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乡街道办事处在哪里:欣赏《荒野的呼唤》---(美)杰克·伦敦/吴 穹/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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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的呼唤[美国]杰克·伦敦/原著    吴 穹/改写
    这是一个关于一匹狼由温和伶俐变得凶残恐怖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淘金热盛行的时期。  布克是米勒法官家的一条狼犬。它有优良的血统,健壮的体格,常常以王者自称,统治着米勒法官家的庄园。在那漂亮的庄园里,布克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然而有一天,法官家的园丁助手莫纽尔赌博欠债,便把布克卖给了一个狗贩子。从来没有怀疑过莫纽尔的布克,轻而易举地就被人暗算了。等它察觉过来时,绳索已经勒住了它的脖子。  布克受尽折磨,被人转来转去,最后给送到一个穿红色衬衫的男人手上。在那里,它懂得了棒子的厉害。后来,那个男人又把它卖给了加拿大政府的邮差巴罗特和法兰夏,布克开始了全新的雪地生活。  布克成了一个拖橇狗。拖橇狗队中的领队,叫史皮兹。自从布克加入狗队以来,便和史皮兹格格不入,后来矛盾越来越深,终于发生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布克战胜史皮兹,代替它当了领队。新领队布克,以它独特的领导能力创造了传送公文书信的最高速度记录。  接着,布克被换了个主人,送了一次淘金人的书信。一路上的艰辛,使他们那些托橇狗疲惫不堪、瘦骨嶙峋。最后还是被淘汰,廉价卖给了三个美国人。  这三个美国人既无经验,做事又糟糕透顶。本已疲惫不堪的布克他们,被那三个人折腾得奄奄一息。后来,他们又不顾劝阻,偏要过那个开始解冻的河,除了布克,剩下的狗和人全部掉进河里死掉了。  布克被一个叫作桑顿的人给救了下来。在桑顿那里,布克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在爱的驱使之下,布克救了两次桑顿,还创下伟大的壮举,给桑顿挣下了足够的钱,可以去东部探险了。  北方荒蛮世界的生活,使布克有了巨大的改变。遗传自祖先,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动物野性,逐渐复苏过来,布克成了一个似狼非狼的狗。它不断听到来自森林深处的神秘的呼唤,在桑顿遇难之后,布克最终随着那呼唤,——狼嗥,投进了森林的怀抱。


  第一章 命运的转折遭人暗算    很遗憾布克从不会读报纸,要不然,它也就不会碰到那么多麻烦了。  近来,去往北极探险的人们发现了一种黄色的贵重金属。  船运和货运公司的人们立即把这令人振奋的消息大肆地刊登在报纸上,令整个欧洲都沸沸扬扬。  于是,成千上万的人怀着发财的梦想,一批又一批地涌向了北极地区。  在那只有冰和雪构成的世界里,雪撬就是唯一的交通工具。  而雪橇这种东西需要体魄健壮的狗——既能当苦役,又能忍受得了冰寒。  于是,沿着太平洋海岸,从布洁得湾到圣地亚哥港,所有体格强壮、长毛耐寒的狗,都受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威胁。  布克住在位于圣·克拉拉山谷的一个漂亮的庄园里,他是米勒法官家的一条狼犬。  庄园位于大马路边,院子里许多高大浓密的绿树隐隐约约遮掩着米勒法官的大宅,围墙的四周是宽敞凉爽的走廓。  几条铺着小石子的车道,弯弯曲曲地绕过广阔的草坪,从恰似重云叠雾的树荫底下穿过。  宅子的后面比前面还宽敞,简直是一眼望不到头。  右边是好几间大马厩,十多个马夫正在那里忙忙碌碌地照料着那些又高又肥的马匹。  左边是一排排爬满紫藤的佣人房,还有许许多多整整齐齐排列着的望不到尽头的仓库。  中间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牧场和葡萄棚草莓地。  角落处还有一口深井和喷水机,旁边的终日清澈的水泥大游泳池是米勒法官孩子们跳水、乘凉的地方。  这就是布克所统治的领地,它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美好的时光。  当然,这座大庄园里除了布克之外,还有别的狗。不过,它们根本算不了什么。它们成天无所事事,要么拥挤在狗窝里,要么就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另外还有一群专捉狐狸的狐狸狗,足足有二十来条。  每当足不出户的日本狗土茨和墨西哥狗伊莎贝尔,在一大邦女仆们的扫把和拖布的武装掩护下,从窗口把头探出来,偷偷地四处张望时,它们便成群结队地跑过来,恶狠狠地冲着它俩叫,直到它俩发出受了惊吓的汪汪声,才得意洋洋地走开。  布克的父亲是一条体格魁梧的圣伯纳狗,母亲是苏格兰牧羊犬。它受母亲的影响,只有一百四十磅的体重,但它又受父亲的影响,仪表堂堂。  它这种优良血统和矫健的体格以及庄园里普遍的尊重而产生的威严,使它具有了贵族的气质。  不但如此,它还是一条有理想、有抱负的狗。它希望有一天能继承父亲的事业,随侍在法官左右,成为法官形影不离的伙伴。  从嗷嗷待哺到逐渐成长的四年来,它在法官家过的是悠闲、富足的贵族生活。  不过,虽然如此,它并没有让自己变成一条好吃懒做的狗,相反,它一刻也闲不住,尤其爱好运动。  打猎、游戏和其他有趣的户外运动,不仅减去了它身上多余的脂肪,也磨练了它的筋骨,使它常年精神振奋,奔跑时更有猫的敏捷和豹的迅速。  由于布克拥有一副健壮的体格和敏捷的身手,使得它不免有些自命不凡,常常得意洋洋地在这里巡巡,到那里闻闻,以王者自称,把整个庄园都放在它的管辖之内。  那些经常无礼取闹的狐狸狗虽然狗多势众,但也不敢在布克面前撒野;至于土茨和伊莎贝尔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布克在法官一家的生活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它有时和法官的儿子们一起扎进游泳池里,陪着他们比赛游泳,或者出去打猎。  在清晨或黄昏,它也常以白马王子的身分,伴护着法官的女儿散步。冬日的夜晚,在熊熊的炉火旁,它就像老朋友一样,伏卧在法官的脚边,陪着法官看书。  在夏天的午后,它还会让法官的小孙子骑到它的背上,驮着他们到处爬,或者陪他们在草地上玩皮球、打滚,而且寸步不离地照看着他们以免到马房边的喷水井去做异想天开的冒险,或者发生其他什么危险。  这就是到一八九七年秋天为止,布克的生活情况。  就在这时候,由于柯勒大克发现金矿,引起了无数人疯狂的淘金热,冰天雪地的北极随即成了人们向往之地。  布克经常帮法官拿报纸,但是它从来不看,也看不懂。  而且,它做梦也没想到那个法官庄园里的园丁助手莫纽尔其实是一个不值得信赖的人。  因此当莫纽尔逗着它,并对它说:  “走!咱们一起散步去。” 它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尾巴,高兴地跟着去了。  莫纽尔有个不好的嗜好,即赌博,而且还深信赌久必胜的法则,于是注定他赌运不佳,一输再输,终于欠下了一屁股债。  用园丁助手那微薄的工资,要养活老婆和几个孩子已经很吃力了,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钱还债呢?于是他便心生歹念,打起布克的主意来。  那是一个大家都十分忙碌的晚上,法官去参加葡萄种植业协会会议,孩子们则忙于建立一个运动俱乐部。  于是狡猾的莫纽尔瞅准了这个机会,偷偷带着布克穿过牧场,往一个叫做校园公园的火车站走,没人看见他们出去。  车站有个陌生的男人好像在等他们,一见到他们走近,便立刻迎上来,和莫纽尔窃窃私语起来,并不时发出铜板的叮噹声。  “你得把它捆牢了才能交给我!”  那个陌生的男人绷着脸,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莫纽尔二话不说,就拿出一条粗绳套在了布克脖子上的项圈下面,又结实地缠了两圈,并说:“只要你一拉这个,就能摆布它了。”  那个陌生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从莫纽尔手中接过了绳子。  布克从来没有在脖子上被套过粗绳子,这种感觉新鲜极了,所以布克毫无反抗地,甚至有些矜持地接受了。  它的贵族道德使它觉得不应该随便怀疑熟识的人,而且还以为应该服从它所望尘莫及的人类的智慧。  然而它不明白的是莫纽尔为什么把绳子交给那个陌生人,这使它非常不愉快。  而那张陌生、凶狠的面孔居然对它狰狞地笑起来,同时猛地用力拉他手上的绳子。  逼紧的绳子勒住了它的脖子,使它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个举动令它十分吃惊,这顿时激起了它的愤怒,于是向那个人直扑过去。可是,绳子反而毫不留情地越来越紧。  布克疯狂地挣扎着,长长的舌头露在外面,宽厚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不定,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在它的脑海里,自它出生以来,从来没有人对它如此残暴无礼过,连法官也从来不曾打骂过它。像这样的奇耻大辱还是第一次碰到,它也第一次如此暴跳如雷。  渐渐,它没有了力气,眼前一片黑暗。  当火车驶进站,莫纽尔和那个陌生人一起把它扔进行李车厢的时候,它已经失去知觉了。  火车哐当哐当地向前驶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它慢慢恢复了知觉,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全身都酸痛,尤其是喉咙,它觉得渴得要死。  这时它才发现自己躺着的木板正一左一右地颠来颠去。  直到火车头发出了粗嗄的汽备声,它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因为它以前经常和法官一起乘火车外出旅行,坐在行李厢内的感觉,它是非常熟悉的。  可是,它好像不是跟法官去旅游,它怎么会在火车上呢?  当它睁开双眼看到那张可恨的脸孔时,它立即想起了一切,于是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  那个人一看布克发怒,便跳起来要勒住布克的脖子。  但是,布克早已闪电般地冲过去狠狠地咬住了那个人的手,死也不肯放松,直到它的意识再度模糊为止。”嘿!它疯了!”  那个人一边把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用手帕包扎起来,一边向听到呼叫声,跑过来救他的列车员说:“我在帮我的老板把它送到旧金山去,据说那儿有个很不错的狗医,可以治好它的病呢!”  笼子与棒子在旧金山海滩一家饭店的小屋子里,那个陌生的男人极其狼狈地和饭店老板交涉。  他那受伤的手尽管用手帕包扎了,但还是血痕累累,而他腿右边的裤腿从膝盖以下也都被撕破了。  “我只拿五十块!”  他向饭店老板牢骚满腹地说:“以后就是给我一千块现金,我也不干了。简直倒霉透了!”“另外那个家伙要了多少?”  饭店老板问道。  “整整一百块!我敢发誓,一点儿都不少。”  “这么说,就是一百五十块喽!”  饭店老板盘算了一下说:  “不过,它确实值这个价钱。”这个骗子解开沾满了血的手帕后,指着他那不成样子的手指说:  “说不定会得狂犬病呢!”  “活该!算你倒霉!”  饭店老板哈哈大笑。接着,他又对那个男人说:  “来吧,在你还没有走的时候,再帮我一把!”  于是,两个人一块儿把布克拖进笼子里。  布克的脖子被勒得快要窒息了,喉咙和舌头都疼得要死。  它神志不清,但是,满腔的怒火使它还是尽一切力量来抵抗他们。  尽管布克努力地反抗他们,然而,它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打晕过去,直到双方都精疲力尽为止。  趁布克昏迷不醒,他们把布克脖子上的铜圈给挫开了,绳子也解去了。  最后,他们把它塞进一个窗小的木笼子里。它又饿又渴,可怜地躺在笼子里,熬过了漫漫长夜。  它怎么也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把它关在这个小笼子里?  它满心的耻辱和愤怒,却总也揣磨不透,只感觉不妙,似乎有什么灾难要临头了。  好多次,在半梦半醒中,它听到屋子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每次它都误以为是法官来救它了,于是腾地跳了起来。此时此刻它多么希望法官出现在它的面前啊!  但是,它每次看到的都是饭店老板那张胖得像肿了似的脸。他总是拿着一根小蜡烛,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偷窥它的动静。  布克本来因兴奋涌到喉咙里的欢叫,立即变成凶狠的狂吠。  第二天早晨,又进来了四个男人。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贼眉鼠眼,粗声粗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布克隔着木笼子对着他们狂吠不已。  他们一边大笑,一边用棍子戳它,气得布克一口咬住那根棍子不放。  然而,布克发现其实是他们在耍弄它,寻它开心。因此,又愠怒地躺下来,任凭他们把木笼子抬进一辆货车里。  后来的几天中,木笼被无数人抬来抬去,最后被抬到一列快车车厢里。  布克躺在木笼子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一双手转到另一双手,却毫无办法。  它被他们弄得晕头转向,但是,它心里非常清楚,它已经离家愈来愈远了。  快车尖啸长鸣,不停地跑,一连跑了两天两夜。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既不给布克吃东西,也没有给它水喝。  在极端气愤之下,布克一律用狂吼对待所有来看它的送货人。  那些人看布克这么怒气冲冲,便报复它、嘲笑它。  有的人像个可恶的野狗,低声汪汪叫,有的人又学猫咪咪地叫唤,又有的人又扑腾着胳膊学公鸡喔喔鸣叫。  布克也知道这种狂叫很荒唐、无聊,但是,那些人的戏弄严重伤害了它的自尊,它又生气又难过。  经过一阵阵喊叫,它的喉咙越来越干,连舌头也胀痛了。  它倒不在乎肚子饿,但是,干渴的感觉使它难受得近乎发狂。  不过,稍感安慰的是,原来在它脖子上的粗绳已经解除了。  布克心想,曾经让那些人控制自己的绳子既然已经拿开了,它一定要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而且,它是绝对不会再让他们把绳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的。  两天两夜的折磨和煎熬,使它已经怒火中烧,堆积在一起的仇恨一触即发。它只等待任何一个可以的机会。  如今,它整个变了样,眼睛充满着愤怒的血丝,犹如一个凶残的恶魔。如此大的改变,恐怕连法官本人也认不出它来了。  因此,当那些送货人在西雅图车站把它抬下火车的时候,都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面临危险的紧张感。  接着,来了四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把木笼子抬到一辆货车上,载着它又跑了一段时间。  等车停下来后,他们再把木笼子抬到一个由高墙围着的小小后院里。随后,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穿着红色衬衫的强壮男人,他在车夫递给他的本子上签了字后,一面把本子递给车夫,一面望着布克阴险地笑了一下,接着就拿出了一把小斧头和一根木棒来。  “你不会是现在就要把它放出来吧?”车夫不无担心地问。  “就是现在!”  那人一面回答,一面拿起斧头竟直朝木笼子劈了下去。  刚刚抬笼子进来的那四个男人一看,迅速散开,全都跳到墙头上,一个个绕有兴致地高高在上,准备观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布克盯住那个穿红色衬衫的男子手上的斧头,它立刻冲向斧头落下的地方去。  这个笼子它已经待够了,再待下去,它真的会疯了的。  它拼命地咬着、撞着那些碎裂的木条,即使是撞得头破血流,它也不在乎。  “来吧!你这个恶魔的化身!”  那个人把笼子弄开了一个小洞之后喊道。同时丢下了斧头,右手换上早已准备好的棒子。  布克毛发竖直,口吐白沫,血红的眼睛喷射出狂乱的光芒,准备扑上去,看上去真象一个红眼的魔王。  它带着聚积了两天两夜的怒火,窜出笼子向那个穿红色衬衫的男人猛扑过去。  眼看布克的大嘴就要狠狠地咬上一口的时候,却横空飞来一击,击落了它。  此后,它又进攻了十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挨上棍子狠狠的打击,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休息片刻后,它聚积全身的力量凶猛地冲了上去。  而那个人却不慌不忙地,狠狠地在它头上来了无比严重的一击。  布克立即缩成一团,载倒在地上,完全晕了过去。  “哇!不愧是一个驯狗高手。”  坐在墙头上围观的其中一个人热烈地鼓掌,兴奋地大声嚷了起来。”他还能驯马呢!”  车夫看完热闹,边说边坐上他的马车,策马走了。  后来,布克逐渐恢复了知觉,但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全身软得像个橡皮堆。布克躺在原地,眼睛直瞪着那个穿红色衬衫的男人。  “布克,很不错的一个名字。”  那个人看着饭店老板托来的信,自言自语道。  “好了,布克,我的兄弟!”  他用亲切的声音接着说:  “我们的打闹到此结束。现在你要明白你的处境,也要清楚我的身分。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否则,我会打得你全身骨头都散架的,明白吗?”  那个人一边说,一边拍拍布克的头。布克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通的头经他的手一碰,毛发还是不由自主地全都倒竖起来,但是,它已经无力反抗了。  那个人见它不再反抗,便拿水给它喝,它立即一口接一口,两三下全喝光了。后来那个人又给它扔了几块肉,布克狼吞虎咽地全都吃了下去。  它心里清楚自己是被棒子击败了,但是,这并不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垮了。  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它明白了面对拿着棒子的人,它是根本没有胜利的机会的。布克学到了这个教训后,一生都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  布克又在笼子里待了好多天。在这些日子里,陆续来了一些别的狗,有的是和布克一样被在笼子里抬进来的,有的则是用绳子牵进来的。  这些狗有的服服帖帖,温顺得很,而大部分的狗和布克当初来时一样狂怒咆哮。然而,最后,它们也都不得不屈从在那个穿红色衬衫的男人的棒子之下。  新的主人和同伴最近,不时有陌生人来和穿红色衬衫的男人谈话。他们一边谈,一边望着关在笼子里的狗一一品头论足。随后,就是一叠钞票从一只手转到另外一只手,接着那些陌生人便牵走了一条或者好几条的狗。  那些被带走的狗再也没有回来,布克忐忑不安地过着每一天。因此,当那些陌生人从它前面走过,没有选中它的时候,它就感到非常高兴,那是一种幸免于难的感觉。  