两而爰来。
〖饶烧饔诹叫眨?附焕耢锻???
于是青春之夜,红炜之下,
冠缨之际,花须将卸。
思心静默,有殊鹦鹉之言;
柔情暗通,是念凤凰之卦。
乃出朱雀,揽红裈,抬素足,抚肉臀。
女握男茎,而女心忐忑,男含女舌,而男意昏昏。
方以津液涂抹,上下揩擦。
含情仰受,缝微绽而不知;
用力前冲,茎突入而如割。
观其童开点点,精漏汪汪。六带用拭,承筐是将。
然乃成于夫妇,所谓合乎阴阳。
从兹一度,永无闭固。
或高楼月夜,或闲窗早暮;
读素女之经,看隐侧之铺。立障圆施,倚枕横布。
美人乃脱罗裙,解绣袴,颊似花围,腰如束素。
情婉转以潜舒,眼低迷而下顾;
初变体而拍搦,后从头而〔扌勃〕〔扌素〕。
或掀脚而过肩,或宣裙而至肚。
然更呜口嗍舌,碜勒高抬。
玉茎振怒而头举【原注:男也】,
金沟颤慑而唇开【原注:女也】。
屹若孤峰,似嵯峨之挞坎;
湛如幽谷,动趑趑之鸡台。
于是精液流澌,淫水洋溢。
女伏枕而支腰,男据床而峻膝。
玉茎乃上下来去,左右揩挃。
阳峰直入,邂逅过于琴弦;
阴干邪冲,参差磨於谷实
【原注:《交接经》云:男阴头峰亦曰“阴干”。又《素女经》:
女人阴深一寸曰琴弦,五寸曰谷实,过谷实则死也】。
莫不上挑下剌,侧拗旁揩。
臀摇似振,〔尸+盖〕入如埋。
暖滑〔火亨〕〔火亨〕,□□深深,
或急抽,或慢硉。
浅插如婴儿含乳,深刺似冻蛇入窟。
扇簸而和核欲吞,冲击而连根尽没。
乍浅乍深,再浮再沉。
舌入其口,〔尸+盖〕刺其心,
湿澾澾,呜拶拶,或即据,或其捺。
或久浸而淹留,或急抽而滑脱。
方以帛子干拭,再内其中。
袋阑单而乱摆,茎逼塞而深攻。
纵婴婴之声,每闻气促;
举摇摇之足,时觉香风。
然更纵枕上之淫,用房中之术,
行九浅而一深,待十侯而方毕。
既恣情而乍疾乍徐,亦下顾而看出看入。
女乃色变声颤,钗垂髻乱。
慢眼而横波入鬓,梳低而半月临肩。
男亦弥茫两目,摊垂四肢,
精透子宫之内,津流丹穴之池
【原注:《洞玄子》曰:女人阴孔为丹穴池也】。
於是玉茎以退,金沟未盖,气力分张,形神散溃。
顝〔骨页〕精尚湿,旁粘〔尸+亘〕袋之间;
〔尸扁〕汁犹多,流下尻门之外。
侍女乃进罗帛、具香汤,洗拭阴畔,整顿褌裆。
开花箱而换服,揽宝镜而重妆。
方乃正朱履,下银床,含娇调笑,接抚徜徉。
当此时之可戏,实同穴之难忘。
更有婉娩姝姬,轻盈爱妾,
细眼长眉,啼妆笑脸。
皓齿皦牡丹之唇,珠耳映芙蓉之颊。
行步盘跚,言辞宛惬。
梳高髻之危峨,曳长裙之辉烨。
身轻若舞,向月里之琼枝;
声妙能歌,碎云间之玉叶。
回眸转黑,发凤藻之夸花;
含喜舌衔,驻龙媒之蹀躞。
乃於明窗之下,白昼迁延,
裙褌尽脱,花钿皆弃。
且抚拍以抱坐,渐瞢顿而放眠。
含嬭嗍舌,抬腰束膝。
龙宛转,蚕缠绵,眼瞢瞪,足蹁跹。
鹰视须深,乃掀脚而细观;
鹘床徒窄,方侧卧而斜穿。
上下扪摸,纵横把握;姐姐哥哥,交相惹诺。
