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招聘网最新招聘:暧昧的伤痕:知青叙事的内在悖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3/29 15:46:03

《客过亭》,叶辛著,作家出版社,2011.1
“一切痛苦的经历,都会成为亲切的怀念。”普希金的诗句,出现在《客过亭》的扉页上,因此,也为这本书奠基下它深层次的一个文化现象,反映出它价在值上存着的鲜为人知的那种内在悖论。
当然,这要从“伤痕文学”这个文学概念追溯起。作为一个曾备受关注的文学思潮,其实我一直认为它本身就充满着暧昧色彩。从卢新华的小说《伤痕》开始,很多人就在为文革这个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以来最为悲壮的灾难之一,进行了集体性的深切反思,这也让“伤痕文学”附上了“反映人们思想内伤的严重性”和“呼吁疗治创伤”的现实意义。
不过,在控诉与哭诉的同时,也不知不觉中为其涂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正如小孩子的哭诉的同时,其实也是一种撒娇。特别是随着时间的发展,文革早已渐渐成为年轻一代的记忆空白,于是,文革开始发生了种种去政治化和唯美化。这一点,在去年上映的文革题材电影《山楂树之恋》表现得尤为明显。
在《山楂树之恋》中,把中国现当代历史一段可以说是最为糟糕的岁月描写成一个纯真、善良、美好的时代。仿佛那个时候的爱情,就是不物质不拜金的,人们都是爱情至上的,可是,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知道,那个时代,其实爱情的生存环境都奢侈的,很多的恋爱是通过组织安排的,婚姻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而且感情出现了问题,连离婚都不自由。此外那个时代人们对于物质的要求,比起现在来说,只会是更加物化与功利。比如,在70年代,女青年的择偶标准是“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和“72条腿”(一套家具)。另外,在成分上,还有这么一个顺口溜——“50年代找干部,60年代找军人,70年代找工人,80年代找大学生。”在家庭背景上,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基本不通婚,干部子女和普通家庭子女难通婚,甚至双职工和单职工家庭通婚都有障碍——而这一切,作为那个时代走过了的张艺谋,怎能可以如此快速地遗忘,还将此岁月进行如此的美化?这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再回过头来看《客过亭》。它描写了一群刚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的老知青,重回当年插队的山寨追寻往事的故事。然而,这次旅行并未了却老知青的心事,反而让隐藏多年又无法回避的真实重现,加深了大家的痛苦。小说《客过亭》从标题命名上似乎就在告诉读者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的一生遭遇,就是由不同时期、不同阶段累积而成的即时过客来叙写出的。《客过亭》与《孽债》、《蹉跎岁月》共同组成叶辛的“知青三部曲”,其中《蹉跎岁月》成为“伤痕文学”后来较成熟的代表作品之一,成就了一段辉煌。
不过,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后,知青题材的小说逐渐退出了文学舞台的中心,开始有些边缘化了,除了韩东的《知青变形记》、贾平凹的《古炉》等,近几年好像没有多少令人印象深刻的、有影响力的小说,而且想一想,沉寂文坛26年后卢新华的《紫禁女》,所带给来社会反映上,就足以见识那个时代的早已成为了历史云烟了。
但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在小说领域落寞,不代表这知青题材就真的濒临绝迹了,在影视领域,此类题材却大放异彩,比如《血色浪漫》、《与青春有关的日子》、《青红》、《孔雀》等等。于是,“知青”实际上已经成为中国当代史上极具特殊寓意表征的一个时代印记、一个文化符号,在不同的年代,不停地被翻新出新的社会价值,或者榨出新的使用价值。
在文本之外,其实我们也可以发现《客过亭》所蕴含着这种潜在价值。正如叶辛自己认为的,《客过亭》不仅是一本知青题材的长篇小说,更是一本人生之书。而写作这本的初衷,也是因为,最近这些年,知青进行第二故乡之旅的现象比较普遍,而这些人大都退休了,有时间有精力。正是缘于此,叶辛动了写小说的念头,他说“都是年过半百的人,心态都已逐渐沉静下来,再回当年插队山乡的旅途中,必然会情不自禁地追忆往事,思索他们这一代的信仰和爱憎。这样一部作品应该很有意义。”
而且还有一个书中之外的细节值得我们联系起来,那就是这本小说的素材,其中就受一段据说是 “埋藏了31年的纯真爱情”的启发。这和《山楂树之恋》等等为代表的严重符合当下小资文化享受的文艺作品,几乎如出一辙。在这种叙事中,潜意识地嵌入了一种怀旧,于是文革的伤痕,在此时此刻便暧昧了起来,成为故事的花边蕾丝,仿佛那个时代的荒诞与人性压抑,都成为一种美好的象征。
是的,再也没有比追忆困苦往事这个路数,更能读者内心散发出的一种怀旧的情愫了,正如一曲煽情的老歌响起,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好像有了一把时间的刀锋,在切割着每一个人内心的深处的柔弱部分。但是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自然不自然地想起五四之子、李敖的老师殷海光说的一句话:“没有希望的人,才两只眼睛向后望。有希望的人,两只眼睛是向前看的。”这句话如果用来评论这样的怀旧,也许也有些适用性的。怀旧,是永不过时的潮流,但一个大家都不习惯看到悖论便出来了:你希望人们通过你的作品,更多地看到是那场灾难带来的种种,但是在读者的眼里,却成为凭空追忆往事药引子,然后,充满幻想与那种粗俗的“史上最干净的纯爱”。这估计是很多写作者与批评者所最不希望看到的,但现实往往就是事与愿违,当然,也许一切痛苦的经历,化为亲切的怀念,也是必然结局,谁也无力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