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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三多”副市长许迈永受审

刷新国内贪腐纪录，“三多”副市长许迈永受审

本报记者陶喜年 发自宁波、杭州

     从公众视野消失近两年后，3月16日上午8点38分，杭州市原副市长许迈永被人扶着走下警车，随后被带入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4楼的12号审判庭。

    9点开始的庭审，被严格控制。媒体不得入内，许迈永的亲属，亦仅得到一两个旁听证。除审判大楼门口层层审核外，12号审判庭门口，亦有多位警察严密把守。

庭审整整进行了3天。3月18日晚，新华社发布通稿，首度将案情公开。宁波检方指控：许迈永在长达14年的时间内，共计受贿1.6亿余元、贪污5300余万元、违规返还土地出让金共计人民币7100余万元。

贪污受贿2.13亿余元、总涉案金额近3亿元，这两个数字，刷新了建国62年来官员贪腐的新纪录，有“许三多”（指钱多、房多、女人多，详见时代周报2009年9月3日《杭州三多副市长许迈永仕途往事》）之称的许迈永，就此问鼎“新中国第一贪”。此前，这一纪录被原中石化总经理陈同海保持。2009年7月，陈同海因收受他人财物1.9573亿余元，被宣判死缓。

时隔一个周末，3月21日，周一，许迈永妻子戚继秋涉嫌受贿、洗钱案，亦在宁波中院开庭。戚继秋被指控先后多次掩饰、隐瞒共计折合人民币４１３１万余元财产的来源和性质。

虽然官方将许迈永案开庭视同“国家机密”，刻意低调，但在官场和民间，对此案的关注越发显得热烈。

从萧山区城厢镇副镇长起步，24间年，许迈永被层层提拔，直至正厅级的副市长，许迈永的仕途一直被人看好，而且口碑不错。但作为一个富有争议的官员，伴随一路升迁，有关许迈永的举报，亦持续不断。尽管落马近2年，但而许迈永案对杭州的冲击波，远未消散。

许案冲击波

许迈永长期主管城建，其落马对杭州地产圈造成极大冲击，先后有十数位地产老板被纪委调查。在许迈永长期任职的杭州市西湖区，更有数十位官员被谈话。时隔两年方才开审，审判高度保密，一审三天，种种现象，均显示许案之复杂。

根据宁波市检察院的指控，许迈永的犯罪历程，从1995年5月担任萧山市副市长，一直持续到2009年4月在杭州市副市长职位上落马。其涉案企业，包括浙江坤和建设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宝库、浙江开氏集团有限公司等14个单位或个人。14家单位或个人共计行贿1.6亿元，显示平均每家超过1000万元。

据本报记者掌握的情况，这些涉案企业，绝大多数来自许迈永的老家萧山。如开氏集团、汉帛国际、莱茵置业（其老板高继胜为萧山人）等。但涉案金额最大的，是非萧山背景的坤和集团董事长李宝库。

坤和地产系杭州一线地产商，在杭州城区扎根多年。许迈永落马时，坤和正积极筹备上市。因与许案牵连太深，李宝库被纪委控制多月，直到2009年12月22日，许迈永案由纪委移交浙江省检察院后几天，李宝库等地产商，方离开纪委控制，恢复自由。

事实上，曾被纪委调查的，远不止上述14家单位和个人。在西湖区有地产项目的房地产开发商，包括不少一线地产商的老板，大都被纪委叫去谈话，但许多交代问题后即行过关，未进入司法程序。

许迈永落马后，杭州许多涉案企业均元气大伤。恢复自由后，大多老板亦低调示人，远离公开场合。时代周报记者曾接触到数位涉案企业家，这些人士对记者避之唯恐不及，大多留下一句“等结案后再说”走人。

比企业元气大伤更惨烈的是一些老板事后疾病缠身，某老板的两位至亲，甚至因担惊受怕引发疾病，在一年不到时间内相继过世。

就在许案开庭前夕的3月12日，杭州知名企业家、年仅55岁的汉帛国际董事长高志伟突然去世，即被认为与其接受调查后长期心情抑郁有关。高志伟的离世，令圈内不少人士唏嘘不已。

而这些涉案企业及其老板，会否以行贿罪追究法律责任，目前仍不明朗。值得注意的是，2009年8月31日，涉案企业通策集团的董事长吕建明，曾因涉嫌行贿罪，被浙江省人民检察院正式批准逮捕。这是目前已知唯一进入过司法程序的涉案企业家。但蹊跷的是，吕建明被批捕后不久又恢复自由，并且在网络上还比较高调。