或逼向尻,或含口嗍。
既临床而伏挥,又骑肚而倒〔足桌〕。
是时也,〔尸+徐〕藏核袋而羞为,夏姬掩〔尸+朱〕而耻作。
则有〔日英〕〔日朱〕素体,回转轻身,回精禁液,吸气咽津。
是学道之全性,图保寿以延神。
若乃夫少妻嫩,夫顺妻谦,
节候则天和日暖,闺阁亦绣户朱帘。
莺转林而相对,燕接翼于相兼。罗幌朝卷,炉香暮添。
佯羞偃〔亻蹇〕,忍思腌醶。
枕上交头,含朱唇之诧诧;
花间接步,握素手之纤纤。
其夏也,广院深房,红帏翠帐。
笼日影於窗前,透花光於簟上。
苕苕水柳,摇翠影於莲池;
袅袅亭葵,散花光于画幛。
莫不适意过多,窈窕婆娑,含情体动,逍遥姿纵。
妆薄衣轻,笑迎欢送。
执纨扇而共摇,折花枝而对弄。
步砌香阶,登筵乐动。
俱□澥浴,似池沼之鸳鸯;
共寝匡床,如绣阁之鸾凤。
其秋也,玉簟尤展,朱衾半熏,
□□□□□□□,庭池荷茂而花纷。
收团扇而闭日,掩芳帐而垂云。
弦调凤曲,锦织鸳纹。
透帘光而皎晶,散香气之氤氲。
此时也,夫怜妇爱。不若奉倩於文君。
其冬也,则暖室香闺,共会共携。
披鸳鸯兮帏张翡翠,枕珊瑚兮镜似颇梨。
铺旃毯而雪敛,展绣被而花低。
熏香则雕檀素象,插梳则镂掌红犀。
萦凤带之花裙,点翠色之雪篦。
缘酒同倾,有春光之灼灼;
红炉压膝,无寒色之凄凄。
颜如半笑,眉似含啼。
娇柔口之婉娩,翠姣眼之迷低。
在一座之徘徊,何惭往燕?
当重衾之缱绻,惟恨鸣鸡。
此夫妇四时之乐也,似桃季之成蹊。
至若夫妇俱老,阴阳枯槁,
〔尸扁〕空皮而〔赢皮〕〔耷皮〕,
〔尸+盖〕无力而〔高劳〕〔躁,高旁〕。
尚犹纵快於心,不虑泄精於脑。
信房中之至精,实人间之好妙。
若乃皇帝下南面,归西殿,
绿服引前,香风后扇。妓女娇迎,宫官拜见。
新声欲奏,梨园之乐来庭;
美果初尝,上林之珍入贡。
于是阉童严卫,女奴进膳,昭仪起歌,婕妤侍宴。
成贵妃於梦龙,幸皇後于飞燕。
然乃起鸾帐而选银环,登龙媒而御花颜。
慢眼星转,差眉月弯。
侍女前扶后助,娇容左倚右攀。
献素臀之宛宛,内玉茎而闲闲。
三刺两抽,纵武皇之情欲;
上迎下接,散天子之髡鬟。
乘羊车於宫里,插竹枝於户前。
然乃夜御之时,则九女一朝;
月满之数,则正後两宵。
此乃典修之法,在女史彤管所标。
今则南内西宫,三千其数,
逞容者俱来,争宠者相妒。
矧夫万人之驱,奉此一人之故。
嗟呼!
在室未婚,殊乡异客,
是事乖违,时多屈厄。
宿旅馆而鳏情不寐,处闺房而同心有隔。
有素□之花貌,每恳交欢;
睹马上之玉颜,常思匹偶。
羡委情於庭弊,愿掷果於春陌。
念阳刚之欲断,往往颠狂;
觉精神之散飞,看看瘦瘠。
是即睡食俱废,行止无操,
梦中独见,暗处相招。
信息稠於百度,顾眄希於一朝。
想美质,念纤腰,有时暗合,魄散魂消。
如女捉色乾贞,恼人肠断。
虽同居而会面,且殊门而异馆。
候其深夜天长,闲庭月满,
潜来偷窃,焉知畏惮?
