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的句子:这一年，他们对地球的负面影响几乎为“零”

这一年，他们对地球的负面影响几乎为“零”
作者：陆彦 刘荦    文章发于：外滩画报    点击数：437    更新时间：2009-11-20            【字体：小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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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他们对地球的负面影响几乎为“零”
文/陆彦,刘荦     图/由柯林·比文夫妇提供
一对纽约夫妇花一年时间，做了“对地球环境产生负面影响为零”的实验。他们告诉《外滩画报》：“我们辛苦工作，却没有时间陪伴我们爱的人，然后我们用赚的钱买一些根本不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又伤害了我们生活的星球。通过实验我们体会到，少买一些不实用的东西，我们既可以不用工作得那么辛苦，又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朋友。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地球都是一件好事。”各种问题从各种渠道涌向柯林。他的动机是什么？他的婚姻怎么样？他的厕所怎么能够做到不使用卫生纸？全世界媒体开始关注他的生活，从《纽约时报》、《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到美国脱口秀节目再到法国版《Glamour》，都对比文的生活实验进行了报道。《外滩画报》则是第一家专访这个实验的中国媒体。
清晨，纽约第五大道某公寓楼9 楼。柯林·比文一家开始了新的一天。夫妻俩刷完牙，叫醒女儿伊莎贝拉，帮她穿衣洗漱。接着，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早餐。
餐桌上没有咖啡，面包是自制的，上面抹的不是起司，竟然是盐。没人看晨报，更没有电视早间新闻的播报声。环顾四周，屋子里没有微波炉、洗碗机、冰箱、电视、空调。
这就是比文夫妇这一年来生活的一个缩影——他们给自己规定：不能产生垃圾，不使用电器，不搭乘使用石油原料的一切交通工具，不买衣服，不使用任何纸制品，厕所里不能使用卫生纸。你能否想象这样的生活？
“罪恶的自由主义者”
柯林·比文是个历史作家，已经出版了两本著作。他的妻子米歇尔·比文是《美国商业周刊》的记者。两人的收入足以让他们过着富足的生活。
比文家所住公寓是米歇尔在1999年买下的，当时她单身。“我是一个典型的美国消费者，喜欢购物，午餐都叫外卖，到哪里都喜欢打的。”米歇尔描述着婚前的生活。婚后生活依旧如故。
2005 年，女儿伊莎贝拉出生后，比文夫妇继续过着这种生活。食物不是从厨房里出来的，而是打电话叫外卖。柯林幽默地告诉《外滩画报》：“我们一起床就打电话给‘那个人’，然后他给我们送来两份报纸和两杯咖啡。有时我们打给两个人，这样可以吃到柏格·鲍伯店里的咸面包。午饭我总是在温迪餐厅解决，通常会点上一份甜甜圈。女儿伊莎贝拉耳濡目染，常常指着那些骑自行车的人大叫：‘那个人！那个人！’”
柯林称自己是个罪恶的自由主义者，“2006 年，关于气候危机的新闻让我很震惊。我发觉我们的行径正在造成地球加速融化的现实，而我们自己也并没有从这些所作所为中感到快乐。我希望能让更多人注意到这个问题。我开始反思，富足的中产阶级生活是否恰恰是造成气候危机的部分原因。”
柯林想做个实验，看能否过一种生活——不会对地球环境产生任何负面影响。这个想法渐渐成型时，他知会了出版社，希望这能成为他下一本书的主题。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自然不会得到全力支持，但柯林坚持到底，并甘愿只拿正常版税收入的四分之一。幸运的是妻子支持他的想法：“我妻子很开朗，想法也很开放，她愿意和我一起实验‘零影响’生活。”
就像回到原始社会
“零影响生活”（No Impact Life）计划的第一步是减少垃圾。比文一家开始停止购买新东西，转而购买二手商品。柯林每次去购物都会自带一个购物篮。他从杂物堆里翻找出一个玻璃广口瓶当作随身携带的杯子，用于外带咖啡或果汁。
比文家隔天买一次食物，他们只购买方圆250 里内生产的蔬果。只有在这个距离内，农产品才能在一天之内到达市场，既保证了新鲜，又减少了运输中尾气的排放。经过一番考察后，柯林发现，联合广场附近农贸市场里的蔬果符合他的要求。柯林一家几乎再也没有买过熟食，甚至连橄榄油和醋也被赶出了餐桌。柯林开始学习成为一个全能的厨师，除了烘焙面包以外，他用水果残渣自制的果醋也得到了米歇尔和伊莎贝拉的一致好评。柯林把吃剩的食物当作肥料，饲养了一些蚯蚓类的益虫。
