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书网单田芳:悼念周海婴先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5 23:43:20

悼念周海婴先生

(2011-04-07 13:50:02)

                                             

 

 


 



 




 

 

                                                                  (周老和墨桅合影)

 

 

    4月7日凌晨5时36分,鲁迅之子周海婴在北京医院因病医治无效逝世。目前,广电总局正紧急筹备治丧委员会。 周海婴是鲁迅和许广平仅有的1个儿子,出生于1929年9月,著有《鲁迅与我七十年》等书。

 

 

 

 

在海的臂湾里

———  拜访周海婴先生

    拜访先生的愿望已久,可缘于为我和先生架桥的中冰,几回由布达佩斯直接飞抵上海,我又不好意思独自前往北京,这事儿一搁居然几年。

    和先生相识,应该说是沿着鲁迅的红线的。那年,回国的中冰把我新写的《妹妹在乡下》带给周先生。妹妹下乡插队时,买了鲁迅的《野草》。我是在帮妹妹搬家时看到的,当目光落在书页上那用廉价圆珠笔画出的断断续续的重重线条时,做大哥的眼睛湿润了;是鲁迅陪伴小妹在乡下度过了人生那一程艰苦的岁月。不想先生读罢,很快回复道:

打开附件我读了“在乡下”,颇为感慨。这几十年来,多少人依仗鲁迅的思想,激励他们的人生,实令人庆幸。父亲原本希望他的著作,不要“生存”那么久远;也就是社会的变革比他的期望更迅速,但是历史的发展史有它沉重的锁链拉扯,绝非人力所能扭转。三十年前我着急过,今日感到只能顺它的惰性轨迹曲线,听其自然地滑动。我们,在历史的长河中,比不上一粒菽米,只好“由它去吧!”草草顺复,祝好!海婴于寓。  

也就是从这儿开始,先生源源不断地给我寄书和杂志,其中《鲁迅与我七十年》、《两地书.原信》,为印数极少的毛边书。用先生的话说,是“宝剑赠英雄”。我哪里捧得下如此厚重地馈赠啊!我也做手工(书签儿、贺卡等),寄给平易近人的先生。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临近八旬的老人,电话里的声音竟然宏亮清晰,笑语爽朗。

2009年9月25日上午,我和中冰在北京会合。中冰给周先生报到时,我清楚地听到话筒里传过来的那熟悉的声音:“中森来了吗?”下午,中冰、我,还有专程从天津赶来的两位牌友,从宾馆步行去复兴门大街周先生住处。先生和中冰他们是在网上打桥牌结识的,知道先生是鲁迅的儿子都很晚。先生网上的名字叫周老汉,报的岁数是80岁,就有网友问他,是不是“80后”?周老笑得好开心,以后对话也不时称自己为“80后”。

说来也巧,就在我从开封动身前的几小时,收到海南作家赵瑜寄来的《小闲事——恋爱中的鲁迅》(此书开印逾万,后又加印)。我还没来及看,就决定转送给它最应该得到的人。接到这一见面礼,先生显得很高兴,说按理我也得回赠送人家一本书的。说着立刻到卧室取来仅存的毛边书《两地书》,签过名后,嘱我回去后早些寄给赵瑜。有趣的是,“—— 恋爱中的鲁迅”的作者正是从此书中获得的素材与灵感。先生给每一位客人都预备了礼物,并和大家合影或分别留影。我提出要和先生照站立的全身像,说要让开封的朋友知道周先生有多高。先生愉快地答应,拍照后看了回放,不甚满意,又建议拍照者调整了角度照了两张。

他们打桥牌时,先生还专门招呼我说,中森,你可以在屋子里随便走走。

我在周先生的书房、客厅拍了几张照片后,来到马老师的房间,这位和周先生相濡以沫六十余春秋、毕业于北大俄罗斯文学系的老人,刚刚在丈夫的催促下看了牙医,不大好讲话。一个人在屋里的电脑前安静地玩足球射门游戏。

厨房玻璃窗上的身影吸引了我,我走进去,和那位中年女子交谈起来。我问她知不知道这家主人是谁,她说不知道,只说爷爷待人很和气,一家人的晚饭从没谁说过这咸那淡的。只是刚才在厨房择芹菜时,奶奶手把手教我掰短些,个头大致匀称,要抽去丝。她是江西吉安人,说家里穷村里人会看不起,老人在家照顾俩上学孩子,男人和两个小叔子都出门做建筑工。她来周家一个多月了,做一下午家务,上午至1点在博物馆洗菜。来的路上我注意到,这儿离博物馆顶多半站路远。她不让我插手,一边认真地擦着玻璃窗,一边和我小声说话儿,挪动时脚步很轻。

晚饭周先生执意由他在外面请客,说这顿饭我不做东会憋死我的。周先生和他的最小的儿子女儿,加上我们共八个人,只儿子一辆车。先生让中冰他们四个男人先走,拉上我和女儿打的。出租车没走多远,先生说,你这车的离合器有毛病了。司机一脸诧异。小女儿笑着说,我爸会修车的,自行车汽车都能修。这使我油然联想到先生幼年便喜欢装装拆拆,热衷无线电,后来居然自己成功组装了电台。曾有一个传闻,共和国建国后,钱三强教授有意调周海婴去主持物理研究所的工作。由于司机路不熟,周家父女也不知道饭店详细位置,一车人迷路了。司机有些抱怨,周先生拍了拍司机的肩头,安慰他说,我们谁都不想犯错误,对不起呀,主要怨我们。司机挠挠头,竟笑着说了句,我车上的离合器就是该修了。

吃饭下楼之前,周先生叫住我,递给我几个扇面,要我带回去写,并叮嘱我,一定不要花钱配扇骨,不要密密麻麻写我父亲的文字,选些闲适一类的内容就可以。我说开封有书法家朋友,请他们给先生写。先生说就你中森写好了。打开不足六寸高的折叠扇面,那有着整齐波纹、散发着淡淡纸香的素净屏面,好一湾风平浪静的海面。我联想到鲁迅先生给儿子起的朴实而美丽的诗一样名字:海婴,顿时觉得好温暖,好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