然而,好景不长,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来了一个身材矮小干瘪的男人,他说的英语简直糟糕透了。  “老天!”  当他的目光落到布克身上的时候,他兴奋地得大喊了起来,说:  “这不是一条绝顶的好货吗?出个价吧!”  “就三百,算我白送你!”  穿红色衬衣的男人马上回答。接着又说:  “难得能碰上这么一条。巴罗特,你花的又是国家的钱,还犹豫什么呢?”  巴罗特的嘴角禁不住内心喜悦,抖动了一下。他暗自想,现在正逢淘金热,狗成了供不应求的货,狗价自然直线上升了。  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像布克这样的一条好狗,他开的价不算太贵,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连这个价都抢了呢。  加拿大政府为了运送公文书信,特意买狗来拉雪橇。但他们不愿意花太多的钱,当然,更不希望耽误了急件。  不过,巴罗特是个内行,他一眼看到布克时就知道这狗非同寻常,是万里挑一的好狗,虽然它此刻关在笼子里有些无精打彩。  过一会儿,布克便看到那个瘦子掏出了钱。然后,它和柯利——一只温顺的纽芬兰狗,一块儿被那个瘦小的男人带走了。  布克一点儿也没觉得奇怪。早在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睛发亮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一点。  在华纳号甲板上,它和柯利望着渐渐远去的西雅图。布克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它这辈子最后一次看见温暖的南方了。  后来,布克和柯利一起带进甲板下面的船舱里。巴罗特把它们交给他的朋友,一个名叫法兰西的黑脸大个子。  对布克来说,这两个新的主人属于和法官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类型。虽然布克对他们没有对当官那样深的爱,但是,却心底里敬重他们。  他们做事沉着稳重,而且决不偏心,他们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布克还觉得,他们对狗的心思非常清楚,绝对不会轻易上它们的当。  布克在华纳号的船舱里还看到了另外两只狗。  其中一条雪白大狗叫做史皮兹,它是由一个捕鲸船船长从斯匹次群岛上带出来的,后来曾跟随一个地质勘探队,到加拿大的西北荒原去探过险。  它是个笑里藏刀、虚伪阴险的坏家伙。就在第一次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它就直视着布克,嬉皮笑脸地把布克的食物抢走了。  那个时候,布克立即跳起来去教训它。然而,法兰夏手中的鞭子,已率先公正地打在了史皮兹身上。布克虽然消除了心中的一股愤恨,但是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它只取回了一些骨头而已。不过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后,布克对法兰夏另眼相看了。  另外一只叫做德夫,是一个气质忧郁,又有些乘僻的家伙。  它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对一切事情都淡漠,并且喜欢独来独往。它曾经向柯利明确表示,不要去招惹它,否则它就不客气。  它像个麻木的老农夫,任何事都引不起它的激情。当华纳号穿过夏洛地皇后海峡的时候,突然左右摇晃,颠簸得厉害,布克和柯利吓得牙齿格格响个不停,而它却像没有感觉一样,缓缓抬起头来,瞥了它们一眼,然后打了个呵欠,又继续睡它的觉。  华纳号夜以继日地往前行驶。茫茫海上的布克无法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但是它明显感到气候越来越冷了。  一天早上,螺旋浆终于安静了下来。船上充满了兴奋和激动,并且开始忙碌起来。  布克和其他的狗都感觉到,它们的生活即将要展现出新的面貌了。  法兰夏一一把它们用皮带系好后,带它们上了岸。  迎面扑来冷空气,让布克不禁精神抖擞起来。当它一脚踏在地面的时候,它的脚立即陷进了那个柔软得像沙滩一样的白色的东西里。  它惊恐万分地跳了起来。布克还发现空中也有很多白色东西纷纷地从天上飘下来,并且落在它身上。它抖了抖身子,试着把它抖下来,但是,又落了好多。  接着,它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再用舌头舔了舔。那东西冰凉冰凉的,舔它一下,立刻就没有了。这可把它弄迷糊了,它试了一次又一次,但结果还是一样。  站在一旁围观的人们,忍不住哈哈大笑,让它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它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毕竟自它出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这寒冷的北方。  第二章 新生活进入蛮荒世界远离阳光明媚的南方,来到只有冰和雪组成的北极,布克冷得直打颤,它不由得紧缩着身子。  它不再是昂首挺胸,统治一切的君王,在法官家里富裕悠闲的生活,已经完全离它而去了。  这里是荒蛮世界,既没有和平,也没有歇息,更没有一刻是安全的。时时刻刻,人和狗的生命都处在危险的环境之中,随时随地都必须保持最高警戒。  这里的人和狗全是凶狠和野蛮的家伙,除了用棒子打和牙齿咬之外,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秩序,什么叫做法规。  要不是它亲眼所见,布克简直不敢相信狗也会像豺狼一样,凶猛地去攻击、撕碎自己的同伴。  这种恶梦般的经历它一生都不会忘记的。这个活生生的教训,带给它许多启迪,对它以后的生活影响巨大。事情的发生经过是这样的:  那天,它们在堆放柴禾的仓库旁边休息的时候,一条爱斯基摩狗慢跑了过来,柯利于是热情地向前迎去。  那条爱斯基摩狗虽然身子连柯利的一半都不及,但是其凶猛程度完全能和成年狼相比。它见到柯利走过来,不分青红皂白,也没有任何宣告,就像闪电般迅速地跳了过来,用它那金属似的牙齿,狠狠地咬了柯利一口,然后转眼间又跳开。不幸的柯利,它从眼睛到下颌整个都被撕裂了。  那只爱斯基摩犬这种攻击一下后,马上跳到一边,然后趁机再次攻击,这是狼的典型的打斗方式。  就在这时,周围陆陆续续又来了三四十只爱斯基摩犬,把它们两个格斗者团团包围住,然后,一声不响地观注着。  布克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也不明白那种安静的注视意味着什么,更没有看到它们早已舔牙抹齿。  柯利不甘心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被嘶咬,愤怒地冲了上去。  但对手还了它一击后,又跑开了。当再次冲上去的时候,对手用胸部来抵挡,然后,再用一种布克以前从没见过的方法,转眼间就把柯利败倒在地上。  这时,在周边围观的爱斯基摩犬,立即合拢过来,踩在它身上,兴奋地叫着、咬着。  这件事发生得太迅速,太出人意料了。柯利的凄惨的叫声把布克吓呆了,它愣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一会儿,它看到法兰夏挥舞着斧头跳进狗群里,接着又来了三个拿着棒子的男人,也一块儿过去帮助法兰夏赶走那些狗。  从柯利倒下,到最后一个分享者被赶跑,前后才不到两分钟,它躺下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了一堆血淋淋的碎片。  在这个惨不忍睹的现场,布克看见史皮兹始终挂着一张幸灾乐祸般的笑脸,伸长它那条鲜红的舌头,在旁边看热闹。从那一刻起史皮兹的无情使布克对它产生了极度的反感。  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一幕惨景经常出现在布克的睡梦中,并且每时每刻提醒着它。  经过这件事布克领悟到这里的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在这个蛮荒的世界里,谁的力量大、牙齿锋利,谁就是胜者。一旦不幸倒下了,那就死定了。  于是布克告诫自己,一定得小心行事才行,绝不能让自己先倒下去。  可是,布克还没有从失去柯利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另一个新的打击又接踵而至。  法兰夏在它身上套了一件有金属扣子和皮带的装备,然后他自己坐在雪橇上,叫它拖着雪橇,沿着山谷的边缘到森林里去,再把法兰夏拾捡的木柴载回来。  套在它身上的装备是一套挽具,和它以前看到马夫套在马脖子上的一模一样。现在,它也跟那些马一样,被赶去干活了,它的自尊心受到了无比严重的伤害。  不过,聪明的布克知道这并不是反抗的时候。这种工作虽然对布克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但是,它默默忍受,并且拼命地学习,希望很快就能够跟上其他的狗。  法兰夏虽然很公正,却要求严格,他手上的皮鞭更是从不留情。  押阵狗德夫,也是每当布克有什么差错的时候,就立刻咬它的后腿提醒它。  史皮兹是它们的领队,它身经百战,也同样驾轻就熟。当它咬不到布克的时候,就凶狠地发出尖厉的责骂声,要么狡猾地用它全身的重量,把纤绳拽过来,逼布克走上它自己的道路上去。  在两个经验丰富的同伴和法兰夏的共同教导之下,布克很快就有了很大的进步。  在它们从森林装载着木柴回营地的时候,它已经完全知道了”嗬”表示停下,”走”是前进的意思。还有拐弯的时候要慢慢绕着大弯子走,当雪橇装满重物,迅速滑下斜坡时,必须注意不要碰到押阵狗,不然会大家都缠在一起,雪橇也会因此而翻倒。  它们从森林干完活回来之后,法兰夏便赞叹地对巴罗特说:  “这三条都不赖,布克尤其厉害,它学得非常快。一会儿工夫,它已经把我教的全学会了。”  下午,巴罗特送完快件回来的时候,又带来了两条狗。  它们是两兄弟,都是纯种的爱斯基摩犬。一个叫“比利”,另一个叫“乔依”。  它们两个虽然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性格却完全不一样。  一个温顺又善良,另一个却乖戾又暴躁,而且老是带着凶狠的目光,不停地吼叫着。  布克热情地欢迎它们的加入。德夫还是摆出它那副怪脾气,既不表示欢迎,也不把它们放在眼里。史皮兹则在盘算着,如何一个一个全都打倒在地。  史皮兹上前故意招惹比利,比利也没生气反而摇着尾巴,友善地想要去亲近它。后来比利发现史皮兹蛮横不讲理,就掉头跑开了。哪知史皮兹迅速追过去,并且以它锋利的牙齿,在比利的腰部咬了一口。可怜的比利依然只是哼哼着乞求和解。  然而,乔依可就没有那么好欺负了。  不管狡诈的史皮兹如何绕圈子,找机会袭击它,乔依总是毛发耸立,两耳向后紧紧贴着,眼里闪着恶狠狠的光芒,嘴里还不时发出愤怒的嚎叫声,以迎战的姿态面向史皮兹。它的样子是那样的阴森可怕,以致史皮兹不得不就此为止。  史皮兹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于是又将目标转向胆小怕事的比利,一直驱赶着它,都快要把它赶到营地外边去。  傍晚的时候,巴罗特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了一只狗。  那是一只身体瘦长,面容憔悴,而且并不年轻的爱斯基摩犬。它的名字叫索洛克司。它的身上脸上布满了战斗的伤痕,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英勇的斗士。它只剩下了一只眼睛,但那独眼中放射出来的凶猛的光芒,似乎在警告其他的同伴,没事少惹它。  它和德夫一样,既不要求什么,也不给别人什么,同时也不期望什么。它的冷酷和无情令人可怕。当它慢悠悠地走到它们中间来的时候,即使是故意闯进来,欺人成性的史皮兹也不敢轻举妄动。  它还有一个怪癖,就是讨厌别人走近它瞎眼的那一侧。  有一次,布克不小心冒犯了这个禁忌。虽然布克是毫无恶意的,但是索洛克司也决没有原谅之意,立即扑上来,狠狠地在它的肩上咬了一大口。布克的肩膀上立刻出现了足足有三寸深的伤口,而且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布克被咬得莫名其妙,后来才明白过来是自己轻率的行为触犯了它神圣的规矩。从那以后,布克便总是小心地避开它瞎掉的那一边,而它们之间也没有再引起什么打斗。  晚上,布克准备睡觉,外面大雪纷飞,它冷得要命,想找个暖和点的地方。这时它看到巴罗特和法兰夏两个人的帐棚里,透出点点光亮。于是,布克就很自然地钻了进去。结果没想到布克刚伸进半个身子,巴罗特和法兰夏两人就破口大骂,还拿起桌上的盘子朝它扔过来。  布克被他们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吓坏了,它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惊愕地愣了一会儿,然后羞愧而难过地跑到寒冷的外面去。  彻骨的寒风像针一样刺痛着它的全身,受了伤的肩膀尤其疼痛难忍。劳累了一天,它感觉困极了,于是随便找了一块雪地就躺了下来。它想好好睡上一个觉,但是天气实在太冷了,冻得它颤栗不已。它不得不爬了起来,痛苦地在帐棚周围绕来绕去。可是,无论它跑到什么地方,天还是那么冷,雪还是继续下个不停。  在布克晃来晃去寻觅能睡觉的地方的时候,时常还有野狗跳到它面前来企图袭击它。它只好用愤怒的嗥叫来吓退野狗,它们才乖乖地走开。  后来,它突然想,它不是可以看看其他同伴是怎么睡觉的,也许它们找到了什么好办法呢。  于是,布克在帐棚四周跑来跑去寻找别的同伴。但是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它们,好像已经从这个营地消失了一样。它想,难道它们在帐棚里吗?不!那不可能,不然它也不会被赶出来的。  可是,它们究竟到哪里去睡觉了呢?  它紧紧夹住尾巴,全身哆嗦个不停,孤零零地在凛冽的寒风中,漫无目的,围着帐棚绕圈子,并且呜呜地叫个不停。它觉得自己简直像一条被遗弃了的狗,既孤单又凄凉。  突然,踩在它脚下的雪凹塌了,整个身体掉了下去。它感到有个东西在自己的脚底下蠕动,它立刻机警地往后一跳。它怕得全身的毛发竖起,不断地冲着那个地方狂吼起来。  可回应它的竟是比利亲切的低吠声,布克终于放下心来走上去看个究竟。它发现比利躺在雪底下,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个毛球似的。  比利是个善良的好伙伴,看到是布克,立即扭动着温暖的身子表达自己的善意,同时还用它温暖潮湿的舌头,舔去布克脸上冰冷的雪花。  原来它们是用这种办法的呀!布克欣喜若狂地选了一块地方,折腾了一阵之后,也给自己挖好一个洞,学比利紧紧蜷缩着身子,没过一会儿,它就觉得全身变暖和了。  辛苦工作了一整天,布克一躺下,便很快地进入梦乡了。  整个夜里,虽然也做了不少噩梦,但是,它还是睡得很香甜,它已经一连好几个晚上都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觉了。  雪地的生活第二天早晨,布克被一阵喧闹嘈杂的声音吵醒,当它睁开双眼的时候,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它看到自己上下左右全都被白白的东西严严实实地包围着,一阵巨大的恐惧掠过它的全身,内心深处的野性,使它本能地感觉自己可能掉进了可怕的洞里。  恐惧感使它不停地抽搐着,脖子上和肩上的毛发也全都耸立起来,它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吼叫,尽全力纵身一跳,跳到光亮的地面上。  看到布克出现了,法兰夏高兴得对巴罗特喊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吗?布克是个聪明的家伙,学什么都快!”  巴罗特也赞赏地点了点头。作为加拿大政府的邮递员,经常要把重要的公文、信件运送到各个地方去,所以他一直盼望能拥有优秀的狗。如今看到布克,他感到很欣慰。  后来,队伍里又添了三条爱斯基摩犬,他们总共有九条狗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巴罗特和法兰夏就已经给它们套好了缰绳,上了雪道。  拖雪橇的工作虽然比较辛苦,但是布克并不觉得厌烦,因此高高兴兴地随着大家一起出发了。  当它们一上雪道奔驰,一个个变得十分敏捷、活泼,都想尽快地把活儿做得最好。布克受气氛的感染,也奋力向前奔跑。  最让感到布克感到惊讶的是,平时懒洋洋,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德夫和索洛克司,一套上缰绳后,仿佛变成了另外一条狗似的,它们是那么拼命,那么神气。拉雪橇这种苦役,对它们来说,好像是生存的唯一目的,也是能让它们精神振奋的唯一动力。  德夫在最后面负责押阵,安排在它面前的是布克,跑在布克前面的是索洛克司,其他的狗,则依次排列在领队史皮兹后面。  法兰夏他们特意把布克安排在德夫和索洛克司之间,是希望它能得到启发尽快适应这工作。  布克是个聪明的学生,而德夫和索洛克司也是两位称职的老师,它们绝不让布克一错再错,只要布克稍微有点错,它们立刻就用尖锐的牙齿,给布克公正无私的惩罚和教训。  知道法兰夏的皮鞭在后面监督,布克也觉得,与其任性地反抗,不如乖乖地改正错误比较划算。  有一次在休息的时候,布克不小心把缰绳缠到一块儿了,耽误了启程的时间,德夫和索洛克司两个便马上一起冲过去,狠狠严惩了它一顿。从此以后,布克就非常小心地不让把缰绳弄乱。  布克一教就会,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它已经能够把自己的工作做得非常出色,不再需要别人的提醒了。因此,法兰夏的鞭子落得也渐渐不再那么多了。  布克的伶俐与用心,还使它得到了一份特殊的优待——巴罗特端起它的脚仔细检查了一下。  它们一大早就出发,奔向代牙狭谷,一路上它们越过绵羊寨沿着鳞山和一条长长的丛林地带,再横穿几百尺深的雪堆和冰川。中午,它们就在冰川边休息一会儿。然后,翻过矗立在淡水和咸水间的齐古特大分水岭,再奔驰在一个接一个的死火山口湖面上。  半夜里,它们赶到了本涅特湖湖口的一个大营地。那里是成千上万的淘金者汇集的大本营,淘金者在那里把破船修好,准备来年春天湖泊解冰的时候使用。  跑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一到营地,布克就在雪地里挖了一个洞,倒下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一清早天还没亮,布克感觉还没睡够就被叫了起来,和伙伴们一块儿被套上雪橇,又出发赶路了。  那一天,因为一路上雪道结实,他们一天之内连跑了四十里路。可是,以后接连好多天的路程,他们不得不自己一步步地把路开辟出来,这不但加深了工作的辛苦程度,行程也因此而被拖延下来。  他们的队伍前进时,通常是由巴罗特走在队伍前面用宽大的雪鞋把雪一一踩平,以便让队伍顺利前进。有时法兰夏也会和他交换一下,但是,在部分时候法兰夏还是负责握住舵棒,引导雪橇前进。  巴罗特多年在冰天雪地中,往来各地输送邮件,自认为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懂得冰层的各种变化,所以他经常骄傲地走在前面开路。  天气的变化对冰层的厚薄影响很大,比如说秋天,雪下得不多,还不那么冷,湖面上结的冰就很薄。雪橇在上面跑的时候,就必须十分小心,因此对冰层的知识,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路似乎永远都走不完,布克从早到晚拚命地不停地跑。每天,他们都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把帐棚收拾好,拉着雪橇匆匆上路。