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天下笔为侣三百字:从白洋淀的由来说起

从白洋淀的由来说起

转载

湖泊

《说文解字》

《禹贡》

彭蠡泽

白洋淀

    仲夏时节，托开发区保税区文联的关心，有幸游历了堪称北方西湖的白洋淀。

文人特征，游览中，许多人非常关心白洋淀名称的来历。年轻活泼的小导游，如数家珍地告诉大家，宋代时，白洋淀写作白羊淀，形容水面宽阔起伏，恰似奔跑的洋群，后来关注到湖水浩荡，恣意汪洋，而写作白洋淀。而且白洋淀只是一个湖泊群落中最大的一个，另外还有烧车淀、荷花淀等多个。归来后，网上查询，知道这是安新县志的记载。同时查到左思《三都赋》的记载了白洋淀，晋代的白洋淀叫掘鲤淀，大概是说湖水很浅可以手抓鲤鱼吧。民间有九龙戏珠，苇絮飘飘，如同白雪，故成白洋淀——优美爱情神话传说。

名称由来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我更关心的为何这一片湖水称为“淀”。也由此开始关心起湖泊这个统称的渊源来。首先“湖”在东汉年间发行的《说文解字》中还不是湖泊的统称，而是特指扬州附近的五个湖，《词源》按此义收录。根据《水经注》，“五湖乃长荡湖、太湖、射湖、贵湖、滆湖”。这与“淀”是安新县多个湖泊统称道理是一样的。从《说文解字·水部》记载来看，汉代以前对，湖泊的统称有“陂、池、渊、海”等，现存地名有“瑶池、洱海、七里海”。“淀”字在《说文解字》中没有记载，最早的辞书记载是唐代的《玉篇》，指称浅水，举例就是左思《三都赋》的句子。其实到了现在，湖泊仍然没有完全统一，在在各方言里都有不同的统称，东北人称湖为“泡子”，内地云贵高原、内蒙古还是称湖为“海”。天津称湖为“沽”（沽在《说文解字》特指渔阳的河流）青藏高原为“错”（臧语遗存）。“池”在一些特殊地区还有留存，如五大连池、天池。许多地方还广泛使用塘、池塘统称，当然往往只是概括那水面比较小的湖泊，但道理一样。

同时说明古语中的“五湖”，不是“我国五大湖泊”。洞庭湖（湖南）、鄱阳湖（江西）、巢湖（安徽）、洪泽湖（江苏）、太湖（江苏）五个大湖称为五湖完全是近代对湖泊进行排名的产物。而且前四大湖泊，基本上在唐代以前都有其他专用称为。《中国历史地理概论》考证认为鄱阳湖一带在两汉时期，仅为河汊沼泽，约在东晋末年渐成湖泊。邹逸麟教授辨误：“认为古代彭蠡泽即今鄱阳湖，其实这是不正确的。”“彭蠡泽之名出于经典《禹贡》，班固在《汉书·地理志》里就附会江南的鄱阳湖为古彭蠡泽。”王育民教授确论：“东汉时班固为了附会《禹贡》彭蠡之说，把江南的湖口断陷水域误指为《禹贡》的彭蠡泽。古彭蠡泽的名称就这样被继续沿用下来。”其实，汉代巢湖有名，只是不叫“巢湖”而称“彭蠡泽”。肇始于班固撰《汉书》错点位置，后人遂张冠李戴将“彭蠡”讹给了鄱阳湖，致使巢湖失去了历史档案，只得重新命名“漅湖”。说明鄱阳湖（江西）、巢湖（安徽）都是很后起的名称。根据有关洞庭湖形成的记载，洞庭湖是从古代云梦泽（泽本义也是湖泊）扩张后定名的。洪泽湖古称破釜塘。隋炀帝下江南把破釜塘改名为洪泽浦。唐代开始名洪泽湖。

日本学者桥本万太郎著有《语言地理类型学》一书，他认为以黄河长江为标志汉语有两大分野。江过去特指长江，河特指黄河，两大分野造成长江以难逐步以江作为河流的统称，北方逐步以河作为河流统称，例外的地名是后开发区域。

此说有理，从《说文解字》看我国河流多有特定称谓，统称时很少，往往用水代替。水作为河流统称在地名中多有留存，如“渭水、汉水”。此说也提示我们湖这个统称也应存在地理上的分野和整合。长江中下游地区河网密布，湖泊众多，由于五湖的所处区域唐宋时期是我国经济重地，民谚有“苏湖熟天下足”。以“湖”为统称，对于“湖”字的扩张应有极大的支持。应该说从唐代以后，“湖”的统称势力越来越大。反推，现存不含“湖”这个统称的湖泊名一般应是比较古老地名；或者是不太重要的小湖泊，完全由民间根据口语命名而成为地理名词。白洋淀应属前者，这一点从丰富的历史记载可以左证。清代形成的堰塞湖五大连池应属后者。

“湖”作为湖泊统称的流行与日本学者关于长江黄河语言分野的论断有相似之处。就如同前些年广东得改革开放之先，经济大幅领先，广东地方词汇也多向普通话渗透一样。赵忠祥在中央台节目中说，“深水为湖，浅水为淀”。其实前半句不准确，《说文解字》湖，大陂。大不等于深。如果现在是“深水为湖，浅水为淀”，就只能说“湖”字的统称使命就还没有演化完毕。

北方虽有白洋淀、梁山泊的古代大型湖泊，但湖泊数量以及经济地位不如南方，“泊、淀、沽、塘、泡”都没有发展成为广泛湖泊统称，只作为专名或小范围方言性统称与“湖”对抗。“池”字作为统称留存有限，多在神话发生之地。高原地区的“海”也最后自保留在洱海、居延海之中，当然蒙古高原地区的历史强势也对北方产生影响，元大都城内湖泊都称为“海”。西苑三海说的就是中南海与北海，天津存个“七里海”，《水经注》谓之雍奴薮，后改为七里海。只是元朝短暂，“海”成为湖泊统称的势头也过眼云烟了。现代社会也是如此，滨海本是无所具体指代的名词，因天津滨海新区的崛起，恰由泛指变为专指。词义变化相反，但语言学道理是一样的。其实无论词义扩张还是词义固化都需要词语所指称的事物本身影响力的强大。(北方经济时报2008年9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