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桥下的暖流 百度盘:生命的花朵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5 13:15:43
  我家养的并蒂莲和别人家的都不太一样。每次都会从不起眼的球茎上,神奇的长出两根花梗来,每个花梗顶上会长出两朵花苞,然后突然开放,每朵花都是火红火红,淡黄色的脉茎点缀其间,好看极了。当邻居问从哪儿买的时,我会自豪的告诉人家,我是从张大夫家要的,那可是从兰州带回来的品种。

  张大夫是我妻子的舅舅。出于职业习惯,我老是叫他张大夫,见面时才叫舅舅的。听说舅舅住院了,岳母,妻和我,又打电话叫上三姨,四姨,打了两辆的士,急忙赶往医院。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酒精和其他消毒水的气味。我们提着水果,奶粉,糕点等一些看望病人的东西,焦急询问张大夫的消息。在二楼的护士指引下,我们在一间隔离室找到了静静躺在床上的舅舅。

  在岳母,妻子,和小姨子她们混乱的问候和寒暄声中,我把大舅的小女婿小何叫到旁边,问他张大夫的情况。他告诉了我一个很怪的医学术语‘淋巴细胞间质瘤’,我心一沉,分明听到了三姨背过身隐隐的泣声。

  我坐到张大夫对面的椅子上,说一些医学业界都知道没什么用的问候,何况他还是一位内科主任大夫呢。舅舅笑了笑,说:我已经70岁了。孔夫子不也活了70岁。没什么可遗憾了。本来应该可以拿诺贝尔医学奖的,可惜呀……美丽的舅妈摆手止住了他。

  我知道他说这话是有理由的。那年,舅舅是兰州医学院的高才生,学生会主席。风华正茂,才气逼人。只是倾向研究默尔根的遗传学,而当时占统治地位的是前苏联的巴普洛夫学说,就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甘肃山区去放羊,差一点饿死在山里。现在,各国都在分子遗传学领域角逐,谁领先谁就占领主动权。这是舅舅一辈知识分子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我一直奇怪在强大的压力下,那个上海的美丽姑娘,是怎样爱上一个穷困潦倒,却仍然坚守信念,乐观前行的男人。她是护士班的学员,他则是教员,也曾经是羊倌。有一首《音乐之声》的歌是这么唱的:一只公羊,一只母羊,还能怎么样?一个羊倌,一个姑娘,还能怎么样?她给他洗衣服,补袜子,他给她拉煤,劈柴。从此夫唱妇随,天涯海角。‘吃萝卜吧’,‘萝卜好吃’,‘吃面,’‘面好吃’。养花就培土,钓鱼当助手,寻奇石做跟随。当一个姑娘,只身来到北方,崇拜能写会书,课又讲的有趣有水平的教员,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在动乱期间,工作组强迫她和他离婚,遭到断然拒绝。‘天地裂,乃敢与君绝’。这句古词,分明写的是她。

  为了转移大家的情绪,我和舅舅聊起了医院的服务。张大夫说:如果医务人员都能亲历一场卧床不起的重病的话,就会真正理解病人需要什么,关注什么,厌烦什么,希望什么。我频频点着头,他接着说,面对患者,却想到报酬的医生,即使医术超群,也称不上是好医生。我知道这是他的观点,也是他从医的准则和做法。这也是我特别尊敬他的原因之一。

  医院窗台上舅舅特意搬来的并蒂莲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火红火红的。我想我家的那盆也开了,也是火红火红………

  后来,我们收到了大舅写给我们的扇面。潇洒俊逸的字间,显出一首唐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可以想象,大舅身染重疾,病榻之上,他是怎样用颤抖的瘦手,握住笔,像一拾荒者那样,漫扒在忆往视今之中,去寻觅属于自己的人生领悟,并以古诗表述,给我们留下对人生的寄寓。张大夫曾经写到:人之一生,犹如旅者跋涉于茫茫旷野之中,历爬山涉水,披荆斩棘,经千难万险,风雨坎坷,终闯开一条荒径,踩出一串足迹……理想,爱情,才气……是花朵,那么,面对病魔的无畏,仍然惦记国家的富强,给周围留下儒雅的诗意,就不仅仅是红色的枫叶了。

  我突然有了灵感,写下这么几句:由绿转黄,把一身红,留给母亲,银色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