直到天黑以后,才找地方搭帐棚,然后,每条狗各分得一小块鱼,各自吃完后,就钻进雪洞里去睡觉。  布克的体格高大健壮,饭量一向很大。每天一磅半的干鲑鱼,根本就不满它的肚子。自从上路之后,可怜的布克从来没有吃饱过,长期饥饿的煎熬加上工作的劳累,布克很快就变得憔悴了。  从前在法官家的时候,它吃东西斯斯文文的。但是,如今它发现,它不得不扔掉从前文明的饮食习惯。  因为其他伙伴们赶紧吃完了自己的份之后,毫不客气地来抢它的食物。即使赶跑了右边的狗,转过头的时候,食物也已进入左边的狗的口中了。  为了避免这种损失,布克只好吃得和它们一样快。而且,饥饿又迫使它不得不去抢夺并不属于它的东西。  队伍里有一条刚来不久的狗,叫做派克,它经常非常巧妙地偷东西,而且还装病。有一回,当巴罗特稍一转身的时候,它就趁机偷到一小片腌猪肉。  这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在布克的眼里。第二天它就照学不误,弄到了一整块肉。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苗头。  事后,巴罗特发现少了一块肉,大发脾气。然而,谁都没有怀疑到布克,倒是另外一个倒霉鬼达布,代替布克傻乎乎地受了处罚。  第一次偷窃就成功了,这充分表明布克具有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然而它愈能适应多变的环境,就标志着它的道德心逐渐衰退。  在艰险的北极中求生存,道德心是最没用的东西。布克深深明白,在这个处处相比谁的棒子粗,谁的力气大,谁的牙齿锋利的无情环境中,谁还考虑仁义道德,谁就是傻瓜!谁遵守这些道理,谁就要被淘汰!  其实布克根本不想故意去违抗什么,偷窃也不是为了好玩,而是因为它实在是肚子太饿了的缘故。它只是觉得自己在适应环境而已。  自从那个穿红色衬衫男子的棒子,狠狠抽在它身上后,最基本、最原始的自然法规,已深深烙印在它的心中了。  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它偷东西时总是悄悄地进行,以狡猾的手段去偷取,而不公开抢夺。它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它知道这样做比较容易生存。  现在为了活下去,布克无论是多么难吃,或是多么难消化的东西,它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能吃下去。  而且,只要是咽下去的东西,它的胃液就能把最后一滴养分都能消化掉,然后血液又把那些养分输送到全身各个地方,造就成最强健的筋骨组织。  现在,它的筋骨已变得和钢铁一样结实,而且充满韧性。  它在各方面的进步都十分迅速,它的眼睛和鼻子变得非常敏锐。特别是耳朵,它常常在中间休息的时候,竖起耳朵,有时还会动几下,仿佛在认真地收集信息般。即使睡着了,它也能听到最微弱的声音,并且分辨出它预示的是危险,还是平安。  当雪花落在脚上,因为来不及马上抖掉而结成坚硬的冰块时,它会用牙齿把结在脚趾中间的冰块咬掉。  口渴时,要是刚好走到冰河,它就选择冰层较薄的地方,然后用坚硬的前脚把冰敲开,顺利喝到水。  布克还有一个十分了不起的本领,这是连巴罗特和法兰夏他们都赞叹不已的。  它的鼻子神奇地能从风中嗅出气味,也能从气味中判断风的方向。  因此,布克在暴风雨还没有来临之前,就能预先知道。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它也准能找个背风的地方挖个洞,舒舒服服地睡觉。  布克身上体现出来的各种生活能力,都远远比别的伙伴优秀。这不仅是因为它聪明伶俐,能迅速地从生活中学习经验,同时也是因为它身上隐藏已久的天性,都一一复苏了的缘故。  许久许久以前,布克的先祖成群结队,和其他动物一起在原始森林里生活时,就是靠着捕杀鸟类和其他弱小动物为生的。  在那片原始森林里,有一种动物和它们的生活习惯很接近,那动物就是狼。  由于经常和狼共同生活在同一片森林里,在布克的先辈中出现了与狼混血的子孙,于是,也就遗传了狼的野性和搏斗技能。  布克尽管在南方生活那么多年,它体内狼的血液却仍然存在。  所以,对它来说,用牙齿撕裂食物和用狼惯用的方法去打斗,简直就不费吹灰之力,用不着特别努力去学习。  在空寂的寒夜里,它仰望星空,像狼一样长嗥,这正是它的先祖的灵魂通过它哀嚎长鸣。  就这样那远古时代的歌声,充溢着它的全身,原始的活力重新在它的血液里沸腾着。  第三章 原始野兽的统治欲望强盗的侵入布克孤傲的性格,使它不甘心在奸诈、无理的史皮兹的领导之下。随着布克逐渐地强大,那潜藏的领导欲望,便在它心中不断地滋生着。  这种强烈的企图心,使它的生活有了新的目标。从此它每一个行动都是有目的的,它变得审慎。  虽然对史皮兹切齿痛恨,但它表现得极有耐性,不露一点痕迹。  有时有一点冲突,它就尽可能避免任何攻击或报复的行为。  它在静静地等待机会来临。  在机会还没有到之前,它知道它必须先使自己更强大,在这之前决不能轻举妄动或鲁莽行事。  除了一步步累积自己的实力外,同时,它也尽心尽力去协助其他伙伴。  史皮兹曾经跟好几个主人,到过很多地方去探险,拥有无数的宝贵经验。它为此得意,也看不起别的狗。  对史皮兹来说,年轻、身材又魁梧的布加入它的队伍,不得不是个严重的威胁。它预料布克会是一个危险的对手。  于是,它觉得应该先下手为强,只要有任何展示它牙齿的机会,它绝不错过。  它常常伸着它那深红色的舌头,在周围来回走动,趁机找布克的麻烦,想激怒布克,挑起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然而,这一场已经拉开序幕的残酷战斗,却因一桩意外事件而暂时延缓了。  那天傍晚,他们来到勒巴勒湖边。因为天气十分恶劣,他们决定提前休息,于是就停留在那里过夜。  强劲的北风呼呼地响,把雪花一团团地吹赶着跑,就像是一群魔鬼在奔跑似的。寒风吹在他们身上,犹如像刀割似的!  为了减轻雪橇的负担,方便赶路,他们早在代牙溪谷的时候就把帐棚扔掉了。他们不得不在黑暗中摸索。  这时候他们发现背后是一座座悬崖峭壁,没有一处可以安歇的地方。  最后,巴罗特和法兰夏只好在结冰的湖面上生火,然后就在火堆旁铺开他们的睡袋。  可是,天不从人愿,火很快就被融化的冰雪熄灭了,他们只得在黑暗中简单地吃一点。  布克在岩石旁选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做了一个温暖又舒适的窝,躺在里面,赶一天的疲劳。就连法兰夏在分发烤鱼晚餐时,它都不太想爬起来。  就在布克到前边去吃晚餐的时候,史皮兹跑来霸占了它的窝。  布克发现了,不禁大为恼怒,连连吼叫了几声。哪知对方以更狂的吼叫来回应它,想借此吓退它。  布克本来一直避开和它发生冲突,但是这次史皮兹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趁机占它的窝。  蕴藏在它心底多时的野性,终于一股脑儿全爆发出来了。  它大声咆哮史皮兹。  史皮兹虽然感到布克是个危险的家伙,但是,它一向表现得胆小怕事,哪知它发起脾气来,居然是这么厉害。法兰夏闻声赶来,也被吓呆了。  当它们俩从被弄得不成样子的窝里,纠缠着弹出来时,法兰夏已经知道它们打架的原因了。  “布克!”  他向布克叫着说:  “给它吧!布克!就让给那个不要脸家伙!”  史皮兹打心里喜欢那个窝,它正等着这样的话。而布克,它辛辛苦苦才做好的窝,当然不会拱手让给别人,尤其是讨厌的史皮兹,于是,它决定和史皮兹奋战到底。  它们两个都是善战的斗士,同样谨慎、勇猛,在对方的前前后后,转过来转过去,准备等待最适当的机会,再扑过去把对方彻底打倒。  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刻,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在另一侧,巴罗特突然无比愤怒地咒骂起来。之后,一声尖厉的狗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一场食物争夺战轰轰烈烈地爆发了。  偷窃者是一群附近印第安村庄的爱斯基摩犬。他们嗅到烤鱼的香味,忍受着饥肠辘辘,不约而同地朝这个方向聚集过来。  一下子,八九十只饥饿的爱斯基摩犬就潜伏在整个营地周围了。它们一个个伸出湿乎乎的长舌,急切地走来走去。  而布克和史皮兹的冲突,正好给他们创造了绝妙良机。  它们蜂拥过来,张开大嘴,争先恐后的抢着东西吃,有的甚至把头整个伸进食物箱里痛快地吃个够。  面对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偷袭者,巴罗特拿着棍子,不知道要先赶哪一个才好。  法兰夏听到动静后急忙赶回来,和皮罗特两个人用棍子,拼命地朝爱斯基摩犬身上乱打一通。  食物的香味使饥饿的爱斯基摩犬发了疯。尽管棍子像雨点似的打在它们身上,但是,它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仍继续疯狂地争夺着,直到它们把最后一点食物都吃光为止。  转眼间,翻倒在地上的食物箱全空了,里面的面包和咸肉已被吃得干干净净。  那些刚吃饱了回窝睡觉的拖橇狗听到外面乱哄哄,纷纷从窝里跑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又累又困的拖橇狗,看到一群饿得疯狂的爱斯基摩犬简直惊呆了。它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这群饿得疯狂的野狗面前,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被逼得节节退到悬崖边去。  布克看到主人和同伴有了危险,便丢下史皮兹,也跑过来帮着击退敌人。  借着白亮亮的雪光,它看到这群来路不明的偷袭者,一个个瘦得只剩下一层皮,松松垮垮地搭在骨头而已。它们的骨头好像就要穿破皮肤似的,一根根撑在那里。这哪里儿是什么狗,简直就是骷髅架子。  布克一加入战场,马上有三条爱斯基摩犬围攻上来。它们似乎要把布克当作晚餐似的拼命啃,你一口,我一口,不到一会儿工夫,布克的头和肩膀都被咬伤了。它们发了疯似的攻击举动,布克看了简直不敢相信,它从来没有看到这么疯狂的狗啊!  在这场混战中,布克和它的同伴都奋力抵抗着。  平日温顺的比利,这时也一边嚎叫着,一边迎战。  德夫和索洛克司顾不得自己几十处的伤口在流血,仍继续作战。  坏脾气的乔依也似乎遇上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似的,正拼命地展现它机警勇猛的身手。有一次,它狠狠地在一条爱斯基摩犬的前腿上咬了一口,这一口把对方的骨头都咬碎了。  而那个老是装病的派克向那条跛足的狗扑上去把敌人的脖子咬断了。  布克曾亲眼看见柯利被打倒后的悲惨下场,因此,尽管它身上有多处伤痕,仍旧奋战不已,而且是愈战愈神勇。  巴罗特和法兰夏在慌忙中,把剩下的食物箱和睡袋、毯子重新整理妥当后,拿着棍子一起加入战场,救援他们的拖橇狗。  最后,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群突然袭卷而来的魔鬼打退了。  可是,不一会儿工夫,那群爱斯基摩犬又去偷袭食物箱,巴罗特和法兰夏两个人不得不又跑回抢救食物箱。  这个时候,野狗们转身又袭击还在喘息的拖橇狗。  看见它们过来攻击,比利惊叫着拼命跑,冲过它们的突围,从冰河上面飞跑而去。派克和德夫看见比利冲出去了,也跟在后面跑。其他的拖橇狗见状,也不顾一切地飞奔逃窜。  当布克正准备跟着它们冲出去的时候,从眼角余光中看到史皮兹正向它冲过来,企图扑倒它。这个狡诈的阴险的东西,刚才趁布克和敌人扭打在一起时,就曾从旁攻击过它一次,这次又再来偷袭它,简进太可恶了,布克对它真是恨到了极点。  布克深深明白,自己决不能在这群爱斯基摩犬面前倒下去。  于是,它站稳脚跟抵挡史皮兹的攻击,等抓到机会时,才一溜烟地逃出去,和其他的伙伴会合。  它们逃到林子里,找了一处较隐密的地方暂时藏了起来。  那群爱斯基摩犬没有追上来。它们一个个都十分狼狈,而且伤势严重。达布一只后腿情况不妙,一瘸一拐的;多理——在代牙海岸才加进队里的最后一条爱斯基摩犬,肩膀被撕了一大块;乔依的一只眼睛被抓瞎了;而比利则有一只耳朵被撕碎,痛得它整夜哭叫不停。  黎明的时候,它们的主人巴罗特和法兰夏的找到了它们,并把它们带回营地。  它们一拐一拐地走回营地,那群强盗已经离开了。但是,它们的营地已被糟蹋得惨不忍睹。  巴罗特和法兰夏阴沉着脸,清点着他们的损失。他们不禁沮丧得摇头,不但粮食损失了一半,就连不能吃的东西,也没逃得过那些爱斯基摩犬的嘴。  它们吃了皮罗特的一双鹿皮鞋子、纤绳外面的皮块、法兰夏鞭子末尾的皮索,甚至还把雪橇绳子和帆布帐也都给咬碎了。  法兰夏望着这一切,发了一阵呆,想起了受伤归来的狗。  “噢,我的朋友们!”  他温柔地说:  “它们居然把你们咬得这么厉害,难不成想让你们得狂犬病?  我的上帝啊!喂!巴罗特,你说该怎么办?”  巴罗特望着法兰夏,不安地摇了摇他的脑袋。  这里离目的地——道生,还有四百里的路程,他们的狗是不能有什么闪失的。  巴罗特和法兰夏一边狂骂那群可恶的爱斯基摩犬,一边修理他们的雪橇,整整花了两个小时,他们才上了路。  这些浑身是伤的拖橇狗,痛苦地挣扎着继续赶路。  伺机它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艰难的旅程,偏偏接下去的这段路,又是去道生途中的最难走的一段。  往道生的路上,他们必须横渡一条三十哩宽的河。这条河水流湍急,大部分地方根本就没有结冰,只有回旋的水涡和平静的水面才冻得坚固一些。  他们一行人足足花了六天的时间,历尽了千辛万苦才越过。  这段漫长的旅途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们每走一步,都有可能全都掉下去的危险。  因此,巴罗特和法兰夏极其小心,那些狗似乎也都感染了他们的恐惧,一只只显得格外的谨慎,屏住气息,静静地跟随着主人的脚步前进。  巴罗特是个经验非常丰富而且勇气十足的人,他一路上勇敢地走在前头探路。  他沿着冰河往前走,碰上冰层较薄的地方,常常他的脚一踩下去,冰块就随之脆裂开来,像放鞭炮似的,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好多次,他踩得稍微猛了些,整个人就从冰块裂开的地方滑到河里去。幸而他随时带着一根长竹竿,借着竹竿横挂在冰洞,从河里面爬出来。  可这是在零下五十度的冰天雪地,巴罗特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冰块,每次落水之后,就要停下来生火,把衣服烤干后再整队出发。  虽然有巴罗特在前面小心探路,有一回,还是让德夫和布克连着雪橇一起陷入河里去了。它们越挣扎,冰就裂得更快,它们也就陷得越深。  当巴罗特和法兰夏好不容易把它们拉上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快成冰狗了,差一点儿就冻死在河里了。它们的主人立刻生了一堆火给它们取暖。  由于它们的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法兰夏便逼迫它们绕着火堆不停地跑。它们一圈圈地跑着、跳着,汗水和冰水便沿着它们的腿流下来。因为离火堆太近了,一个不小心,它们的毛也被烧焦了好几处。  另外还有一次是史皮兹掉进河里,把后边整队的狗都拖了下去。站在队伍最后面的布克和德夫见状,拼命向后拉,拉得它们肩上的筋骨格格作响。  布克的前爪紧抓住滑溜的冰缘死命地不让自己掉下去。因为它用力过猛,冰层颤动,四周的冰块不断爆裂开来。  后来经过他们几个齐心协力惊险的抢救,终于把狗队拖上来了。  又有一次,他们走到一处急流边,看到岸上的冰前前后后在脆裂,只好爬上悬崖绕过去。  巴罗特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他把所有的皮带和纤绳连结起来,结成一条长绳,先爬过去,然后再把狗一只一只的拉上崖顶,直到雪橇、食物和信件全都拉上去之后,法兰夏再爬过去。下来时,也完全借助长绳慢慢地把狗放下来。  他们这么一上一下,花费了非常多的时间。  当他们再度回到河面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而这一整天只不过才走了四百米左右的路程。  往道生去的路实在非常艰险难行,直到胡大利加,因为河面已完全冻结了,雪道十分坚固,他们才走得顺畅一些。  这样几天的折腾,布克早已筋疲力竭了,其他的伙伴也不例外。  但是,为了弥补失去的时间,巴罗特不得不逼它们几乎夜以继日地走。  以后的每一天,他们都在拼命赶路。第一天他们赶了三十五里路,到了大鲑河;第二天再赶三十五里路到了小鲑河;第三天又赶了四十里,快到五指山了。  不停地在冰雪中赶路,使布克那踏惯了南方柔软草地的脚早已变了形。它每天强忍着剧痛,一跛一跛地在赶路。一到休息的时候,它就立刻躺下来,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到它如此疲惫、憔悴的样子,法兰夏和巴罗特非常可怜它,而且,他们也不想半途失去这么优秀的狗。  于是,法兰夏特地把晚餐送到它的面前去,让它躺着身子就能吃到食物。而巴罗特则在每天晚餐之后,给它按摩半个钟头左右的脚。后来,巴罗特干脆把他自己的雪靴割下来一小部分,替它缝制了四只简易的的皮鞋。  套上皮鞋后,行走在冰冷的雪道上,布克的脚就不再那么疼痛了。  有一天早上,当大家准备起程的时候,法兰夏忘记给它穿鞋,它居然就赖在地上,四脚朝天,摇着身子表示,没有鞋子它就不上路了。它那可爱模样儿,就连难得有笑容的巴罗特也禁不出露出了笑容。  没多久,布克的脚也磨得像那些爱斯基摩犬的脚一样坚韧了。踏在冰河或雪地上时,也如踏在柔软的草地上一般自在,那双磨得破破烂烂的鞋也给扔掉了。  一天,他们在贝里河,正在套雪橇的时候,一向本分的多里,突然像狼一样哀嗥起来,并径直向布克扑过去。  多里它疯了!  布克从来没有见过发疯的狗,也不知道狗发疯是什么样子。  看到多里那吓人的模样,布克恐慌地逃开了。  布克拼命地往前飞跑,多里也喷着白沫紧追不舍。  布克穿过岛上的山坡,冲进林子里,又越过一条布满碎冰的河道后面,跑上另外一个岛,再跳上第三个岛,才绕回到原来那条河。  就在这个时候,它听到法兰夏在叫它,于是从原路往回跑。  在它拼命奔跑的过程中,虽然没有回头去看,但是,从多里的咆哮声和气喘声中,它知道多里仍然紧跟其后。  布克紧张而艰难地朝法兰夏那里跑去,当它闪过他前面后,法兰夏便举起斧头砍了下去,把发疯的多里杀死了。  奔跑了这么久,布克精疲力尽,摇摇晃晃地走到雪橇边喘着粗气。  史皮兹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布克。突然,它觉得这是打倒布克的绝佳时机。  于是毫不犹豫地扑向布克,并狠狠地在布克毫无抵抗力的身子上咬了两口。  布克没有料到史皮兹会在这个时候偷袭它,况且,它已经疲惫不堪,没有一点力气去反击了,只能以大声吼叫来表示它的愤怒。  听到布克的咆哮声,法兰夏立即回过头来,他看到狡诈的史皮兹居然在趁机咬布克,于是十分生气地扬起手上的皮鞭,毫不留情地往史皮兹身上猛抽下去。  布克看到史皮兹受着严厉的处罚感到很满意。  挨了这么重重的一鞭,史皮兹不得不放弃布克,逃到一边去了。  “史皮兹,可怕的魔鬼!总有一天,它会把布克杀死的。”  巴罗特断言道。  法兰夏听到他的朋友这么说,非常不以为然地回答说:  “我一直观察那个布克,而且看得很清楚,布克比史皮兹厉害得多,它是两个魔鬼!我的话肯定没错,总有一天,它发起狠来,会把史皮兹活活咬碎了再吐出来,抛在雪地上的。一定会这样的,我敢发誓!”  史皮兹的体格十分强壮,经验也丰富。再加上它是最早加入狗队的狗,法兰夏他们很自然地就任命它为领队,别的后来陆续加入的狗,也一致公认它为它们的首领。  但是史皮兹自从对布克逐渐有点了解之后,它越来越感到自己的领袖地位受到了威胁。  根据它的经验,南方狗在寒冷的北方都显得是十分软弱无能,往往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一个个因适应不了,在寒冻或饥饿中死去了。但布克是个例外,它只经过短短几天的适应期,就日渐强壮起来了。  