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植坤跟过哪些明星:一次偶然的遇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19 20:06:40

我从一所专科学校里肄业,到现在,约有半年的光阴了。“半年的光阴”,听上去似乎也并不沧桑,但我心总觉着那时间是太久了。一去,终成遥远的回忆了

我觉着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虽然我并不了然所谓“物欲横流”的意思,但见着别人用,似乎便是这感觉。……物欲横流与才华横溢,如果要我说的话,我说不知道。因为什么叫做“才华”?什么叫做“才华横溢”?我不知道。大概“物欲横流”就是满地是金钱,人人争着抢着要去拣,然后揣自己腰包,并且一副性饥渴的样子。

尽管是这样的物欲横流,我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我有两份纯洁的感情,我把它深藏在我的心底,只想藏着,不想拿出来给人看。这两份纯洁的感情,都源自我曾经生活过的校园,那两所一点也不能说漂亮的校园,并且如果要以“流”作计,我也要脸红,毕竟不入流。好比问一个穷人有几百块钱,要脸红,毕竟兜里只是几分钱的细碎。但是,我一直觉得纯洁就源自贫穷,源自不美丽,源自平淡平凡。

至今,我有两份纯洁的感情,深藏在我的心底,它影响着我,并且有可能还会继续影响我,直至在我的一生。这两份纯洁的感情,每每想起,如数家珍,心中怜之惜之,常垂泪。恨无能尽言。若将其比作陈酿美酒,轻手只一抚盖,便醉了,醉的满脸泪水,透心彻肺的。

现在我决定打开那酒,因为它溢出来了。我不禁怜之,惜之,热泪盈盈,究竟怎样爱惜?我放于唇吻,不忍下咽。究竟该怎样爱惜?

让我先说这一次偶然的遇见吧。

没有想到她已经有个两三岁的孩子了。她推着购物车走到出口,小孩子坐在购物车专门设置的儿童座位上。我正站在超市出口处,作检票员或者说保安,总之我认为是一种很不体面的工作。我就是以着这样的身份见了她的,是四年之后的第一次遇见,一位珍藏在我心中四年的人,我就是以这样的身份见了她的。当时人也不太多,检票口也闲的很,这工作我已经做了十八天了,这要算是我自肄业以来做的最久的工作了,就是在这一天,我觉得自己做腻了这工作,自然心情也不太好。因为我越想越觉得这样单调的工作是对人类智慧的侮辱,让我抬不起头来。不过我快慰自己不必这样的较真儿,时时作出一副混世的样子,觉得是破罐子破摔了。趁着这样的闲暇,我往往逗那小孩子,从小孩子的笑里获得一些自然的开心,就把这样的一天打发去罢。

她将东西在收银台结过账,一眼又一眼的看我。我被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看弄的心生疑惑。原本,站在检票口,看我的人倒是不少,十八天就是这样一天天被人看着过的,所以无论生人熟人都是习以为常了。这样的疑惑并没有在当时给我一种要寻求答案的冲动,我依旧一副无所谓开心不开心的样子,微微的含着开心的表情,对她一眼又一眼的看抱以被看的自豪。两双眼睛作了两次接触,其实我并没有看出是她,否则我早要脸红到脖子,哑巴也似的说不出话了。这让我到现在还很庆幸当时没有看出是她来,避免了失态的尴尬。她伸直了眼睛走近我,仿佛那时班里来了个新人一样,近了我说:“你——”,她并没有将话说下去,因为一位收银员打断了她,告诉她买的东西没有拿;她的小票被我握在手里随意的按了一个“验”在上面。我看了看她忽然觉得她有些好笑:自己买的东西刚结了帐就忘了拿了!我笑嘻嘻的,沉浸在她的健忘里。当时我并没有认出她来。她在检票口处,扶着车子,不知是向谁说的,看着我,“我看他长的像我教过的学生”,我听了这话更觉得有意思,大以为长我这模样的人真有那么多,可是还没有等我笑出声来,我就从她的脸上找到四年前的回忆,仿佛所有的关于她的回忆一下子都涌上我的脑际。我确是认得她,并且时常的想到她,觉得可以将她列为可能影响自己一生的人,不能忘怀。如果要我描写那一个瞬间,我无法描写。感动了、激动的、惊喜、尴尬,还是什么,直觉得所有的感觉一下子涌上我的心头,顿失了方寸,却好在并没有乱了阵脚。