更大的冲击，或许还是官场。有消息称，许迈永被双规后，首先交代的，即是其生活作风问题。许供认与其有过特殊关系的女干部、女公务员，即有两位数之多，其中大部分来自西湖区政府。许落马后，不少女干部被纪委谈话，以致一段时期内，西湖区凡是有些姿色的女同志都人人自危。

“许迈永可谓害了一大批女干部，害了一大批家庭。”一位与许迈永共事过的官员向记者表示。

据其介绍，许迈永跟这些下属发生关系，都十分秘密。许迈永是工作狂性质的官员，经常晚上加班。通常情况下，许迈永会让办公室的灯亮着，自己悄悄打车到某个酒店，再回到办公室继续加班。

“工作这么忙的领导，竟然有时间跟这么多女同志发生关系，我们实在无法想象。”许的一位下属至今对此吃惊不已。

     不光女干部如此，许迈永提拔的官员，有数十位接受过纪委的调查，一些比许迈永级别更高的官员，也被谈话，以致杭州官场一度风声鹤唳。中纪委调查组，就在杭州呆了半年。但因为牵涉面太广，除少部分许迈永的嫡系官员被交流到其它部门外，目前尚无人因许案被处分。

 在许迈永一些同僚眼中，许属于对下属一毛不拔型官员，比如地产商进贡的贿金，悉数放入自己口袋。一些下属当初因未能分赃颇有意见，却不想因祸得福，保全了自己。

许迈永案开庭后，浙江司法机关一直不愿将案情公开，甚至严令相关知情人不得对外透露任何情况。有消息称，对许迈永的宣判应该不会太晚，目前各方力量，还在就最终的判决结果进行最后的较量和权衡。

新华社通稿之外，唯一公开的声音来自浙江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曾担任杭州市市长的蔡奇。许迈永庭审结束第二天下午，蔡奇即在其腾讯微博上，对许迈永案作出自己的评价: 杭州市原副市长许迈永受贿贪污、滥用职权案正开庭审理，其受贿贪污数额之巨大，犯罪情节之严重，理应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作为过去的同事，为发生在队伍里的蛀虫深感痛心；作为组工干部，值得深刻反思对干部工作的教训；作为领导干部，则应引以为戒，警钟长鸣。走向腐败，必定遭到人民的唾弃！

双面许迈永

在杭州，几乎没有人能否认，许迈永是一位“双面官员”，一方面成绩突出，一方面举报不断。

据本报记者了解，2002年，许迈永就任西湖区代区长不久，有关部门就接到有关许迈永问题的不少反映，有人举报许迈永利用一些亲属和朋友的名义，在香港等地注册公司，在地产等方面牟利。

其后，对许迈永的举报信一直不断。但杭州市主要领导一直对其器重有加，许迈永亦干了不少实事，相关腐败亦更趋隐蔽，因此仕途通达，一路升迁，直到被中纪委双规。

许迈永何以在2009年突然落马，至今仍有多种说法。

说法之一：中纪委调查许迈永，源于北京方面监控到杭州一个神秘账号，经常有大笔资金汇往境外，而此人并没有大的纳税记录。纪委方面一查，发现此账号最终指向时任杭州副市长许迈永，因此开始调查。该人士告知，纪委方面在许迈永家查获的各种购物卡，即有数百张，但此消息未获宁波检察机关核实。

 “许迈永贪污、受贿，不是简单的收钱那么简单，而是大玩期权、投资、洗钱等手段，非常高明。中纪委认为，这个案子十分典型，具有东南沿海发达地区的特点，是新时期官员的高智商犯罪。”一位接近纪委的人士透露。

另有说法指向2008年11月15日，发生在杭州地铁一号线湘湖段的一起特大事故，该事故导致21人死亡。

许迈永落马后，浙江省安监局对外通报：杭州市原副市长许迈永对杭州地铁一号线没有严格按照基本建设程序组织实施，对杭州地铁集团有限公司安全生产管理监督不力，对事故发生负有领导责任。

亦有人士指出，许迈永落马，不会像前述原因那么简单，而是有着更复杂的背景，不然以许迈永的省管干部身份，中纪委不会直接介入。

值得肯定的是，许迈永落马前，在杭州的官场的口碑整体不错。其任职西湖区期间，西湖区发展亦十分迅猛，尤其在城市建设方面最为突出。

     2002年，许迈永突然出任杭州市西湖区代区长，令很多人颇感意外。西湖区是当时杭州面积最大的一个区，也是浙江省、杭州市两级政府的所在地，在杭州具有特殊的地位。

     此前，一直在萧山任职的许迈永，曾被派驻香港，在杭州(香港)实业有限公司任总经理多年。事后看来，正是在香港期间，许迈永在贪腐之路上越陷越深。宁波市检察院指控许迈永贪污5300余万元，即发生在香港任职时期。