现在的布克体格强壮得足以抵挡任何暴风雪,它的凶悍和狡猾,也不亚于任何一条土生土长在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犬。  它已经完全具备当首领的资格了。  当那个穿红色衬衫的男人,拿着棒子毫不留情地打在布克的身上的时候,它已了解到权力的重要性,从此它无时无刻不渴望,有一天能取代史皮兹,成为狗队里的首领。  随着和史皮兹之间矛盾激化,它的这种欲望也一天天膨胀起来,也暴露出来了。  在以后的旅程中,有些狗不小心犯错了,当史皮兹要过去处罚它们的时候,布克便跑过去干涉,挡在它们之间,不让史皮兹咬犯错的同伴。布克已公然干涉史皮兹行使它的领导权。  有一次,布克甚至因此还被法兰夏狠狠地抽打了一顿。  有一天夜里,营地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早晨,大家整队准备出发的时候,一向爱装病的派克忽然失踪了。其实,它就躺在温暖的雪洞里,不愿爬起来。  法兰夏到处唤它,它都没出来。史皮兹气得发疯,怒气冲冲地在营地附近到处找,每一个可疑的地方它都嗅一嗅,挖开来看个清楚。  派克躲在窝里不禁颤抖起来。最后,它鼓足了勇气爬了出来。  一看到派克从雪堆里钻出来,史皮兹立刻飞跃过去,张开口就要用它的利齿处罚派克。  然而这时,布克从另外一边,以更快的速度飞奔过来,横挡在它们的中间。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而且布克如此气势汹汹,弄得史皮兹不由自主连连退了好几步,跌倒在地上。  本来吓得直打哆嗦的派克,看到布克来救它,不禁胆大起来,也抵抗史皮兹对它的处罚,反扑到摔倒在地上的史皮兹身上。  而布克早已忘掉公平合理的规则,一起奔扑到史皮兹身上,三只狗就在雪地里撕打了起来。  法兰夏在一旁看到这意外的转变,对于布克的勇猛,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过,他是个公正无私的审判官,于是他毫不偏袒地挥起鞭子抽打布克。  皮鞭一次又一次地抽在布克的身上,把它逼得不得不退去,而史皮兹则称心如意地处罚了屡次惹事的派克。  在最后几天的路程中,布克仍旧不停地在史皮兹和那些犯错者之间插上一脚。  不过,它已经学聪明了,只选法兰夏不在跟前的时候,才巧妙采取行动。  由于有布克在它的背后做靠山,因此狗队中除了德夫和索洛克司外,其他的狗都逐渐壮起胆子,慢慢表现出它们的反叛情绪来,不再温顺地听从史皮兹了。  这此越来越放荡不勒的狗,经常为了一些小事而争吵不休,使得雪橇队无法顺利前进,因而耽误了许多时间。  法兰夏心里非常明白,布克和史皮兹之间迟早要爆发一次决斗,分出个胜负来的。  那种潜在的紧张气氛,让他十分担心,他不知道这场风暴会什么时候发生,要是发生了,是不是会影响到整个雪橇队的任务呢?因此,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稍微听到异常的动静,他都要马上爬起来查看个清楚,确定不是布克和史皮兹在打架后,才安心地回去继续睡觉。  但是这场大战迟迟没有发生,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道生,它们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决斗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在一个凄冷的下午终于到达了道生城。  道生城里住着许许多多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采矿工人,而且还有多得数不清的狗在城里来来回回送货物。  他们在城里一共住了一个星期,每天从早到晚,法兰夏和巴罗特都十分忙碌。他们一大早就抱着一堆信件和公文出去,一一分送到每一个收信人的手中,回来的时候又带着一叠公文,和城里的人要寄给家人或亲戚朋友的信。除此以外,他们还要准备人和狗的食物,预备在回去的路上食用。  在这个七天中,布克和它的伙伴留在旅馆旁休息。除了偶尔和法兰夏他们出去散散步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里。  经过长途跋涉和辛苦工作之后,拖橇狗很是需要充分休息,以便恢复体力。  布克常常趴在旅馆的门旁,眯着眼睛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狗。  它看到它们也和人们一样忙碌,整天匆匆忙忙地在大街上跑来跑去,来回地运送木材和柴薪到矿场去。  挂在它们脖子上的铃铛,甚至在夜里也依然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它们除了运送木材和柴薪外,还要做其他额外的繁重工作。  “这里的狗好辛苦呀!”布克心里想。  在这里,布克看到了许多从南方来的狗。  不过,看到最多的还是属于野狼血统的爱斯基摩犬。  它们很有规律,每天一到九点、十二点和凌晨三点钟,就唱一种很特别的歌——属于它们祖先的歌声。  布克好奇地听了几次之后,感觉非常亲切,于是便开心地和它们一起高歌起来。  那是一种神秘的歌,像是对生命的挑战,又像生存的悲哀。  这是一支古老的歌曲,记载着它们充满野性的代代祖先的奋斗经历。  布克每次跟它们一起唱这首歌,就心神不宁起来。其实那是,潜藏在它内心深处的,原古时代的祖先给它留下来的野性呼应的表现。  舒服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到道生城的第八天一大早,他们又起程往回走了。  他们跟来时一样沿着巴勒司河的悬崖峭壁走上玉康雪道,直向代牙和盐海前进。  在回去的路上,巴罗特不断催促雪橇队的进程。这次他似乎带着比任何一次都紧急的公文,而且这个顽强而勇敢的人,打算创下这一年中最快的传送纪录。  在这一点上,也有许多事情有利于他。  经过一星期的休养后,布克和它的伙伴已恢复了元气,一个个精神焕发。  一路上,布克还发现它们来时所开辟的雪道,已经被后来的人踩得非常结实了。  还有,沿路上警察局设立了好多处专门提供人和狗的食物贮存所。因此,它们赶起路来也便捷多了。  第一天,他们跑了五十里路,赶到六十里湾。第二天,他们便飞驰在玉康雪道上,晚上就跑到贝里河。  要是不是因为狗队里出了些麻烦,他们还可以跑得更快、更远。  由布克所引起的暗中反叛情绪,已经严重地破坏了狗队中的团结。布克的坏榜样给那些一直温顺的狗增添了勇气,它们常常使性子或耍脾气,使整个雪橇队不得不时时停下来,重新摆弄一番后再继续往前跑。  史皮兹的领导权,也因为布克的挑战而渐渐失去了威严。  大家不再敬畏它,总使五花八门的小花招反抗史皮兹,以此报复曾经的蛮横和欺侮。  而布克每次走近史皮兹身边时,更是神气得不得了,总是耸立起毛发,来一声威胁性的低嗥。  实际上,布克的行为已经和霸道没什么两样了。它经常故意在史皮兹的面前,耀武扬威地昂首阔步,并且伺机挑起纷争。  散乱的纪律使得狗和狗之间的吵架事件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时常把营地弄得一片混乱。处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中,德夫和索洛克司虽然也十分生气,但是,它们两个还是不想多管闲事,既不参加布克怂恿的叛乱,也不帮助史皮兹。法兰夏和巴罗特常常被气得破口骂个不停,在雪地上直跺脚。法兰夏手上的皮鞭频繁地在狗队中挥来挥去,不过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只要一收起鞭子,纷争便层出不穷。  不管法兰夏用鞭子怎样给史皮兹撑腰,还是挡不住布克支持队里其他的同伴闹情绪。  布克很精明,它知道法兰夏清楚它就是所有事端的幕后主使,所以从不当场让法兰夏抓到任何证据。表面上,它仍然是拼命地工作,忠实地拉着雪橇。  拉雪橇已经成为布克的一种快乐。然而,暗中促成其他同伴间的争吵打架,搅乱雪橇队的缰绳,却是它更大的乐趣。  一天晚上,他们到达塔基拿河。看到天色已经很暗了,他们就在河边安下营休息。  吃完晚饭,拖橇狗便各自散开去挖洞,准备睡觉。  这时,达布突然发现了一只白兔子,它望着那个白绒绒的小东西,愣了一下,就在达布发愣的片刻间,小白兔惊慌地逃跑了。  达布看到小白兔跑了,才慌忙地立即猛追过去。队里其他的狗见到了,也都狂吠着追逐起来。  后来,远在一百码之外的西北警察局五十只爱斯基摩犬,也闻声加入了追猎的行列。  那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飞似地跑下河道,然后再拐进一个小河,在冰冻的河面上拼命奔逃。  小白兔轻盈的身子在雪地上奔跑起来飞快,那群追逐的狗因沉重的身躯,经常陷入积雪中,它们不得不全力以赴非常辛苦地追赶。  布克一路领先,领着这浩浩荡荡的猎捕队,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弯,锲而不舍地追着它们的猎物——小白兔。  追!赶!  隐藏在布克体内的原始本能——对血的渴望、杀戮的迷恋,不断驱使着它,让它渴望用自己的利齿,去撕杀那只跑在前面的猎物,然后把自己的嘴巴浸浴在温乎乎的血里。  当布克沉浸在追逐猎物的乐趣中时,史皮兹悄悄地离开了狗群,独自横过一条狭窄的小河,抄近路跳到一块凸起来的土块上。  史皮兹一向是个老谋深算的狗,即使在情绪高亢的时候,它也能保持一贯的狡猾和高度的警戒心,盘算着处理的方法。  布克只一个劲儿地追赶,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当布克紧紧盯住小兔子飞奔时,没想到转过一个大弯后,突然看见另外一个硕大的雪白影子,像冰雪中的幽灵般,从那凸起来的土块上跳出来,挡住了那个兔子的逃路。  那只兔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转身不及,就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咬碎了它的背脊。  兔子遭到突袭,拼命地惨叫了一声。  这个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使得布克身后的狗群中,立即扬起了魔鬼般的喜悦声。  等到布克知道那个中途杀出来的程咬金就是史皮兹之后,它没有一起应和它的胜利。  布克是决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本应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让别人半途杀出来强走的,它愤怒向史皮兹猛扑过去。  史皮兹看见布克向它扑过来,立刻丢下兔子,机警地往旁边一闪,和布克擦肩而过。  这一失败,使布克又气愤又懊恼,又扑了上去,于是它们两个立即翻滚在雪地里。  好几次,史皮兹差一点被打倒,但是,它那敏捷的身躯,使它又镇定地站稳了脚跟。  它总是趁着布克还没站稳就咬一口,然后再迅速跳开,等待下一次机会。  它们竖起全身的硬毛,左右来回绕来绕去,彼此都密切地窥伺着有利于自己的机会。  布克和史皮兹都知道,它们之间那场你死我活的决战,终于爆发了。  就在它们紧张地争斗的时候,那群跟上来的爱斯基摩犬早已把那只白兔瓜分完了。  它们把两个决斗者团团围住,围成一个大圆圈,沉默地注视着布克和史皮兹,热切地等待。  它们的眼睛一个个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一种幽幽的死寂在清冷的夜空中漫延着。  布克曾经见过这种情景,它知道这种静默说明什么,因此更加谨慎地应付着史皮兹。  史皮兹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手,相比之下,布克就显得稚嫩多了。史皮兹曾跟各式各样的狗打斗过,而且总是胜利,保持了领袖地位,并且支配着它们。同时,不管它是多么怒气冲天,在它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是绝对不会先去攻击对方的,它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小心地对付着。因此,无论布克多么努力地想把史皮兹的脖子咬破,总是不能如愿以偿。  已经过了好一阵纠缠,可布克依然无法突破史皮兹严密的防线。于是它又一次做好准备,迅雷不及掩耳地试着去咬破史皮兹的喉咙,可是又一次扑了空,反而被史皮兹咬了一下,还让它得意地跳开了。  还有一次,布克干脆正对着史皮兹的喉咙直扑过去,当它们俩快要靠近的时候,布克突然缩了一下自己的头,袭击侧面,试图用自己的肩膀撞史皮兹的肩膀,然后像翻车似的,把史皮兹整个翻倒在地上。结果还是布克自己的肩膀又被咬了一下,史皮兹却又迅速地跳开了。  打斗开始到现在,史皮兹始终毫发未损,而可怜的布克,却浑身都是血,而且气喘得很厉害。战斗仍然继续着,而且越来越激烈。那个由爱斯基摩犬围成的圆圈,仍然沉默地在一旁等待着其中一个倒下,然后把它吃掉。  史皮兹看到布克已经在大口喘气,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一次,布克被扑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那些爱斯基摩犬就迅速围拢起来,吓得布克赶紧纵身一跳,几乎跳到了半空中,它们才又退回去,再度继续等待。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布克领悟到,除了靠本能去应战外,同时还应该用点脑子。  于是它冲过去,继续假装用肩膀撞史皮兹,但是,在最后一瞬间,它突然把身体降得低低的,几乎是紧贴着雪地,径直冲过去紧紧咬住史皮兹的左腿。  布克听到骨头的破裂声,史皮兹的左前腿残废了。  史皮兹这下子惨了,它只能用三条腿和布克对抗了。  布克又一次采取同样的办法把史皮兹的右前腿也咬碎了。  史皮兹极力忍受着巨痛,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来。  这时,布克看见那个无声的圆圈慢慢缩小,它们一个个眼睛红得发光,长长的舌头早已伸到外面来了。  史皮兹以前见过无数次这种景象,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结局也会如此悲惨。  面对布克的凶狠和残忍,史皮兹知道自己是再也没有机会取胜了。  布克是不会同情史皮兹的,对布克来说,仁慈早已消失在这冰天雪地中。不把史皮兹完全击倒在雪地上,它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个包围它们俩的圆圈越靠越小。布克看见它们一个个半蹲着,做出跳跃的姿势,准备随时扑到自己的食物上去。它们每一双眼睛都紧紧盯在史皮兹身上。  可怜的史皮兹恐惧得毛发蓬起,哆嗦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全力挣扎。  当史皮兹还想用它那可怕的嚎叫声驱赶死亡的恐惧时,只见布克像旋风似的迅速扑过来,然后又立刻闪开了。  布克终于把史皮兹打倒在地上了。瞬间,在洒满月光的雪地上,那个自始至终就紧紧围在两个斗士四周的圆圈,立即变成一个黑点,等到它们散开时,史皮兹已经不存在了。  布克这个胜利的斗士,充满统治欲望的残忍的野兽,站在一旁静静地凝望着,它已经杀死了它的敌人,它感到无比的开心和得意。  第四章 新领队新官上任第二天早晨,法兰夏和巴罗特发现史皮兹失踪了,焦急地到处寻找,但就是没有它的影子。后来,法兰夏看到布克浑身都是伤,他心里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把布克叫到火堆旁,凭着火光仔细查看那些伤口,然后对巴罗特说: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布克是两个魔鬼!”  “史皮兹打起来可直凶!真狠呀!”  巴罗特一面查看布克身上那些血块和深深的裂缝,一面说。  “可是布克打起架来,比史皮兹还凶狠好几倍呢!”法兰夏回答。过一会儿,又接着说:  “这样也好,我们会跑得更快了。没有史皮兹,以后我们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巴罗特把宿营装备收拾妥当,堆放在雪橇上,为橇狗一一套上缰具,准备出发。  就在赶狗人准备给狗群套上挽具的时候,布克突然跑到史皮兹原来站的位置上去,主动取代史皮兹成为狗队里的领袖。  可法兰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而且也完全不了解布克的心情。他觉得既然史皮兹已经死了,索洛克司就是最好的领队狗了,于是把索洛克司带到史皮兹曾经的位置上去。布克对于法兰夏的安排非常不满意,它愤愤不平地跳到索洛克司身上,把索洛克司赶走。  “嗨!”  法兰夏忍不住叫了起来,并乐得直拍着自己的大腿说:  “巴罗特!你瞧!它杀掉史皮兹,原来是为了这个位置呢!”  “走开!”  说完,法兰夏就动起手来赶布克。  但是,布克定在那儿纹丝不动。  法兰夏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抓住布克的脖子把它拖到一边去,换上了索洛克司。  倒是索洛克司不敢过去,它害怕布克的报复,它宁可让给布克。  不过,法兰夏也是个固执的人,他不让布克当领队狗。  然而,狡猾的布克一看到法兰夏转身去忙别的事,立即又换了上去。  看到布克如此不听从安排,法兰夏拿起一根棒子走过来,生气地喊:  “来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到法兰夏手中的棒子,布克马上想起了那个穿红色衬衫的男人,于是极其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索洛克司再度被换上来的时候,它不再阻止了。但是,它跑到棒子打不到的地方转来转去,愤愤不满地吼叫着。  法兰夏把索洛克司安排好之后,继续为其他的拖橇狗套挽具。  当他准备把布克套在德夫前面的时候,不管他怎么叫布克,布克却总是向后退去。这样一连好几次,法兰夏干脆上前想把它拖过来,但是,布克还是掉头就跑。  经过几次之后,法兰夏突然想到,布克大概是怕他手上的棍子,于是把棍子丢在在一边。然而,布克还是没有乖乖地走过来,它公然反抗起来了。  布克想得到的是那个领导权。它认为那是它拼命争取来的,是它应该得到的。如果不把领导权移交给它,它是绝不会听话的。  这时,巴罗特也过来帮忙。他们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和布克周旋,在狗群中追赶它,甚至想用棍子揍它,但是,都被布克巧妙地避开了。  他们俩生气地破口大骂布克,布克则以怒吼来回应他们,并且绕过来绕过去,绝不让他们追到它。它并不想逃跑,它只想告诉他们,要是让它的愿望得以实现,它就会乖乖地跟着他们起程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飞逝,狗队早在一个小时以前,就应该出发了。  法兰夏搔着他的后脑勺,无可奈何地坐在一旁发呆,巴罗特也望着他的手表,气得骂个不停。后来,法兰夏叹了一口气,对着巴罗特摇了摇头,非常无奈地对着皮罗特笑了一下,不得不承认他们输了。  法兰夏走到索洛克司旁边,一面解开索洛克司的套子,让它回到原来的老位置上去,一面叫布克过来。  这时,布克才得意地快步跑过来。它带着胜利的微笑,大摇大摆地走到领队的位置上。  雪橇这才开始慢慢启动,越来越快,然后奔在河道上了。  法兰夏曾经给予布克很高的评价,说它是两个魔鬼的化身。然而,就在布克站到领队位置的这一刻起,法兰夏就发现自己还是低估它了。  布克以它敏捷的反应配合它飞速的动作,表现出来的领导能力,不由得让法兰夏和皮罗特叹服不已,它用行动来证明它比史皮兹更为优秀。  布克一接任领导职位,就立刻给它的同伴们一个下马威,真有点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味道。它让它的同伴们绝对服从于它,如果有谁不服的,它一定狠狠处罚。  