她的头发不似先前那个样子,马尾辫变成染了咖啡色的短碎,愈加漂亮了。我认出她来了,她就是高一那年教过我语文的。我先是一惊,故作镇静的认真看着她的脸说:“你是我语文老师”,然后有一些空白,继而,我用一种见了老朋友样的语气和表情说:“你还是做老师吗?”,她说:“哎”,似乎她更吃惊我的现状,一时没有想出更多的话来,我又说:“你还在那个地方吗?”,她说:“哎”。后来不知怎么将话锋一转,她说:“我先过去了!”,我说好好好,头不自禁的点的像鸡叨食似的。我尊敬她,她是我的老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觉得这个背影比朱先生的要更加的生动,只叹功力不及,何以穷尽!我的心立刻怎么了?我的思想立刻怎么了?我说不得,只觉得那里立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让我既沉定又浮躁。不知道她会怎样的想关于我的情状。

四年前,我正读高一,是她的学生,因为作文见长,颇得她眷顾,有心照不宣之感……奇怪!四年前的关于她残缺不整的记忆,渐乎影影绰绰而至于清晰可辨,那说那笑,以及那举手投足间的寸寸微微,都在我的脑海里缓缓地清醒过来:她的声音听见了,她的一颦一笑看见了。清清晰晰的就在我的面前。竟就在我的面前了。我的记性不好,这一点老妈可以站出来作证,她会给你斩钉截铁的证词,说:“好个锤子!”,底下的就不消听了,列出好多我健忘的实例来是自然。

我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是个君子,作风优良思想端正,比一般青少年都好。或者不及君子罢,但至少可以说得上品德不差。看到她时我会歪想,但我彻底的尊重她。我是她的学生,她是我的老师;她关心我,我也爱戴她。这是我将她珍藏在记忆里的原因。在我的学生时代,这样的老师,我心里珍藏着的,有两位,一位是她,另一位我还想继续一点也不透露,不过,我想有透露的那一天。我上面做过比方,在我心中,她们似我的两坛好酒,因为一次偶然才将其中的一坛打开,我掀盖的那一刻就醉了,好像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她沁透了我,让我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生出两行泪来。

我站在检票口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沉重。我觉着自己做着一份无聊且无意义的工作,为着伍佰元的生活费。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狼狈,肯定她也没有想过,——从她的眼神和话里,我知道。那一刻,我想立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把里面堆满书籍和手稿,像霍金一样专注,爱因斯坦一样闻名。我觉得这样才能对得起她,才能坦荡的见她。

我做她学生的时候,她正是一位新来的老师,胆子不大,常常不知道怎样将一堂课讲的丰满而显出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因此更加怜惜她。讲的无味的时候,别人不听,我听。问的问题,别人不答,我答。故此有心照不宣的感觉。

有时候,或许有事,或许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要到她的办公室去。我常常心里很紧张,因为我本不是那种随便胆大的学生,声音高亢,谈吐不拘,我确是显出怯生生的样子,敲了门,等她说请进或进来的话,我方才径直往她那里去。

“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方文山的词,很能表现我此时的心情。其实是这样的:

犹记得她的办公桌整洁干净,让我一见就知道是她的。左边放着两摞学生的作文,中间靠墙放着教案和我非常熟悉的语文课本,当时我很惊讶那语文课本是和我的一模一样的。右边放着一座不大的飞鹰或者说是大鹏,底座就写着“大鹏展翅”的字样,我以为由此可见她是一位满怀报复的女子。

就是在那个明着灯的晚上,她从一摞作文中找出我的本子,翻开来,用探求的眼光和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你怎么写的这么好?”。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惊了一下,害羞的笑,没有说什么话。其实那几天我一直在看着鲁迅先生的书,思考先生的标点符号是怎样用的这么好的,结果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用的这么好的,只是觉得好极了,于是乎我常常惊一下,喜一下,叹一下,模仿一下。那篇文章的题目我已经忘了,但是写那篇文章时的感觉我还记得。那个晚上她和我说了些什么,我也忘了,但是我拉开门出去后一下子高兴的像个小人的感觉我还记得。后来我就渴望看很多外国的文学,可是发现时间和金钱都没有,心里也就生出许多自卑的感觉,便从满怀激情到不了了之,至今如此。

