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fm桌面版:派特?蒂尔曼的复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5 17:56:58
  

       

派特·蒂尔曼的复活(杂志例文观察一)



问题:如果一个人死了很久,能写的,该写的,都让人写完了,你还怎么写他?


原文:《游骑兵之死》,Gary Smith/文,詹涓/译,《体育画报》新版第一期。


导读:“9·11”之后,美国人狂热地呼唤着战争。派特·蒂尔曼,NFL红雀队球星,舍弃360万美元合同,成为一名游骑兵。当他进入伊拉克,信念却越来越动摇。入伍23个月后,他在阿富汗被战友误杀。从入伍、迷惘到死亡,派特的经历,仿佛美国民众“9·11“后心理变化的缩影。何止美国,整个世界还未能摆脱“9·11”的阴影。本刊试图通过这样一个与体育相关的案例,探索人们在后“9·11”时代心灵的律动。



派特·蒂尔曼20025月入伍,20044月被战友误杀。在20069月操作关于他的选题,合理性在于纪念“9·11,“探索人们在后9·11时代心灵的律动”。困境在于:作为美国最著名的战士,派特之死已经在2004年、2005年形成足够的报道量。


在每个记者都写了一遍之后,派特事件已经像一座钢铸的城,水泼不入,针插不进。像我们常说的:能写的,该写的,都写完了。


这个困境在被报道对象太著名时容易出现。虽然很多杂志以舒马赫、阿加西做封面,但是很多读者只要看到这两人的文章,便会产生抗拒心理。原因就是太熟,阿加西从哪个学校毕业,和桑普拉斯的关系,与波姬小丝的结合、分手……每个记者都在重复这些故事。


美国《体育画报》面对的是派特已经盖棺论定的尸体,和前人一路啃完的甘蔗渣。今天看《游骑兵之死》,又觉得派特重新活了过来,因为他出现在平民拉塞尔·贝尔的命运中。


前一等兵拉塞尔·贝尔是派特的战友,一个普通的人,他一定作为证人出现在很多报道中,他的话被引号引起来,以佐证派特是个谦逊、勇敢同时也是个内心彷徨过的人。他可能淹没在很多证人当中,成为文章无足轻重的道具。


在很多文章里,我们可以看到那些旁观者、证人,像京剧里适时出现的龙套,耍了几下刀,弄了几个空翻就消失了。他们被观众忘记了。但是Gary Smith却让拉塞尔成为一个主角,这个经历过误杀惨剧的人,命运因为和派特交汇,而发生了不可逆的转变。过去写作派特的人,都把聚光灯照着派特,以至他每个毛孔都成为不新鲜的东西。但是把聚光灯一旦转移到拉塞尔身上,奇迹发生了,派特身上所有陈旧的东西都重新获得了意义——他的生,波及了拉塞尔的生;他的死,给拉塞尔的灵魂洗了牌。


拉塞尔一遍又一遍看派特纪念仪式的录像带,每次喝啤酒前都要给不在的派特倒一杯,并且在银手镯上铭刻派特的忌日。拉塞尔对死去的11个月大的儿子说:如果他(派特)没有死,也许你也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不是他(派特)教会我如何生存,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


也正因拉塞尔的出现,派特从一个孤立的符号,重新成为现实中的人——读者通过拉塞尔的眼睛,重新观察到了活生生的派特——读者和拉塞尔一起,成为派特生命中的参与者。


在不少技巧非凡的小说中,开篇往往会出现一个魅力不凡的讲述人(比如《海上钢琴师》)。讲述人的存在,讲述人的主角化(主动化),使被讲述对象被亲切化,实体化,并重新获得定位。拉塞尔用自己被改变的命运,使读者亲历了派特这个人。


这也给我们一个启示:对“正面强攻”迷恋有时候会导致稿件不能完成,或者不讨巧。


在去年,有一个女孩子因为绑架被枪毙了。她绑架是因为需要钱去看刘翔。当时我想这是个伟大的题材,这个女孩正好是一个迷人的讲述人,是一个迷人的拉塞尔,她的生命和她的经历可以丰富我们对刘翔的报道。她的犯罪、死亡远比刘翔获取荣誉的正面描写有效果。但是我止步于她的死亡。因为她的死亡,这成了一个不可能的采访。但是今天想来,她的死亡也导致了其他人命运的改变——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对很多人的命运带去影响。


我们还可以通过别人描述这位女孩的死亡,来描述刘翔。我们可以通过她父母被改变的命运,以及难以捉摸的心理,来重新获取刘翔的信息。标题甚至可以起为《三千里外有个刘翔》。


这个死去的女孩使我认识到,刘翔是实在的。他根本不是记者所写的,是个简单的爱国符号、拼搏符号。


我印象很深的一篇成文稿件是《成都商报》一个女记者写的。可能是因为去旅游的居心,她跑到英国,又觉得自己应该“师出有名”,就去探访贝金汉宫。为这篇稿件我和很多人争论过,因为她通篇都在写自己怎么租车,怎么骗保安,几次三番怎样试图闯入贝金汉宫,以及狼狗怎样吓唬她。(最后她没有得逞)。


有的人认为这样的文章不应该成立。但我恰恰认为,“寻小贝不遇”体现了“小贝”。如果我们正面强攻,通过大使馆或其他牛人,进入到小贝的住所,那我们可能拿回一篇很扎实的稿件,也可能拿回一篇很尴尬的稿件,稿件内容很可能和百度告诉我们的一样。


那位女记者的可怕之处在于,她用文字呈现了贝金汉宫的森严和故作声势,她引领广大读者去“亲历”了一次对小贝的狗仔。


这样的稿件剑走偏锋,用多了可能自伤八百,暴露出采访力量的薄弱。但是它至少呈现出一种可能。它至少解决了那位记者的旅差费。


类似的是皇马来华访问的稿件,很多人登梯爬墙,写了几百字模棱两可的信息,诸如皇马要打442,谁穿上黄背心。只有一位记者拍了一把生锈的大锁,然后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诸如昆明保安怎样可恶,组委会怎样把皇马当宝——这至少比“皇马可能上菲戈也可能上古蒂”的文章强。


无论采访到采访不到,我觉得,把“亲历”的味道带入文章当中,总会不错。拉塞尔亲历了派特,读者也亲历了派特——派特离我们很近。


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写作套路来说,就该用这种方式去尽情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