对于布克上任领队一职,德夫和索洛克司并不关心。就它们的性格来说,谁担任领队这不关它们的事,只要工作能顺利进行,发生天大的事也与它们无关。  至于温顺、善良的比利,它是再高兴不过了,布克曾经帮过它无数次,它非常喜欢布克。但是,队伍里的其他同伴可就不那样了。布克曾是怂恿它们变坏的支持者,在史皮兹还担任领队的时候,它曾暗中促使它们公然反抗和捣乱。现在,布克却换了另一个面孔来大力管教它们,甚至比史皮兹还要严厉。  这个改变不但使它们大感震惊,并愤愤不平。  一向喜欢装病偷懒的派克,布克对它是了如指掌,知道它从来不愿多用一点力气在胸带上。因此,特地把它弄在自己身后,只要它一偷懒,布克立即回过头修理它一顿。  当天晚上,在营地吃晚的时候,脾气乖戾的乔依抢了其他伙伴的鱼。  布克看到了,公开狠狠地惩罚了它一顿。布克用它强壮的身体压住乔依,痛得乔依不得不把鱼吐出来,直到哭喊求饶,布克才放了它。这是史皮兹从来没做过的,而布克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布克确实很有领导天分,原本松懈多时的狗队,如今因布克的大力整顿很快恢复了从前的纪律。全体拉橇狗的步调是那么的一致、整齐,看起来就像只有一只狗在缰绳下飞奔。  它们行进到溜冰坡那儿的时候,又加入了两只土生土长的爱斯基摩犬,它们分别是迪克和库纳。对于这两个新加入的同伴,布克就把它们给驯服了,使它们乖乖地跟着队伍前进。  布克用来驯服它们的方法和速度,使法兰夏和皮罗特大为惊讶。  法兰夏高兴地喊着:  “再也没有像布克这样的狗了!真的,绝对不会再有了。  天啊,就是一千块钱它也完全值得!你看怎样呢?巴罗特,你说呢?”  巴罗特看到法兰夏得意洋洋的样子,也感染了他的兴奋,于是愉快地点了点头。看来,他想打破最快运送纪录,是绝对没有问题了。  他们距离目的地越来越快地近了。一路上,他们经过的雪道也都处在最佳状态中,旧雪被踩得平坦又结实,而且气温一直保持在零下五十度左右,天上也不再飘雪了。  他们连跑了十四天路,每天平均走了四十里路——从来没有过这么快的速度!他们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  艰难的行程巴罗特和法兰夏他们高高兴兴地在司卡桂城待了三天。  这三天中,许许多多的朋友邀请他们去喝酒,两个人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在大街上摇摇晃晃的,相扶着走回旅馆。  他们连喝了三天,脑子都被酒灌迷糊了,以至于耽误了公文的传送。  上级官方便下了一道命令,把他们调走了。  接到命令后,法兰夏把布克叫到前面来,用胳膊搂着它,痛哭了一场。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接替法兰夏和巴罗特的,是一个专门给淘金人运送邮件的人。  从今以后,它们得和另外十来支雪橇队,忙着沉甸甸的雪橇一起,再次去往道生。  现在它们不再轻捷地飞奔,也没有破纪录的机会了。它们每天只是拖着沉重的雪橇,做超越它们身心所能负荷的苦工而已。  虽然都是在运送邮件,可是,巴罗特他们以传送政府的公文为主,公文一刻都不能耽误,所以他们不停地赶速度,工作中有破输送最快纪录的机会和乐趣。  但是,现在只是为淘金者传送来自世界各地的信函。这并不很着急,而且数量又特别多,信件在雪橇上堆得满满的,叫布克它们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慢慢地上路。  布克并不喜欢这份繁重又无趣的工作,但是,它还是竭尽尽力地当好它的领队,并像德夫和索洛克司那样,以劳役为荣。  这种单调的生活就像机器上的齿轮般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操作。  每天总是在那个时候,烧饭的人就会起来生火并做好早饭。  吃过早饭之后,有些人负责帐棚,有些人负责给狗套上缰具,然后再浩浩荡荡一块儿上路。  通常,他们跑了一个小时左右,黎明才到来。  到了晚上,一些人负责扎营,一些人负责砍柴或削松枝做床铺,另外一些人去运水或用冰块煮晚饭。  所有的活儿都在分工合作、有条不紊中完成。  当然,他们也分派专管人员负责照料拉橇狗。对布克它们来说,劳累一天,吃饭是它们一天中的大事,晚饭还是以鱼为主。  布克它们和另外十支队的拉橇狗,加起来总共一百多只。  吃完晚餐之后,它们经常成群结队四处游荡,这时候是布克感到最轻松、最有趣的时候。  在它们中间,布克也遇到过很凶的斗士。但是,经过几回合的交战,布克便轻而易举地获得了支配者的地位。  后来,它只要耸立起毛发,龇牙咧嘴,它们就会知趣地跑开了。  吓吓其他的同伴固然很有趣,但是,它最喜欢的还是趴在火堆旁边,两条后腿舒服地伸过去,然后把头抬起来,目光迷离地望着那些火焰。  那些红红的火焰跳呀跳的,看起来很像是法官家壁炉里的炉火。这使它回想起阳光明媚的圣克拉拉山谷里,米勒法官家中宽阔的游泳池,还有那墨西哥秃毛狗伊莎贝尔和日本哈巴狗土茨。  然而,它并不十分怀念那个家,它回忆最多的还是离开那个家以后的事。  经常,那个身穿红色衬衫的男人拿着棒子张牙舞爪的样子,突然跳入它的脑海中。接着,柯利的惨死和那场与史皮兹的决战,都一一出现在它的脑海里。想到这儿,它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而且耳朵竖起来警觉地侦察起四周的情况来。  有时候,它望着火堆出神的时候,隐隐约约地还会从眼前的厨子的身影中,看到另外一个人朝它走来。  这个人腿很短,手臂很长,浑身长满了毛。这个多毛的人经常手里握着一根长杆,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来,好像在召唤什么似的。  每当布克也忍不住低声嗥叫的时候,厨子就会大声叫道:“布克,快醒醒!”  它脑海中的世界便立刻消失了,真实的现实生活又呈现在眼前。它伸伸懒腰,打打呵欠,便站了起来。  这趟路它们走得很辛苦,那些沉甸甸的邮件弄得它们都精疲力尽。因此,当它们到道生的时候,一个个都瘦了许多,布克原来厚实的肌肉全都不见了。  狗群疲惫和瘦弱,至少得有十天、半个月的休息,才能调养回来。  可是,两天之后,他们又出发了。这次,他们从巴勒司河上玉康河岸,驮着许多要送到另的地方的邮件。  倒霉的是从他们出发的那天起,每天都下大雪。松软的雪道使雪撬的滑木受到严重的阻碍,雪橇像强力胶似地紧紧粘在雪道上,使得本来就非常沉重的雪橇更不容易滑动了。  虽然它们的新主人对这种情况经验丰富,时常在旁边协助,可是,布克它们拖起来仍然非常辛苦。  每天晚上安营扎寨后,那些赶狗人首先照顾布克它们吃晚餐,并且替它们从头到脚查看一遍之后,他们自己才吃饭或忙别的事儿。尽管赶狗人无微不至地照料,狗的体力还是一天天地逐渐削弱。  进入冬天以来,布克它们已经跑了一千八百里路了,即使是最壮实的狗也会受不了的。更何况,在这段漫长的路途上,它们还拖着沉甸甸的雪橇。  布克以它坚强的意志忍耐着。虽然它自己也十分疲劳,但是它并没有忘记或疏忽自己的职责,仍继续监督着其他同伴工作,尽力维持良好秩序。  这些拖橇狗因为长时间的过度劳累得不到休息,一个个变得脾气十分暴戾、乖僻。  比利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梦中也呜咽或吠叫个不停;乔依比以前更暴躁了;索洛克司现在无论是它眼睛瞎掉的哪一侧,还是另外一侧,只要谁敢接近它,哪怕是毫无恶意的,它也要把对方赶走。  在所有同伴中,最糟糕的是德夫。几位赶狗人检查之后,虽然不能确定它生的是什么病,但是,肯定是某些地方的骨头折断了,这使它十分痛苦。有时雪橇忽然停止,或因为开始走动时的推力,在猛然拖拉的时候,它就会疼得不由自主惨叫起来。  晚上,当赶狗人搭完帐棚,它就立即在旁边做好自己的窝,躺在里面呻吟,直到第二天早晨大家都套好了缰具,它才最后一个爬起来,连晚饭都是赶狗人送到它的窝前喂它。  到达加西亚河滩的时候,它变得更虚弱了,使它不禁在缰绳之下,连连摔倒了好几次。  赶狗人看在眼里,非常可怜它,不忍心叫它再拖雪橇了。  于是命令雪橇停下来,把它带出狗队,想让它休息一下,轻松地跟在雪橇后面慢慢跑。  然而,德夫虽然病得很厉害了,却还是不愿离开自己的位置,因为被拉出列队而发脾气。  当它看见索洛克司站在它的位置上的时候,立即又是嗥叫又是呜咽,向它的主人抗议。  雪道上的奔跑和缰绳之下的苦役,是它一生的快乐,并为此感到自豪。它怎么能容忍别的狗取代它的位置,做它的工作呢?  所以,当雪橇启动的时候,它不肯安静地跟在雪橇后面,而是一边挣扎着跑,一边用它的牙齿攻击索洛克司,企图把它赶跑,然后跳回它的位置去。  一路上,它怒气冲冲地追着,即使主人用鞭子赶它走,它也毫不在意地继续追赶着。  有一次德夫实在撑不住,终于倒下来了。  当那些雪橇,搅起雪花走过它倒下的地方时,它竟绝望地哀嚎起来。  等雪橇队停下来休息时,它立刻勉强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并且跳过其他雪橇回到自己的队里,站在索洛克司旁边。  当它的愿望一次次得不到满足时,它干脆就把索勒克斯的两根缰绳咬断,让雪橇无法前进,而自己也依然站在它原来的位置上。  赶狗人看到这一切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感到十分困惑不安。最后,赶狗人只好让德夫回到队上。  赶狗人经过反复考虑,终于明白过来德夫的愿望是什么,他决定满足这个可怜的拖橇狗的最后要求,也许这样做,对它来说反倒是个安慰,即使死也心满意足。  于是,德夫又被套上缰具,重新回到狗队中,像以前那样和大家一起上路了。  尽管德夫不止一次,因为内伤的刺痛而叫出来,甚至有好几回它跌倒了,被雪橇拖着走,但是它仍然咬紧牙根,继续硬撑着。  直到晚上,找到了营地,赶狗人为它在火堆旁边做了一个窝,它才躺下来,放心地在窝里休息。  第二天早晨,当营地周围又热闹起来的时候,它虚弱得只能抬起眼皮来,看着那些赶狗人收拾营地。  当赶狗人给狗队套缰具的时候,德夫挣扎着试着站起来。  但是,它的腿已经不行了,晃了一下就倒下了。  它不服输地伸出前腿,拖着身体,艰难地匍匐着,这样还可以勉强地向前移动。  然而,他的力气慢慢耗尽了。当它的同伴要继续向前赶路的时候,它只是奄奄一息地向它们投以羡慕又依依不舍的目光。  德夫是那么不情愿,以致狗队都已经走到河边那片树林后面了,还听得到它那凄惨的悲号。长长的雪橇队终于不忍心停住了。主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他们刚刚离开的营地那里。  不久,枪声响在那寂静的雪地里。  之后,主人匆匆地赶回来,挥着他手中的鞭子命令它们前进,雪橇又发出吱吱的响声,沿着雪道上路了。  布克和其他拖橇狗,心里都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五章 受尽折磨换上糟糕的新主人雪橇队离开道生之后,布克和它的同伴们一路领先,把其他十支队远远地落在后面,到达了司卡桂城。  它们蹒跚地走进城里,每一个都疲惫不堪。  布克现在的体重已从原来的一百四十磅,降到一百一十五磅,瘦得像个干鱼一样。  而它的其他同伴体格原本就不壮硕,现在当然更惨了。  一向喜欢偷懒的派克,以前常常装成瘸子。如今,它的脚真的跛了。连索洛克司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的,艰难地跟着布克它们,而达布却因肩胛骨扭伤而不得不忍受着剧痛。  “走吧!可怜的狗儿。”  赶狗人不时地在后面鼓励着它们:  “这是最后一回了,我保证。等会儿我们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一阵子了。真的!舒舒服服地休息个够。”  那些赶狗人自离开道生以后,也几乎夜以继日地连续赶了二十天的路程,按常理也应该有一个较长的假期,好好地调整一下。  但是,涌进克伦戴克淘金的人是那么得多,他们的信件积压得像阿尔皓斯山那样高了。  因此他们自己也只歇息了两天,就又带着另一批信件起程了。不过,这次布克它们并没有跟去。  官方已下达了新的命令,几组新来的哈得生海湾狗,奉命替代布克它们这批又瘦又弱的狗。原来瘦弱而不中用的狗,将被便宜拍卖出去。  当然,布克它们并不知道,它们已经到了微不足道的地步。  三天过去了,这三天布克它们得到喘息的机会。  第四天早上,布克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并且看见钱币在两个美国人和加拿大政府公务员手中,传过来传过去的。而原来的主人和别的狗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走了。  布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它们已经被淘汰了。  那两个美国人就是布克的新主人,它们用很便宜的价钱,把它们连同缰具和其他一切装备都买过来了。  这两个美国人,年纪较大的叫查里斯,年轻的叫哈尔。  查尔斯看上去有四十多岁,肤色苍白,两只毫无神采的眼睛嵌在脸上,一副胡子滑稽地向上翘着,与他那哈尔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腰间扎着一条装满子弹的皮带,皮带上还挂着一把柯尔脱式的连发手枪和一柄小猎刀。然后还有一个名叫梅塞丝的女人,她是哈尔的姐姐,查里斯的太太。  布克和它的同伴们被新主人带到他们的营地,布克发现帐棚里的衣服东挂一件,西积一堆,用过的碗碟没洗就那么到处扔着,一片狼籍。  布克明白,这些人显然不太适合这种地方的生活,这令布克十分担心。它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们笨手笨脚地下帐棚,慌忙地收拾东西,然后把它们全搬到雪橇上去。尽管他们做事显得很卖力,但是,总是弄得乱七八糟,常常是白忙一场。  梅塞丝不停地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跑过来又跑过去,一会儿骂这个,一会儿说那个,还不时提供一些自以为是的好主意。  当他们把行李放在雪橇前面的时候,她就建议放在后面比较好,等到他们把东西都挪到后面再在上面堆满了东西时,她却发现有些东西忘记收拾了,非要放进那个最底下的袋子里不可。于是他们又不得不把行李搬下来,然后再一一堆上去。  过一会儿,从隔壁帐棚里走出三个男人来。他们站在一旁,像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弄了半天也没收拾好的东西,彼此挤眉弄眼地露出牙齿讥笑。  “你们的东西好壮观啊!”  他们其中一人说:  “我本来不应该多嘴的,不过,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就把像帐棚这么重的东西给扔掉。”  “那怎么可以呢?”  梅塞丝扬起双手,惊讶地喊:  “没有帐棚,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怎么过呀?”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你们不会再碰到寒冷的天气了。”  那个男人回答她。  但是,她固执地摇着头,继续监督查里期和哈尔,把最后一点零碎的杂物也搬上堆积如山的雪橇上。  “这么多东西,狗跑得了吗?”另一个人问。  “为什么不能?”  查里斯颇为傲慢地反问。  “喔!那就行了!最好是如此。”  那男子连忙谦逊地表示他的看法:  “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这个雪橇看起来有点头重脚轻的样子。”  查里斯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于是转过身去,尽可能的把行李调整好,并且把绳子拉紧。但是,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些了不起的狗,肯定能拖着这些贵重的东西,整天在雪道上跑的!”另一个人调侃道。  “那当然!”哈尔用冷冷的语气回答道。然后一只手抓起雪橇撑杆,一只手甩动皮鞭,神气地吆喝起来。  “走!”他叫道。  “走呀!”  布克和它的同伴们一起顶住胸带,想跟它们的新主人上路。  可是,那条缰绳拉紧了一会儿,便又松了下来。它们实在拉不动那个雪橇!  “你们这群懒狗,我非得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才行。”  哈尔说着,就准备用鞭子抽打它们。  然而,梅塞丝跑过来不让他这么做。  “哈尔!拜托!别打它们。”  她一面大声嚷嚷,一面抓紧哈尔手中的鞭子,企图从他手中夺过来。之后又继续说:  “这些狗太可怜了。哈尔!答应我,你不再对它们这么凶,要不然我就不走了。”  “就你懂!”她弟弟嘲讽地说:  “我希望你不要来管我。你知道什么?如果想让它们干点事的话,就非得打它们不可。不信你去问问别人好了。”  梅塞丝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们,一股仁慈的、怜悯的神情,在她漂亮的脸上浮现了出来。  “它们现在非常虚弱,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它们需要休息!”有一个人插话说。  “休息个屁!我花钱买它们,是要它们来拉雪橇的,不是来养它们的。”哈尔气愤地说。  “啊!”  马希德听到他的粗鲁的咒骂,不禁难为情地喊了一声。  “别理他们了,哈尔!你觉得怎样最好,就怎样做吧!”  她为了顾及家庭的面子,又这样护着她弟弟说。  于是,哈尔手中的鞭子便毫不客气地,一次又一次落在布克和它的同伴们身上。  布克它们起身子,拚命拉紧胸带,把它们的脚深深插进雪里。它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拖。然而,那雪橇却钉在那里似的,动也不动一下。折腾了两次之后,它们喘着大气停住了。  那条鞭子更无情、猛烈地响了起来。  这时,梅塞丝又看不下去了。她在布克它们面前蹲下来,眼睛里含着泪水,用胳膊搂住布克的脖子。  “你们这些可怜的家伙!”  她心痛地叫着:  “你们为什么不用力一点拖呢?要是那样的话,你们就不会挨打了。”  布克并不喜欢她,但是,也没力气去反抗她,只能任由她搂着自己的脖子。  看到这样的惨状,旁观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口说:  “我可不想管你们是怎么乱搞的,不过我实在看不过去了。  如果你们能够先摇会儿那辆雪橇的话,便能帮它们不少忙了,那些滑木上的雪都冻僵了。你在舵棒上面使劲推两下,就可以把滑木上冻结的冰摇掉,它们或许就拖得动了。”  哈尔不以为然,仍然因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催狗前进。  然而,无论布克它们怎么努力,雪橇依然纹丝不动。尝试了几次之后,哈尔最后只好听从劝告,把冻在雪里的滑木摇使劲摇了摇。  雪橇终于动了动,慢慢往前滑进了。  布克和它的同伴们在雨点般的抽打下疯狂地往前跑。  它们从弯弯曲曲的陡坡准备转进大路,毫无经验的哈尔并不知道应该把雪橇扶正。  终于,当它们摇摇摆摆在转弯的地方奔驰而过时,雪橇歪倒一边,一半的东西都掉了下来。  那些拖橇狗在布克的带领下,仍继续不停地冲。翻倒的雪橇给腾空了,在它们背后一上一下地蹦个不停。  “停下!停下!”  哈尔拼命地喊着,但是布克它们根本不理睬,疯狂地跑上了大路。  哈尔脚下一滑,不禁跌坐在地上,那辆翻倒的雪橇正好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随着布克它们的狂奔,雪橇上面的东西一路播散在地上。  司卡桂城的人们见到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些好心的居民见状,纷纷跑过来帮助哈尔他们。他们一边勒住狗群,一边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还安慰了一番车主人。他们劝哈尔他们说:  “如果你们打算顺利跑到道生的话,雪橇上的东西至少要减掉一半。而且,狗要增加一倍。”  