实此夜之危危,重当时之怛怛。
〔尤+彡〕也不吠,乃深隐而无声;
【原注:男淫急偷女也。〔尤+彡〕,狗也】
女也不惊,或仰眠而露〔尸扁〕。
于时入户兢兢,临床款款。
精在阳峰之上,滴滴如流;
指刺阴缝之间,〔日敦〕〔日敦〕似暖。
莫不心忒忒,意惶惶。
轻抬素足,纵揭褌裆。
抚拍胸前,虚转身如睡觉;
摩挲腿上,恐神骇而惊忙。
定知处所,安盖相当。
未嫁者失声如惊起,已嫁者佯睡而不妨,
有婿者诈嗔而受敌,不同者违拒而改常。
或有得便而不绝,或有因此而受殃。
斯皆花色之问难,岂人事之可量。
或有因事而遇,不施床铺;
或墙畔草边,乱花深处。
只恐人知,乌论礼度!
或铺裙而藉草,或伏地而倚柱。
心胆惊飞,精神恐惧。
当匆遽之一回,胜安床上百度。
更有久阙房事,常嗟独自。
不逢花艳之娘,乃遇人家之婢。
一言一笑,因兹而有意〈好意〉【叶注:此二句有脱误】。
身衣绮罗,头簪翡翠,
或鸦角青衫,或云鬓绣帔。
或十六十七,或十三十四。
笑足娇姿,言多巧智,
貌若青衣之俦,意比绿珠之类。
摩挲乳肚,□滑腻之肥浓;
掀起衣裳,散氛氲之香气。
共此婢之交欢,实娘子之无异。
故郭璞设计而苦求,阮籍走趁而无愧。
更有恶者,丑黑短肥,臀高而欹。
或口大而甑□,或鼻曲如累垂。
髻不梳而散乱,衣不敛而离披。
或即惊天之笑,吐棒地之词。
唤嫫母为美妪,呼敦洽为妖姬。
遭宿瘤骂,被无盐欺。
梁鸿妻见之极哂,许允妇遇之而嗤。
效颦则人言精魅,倚门则鬼号钟馗。
艰难相遇,勉强为之。
醋气时闻,每念糟糠之妇;
荒淫不择,岂思〈同于〉枕席之姬。
此乃是旷绝之大急也,非厌饫之所宜。
更有金地名贤,祗园幼女【原注:即师姑也】。
各恨孤居,常思〈於〉同处。口虽不言,心常暗许。
或是桑间大夫,鼎族名儒,
求净舍俗【原注:大僧也】,髡发剃须,
汉语胡貌,身长〔尸+盖〕粗。
思心不触于佛法,手持岂忌乎念珠【原注:女也】?
或年光盛小,闲情窈窕。不长不短,唯端唯妙。
慢眼以菩萨争妍,嫩脸与桃花共笑。
圆圆翠顶,娈臣断袖於帝室,
【叶注:此二句当有脱误,娈臣句当属下男色一段】
然有连璧之貌,〔日英〕珠之年,爱其娇小,
或〈异〉堪怜三交六入之时,或搜获百脉四肢之内,汝实通室。
不然,则何似於陵阳君指花于君侧,弥子瑕分桃於主前。
汉高祖幸於籍孺,孝武帝宠於韩嫣。
故惠帝侍臣冠〔鸟+浚去氵〕〔鸟义〕、载貂蝉,
傅脂粉於灵幄,曳罗带於花筵。
岂女体之足厌,是人□之相沿。
更有山村之人,形容丑恶。
男则峻屹凌兢,女则兜〔兀叟〕醵削。
面曲如匙,头长似杓,
眉毛乃逼侧如阴森,精神则瞢瞪而〔兀儿〕〔兀卓〕。
日日系腰,年年赤脚,
〔纟骨〕□□以为□,倡□歌以为乐。
攀花摘叶,比翟父以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