作为一名保安,口袋里放一支笔是要遭到嘲讽的,“怎么,好一副文人的摸样!”,然后他们都笑了。我觉得我成了孔乙己。我不想成为孔乙己!心里憋屈的要命,可又暂时没有好的出路,我愧对于她。我觉得她教出来的学生不应该去当保安。当了保安她脸上没光,是对她的一种侮辱;我就当了保安,我觉得我侮辱了她,也侮辱了自己,甚至侮辱了这个社会。所以我惭愧的要命,天天抬不起头。

本来关于她的回忆应该是美好的,但是我的心情一时格外的沉重,我觉得我的元气受伤了,受伤之余便夹着尾巴逃跑了,只剩下一副臭皮囊,而且一点点瘪下去,撑不起来也担不起来。我瘪着想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她扎着马尾辫,用可爱的鸽子嘴讲课,在台上走来走去,语速很慢,学生们都昏昏欲睡。其实那段时间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有个叫做郭敬明的高中生写了一本叫做《梦里花落知多少》的书,同学们都说好,好几个女生说看了都哭了,说好惨哦。所以这本书在课上课下被同学们翻的一副“身世浮沉雨打萍”的样子,可但凡书籍愈破就愈觉得宝贵。我一直想着看,一直没有机会看。别人传阅的时候我只是快快的翻几下,然后我觉得我的课堂作业还有很多的。每当我想看的时候,我就想作业还有很多呢,就忍着不看。这个问题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或心里,让我矛盾了很长一段时间:看还是不看?最后我没有看,成绩下降的很厉害。

在一次考试后,我认真的进行了总结,我认为我成绩的下降是由于我内心的矛盾造成的,好比我想往西走,但是迫于外界的压力我不得不往东走,在往东走的路上我很矛盾,一直想着要不要转过头去往西走,就是在我沉浸在这样的想或者说是在矛盾里左右为难的时候,我往东一看,发现别人已经去我很远了,就忽然着急的乱蹦,抱着头哭起来。哭是没有用的,哭永远是没有用的。所以我告诉自己要镇定,想往东就往东,想往西就往西,慢慢的走。从那以后,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往西走,小部分时间我回眸遥望东方的朝阳,想着该不该继续往西走,最后我迈开步子继续往西走。我觉得夕阳的余晖洒在我的身上,令我好像一个执拗的铜人。

我就是在这样的青春岁月里读了一些闲书。结果你已经知道了,不光彩的事自己就不多讲了,无非是座位被排到后面去了等等。

对她的回忆,还有一幕深刻在我的心头。那时我已经是高二年级的学生了,她依旧是高一年级的老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在同样的一所校园里,相见一次也是很难的,我觉得那是要看天意的。有一日下午,我不觉得肚饿,便没有吃饭的打算,独自一个人扶着栏杆,俯视着校园里走动的人群,煞是闲散或有诗意,百无聊赖或全神贯注。一位穿着孕妇装的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看上去肚子微挺,仔细一看想起就是她,我的老师。和先前不同了,神气似没有先前那样活泼。我忽然就很伤心,好像有人欺骗了她的感情和欺骗了我的感情似的。我看着她慢慢的把钥匙插进电动车的“腋下”,慢慢的将车子从车位里倒出来,然后坐上车子,被那两个轮的家伙快速的驮走了。我想她一定是回家吃饭去了,因为上了一个上午的课,挌谁都该饿了,饿了就该去吃饭。当时我想她过的幸福么?忽然眼睛就有点湿。其实她幸福不幸福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没有能力为她做些什么,但是我就是希望她过的幸福。

这便是我作为学生时同她的最后的遇见了,关于她的回忆也就从她被车子驮走到我视线之外的那一刻结束了。

其次便是这次,我作了保安的身份同她遇见,心里忽然很痛,好像有一把小刀在旧伤口上重复了一回,鲜血又溢出来。我很怕血尽而死,就决定拿些药来涂,所以写了上面的文字,聊以自救。也算是将那段不曾忘却的记忆打上一个包,写满祝福的话语,然后以便忘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