经过这次的教训,哈尔不敢再一意孤行了。他和她的姐姐、姐夫绷着脸,重新搭起帐棚来,逐一查看那些撒满一地的杂物。  当许多食品罐头被抛出来后,引起围观人们的一阵哄堂大笑。  因为在长途跋涉中带着沉甸甸的罐头上路,简直是自讨苦吃。  “这些毛毯够开一家旅馆哩!”有个人一面帮忙,一面笑着说。  “一半都太多呢!再扔掉一些吧!最好帐棚也丢掉,所有碟子都摔掉——天啊!哪来那么多水洗这些东西呢?你们以为是出来旅游的吗?”  这回他们都一一照做了,除了那些必需品之外全都扔了。  梅塞丝看到自己的一大包行李被哈尔他们摔在地上,一件一件挑出丢弃的时候,她忍不住伤心地哭了。当他们快把她的东西都扔完时,她忽然冲过去,像一阵席卷而来的旋风一样,把他们的东西也一件一件地丢掉。  尽管他们的东西已丢了一大半,但是留下来的物品还是堆得像座小山,十分可怕。查里斯傍晚的时候,和哈尔从别的地方带回来六只外路狗。这些新买的狗加上布克和它的七个同伴,一共有了十四只狗。  这六只外路狗有三只是短毛的猎狗,一只是纽芬兰狗,另外两只是血统不明的杂交狗。  虽然它们曾经都受过训练,但还是笨手笨脚的。布克和它的其他伙伴们都讨厌它们。  布克这个一向很能干的领队,虽然能够迅速地教会它们该站在什么位置,该遵守哪些规则,然而,这些外路狗并不热衷在雪道上拉雪橇的工作。  它们似乎什么都不会,除了对所受的糟糕待遇萎靡不振之外。因此,这些新来的狗,对于布克它们并没有什么帮助。  但是无知的哈尔他们根本不知道,还以拥有十四只狗组成的庞大狗队而得意洋洋呢!  疲惫加饥饿第二天太阳升得老高了,布克才率领长长的狗队,慢腾腾地走上大路。  布克和它的同伴们早就已经没有力气了,而那些新加入的同伴又使不出力气来,所以,狗队的阵容虽然浩大,走起路来却毫无精神可言,一个个都无精打采。  这条雪道布克已经跑过四次了,沿路的种种艰辛它都一一经历过。如今,在疲惫不堪的情况下,还要开始同样的苦役,它便感到无比的痛苦。布克变得心不在焉,其他同伴也不认真工作了。  那些新加入的狗既无生气,胆子又小。布克它们虽然有丰富的经验,但是对笨手笨脚的新主人,却一点信心都没有。因此,整个雪橇队根本无法连成一条心,顺顺当当地往前行进。  布克真不明白,他们怎么做任何事都那么乱糟糟的既没有头绪,又磨磨蹭蹭的。  弄一个马马虎虎的帐棚要花上半个晚上,从收拾帐棚到装到雪橇上去,也得花去半个早上,而且还装得左倾右斜,使得他们白天在前进途中时常要停下来,重新整理雪橇,因而耽误了不少行程。  他们经常一天中连十里路都走不到,有时甚至根本就无法上路。这和法兰夏他们一天走三四十里路相比,简直是差距太大了。  他们的日程一天又一天地拖缓着,所以他们担心的狗粮缺乏问题,终于提前来临了。  哈尔他们一直认为,拖橇狗跑不快是因为吃得太少的缘故,要想加快速度,就得增加食物的分量。  于是,他把拖橇狗的饭量全都加了一倍,这么一来,狗食短缺的情况也就更加严重。他们根本就不明白布克和它的同伴们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休息!  有一天,哈尔突然发现,他们还走不到全程的四分之一,狗的粮食却已经少了一大半。于是决定减少狗的口粮,同时增加每天前进的路程。但是,他们的计划却因为那些沉甸甸的货物和他们自己的无能,始终无法实现。  他们每天早上花费太多时间整理行李,从不知道如何让狗队或他们自己更有效率地工作。削减狗儿的食物倒是不难,但是想让它们走得更快些,却是不可能的事。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达布它那扭伤了的肩胛骨,由于不时被哈尔的皮鞭抽打,更加上长期不能休息,伤势日渐严重。最后,哈尔不得不用手枪结果了它的生命。  而那六务外路狗因为食物过度缺乏,都先后饿死了。  面对这残酷的现实环境,哈尔他们再也没有心情观赏沿途的北极美丽风光,只希望老天能让他们顺利到达道生城。  旅途的疲乏搞得他们脾气越来越坏,再没有和谐的气氛。  梅塞斯觉得布克它们不再可怜,反而经常自艾自怜地偷偷哭泣。  查里斯和哈尔两个人脾气也变得很暴躁,经常尖酸刻薄地互相讥讽。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大吵大闹起来。遇到这种情形的时候,梅塞丝一会儿帮她的的丈夫查里期,有一会儿帮她的弟弟哈尔,无论她站在哪一边,结果都只是一场好笑的没完没了的家庭闹剧而已。  布克望着他们搬弄事非的舌头,不禁想起了法兰夏、皮罗特和其他的赶狗人。那些人好像都具有一种很奇怪的忍耐力,虽然他们的工作辛苦,生活也很艰苦,可是,他们还能保持温柔敦厚的性格。可是这几个人一点也不具备这种性格,他们甚至连一点儿耐性都没有呢!  原本善解人意的梅塞丝,由于酸痛、困乏而变得任性又不可理喻。她坚持要乘雪橇,不顾哈尔和查里斯的劝阻,自己就爬上雪橇了,硬是把她那与她秀气的样子不符的一百二十磅的体重加在原已过沉的雪橇之上,让那群衰弱而饥饿的狗群驮着走。  她一坐就是好几天,直到那些拖橇狗实在累得倒在缰绳之下,雪橇像抛了铺似的停在雪道中。  查里斯和哈尔三番五次恳求她下来自己走路,但是她却不为所动,一边哭泣,一边指责他们的残忍和无情。  他们实在迫不得已,只好一块儿把她从雪橇上抱下来,并且不许她再坐上去。  但是,她却像个使性子的小孩般,干脆坐在雪道上不起来了。  他们不理睬她,拉起雪橇就一直往前走,梅塞丝则仍然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他们走了三里路后把雪橇上的行李卸下来,跑回来接她,并且又一块儿把她抬回雪橇上去。她这才破涕为笑,愉快地和他们继续往前走。  到了五指山的时候,狗食吃完了,他们全部隐入了绝境。  不过,还好,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一个印第安老妇人。那位老妇人得知他们的情况后,向他们表示,她有好几磅冷冻的马皮,他们愿意的话可以用哈尔手里的那把连发手枪来交换。  哈尔其实很舍不得他的手枪,但是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只好忍痛割爱,换来那些冷冻的马皮充当布克它们的食物。  这些马皮是半年前,从牧场里饿死的马匹身上割下来的。  它们给冷冻得像铁皮般紧硬,如果不是不得已,也不会用这种东西作为狗食的。  布克它们皱着眉头艰难地把马皮吞到肚子里。  那些已经精瘦得没有一点肉的马皮,比嚼蜡还要难吃,而且还不断地刺激着它们干瘪的胃,就是无法消化掉。  由于食物极度缺乏,加上工作劳累,布克它们的身体愈来愈衰弱了。每次停下来的时候,它们便不由处主地趴在缰绳中间,像死了一般瘫在地上。生命的火花暗淡下来几乎要熄灭了,直到哈尔的皮鞭再度落到它们身上,那微弱的火花才又一次闪动一下。它们迈着蹒跚的步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有一天,雪橇在缓缓前进中,温顺的比利突然跌倒,再也起不来了。哈尔就把它的尸体丢在路边,然后催着拖橇狗继续前进。  布克和其他的同伴们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明白,这种事很快就会轮到自己头上了。  第二天早上全队准备起程时,发现古那也随着比利去了。  整队的拖橇狗,已经从开始的十四只,只剩下五只。  乔依的脾气一向很暴躁,如今它自己都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力气再捣乱了。  派克本来是个爱装跛脚的家伙,现在却真的瘸了一只脚,整天迷迷糊糊地勉强跟着队伍走,再也没法清醒地去想怎么偷懒了。只有独眼索洛克司这个古怪的家伙,倒是忠实地做着它分内的苦役,但也为自己的没力气沮丧不已。  提克是后来加入的新伙伴,从没跑过这么长的路,它挨的皮鞭比任何一个同伴都多。  布克虽然还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但是,它已不再强迫其他的同伴遵守纪律了。大半时候,它因极度衰弱而眼睛花得不行。在半隐半现的雪道中,它只凭着双脚的感觉,勉勉强强维持方向。  一意孤行每天他们都机械地走路,连四周已是生机盎然的春天了,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感到,天好像亮得越来越早了。  每天凌晨三点钟天就蒙蒙亮,而晚上到了九点天才开始黑,长长的一天一片阳光普照。寂静的冬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充满了生命的欢愉的春天所取代了。  冰雪融化的潺潺声音,不断从各个地方传入耳中。那些冰封在雪堆里的野草,还有在地底下、树洞中沉睡的动物,全都苏醒过来了。  柳树和白杨的树枝上冒出了白白的、毛绒绒的嫩芽。灌木丛和藤蔓都已经穿上了翠绿的新衣裳。爬行动物也都沙沙作响地涌进了阳光的世界里。从南方度假回来的野雁也在空中欢叫。  这时,玉康河也开始奋力地冲破压在它上面的冰块。太阳在上面明媚地照耀着,结在河面上的冰层发出爆裂的声响来。  于是,一条长长的裂缝便向四面八方扩展开来。慢慢地,一块块薄冰便沉入河底。  整条玉康河都在解冻中,哈尔他们却仍督促着布克它们踏着泥泞的雪道继续往前走。他们先到达白河河口,并向安扎在河口边的营地主人桑顿,打听路况和其他细节,布克它们也趁这个机会休息片刻。  桑顿正在削一把斧头柄。对于哈尔他们的询问并不觉得意外,他早已从别的雪橇队中听说过他们了。  他一边削着白杨木,一边听哈尔提出的问题。  桑顿头也不回,继续干着他的活,简短干脆地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是不会听从他的劝告的。  果真,哈尔十分不以为然地说:  “前面有人对我们说,河底已经化掉了,不能再走了,叫我们等些日子再走。他们还说我们绝对到不了白河河口,瞧,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到了吗?”  哈尔得意洋洋地大声喊,嘴角还挂着一抹冷笑。  “他们没有骗你们!”桑顿停了片刻,又说:  “每年这个时候,正是河底融化,河面解冻的时候。只有傻瓜再加上一点运气才会走到这里。要是我,就是把阿拉斯加所有的金子全都给我,我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在这种河面上冒险的。”  “也许你不是傻瓜!不过不管你怎么说,我们都是要走到道生才会停的。”  说完,哈尔甩动手中的鞭子,对它们说:  “嘿!站起来呀!布克!走啊!”  看他们一意孤行,桑顿也就不再理他们,继续削他的斧柄。  整个瘫在地上的狗队,在哈尔皮鞭无情地抽打下,也迟迟不起来,最后索洛克司首先爬起来,然后是提克和乔依。派克则想站起来又跌倒,这样,第三次才勉强站住。  至于布克,它任由鞭子一次又一次地抽在身上,始终死了般地躺在它倒下的地方,既不哀嚎也不挣扎一下。  看着皮鞭不停地打在毫无力气的拖橇狗身上,桑顿的眼眶不由得潮湿了。  好几次他站了起来,想冲过去制止哈尔。最后他还是下不了决心,犹豫不决地走来走去。  其实,布克要是努力挣扎一下,也还可以勉强站起来,但它是铁了心不再起来。  它曾经在这条冰河上,拖着装满邮件的雪橇往来好几次,对于此时的冰层比它现在的主人清楚得多。刚才抵达河岸的时候,它就知道冰层已松动。它还清楚记得第一次加入拖橇狗队,随着法兰夏他们走这条冰河的时候,因为河面才开始结冰,冰层厚薄不一,使得它们好多次跌入冰洞中差点儿淹死的可怕经历。现在它的主人哈尔又要赶它起来走那个危险的路,它有一种灾难就要临头的强烈预感。  布克一向是尽忠职守的好领队,现在居然违抗命令。  它的变化使哈尔暴跳如雷,于是放下皮鞭,换上了一根木棒,狠狠地打在布克身上,想把它打起来。  但是,布克还是不起来。木棒象雨点般落在它身上,它已经没有多少疼痛的感觉了,它生命的火花忽隐忽闪地暗淡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桑顿突然跳起来,发出一声像野兽般的号叫,向正挥舞着木棒的哈尔扑过去。  哈尔突然遭到桑顿这么一扑,就像是被一棵倒下来的大树撞击一般,沉沉地仰面倒下。  看到这种情形,梅塞丝吓得尖叫起来。查里斯想站起来,但是因为浑身僵硬站不起来,他无可奈何地擦了擦那湿乎乎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  桑顿横在布克面前,因为愤怒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哽噎着说:  “你要是再敢动这条狗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  “它是我的狗。”哈尔一面擦去从嘴角流出来的血,一面站起来应答。  “我们还得赶去道生,你快让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桑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根本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哈尔余怒未消,从腰间抽出了那把猎刀。梅塞丝又哭又笑,像疯了一样。  桑顿见哈尔冲过来,立即用他手中还没有做好的斧头柄,把哈尔手中的刀子打落在地上。当哈尔伸手准备去拣的时候,桑顿又敲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桑顿自己把刀捡起来,转身割断了布克身上的绳子。  哈尔已经没有勇气再和桑顿斗了,而且他的姐姐也跑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他看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布克,看来,雪橇也用不着它了,只好催着余下的拖橇狗走发。他们缓缓地从河岸往河中央走去,准备越过河去道生。  布克听到他们走了,抬起头来看。它看到派克走在最前面,索洛克司压阵,站在中间的是乔依和提克。他们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远去。布克望着它的同伴们的时候,桑顿跪在它的身旁,伸出他粗糙而兹爱的双手温柔地抚摸它的身子,仔细查看它身体上的伤痕。他检查了半天,知道布克受的全是一些皮肉伤,骨头并没有断裂时,才放下心来。  正在桑顿抱起布克,准备回到帐棚里的时候,突然传来梅塞丝悲惨的尖叫声于是立刻回过头去看。他们看见哈尔他们的雪橇队整个隐入冰河里,只露出一点后半部分。走在雪橇后面的查里斯,转身想往回跑,但没走几步也陷进去了。  只一会儿的工夫,整个雪橇连人带狗都完全消失了。  桑顿看看怀里的布克,怜爱地说:  “你这个可怜的家伙,真是个魔鬼!”  第六章 对桑顿的爱爱的真谛桑顿是去年冬天和朋友一块儿来到白河河口的。  因为天太冷,桑顿不小心冻伤了脚。他的朋友汉斯和彼得担心他的脚伤会严重下去,于是在岸上给他搭了一个小木棚,让他留在那里养伤。他们自己则做了木筏,继续往上游走去了,等到春天河床解冻的时候,他们会再顺水而下,到河口来接他去道生。  在桑顿挺身救布克时,他脚上的冻伤没有痊愈,走起路来还是有点跛。  现在到了春天,天气逐渐暖和了。随着气候变暖,他原来还有点跛的脚也已经完全康复了。  在桑顿细心照料下,布克身上的伤口也已经全部愈合,而那些原本过度劳累扁下去的肌肉,也已经重新隆起来了。布克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整个长长的春天布克就待在桑顿身边。日子过得很是舒畅,它时常地躺在河边漫不经心地望着解冻后的河水,看河水人遥远的地方呼啸而来,然后又滚滚而去。要不然就懒洋洋地躺在树底下,静静地听鸟儿在枝头上歌唱。他们整天无所事事,只是等着桑顿的朋友,来接他们到道生去。自从被绑架以来,布克第一次过这种悠闲自在的生活,它甚至有些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了。  除了布克之外,桑顿自己原来还有两只狗跟随着他。一只名叫斯基特,是爱尔兰猎狗;另外一只名叫尼格,是警犬和猎犬混血的大黑狗。尼格有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和非常温和的脾气。  它们对于布克这个新朋友从不嫉妒也不欺负。它们像亲兄弟般,一起分享桑顿的慈爱和宽厚。  当布克被桑顿抱回来养伤的时候,斯基特像个医生似的总来探望它。  那时布克气息奄奄,斯基特就像母猫疼爱小猫般的热情和体贴,把布克的伤口一一舔干净。  每天早晨布克吃完早餐后,它就来为布克服务,以至布克后来一到那时候就盼望它的到来。  在布克体力逐渐恢复的时候,斯基特和尼格这两个可爱的朋友就来找布克,怂恿它参加各种可笑的游戏。桑顿看着他们玩得那么开心,也常常忍不住加入它们的行列,一起玩耍起来。  就这样在这个处处洋溢着温馨的家里,布克开始了他的新生活,也第一次产生了爱,一种纯真、热烈的爱。  即使在阳光明媚的圣克拉拉山谷中,虽然法官和它的家人都对他不错,布克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陪法官的儿子们去打猎时,它只不过是他们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和法官的孙子们在一起玩儿的时候,它也只不过是在尽监护人的责任;它和法官本人之间则是一种庄严而高贵的友谊。  然而,自从遇到了桑顿之后,它才真正地领略到什么是爱。  桑顿救了它的一命固然是理由之一,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桑顿是一位理想的主人。他把那些狗当孩子般看待,喜欢坐下来搂住它们的脖子,或者是把它们抱在怀里和它们东扯西扯。  他们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桑顿有个习惯,常喜欢粗暴地用两只手把布克的头拉过来,夹在两腿之间,然后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它。同时叫着各种布克听起来倍感亲昵的绰号。桑顿这种表达疼爱的粗鲁方式,令布克觉得十分新鲜和有趣。  每当桑顿用力摇动它的时候,它的心也随之荡澜。桑顿一松手,它就跳起来,然后像个绅士,把前腿抬起来,张开嘴巴,朝着桑顿露出欢快的微笑。同时,眼睛里无限的深情,喉咙里还不时发出一阵颤抖的声音来,似乎想说点什么似的。  这种含情脉脉的凝视,常弄得桑顿一阵惊奇,他睁大眼睛望着布克大喊:  “天啊!你就只差不会说话了!”  布克回报桑顿的爱,也很特别,它把桑顿的手含在嘴里,用力地咬一下,让自己的齿印长时间地留在上面。但桑顿明白这种近乎伤害的做法,就是布克对他爱的表示。  不过,布克大多数的时候表现得很含蓄。它不像斯基特,经常缠住桑顿;也不像尼格,硬是把自己的头放在桑顿的膝盖上面。它经常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崇拜的眼神望着桑顿,而且一望就是好长时间。  它喜欢躺在桑顿的膝盖上,它仰着头仔细地看他的脸,研究他、观察他每一个表情的变化。有时候,它会躺在稍远的地方,望着桑顿的背影,默默注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当这时,布克投过来的眼神,像一股无形的力量,让桑顿不由处主地转过头去看布克。然后他也和布克一样默默注视对方。  自从布克被桑顿救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布克都不让桑顿的身影离开它的视线。桑顿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形影不离地跟在他后面跑。  从它来到北方以后,它的主人一个换过一个。这种匆匆的离去,让布克觉得任何一个主人都是不长久的,对此他很担心。  它怕有一天桑顿也会离它而去,从它的生活中消失。  这种日夜的担心使它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做噩梦。每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它就立即爬起来,冒着寒风跑到桑顿的帐棚旁边,静静地站在那儿,倾听桑顿熟睡中均匀的呼吸声。