比文家的厕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冲洗厕所的水毋庸置疑是循环利用的，牙膏、洗发露和沐浴露都换成了小苏打，因为金属牙膏壳势必造成污染，装小苏打的盒子却可以循环使用。“不能使用纸制品”这条铁律则使得偌大卫生间里找不到一张卫生纸，有机棉布替代了它们。这条规定直接导致来做客的客人都不会使用他们家的洗手间，因为大家都知道里面没有卫生纸。
计划的第二步是停止乘坐所有产生碳污染的交通工具。飞机、火车、汽车全都上了黑名单，于是，柯林和米歇尔开始走路、骑自行车。为了接送女儿，柯林改装了一辆小三轮车。亮黄色的小三轮车在纽约车阵中穿梭，俨然成了街头一道异样风景线。米歇尔学会了骑车，还能时不时炫耀一下熟练的车技。接着，他们开始停止使用任何电器——洗碗机、微波炉、咖啡机、冰箱等等，甚至不再搭乘电梯。
“切断电源的那个晚上，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在做什么？我只是想看书。”柯林对当天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虽然刚开始不适应，不过这却是跟家人相处的最舒服的时光。”接下来的日子里，蜡烛成了一家人光线的来源，围着烛光夜话的夜晚不再无聊。
计划的第四步，比文一家开始节水，从一天使用100 加仑用水（约379 升）的水减少到每天仅用21 升。
这一年，小到柯林的刮胡刀，大到一家人的生活模式，都发生了巨变。“困难的不是用这种生活方式，而是学会适应它的过程。一旦适应了它，就会发现它在很多方面比原来的生活方式好。我们更多地锻炼，吃得更健康，有更多的时间跟家人和朋友在一起。”
较之柯林，米歇尔适应这个转变更为困难。柯林本是素食主义者，会做饭，是整个实验的计划者；米歇尔则是典型的美国女孩，深陷消费主义文化——速食、打的、喜欢漂亮衣服。当这一切全部消失，还要学会自己动手做面包、洗衣服时，米歇尔似乎必须重新学习生活。对这些她不无抱怨：“这个实验最终写出来的是他的书，整个都是他的计划，执行这个计划的却是我们整个家。”她承认在整个过程中，有好多次她都后悔当初答应了柯林的决定。
但当慢慢体会到这种生活方式带来的好处，尤其是当她看到停止疯狂购物后省下的那笔钱，她实实在在地感到了不同。“每个人都说米歇尔看起来容光焕发。我瘦了将近20 斤，我们的体形都保持得很好。”柯林对这种生活相当满意。
“零影响”的强大影响力
伴随着“零影响”计划的进行，一架摄影机开始记录他们的生活。导演劳拉·加柏特是米歇尔在家乡明尼阿波利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当听说柯林在进行着这么一个疯狂的计划时，凭着导演的直觉，她立刻对这个“由普通人主导，探索环境危机保护措施”的选题大感兴趣，于是拉来了Shadowbox 影业公司的老搭档贾斯汀·斯赫因（Justin Schein），希望一起拍部片子。
尽管米歇尔跟劳拉是熟人，但柯林一开始对这个拍摄计划却很抵触。“他不太愿意让一个纪录片摄制组进入他的生活。”贾斯汀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最终柯林拗不过两位导演的联合说服：“刚开始不太习惯，但如果能让更多人注意到气候问题，这确实是一条更好的途径。”
在“零影响”开始一周后，摄制组正式入驻柯林的公寓。“没有灯光师，没有调音师，不用拍摄车，整个过程中基本只用了一台摄影机。”贾斯汀身处纽约，自然成了主要摄像师。劳拉偶尔会从洛杉矶飞来帮忙，贾斯汀睡在比文家的沙发上，这样就可以拍到一家人清晨或深夜的生活镜头。
从2006 年11月份开始，摄制组一直跟踪记录着这个生活实验，当2007年11月实验结束后，摄制组继续跟踪了4 个月左右，拍摄比文一家的生活在实验后有何变化。长达16 个月的拍摄，让两位导演不知不觉地开始跟随比文一家的生活方式，尤其是贾斯汀。“花一年时间记录这种生活方式却没有受到影响，这绝对不可能。我儿子在拍摄那年出生，出生后我们用自制尿布代替了纸尿裤；我家的烘干机也停止使用了，衣服晾在阳台上自然风干；我也学着把食物残渣做成肥料。”
结束了生活实验后，比文一家仍保留了实验中大约75% 的生活习惯。“他们现在的生活是以‘少影响’代替了‘零影响’。”贾斯汀做了个总结。
电灯是亮了，但空调、电扇仍然没有投入使用，更别提洗碗机和冰箱了；开始恢复使用电梯，但一家人日常的交通工具仍然是自行车；肉食依然不能上餐桌，但咖啡、橄榄油和调味料都回来了；牙膏也回来了，但柯林依然用小苏打洗头。