     据许迈永一位同僚介绍，走马上任西湖区代区长时，许迈永即开始垂涎土地开发。在分配分管工作时，许迈永对一些社会管理类领域没有一点兴趣，点名要分管城建领域。上任伊始，许即出任西湖区集镇建设总指挥部总指挥。该指挥部负责西湖区旧镇或集镇改造建设，其中尤以三墩、留下、转塘三个集镇为核心。经过多年开发，这些区块目前已经成为杭州新兴的居住区，各类楼盘、小区林立。

 “西湖区每块土地的出让，他都要插手。卖完三墩卖留下，卖完留下再卖转塘，几年时间，从北向南，把三个地方的地都卖的差不多了。事后看来，他这么热衷土地开发，都是有原因的。”这位同僚说。

从目前已知的情况看，牵涉许迈永案的地产商，大都因这三个区块的项目受牵连。如坤和集团的和家园项目、海陆控股的剑桥公社项目等。杭州近年大规模开发的西溪湿地，亦在三墩与留下之间。有媒体报道称，许迈永落马，即事发西溪湿地。2006年4月就任西湖区区委书记后，许迈永兼任西溪湿地公园管理委员会主任，开始主导西溪湿地二期的开发，并在两年后升任杭州市副市长。

     西湖区一位老干部向记者表示，许迈永西湖区一把手后，随即开始排挤与自己不同路之人，大量提拔自己的亲信。许多女同志，就在此间，被提拔到重要岗位。

    在杭州市一位高级官员眼中，许迈永为人十分聪明，亦十分勤奋、能干，工作雷厉风行，对下属亦十分严厉。许尤其善于招商引资工作，擅长与企业家打交道。在上级官员面前，许迈永一直表现低调、灵活、谦卑，因此人缘不错。其对上级部门走动较多，出手亦十分大方。

按照这位官员的说法，许迈永出身不幸，父亲和两个兄弟都是瞎子，组织上对他也十分关爱，很年轻就走上了领导干部岗位。但许迈永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而且把西湖区大批领导干部的价值观带坏了。

“以前许迈永是很多人的骄傲，现在他是西湖区的耻辱，杭州市的耻辱，也是党和领导干部的耻辱。所幸他落马还比较早，如果在副市长岗位上多呆几年，那后果更不可想象。”这位官员说。 

与此同时，不少人士至今对许迈永深表惋惜。

“许迈永确实是一位能干的官员，西湖区范围每一块土地，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哪块地有多少面积，长多少，宽多少，他都能随口报出来。我们都非常佩服。”西溪湿地管委会办公室一位官员回忆说。“如果领导对情况不了解，下面的工作人员通常忽悠一下就蒙混过关了，但在许迈永这里肯定不行，他了解的比我们还多，我们不得不拼命工作。”

许迈永的能干，确实迷惑了不少人，包括纪检监察系统。2010年12月，杭州市纪委在对外通报反腐倡廉工作时专门提到：有些腐败分子极其善于伪装，“两面性”和双重性格现象突出。比如，许迈永、尚国胜（原杭州市滨江区区委书记，今年2月因受贿31.6万获刑7年），以前在领导班子、干部群众中的口碑都很好，为人低调、做事谨慎、年轻能干，都没有想到会出事。

许迈永落马后，不少人试图从其个性、生活环境、制度等方面进行分析。其中有人将许迈永的贪腐，与其夫人戚继秋联系在一起。会计出身的戚继秋，曾担任萧山区文化馆馆长。在许迈永就任西湖区区长几个月后，2002年11月，戚继秋出任开氏集团董事长项兴良控制的浙江景源贸易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至今。

知情人士透露，戚继秋极富投资意识，还是炒股高手，其本人曾进入过酒鬼酒的前十大流通股东名单。几年时间，其股票账户的资金，就从200万炒到2000万元，翻了十倍。戚任总经理的景源贸易，亦曾经是宁波韵升、莱茵置业、综艺股份的前十大流通股东。而莱茵置业，正是许迈永案的涉案企业。依此判断，戚继秋炒股获利，或存内幕交易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