直到证实了桑顿并没有离开它,它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窝里去。  尽管布克非常爱桑顿,但是,潜伏在它身体内,遗传自祖先的原始气息依然存在。布克的脸上和身上都留有无数次战斗的伤痕。但是,它的战斗能力并没有因此而削弱一分,它的凶猛敏捷一如前往。  斯基特和尼格性格很好,对它友善极了,而且是桑顿的狗。  但是,其他的陌生狗接近布克后,无论对方多么勇敢,它们很快地就认识到布克是惹不起的。  当它蹲坐在火堆边时,就常常感觉到有无数个影子在它四周跳动,怂恿着它跟它们一块儿走。还有来自森林深处的声音,那呼唤是那么神秘、刺激,不时地在诱惑着它,使它想离开火堆,投进森林里去。但是,每当它跑到那阴凉的树林里时,它就会想到桑顿,于是,那份对桑顿的眷恋又把它拉回火堆旁边来。  它心里牵挂的只有桑顿一个人,有时也有路过此地的人会赞扬它,或抚摩它一下。但是,它对那些人都非常冷漠,而遇上过分热情的人时,它就立刻站起身,掉头走开。  奋不顾身有一天,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来到他们的营地。布克开始以为他们也是一般的过客,根本不去理他们,直到发现桑顿和他们亲热地交谈,这才接受他们对自己的亲昵。这两人就是来接桑顿的汉斯和彼得,他们带着桑顿和他的三只狗,一起离开白河河口走向道生。  一路上,他们顺流而下。解冻后的河水,很快地把他们带到了道生。  经过一路的相处,汉斯和彼得已经知道布克古怪的脾气,因此也不再希望布克会像斯基特和尼格那样对他撒娇。然而,它对桑顿的爱却与日俱增。只要是桑顿要它做的事,不管合理不合理,布克绝对服从。  他们在道生办完了事之后,便又带了食物和日常用具,继续乘坐木筏向塔那那河的源头出发了。  一天,他们来到了塔那那河上游的一个悬崖旁边,把木筏停顿好后,人和狗便爬上悬崖,坐在崖顶上休息。陡峭的崖壁笔直地向下垂,约有三百英尺高。崖底有一些坚硬的石头裸露在外面的河岸。  望着那些石块,桑顿突然冒起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于是他手指其中一块大岩石,向坐在他身旁的布克喊:  “跳!布克!”  布克听到命令毫犹豫地往下跳。就在它奔向崖下的一瞬间,柔顿和他的两个伙伴拽住布克,把它拖回了完全的地方。  好一阵,他们三个人吓得都说不出话来。  真是太危险了!”彼得心神未定地说。  “不!这太了不起了,甚至让人可怕!有些时候还真令我担心呢!”  桑顿一边摇着头,向朋灰表示他的忧虑,一边疼爱地抚摩着布克结实的背脊。  “只要它在你旁边,我都不敢动你一根寒毛。”彼得看着布克,断然地说。  “天啊!我也绝对不敢。”汉斯也表示说。  那年年底,他们抵达了圆圈城。  在城里一家酒吧里,彼得的担心终于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那天,桑顿他们在酒吧里喝酒聊天,布克它们就趴在角落里休息。斯基特和尼格在打嗑睡,布克则把头枕在前脚上,注视着它的主人桑顿的一举一动。  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脾气不好的”黑神”布尔敦和一个新来的家伙吵打了起来。桑顿走过去,想把他们两个拉开,以免事态发展得严重。哪知布尔敦满脸怨气,竟朝桑顿的肩膀来了一拳。桑顿没有防备,往后一个踉跄,幸亏及时抓住酒台旁的栏杆,才没有跌倒。  就在这时,那些围观的人听到了一个可怕的咆哮声。接着,他们看见一只长毛而魁梧的大狗,纵身一跳,直向布尔敦的喉咙扑过去。布尔敦本能地伸出手臂来扑挡,但是布克已经把他扑倒在地上,跳到他的身上,又去咬他的喉咙。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对于布克的第二次攻击,布尔敦只来得及抵挡一部分,他的脖子还是被撕破了。旁观的人看到情况不妙,立即冲上去,把布克赶开,才救了布尔敦的一条性命。  直到外科医生来检查布尔敦的伤势的时候,布克还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愤怒地吼叫着,想找机会再冲进去。  为了这件意外事件,还特别召开了一次”现场矿工会”。  会议讨论结果,一致认为布克完全是被激怒的情况下伤人的,所以被判无罪。  从此,布克的名声传遍了阿拉斯加所有的营地,很多人不知道布克主人是谁,但一提起布克的名字,就都伸出大拇指。  那年的秋天,桑顿和他的两个朋友驾着条独木窄船,准备越过一处很险恶湍急的河流。  汉斯和彼得牵着绳子,一路沿着河岸走。桑顿则留在船上,把竹竿伸入水底的泥里,以便稳住船身,让它不致被冲走。布克在河岸上既担心又着急,紧跟着跑,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它的主人。  船游得不是很快,后来走到一处特别险要的地方,那儿有块暗礁横挡在中间。当船过那块礁石时,竟突然陷入急流中。  汉斯见情形不对,便拼命地抓紧纤绳,没想到却因为用力过猛,把船身整个翻了过来。船被冲到岸边,而桑顿却被抛了出去,掉进急流中。  就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布克奋不顾身地跳进河里去,游了大概三百码左右,在一片惊涛骇浪中追上了桑顿。  桑顿在水中时浮时沉,当他看到布克游过来时,立即伸手抓住了它的尾巴。布克感觉他确实抓稳了,便转身全力以赴游向河岸去。但是,水流越来越狂野,尽管布克努力地游,然而它和桑顿又被急流冲下去。  在急流中,桑顿撞到一块岩石,不久,又擦到了第二块。  他明白在这种恶劣的情势中,要一起游到岸上是不太可能了。  于是当他撞向第三块礁石的时候,他松开了布克,随即用双手紧紧抓住滑溜溜的大石头,大声地喊道:  “回去!布克!快回去呀!”  布克被猛烈的水势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总是给冲走,它想回去救桑顿,但是挣扎了老半天,却始终无法靠近桑顿。  布克听见桑顿反复命令它回去,这才把上半身勉强挺出水面,然后顺从地向岸边游去。它奋力地游着,就在差一点被冲下去的时候,被彼得和汉斯拽上了岸。  汉斯他们远远望见桑顿紧抱住石头,但是这种强大的水势之下,他大概也只能再维持几分钟。他们急中生智,立即用拖船的绳子绑在布克的脖子和肩膀,小心地不让绳子防碍它的呼吸和游泳,然后把它放入水流之中,要它赶紧去救它的主人。  布克尽管已弄得精疲力竭,但还是非常勇敢地朝桑顿游过去。但是脱离了笔直的方向,等发现时已和桑顿处在平行的位置。汉斯他们在岸上一着急,猛然收紧手中的绳子,硬是把布克拖上了岸。这一下绳子勒紧了它的脖子,激流的冲力又强,当汉斯和彼得把布克拖上岸时,它都几乎被溺死。  汉斯和彼得赶快想办法把它喝进去的水挤出来。布克这才慢慢苏醒过来,并且试着想站起来。它费了好大劲儿才站住时,却又马上跌倒了。  这时桑顿策弱的求救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布克一听到桑顿的求救声,就如同电流穿过它身体一般,立即一跃而起,奔向河边去。汉斯又一次把缆绳套到它的脖子和肩膀上,把它放到河里去。  这次,布克径直对着急流游去。汉斯和彼得两个人在岸上协助布克。汉斯帮忙拉紧绳子,容不得半点马虎,而彼得负责不让绳子纠缠在一起,以免勒到布克的脖子。  布克始终注意保持着直线,正对着桑顿拚命游过去。桑顿看见布克游过来了,立即精神一振,做好准备在最恰当的时候抱住布克。  就在布克被激流冲过来,像一辆火车似的撞到桑顿身上的时刻,他赶紧开岩石,紧紧抱住布克乱蓬蓬的脖子。负责拉绳子的汉斯也立即把绳子绕在树上,增加拉力。  布克和桑顿就被拖到水里,忽而沉下去,忽而冒出来,拖过河谷石头和断残的树桩,终于被拖上了岸。  汉斯和彼得连忙让桑顿腹部朝下,帮他把喝进去的水全部吐出来。这样折腾了半天,桑顿才在汉斯他们的合力急救下,渐渐地醒了过来。  桑顿一睁开眼,便四周张望,寻找布克。他看到布克奄奄一息地躺在不远处,尼格站在它的身旁,大声吼叫,像是要把它叫醒似的,而斯基特正不停地舔它湿漉漉的脸和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像个温柔的小护士。  虽然桑顿自己也遍体鳞伤,但是,他还是硬撑着爬起来,去摸索布克的全身。  他发现它为了救他,弄断了三根肋骨,便告诉大家:  “我们就在这儿扎营休息吧。”  汉斯和彼得都同意,于是他们就在那里搭起了帐棚,一直到布克完全康复了,才继续前进。  伟大的壮举在道生的那年冬天,布克又做了一件壮举,使它的名声大震。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次,桑顿和一些人在爱多拉都酒巴里聊天,那些人都很喜欢吹牛,总是吹嘘自己的狗有多厉害。由于布克声誉很大,他们都非常好奇,想瞧瞧布克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于是找桑顿打赌。他们一伙人争论了半天,其中一个人说,他的狗能够启动一辆载重五百磅的雪橇,并且拉得远远的。第二个便夸口说他的狗能拖得动六百磅,第三人则说到七百磅。  “呸!那有什么了不起!”桑顿不屑地说:  “布克可以拖动一千磅呢!”  “真的吗?它能拖着往前走一百码吗?”淘金大王马休森表示怀疑。他就是那个刚才夸口说他的狗能拖七百磅的家伙。  “当然!布克不但启得动,而且还可以拖着走上一百码。  “桑顿冷冷地说。  “好!很好。”马休森故意拉长了声音说。他看大家都望着自己,于是痛快地说:  “这是一千块,我们打赌,我说它一定办不到。”说完,他拿出一袋金沙”砰!”地放在桌上。  一瞬间,四周雅雀无声。桑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在场十几个人的眼睛全都停在他的身上,一个个默默地等待着他的反应。他虽然对布克的能力很有把握,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它拉动那么重的东西,他只是自己那么认为而已。此外,他自己既没有一千块钱,汉斯和彼得也没有那么多,这个窘境令他十分难堪。  “我的雪橇上正好装了二十袋五十磅的面粉,现在就停在外面,怎么样?”马休森看到桑顿犹豫不决的样子,又进一步逼着说。  桑顿依然沉默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他茫然地望着围观的人,希望能找到一个可解决的办法。  突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人叫吉姆,是马斯多登的淘金王,他是桑顿以前的一个伙伴。看到老朋友,桑顿顿时有了主意,于是走上前去低声问他:  “吉姆,我的老朋友,能借我一千块钱吗?”  “可以!”吉姆爽快地说,马上把装得鼓鼓的金沙袋子到到马休森那一袋旁边。之后,又说:  “不过,桑顿!我不太相信你那只狗那么厉害。”  话虽是这么说,吉姆还是借给了桑顿一千块钱。这场赌赛就这样开始了。  围观的人们倾巢而出,跟着桑顿和马休森走到大街上,准备观看这场难得一见的赌赛。连道生城的其他商人和赶狗人也都闻风赶来,几百个人挤在雪橇和布克的周围,形成了一堵密实的堤防。他们一面观看,一面也在旁边纷纷下注。  马休森这装着一千磅面粉的雪橇,已经停在外面好几个小时了,在零下六十度的严寒天气里,雪橇的滑板已经和地上的雪块结结实实地冰冻在一起了。面对这种恶劣情势,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布克没法赢。  说到”启动”一词,人群中又争辩起来,其中那个吉姆认为,桑顿有权利先摇松滑板上的结冰,再让布克启动纹丝不动的雪橇。而,马休森却坚决表示”启动”,是包括从冻牢的冰地里拉开那些滑板。  在场围观的人大多同意马休森的主张,并且提高了赌注,形成三对一的局面,他们都打赌布克一定会输。  当时,桑顿是被人激怒才加入了赌局,现在像小山般的雪橇就放在他面前,而且还看到拉这辆雪橇的十条狗也在旁边,看起来似乎是明白着的事。他疑虑重重,而马休森却是一副赢定了的样子,显得非常得意。  “三对一!”他大声喊。之后,接着又说:  “就在这个数目,我再加一千块如何?桑顿。”  面对马休森得意的样子,桑顿感到万分为难和不安。可是马休森的挑战却激发了桑顿争强好胜的性格,使他不顾一切地接受了。  他把汉斯和彼得叫过来,把口袋里的钱全部倒出来,勉强凑足了两百块钱。他们毫不犹疑地把自己全部的财产压在了马休森的钱上。  双方协商细节后,桑顿把布克带上来,用它自己的缰具直接套到雪橇上。布克早就感染上四周的兴奋,跃跃欲试,只等主人桑顿一声令下,大展雄威。  现在它的身体状况正处于最佳状态,身上没有一点多余脂肪,一百五十磅的强壮体格,全身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厚实的毛皮具有丝绢般的光泽,它脖子上的毛随着每个动作全都竖了起来,宽阔的胸部和粗壮的腿也十分相称。  围观的人群看到这样一个强壮的狗不由发出低声的赞叹。  有的甚至走上前来摸摸那些隆起的肌肉,称赞说:  “简直像钢铁一样!”  于是赌注的比例,立即又由三对一降到二对二了。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突然高声大喊:  “喂!老兄!我出八百块买这条狗,老兄,就在赌寒之前,就现在这样子我出八百块。”  近来发了大财的一个贩狗大王司古堪兴奋地说。  桑顿摇摇头没再理他,径直走到布克身边。  “嘿!你不该靠近它,让它自己干,你不能帮它!”马休森以为他想使诈,抗议地大声嚷嚷。  周围静悄悄的,每一个人都紧紧盯着布克。  只听见不停地传来吆喝加入赌局的声音。  尽管在场的人都表示布克是一只非常优秀的狗,但是,他们还是觉得一千磅的雪橇实在太重了。因此,没有多少人敢下没把握的注。  桑顿在布克身边跪下来,双手捧起布克的脑袋,脸颊紧贴在布克脸上,并且在它的耳边悄声地说:  “像你爱我那样去干,布克,像你爱我那样去干!”  布克好像完全听得懂那样,压抑着热情,轻声地吠叫了一下。他们的亲热劲儿,在围观的人看来,像是桑顿在向布克施法术一样,使得整个事情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一会儿,桑顿站了起来,布克张开大嘴,咬住了他戴手套的手,咬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的慢慢放开。这就是它对桑顿的回答,无需语言,只需一个默契的动作。  桑顿向后退了几步,说:  “准备好了,”布克!”  布克先拉紧缰绳,然后再放松几英寸。这是它以前学到的上路之前的准备动作。  “右!”桑顿一声令下。  布克按照桑顿的命令,往右边摇摆了一下,缰绳顿时完全绷紧,然后再来个猛力一拉,那满载二十袋面粉的雪橇动了,滑板底下发出一种清脆的冰裂声。  “左!”桑顿又下了命令。  布克以同样的方法向左转。那清脆的声音立即变成劈劈啪啪的爆裂的声音,雪橇上的雪崩落了,跟着滑板也缓缓滑动了,吱吱嘎嘎向一旁滑出了好几英寸。  沉甸甸的雪橇动了!旁观人群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布克的一举一动。  “布克,走!”桑顿的命令好似一声枪响,迸出来。  布克全身结实的肌肉聚结在一起,它低着头把整个身体向前倾,然后全力以赴拉紧那些缰绳,它的腿像四只铁爪一样,卖力地往前迈开。  那条被踩得坚固的雪道,随着它的脚步,立即划出两道平行的深沟来。  在布克的努力之下雪橇终于逐渐松动起来了,并且向前还稍微滑出了一点点。但是就在这时,它的脚不小心滑了一下,有个人禁不住大声尖叫了一声。  那辆沉甸甸的雪橇忽然往前倾斜,然后急速地一连串抖动了起来。  半英寸、一英寸、两英寸??,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布克拚命控制住了雪橇猛冲的惯性,慢慢的,那辆雪橇平稳地往前滑进了。围观人的人们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发现自己有好一会儿屏住了呼吸。  桑顿跟在后面跑,不时给布克加油。当布克慢慢走近代表终点的火堆时,四周的欢呼声越来越高。布克经过火堆,随着命令停下来的时候,掌声立即像雷声般响起来。  所有在场的人,甚至连马休森也不例外,激动得语无伦次。  一时,无数的帽子和手套在空中乱飞起来。  无论认识或不认识,人们都兴奋地互相握着手,大声谈论着、道贺着。桑顿高兴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跪在布克旁边头靠着头,用力摇晃着它的身子。一些前来祝贺的人,听到桑顿在不停地用粗俗的语言骂布克,但他的语调中充满了慈爱。  “喂!老兄!”那个贩狗暴发户司古堪激动地叫着桑顿,说:  “我出一千块钱,老兄!一千块!老兄,一千两百块好了,老兄。”  桑顿站起身,脸上全都是泪水。他对暴发户司古堪说:  “先生!我不卖,你滚吧!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布克用牙齿紧紧咬住了桑顿的手,桑顿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它。周围的人任由他们激动,一个个知趣地走开了,不再打扰他们。  第七章 野性的呼唤为了古老的传说布克仅仅用五分钟,就给桑顿赚了一千六百块。这笔钱除了替桑顿还清了一些债务外,还让桑顿终于有了实现多年来去东部探险的梦想的可能性。  在阿拉斯加淘金人当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在东部的某一个地方有一座神秘的金矿,那儿储藏着非常丰富的金块,而且比北方现在已经发现的金子还要珍贵。  至于这座地点不明的金矿的历史,就跟阿拉斯加一样悠久。  许多年来,曾经有无数淘金的人怀着梦想去寻觅它。可是一直没听说有谁找到了它,而所听到的最多的是,去的人再也没回来。  没有人知道当初是怎么发现,又是谁第一个发现它的。然而据说有许多人临终还发誓,的确有这么回事,并且他们告诉后人只要找得到一间古老又倾斜的小木屋,就能够找到金矿。  所有这一切使得这座失落的金矿充满了悲剧和神秘色彩,也吸引了更多雄心勃勃的人们。  桑顿有了钱后,也抵挡不住传说的诱惑,立刻决定到东部去探个究竟。他和彼得、汉斯带着布克它们一行,浩浩荡荡地沿着一条无人知晓的小路,往东部前进,走向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他们套上雪橇一连赶了七十哩路,走过玉空河,然后向左拐,沿着斯图尔特河前进,经过麻约和麦克逊后,一直来到斯图尔特河的上游,然后翻山越岭再朝东部继续前进。  桑顿长年生活在荒野中,早已练就了惊人的耐力和过人的胆识,即使是进入杳无人烟的蛮荒地带,他也毫无畏惧之色,更不会半途而废。  从前,他就仅凭着一撮盐巴和一杆猎枪,自己一个人跋涉在荒山野岭之中。想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想停留多长时间,就停留多长时间,既潇洒又自在。  这样的生活,使他学会了印第安人特殊的生活习惯,一边旅行一边猎取食物。即使在找不到食物的情况下,也仍然继续往前走,因为他的经验告诉他一定能找到食物的。  所以,在桑顿带着他的伙伴来到东部的时候,他们就这样行走,每天的食谱只有沿途猎到的肉。他们带了足够的弹药和工具,他们也就不担心旅行的时间无限延长了。  有时候他们一连不停地走上好几个星期都不停下来,有时候又在一个地方安营扎寨,好几个星期都停留在那儿。  这个时候,桑顿他们就在到处烧火钻洞,把外面没用的冰层融掉,利用火的热气淘洗一盘盘泥沙。而布克它们则在附近游逛。  在他们长途跋涉中,运气好的时候,捕获的猎物多,他们就尽情地饱餐一顿。而运气不佳的时候,他们则不得不勒紧腰带,忍受饥饿。  他们这种一边走路,一边打猎、捕鱼的生活,正合布克的心意,它每天都过得非常开心。  日子一天天地逝去,他们曾在风雪中越过了一个个分水岭,也在终年积雪的山顶上颤抖过,但他们依然不惧艰险,继续跋涉在荒漠的山野里。  当夏天到来,河水潺流的时候,他们就把雪橇和其他工具驮在背上,然后乘木筏渡过山间蔚蓝的湖泊。