“通过实验我们确实体会到，花更多的时间跟家人和朋友在一起，比拥有大量物质来得有意义。在美国，我们辛苦工作，却没有时间陪伴我们爱的人，然后我们用赚的钱买一些根本不需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伤害了我们生活的星球。少买一些不实用的东西，我们既可以不用工作得那么辛苦，又有更多时间陪伴家人朋友。对我们自己，对地球都是一件好事。”回忆着当初的生活，柯林感慨万千。
“更重要的是这个实验改变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他们更懂得欣赏对方，也更愿意互相帮助，成为更好的父母。”已然深受影响的贾斯汀颇有感触。
这项计划从一开始实施就很快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柯林每天更新的博客成了人们了解实验进度的第一手资料，博客点击率在短短时间内迅速上升。“很多网友都在博客上留言，说他们开始跟随我们的实验，改变了原来的生活方式。”柯林时刻关注着网友们的留言。
各种问题从各种渠道涌向柯林。他的动机是什么？他的婚姻怎么样？他的厕所怎么能够做到不使用卫生纸？全世界媒体开始关注他的生活，从《纽约时报》、《基督教科学箴言报》到美国脱口秀节目再到法国版《Glamour》，都对比文的生活实验进行了报道。《外滩画报》则是第一家专访这个实验的中国媒体。
当然实验引起了不少质疑。
柯林的博客里曾出现过一条留言：“我们在液晶显示屏前读你的博客，在充满冷气的电影院里看你们的纪录片，你不觉得这个实验正在引起更多的污染吗？”这确实是一个悖论：在现代化世界里，个人选择真能带来改变吗？
柯林一直在强调，“这只是一个实验。我们关注的是在现实生活中，普通人在家里和办公室里可以做到什么。这是在城市生活中的一个尝试，成功更能说明这种生活的可行性。”
导演贾斯汀告诉《外滩画报》：“对生活稍稍做一些改变，就能减少对环境30% 到50% 的负面影响，这其实不难做到。但另外的50% 到70% 改变起来就很困难。这些改变需要政府、商业和各种组织共同营造一个能够促进改变的环境。但是也正因为你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你对政治和社会改变就更有发言权。”
“最困难的是学习并适应新的生活方式”
B=《外滩画报》
C= 柯林·比文(Colin Beavan)
B：你从什么时候决定要做这个实验的？是什么触发了你？这个实验是否只是为了新书而做的一个策划？
C：2006 年之前，我一直在写历史类的题材，写了6 年。2006 年，一些关于气候危机的新闻让我突然发觉地球融化正是我们这些人造成的。我当时很希望让更多人注意到这个问题。我开始反思，像我们这种富足的中产阶级生活是否是造成气候危机的部分原因。我不认为这是为了新书而做的一个策划。做这个实验的时候，我得到的预付版税连往常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B：你怎么说服你妻子加入这个实验的？
C：刚开始她觉得很困难，但她慢慢发现这种生活确实使我们整个家更快乐了。我们吃的都是没有受污染的健康食品，所以全家都变得更健康了；另一方面，我们停止了美国式消费，由此存了一大笔钱。
B：你写博客描述自己的生活。开这个博客之初有什么期待？你为什么答应贾斯汀和劳拉为这个实验做一部纪录片？
C：我最早决定要写书。后来，米歇尔的好朋友劳拉希望我能配合做个纪录片，我才决定开始写博客。成百上千人在我博客上留言，告诉我他们已经开始追随我的生活实验，开始改变他们自己的生活。博客、书、电影侧重点是不同的。当然，我的目的是希望更多人知道：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能做什么？
B：在开始这个生活实验前，你们做了什么准备吗？
C：没有。我们决定以后就立即开始了。
B：你遇到过哪些挑战？怎么克服它们的？
C：最困难的其实是转变习惯。难的并不是这种生活方式，而是学习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并且还要适应它。而一旦适应了它，就会发现它在很多方面比原来的生活方式好。我们得到了更多的锻炼，吃得更健康，还能有更多的时间跟家人和朋友在一起。
B：过程中有没有某个瞬间让你想要放弃？
C：我们都很坚定地想要完成这个实验，从来没有讨论过放弃。
B：当媒体开始把聚光灯对向你，你是什么感觉？
C：开始我确实需要学着适应这种情况，但这也是我的荣幸。这能让更多人了解气候危机。我们必须一起努力解决这个问题。
B：对于环境保护，你还有什么后续计划吗？
C：我们成立了一个非盈利的组织，来帮助人们学会怎样可以生活得更快乐，更环保。你可以去看看我们的官方网站：Go to NoImpactProject.org。
2009-11-19 总第 36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