有时遇到湍急的河流时,他们便从树林里锯下木头做成结实的船,或上游逆行或顺流而下。  就这样,他们渡过了无数不知名的河流。  有一次,他们走到一个尽是蚊蝇的山谷中,在一处偏僻阴凉的地方,幸运地发现了跟南方一样美丽的鲜花和草莓。  那年秋天,他们又碰到一处不可思议的湖泊群,一潭潭碧蓝的湖水在雪山的掩映之下,给人一种悲凉寂寞的感觉。也许这里曾经是野禽出没的地方,但是,如今那里已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有的只是呼呼的风声和在凄凉的湖岸边波浪的拍击声。  又一年的冬天,他们漫游在一个不知名的小路上。在这里,他们惊喜地发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足迹。他们投注全部精力和时间,追寻曾经经过此地的那帮人的珠丝马迹,并希望能从那些珠丝马迹中,找出一些线索来。  有一次,他们在密林里找到了一条看似有人走过的小径,于是欣喜若狂地顺着那条小径追寻过去。他们感到那间不知在何处的小木屋,仿佛就近在咫尺。然而那条小径没头没尾,忽隐忽现,显得神秘莫测。  另外有一次,他们还偶然看到一间残破的狞猎专用小屋,屋里堆着一堆腐烂的毛毯。在毛毯的碎片中,桑顿发现了一杆长筒的燧石打火枪。  桑顿知道这把枪是哈得森海湾公司的产品,是早期开发西北部的人专用的枪。当时,这样一杆枪的价值等于堆得和它一样高的平铺着的一摞海獭皮。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再发现什么了。于是,他们失望地离开了,继续他们的漂流生活。  春天又来了。  有一天,他们漫游到一片开阔的山谷,谷底有一条小溪缓缓流过。汉斯突然发现,在浅浅的河床上忽隐忽闪着金色的光芒,于是赶紧叫桑顿和彼得拿出淘金盘,兴奋地一起在河里淘了起来。  没想到穿过他们的淘金盘流出来的,果真是黄灿灿的金子!  有了这个令人激动的发现后,不再去寻找传说中的那间小木屋了。他们在小河旁住了下来,每天都淘洗沙金,他们把那些淘洗干净的黄金,五十磅一袋装在鹿皮袋子里,像堆木柴那样,一袋一袋地堆在他们所搭的木棚旁边。  与狼相遇日子悄声无息地飞逝,他们的财宝也堆得越来越高。  在这些日子里,狗群整天几乎无事可做,只是偶尔陪桑顿去打猎,然后把猎物拖回来而已。于是,布克大部分时间都在火堆旁度过。  每当布克舒服地趴在火堆旁,就会陷入无边的遐想。  它慢游在另一个世界里,听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的呼嗥叫。那声音似乎一直在召唤它,这让它感到非常恐惧,但又有一种说不清的甜蜜感,挑拨在它心中潜伏已久的那股野性的躁动。  布克经常不由自主地随着呼声跑进森林里去。有时候,它把鼻子贴近冰凉的苔藓上或茂盛的草丛里,愉快地嗅着肥沃泥土的气息。有时候,它则像个猎人在注视猎物般,悄悄地伏卧在菌类覆盖或倒在地上的树木后面,连续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它想吓唬一下那个不可思议的呼唤。  至于它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它自己也并不十分明白,它只觉得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驱驶着它,它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做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来。  白天,在明媚的阳光下,布克总是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打盹。  但有时,布克会猛然抬起头来,竖起耳朵,专注地倾听,然后一跃而起,迈开步伐飞也似的奔跑。它穿过树林边的小路,越过草木丛生的原野,不知疲倦地不停地跑,一跑就是好几个小时。  它喜欢顺着长长的河流,在岸边畅快地奔驰,也喜欢悄悄地潜进树林子里去袭击小鸟。有一次,它还什么也不做,一整天静静地躺在树丛里,观察树林里一群群的野鸡欢快地跳来跳去。  布克最喜欢的是,在夏夜明朗的月光下,一边奔跑,一边倾听来自森林里的每一个声音,似梦中的呓语,又像嘈杂的喧闹。它四处寻找那神秘的呼唤。  一天夜里,布克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它的眼睛喷发出渴望的光芒,鼻翼不停地翕动,全身的毛都竖立起来。那从森林里传来的呼唤声,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那是一种拉长的嚎叫,有点像爱斯基摩犬的嗥声,但是,细细一听又似乎不像。于是它穿过宁静的营地,迅速淹没在森林里。  布克谨慎地穿过树林后,放慢脚步悄悄地接近那越来越近的呼唤,最后它来到丛林中间的一片空地上,发现一匹体型瘦长的野狼,正挺直着腰,蹲坐在那儿,向着天空嗥叫。  尽管布克非常小心地没有弄出一点声音,但是,那匹野狼还是觉察到附近有新的动静,而停止了嗥叫,并竖起耳朵四处张望,试图证实自己的感觉。布克把身体紧缩成一团,尾巴挺得直直地,带着既威胁又求和的复杂神情,走向那匹野狼。可是那条野狼一看见布克,居然掉头就跑。它这一跑立即激起了布克内心深处的野性,于是迅速追上去,发狂地奔扑跳跃,拚命地想抓住它。  布克把它赶进了一个山沟里,这条山沟在一条小溪那个地方,碰巧有一大堆树木横挡住了它的去路。走投无路的那匹野狼像爱斯基摩犬受困时那样,以后腿为轴心,迅速转过身来,全身的毛发倒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愤怒地咆哮着向布克猛扑过来。但是布克并没有还击它,只是围住它,和它兜圈子。  布克友善的态度,弄得那匹野狼莫明其妙。它看到布克的体格显然比自己的大,自己体重也明显不及布克,不由得既疑惑又害怕,于是它只要有个机会,就奋力逃了出去。  它们之间的追逐战又重新开始了。好多次,那匹野狼被困住了,但是,布克稍微不留神,它就又冲了出去。后来,野狼渐渐废乏了,当布克用鼻子顶住它的脖子时,它再也逃不动了。  最后,那匹野狼发现布克并没有要伤害它的意思,便和它互相嗅了嗅鼻子,欣喜地回应布克的友好。于是,它们终于变成了好朋友。它们两个就在那个地方,你追我一圈,我咬你一下,欢快地戏耍在一起。  它们玩了一会儿,那匹野狼向布克表明,它得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并希望布克也能够一起去。布克欣然答应,它们便肩并肩一块儿轻快地跑起来。  在清冷、孤傲的月光下,它们沿着小河道奔跑,越过一座分水岭平缓的斜坡,来到了一片广阔的原野上。在那片广阔的土地上,有茂盛的树林和许多溪流贯穿期间。它们勇敢地穿过一片片林子,继续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布克只觉得太阳渐渐升高了,天气也一点点暖和起来。  现在,布克终于知道那呼唤声所代表的意义了,这使它欣喜若狂。布克朦胧中感觉,自己曾经很久以前也这样和别的兄弟,并肩齐步无拘无束地奔跑在无边无际的原野上,脚底下踩着松软的土地,头上顶着蓝蓝的天空。  后来,它们在一条小河旁边停下来喝水,这时候桑顿的身影突然掠过布克的脑海,它不觉一愣,蹲坐下来,许久都不动一下。  那匹野狼喝完了水,继续向那呼唤声的发源地跑去。它跑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布克并没有跟上来,于是又转回去,对着布克嗅嗅它的鼻子,做出各种亲密的动作,鼓励它继续往前跑。  但是,布克并不理睬它的热情,反而转过身去沿着原路慢慢地往回走。  刚开始,布克走得很慢,心里十分矛盾,后来才毅然决然地迈开步伐,迅速而轻快地跑起来。  野性的滋长桑顿的爱终于战胜了野性的呼唤,此时此刻布克恨不得立即投进桑顿的怀抱里。  那匹野狼跟在布克身边跑了近一个时辰,一路上低声地哼叫着,仿佛在规劝布克一样。可是,布克依然坚决地头也不回继续走它的路。于是,它无奈地蹲了下来,仰望天空长嗥起来。  那凄凉的嗥叫声令布克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但布克没有停下来。后来哀号声逐渐微弱,最后,终于消失在遥远的地方了当布克回到营地,跑进木棚屋的时候,桑顿正在吃午饭。  见到桑顿,布克一阵狂喜,立即热情地扑到他身上,像久别相逢的亲人般,又抓又舔,还咬他的手。而桑顿也一前一后地摇晃着布克,疼爱地骂它。  之后,整整两天两夜布克都寸步不离地跟着桑顿,更不让桑顿逃出它的视线之外。  桑顿干活的时候,它紧随其后;他吃饭的时候,它就趴在地上凝视着他;到了晚上,桑顿要睡觉的时候,它看着他钻进温暖的睡袋里,早晨又看着他钻出来。布克分分秒秒守候着桑顿,唯恐一不留神,桑顿就会消失一样。  然而,两天之后,那来自森林里的呼唤声又响起来,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迫切。跟那匹野狼肩并肩奔跑在那片广阔森林的喜悦之情,又重新萦绕在布克的心头。那声音使它躁动不安,但同时又深深地引诱着它,布克情不自禁地再次跑进森林里去,但是,它并没看见那匹野狼的身影。尽管它彻夜倾听,那叫它心颤的凄婉的长嗥也始终没有响起。  为了追寻那匹山狼,布克开始睡在外面,有时候甚至一连好几天离开营地不回来。有一回,它干脆越过小河源头上的分水岭,再次走进那片广阔的密林,在繁茂的树木和溪边游荡了近一个星期,却仍旧没有寻觅到它那荒野朋友的踪迹。  在这段徘徊的日子里,布克学会了猎杀其他动物来消除饥饿。  有一次,布克来到一条宽大的河岸上,准备捕捉大马哈鱼的时候,遇到了一头大黑熊。这头庞然大物在捉鱼时,不小心被蚊子叮瞎了眼睛,正在河边暴跳如雷。大黑熊绝望的咆哮声激起了潜在布克内心深处的凶狠性格,在河边和大黑熊厮杀起来,最后把大黑熊杀死了。  那虽然是一场艰难的搏斗,却充分证实了布克已经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力量和勇猛,在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的环境中,也能独立生存下来。为此它感到无比自豪。现在的它是个猎手,一种凶残的动物,这从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块肌肉中清清楚楚地表现了出来。  布克从它圣伯纳父亲那里继承了健壮的体格,牧羊犬母亲则给了它优美的外形。除此之外,它有一张比任何狼嘴还大的长筒形的嘴,它的头也比一般的狼还硕大。如果不是它嘴巴和眼睛上有几根稀疏的棕色毛须,胸前还长有白色的斑毛,它很有可能就被误认为是一头巨大的狼呢!  它不仅有卓著的外型,而且还具备了狼特有的狡猾和敏锐。  它的天生的优越,加上后来在残酷环境中所受到的磨练,使它具有十足的野性。如今正是它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它全身都洋溢着充沛的活力。  遇到非常情况的时候,爱斯基摩犬都会迅速地跳起来防卫或是攻击,而布克的反应则足足有它们的两倍还快。它看见一个动作或听见一种声音的时候,是在同一瞬间就加以判断和作出反应。  “这是世界独一无二的狗!”有一天,桑顿看着布克大步走出营地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但是,他却从来没有看见布克一旦隐没在森林后出现的急速而惊人的变化!  只要布克一走进森林里,它就受四周神秘气氛的影响,反射性地把潜在的原始本能和野性完全体现出来。  它不再是主人温顺忠诚的狗,而是一条荒原上狡猾凶残的狼。  它用像猎一样轻盈的脚步悄悄潜行,在树荫之间用像蛇一样的奸诈用肚子爬行,然后突然跳过去袭击别的生物。  布克还知道该怎样利用掩蔽物,捕捉巢窝里的松鸡或猎杀熟睡中的野兔。  即使动作灵敏的小金花鼠,如果在爬树的时候哪怕稍微逃迟了一秒种,它也能够在半空中抓住它。  对布克来讲,在池塘中游动的鱼,游得太慢;在海岸边修筑堤坝的海獭也不算太谨慎。不论多么机警伶俐的动物,它都能轻而易举地把它们变成自己口中的食物。  它喜欢吃自己捕杀的猎物,而且也喜欢在追击猎物时,那种惊险紧张的刺激过程,所以,它常常采取欲擒故纵的战略。  在几乎捉到它们的时候故意放走它们,让它们一边逃跑,一边在死亡的极度恐慌中惊叫,这是它最愿意做的事。  秋天,一批批麋鹿从高山上迁徙到山谷来,准备在不太冷的低谷中度过严寒的冬天。  曾经在偶然的一次机会里,布克扑倒了一匹掉队的小鹿。  从此,它对体格比自己大上好几倍的麋鹿,产生强烈的征服欲望,它希望能激烈地跟它们搏斗一番。它每天都在等待这个机会的来临。  机会终于出现了!  有一天,它在一个小溪源头的分水岭上闲荡的时候,碰到了一批估计有二十多只的麋鹿群,正浩浩荡荡地从它面前走过。  走在前面领队的是一匹公鹿。  它的体重大概有一千三百磅,站在那里有六英尺多高,头上的那只掌状大角竟有十四根的分枝。  它的脾气粗野暴躁,性格也很蛮横凶恶,一看到布克,眼睛里就闪射出恶毒的光芒。  遇上这么一个庞大而凶狠的对手,正是布克所期待的。因此,它并没有逃脱,反而激动地准备和对方作战。  传自原始世界捕猎生活的本能教导布克如果想打败那头公鹿,第一个要做的应该是想办法让它离开鹿群。但是,这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于是,布克立在那头公鹿袭击不到的地方,一面吼叫,一面在周围扑跳,不断地故意激怒它。  那头公鹿因为不能摆脱这可恶的家伙,不禁大发雷霆,毫无顾忌地攻击布克。  布克便洋装败阵,巧妙地往后退,引诱它随着布克走。  蠢笨的公鹿不知潜在的危险,一步一步走进布克设计的圈套里,开始逐渐脱离了队伍。  起初,还有两三只较年轻的公鹿也跟上来一起攻击布克,好让它们的首领能够再度回到队伍里。  但布克凭借它不屈不挠的耐性,总是在鹿群两侧,阻挠它们顺利前进,而且一有机会就从四面八方袭击它们,激怒鹿群,使它们内部发生混乱,逼迫脱队的公鹿气得像疯了似的横冲直撞,没有工夫重新回到鹿群中。  不久,夕阳慢慢落山,白天就要快过去了。  正在逐渐临近的冬天,使鹿群一心一意想尽快抵达较暖和的低谷去。  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它们想摆脱面前这个不知疲惫的家伙,并非是很容易的事。  那些年轻的公鹿,尽管有心想去救助它们的先辈,但是,并不是整个鹿群的生命或者那幼小的麋鹿们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最后,鹿群为了顾全大局放弃它们的首领,继续赶路去了。  当黄昏降临的时候,那头公鹿独自低垂着头,黯然神伤地望着它所心爱的鹿群渐渐远去。  它曾试图追过去,可是布克挡在面前,晃动着它那无情的獠牙向它逼进,只得眼巴巴地看着伙伴们越走越远。  它曾经是个驰骋在激烈战场上的勇猛的英雄,然而,现在面对这个高还不及自己膝盖的家伙,它竟然已经感到死神的召唤了。  从那一刻起,布克便不分昼夜,丝毫不放松它的猎物一步,紧紧地追随在它的旁边。  既不让它有片刻的休息,也绝不允许它吃半点东西。即使在它们渡过涓涓细流的时候,也不让它喝到一滴水。  在饥肠辘辘和焦躁如焚的干渴,公鹿终于受不了,疯狂地跑来跑去。  看到它这种疯子般的举动,布克并不向前阻止它奔跑,而是任由它到处跑,它自己则跟在后面轻快地奔跑。  它感觉这种游戏有趣极了。  当那头公鹿跑累了,停下来在那儿大口大口地喘粗气的时候,布克就在旁边躺下只是看着它,但如果它试图找东西吃或要喝水的时候,布克就凶猛地攻击它。  渐渐地,那个硕大的脑袋愈垂愈低,蹒跚的脚步也变得愈来愈无力了。  当布克一边伸长鲜红的舌头喘气,一边紧紧盯住那头公鹿的时候,它清楚地看到那头大公鹿已经快不行了。  可那头公鹿仍旧努力地支撑着,终于在第四天夜里才被布克折磨死。  布克在巨鹿旁边呆了一天一夜,它吃饱了就睡,或在附近随便走动一下。  等它休息够了,重新有了充沛的精力,才掉过头来,跑回营地去和桑顿他们团聚。  桑顿之死布克迈着轻松的步伐愉快地奔跑,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尽管越过了一些陌生的森林,但是它敢肯定绝不会迷失在杂乱的道路中。它判断方向的能力连指南针也相形见拙。  它一面往营地的方向跑,一面强烈地感觉到那地方有了新的骚动。  好几次布克中途停下脚步,深深吸入几口气,嗅进来的清凉的空气中,竟多了一种这块土地上以前从没有过的讯息。  这使它不由得加快脚步,以更快的速度飞跑回去。  它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但是弄不清灾难是否已经发生了,因此,布克在跨过最后一条分水岭后,就径直奔向营地。  它抖起精神,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前进。  只走了三里路,布克就发现一条通往营地全新开辟的路径,它顿时紧张得全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  布克迅速潜进旁边的小径中,小心翼翼地追寻过去。它不放过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仔细观察沿途的一切迹象,确定除了桑顿他们以外的人曾经来过这里。  突然,一股强烈的气味刺激着布克的鼻子。布克顺着那突来的气味,一路追进一片森林里,在那儿它看到了尼格横倒着的尸体,一枝箭射穿了它的胸部。布克断定尼格死之前肯定痛苦了很久,一直到它爬不动了,才倒在这里。  布克再往前走一百公尺左右的时候,又发现了那只桑顿从道生买回的拖雪橇狗正横躺在路中央。从它身上的伤逝来看,它一定是在一场激烈的战斗中被毒打致死的。  布克没有停下来为伙伴的牺牲而哀伤,继续往前走去。  这时,布克隐隐约约听到从营地那边飘来一丝低微的声音。  它注意倾听,发现是一种单调的重复,有人正在营地里一起一落地唱着歌,好像在庆祝什么。  布克匍匐前进到营地边,发现了汉斯背上插满了箭尾的翎羽,像一头豪猪似的趴在地上。  就在同时,它转过头向木棚里窥视了一下,竟看到了令它毛发倒竖的事,忍不住狂嚎了起来。  一群正在木棚里跳舞庆贺的印第安人,听到忽然传来的咆哮声都吓了一跳。他们看到一匹从不曾见过的野兽,似是从天而降向他们飞扑过来,并且发了疯似的地要致他们于死地。  布克首先扑向站在最前面的首领,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立刻喷射出来。它并没有停留在撕咬这个不幸的人,而是碰到谁就咬谁。  它在人群中来回扑跳,不停地咬着、撕着,简直无法抵抗它。实际上,布克的动作太迅猛了,使得他们很多箭根本没法瞄准它。印第安人们顿时乱作一团,只是胡乱地射箭。  有个年轻的猎手好不容易对准布克投去一枝长矛,布克纵身一跳,结果却刺中了另一个猎手的胸膛。因为用力过猛,那矛头不仅穿过对方的背脊,还穿了出来。  其他的印第安人见到这种情形,惊恐万分地尖叫着,仓皇逃向森林。  布克像是恶魔的化身,紧追不舍地追着那群印第安人。  当他们惊慌地死里逃生时,布克却抢先一步越过他们,然后转过身来,把他们像拽倒麋鹿一样戏耍,最后弄死他们。  这一天是印第安人的末日。  布克觉得疲惫不堪,摇摇晃晃地回到那凄惨荒凉的营地去。  在木棚里,它发现彼得满脸惊讶的表情,被杀死在毛毯之中。接着它寻找桑顿,但没有。  正在心急如焚地团团转的时候,它看到地上有一条挣扎的血痕。于是小心地一路跟着嗅下去,一直走到一个深潭的边缘。  就在这里,布克看到了曾经为它舔伤口的斯基特,它的头和前脚都浸泡在水里,直到最后一刻它也忠心耿耿地尽了自己的职责。  那道血痕到了深潭之后就不见了,布克在水潭边搜索了很久,都没有发现桑顿的下落。  事实上桑顿就被丢在深潭里面,但是因为潭水已被洗矿槽流时的水污染成混浊的泥池,所以看不到桑顿的尸体。  经过这件悲痛的事情以后,布克不是一整天静坐在潭边沉思,就是漫无目的地在营地里来回游荡。  虽然没有看到桑顿的尸体,但是,布克明白他已经永远离开它了。  桑顿的死亡在布克的精神上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也留下了无限的空寂,那种感觉有点像饥饿。可这种隐隐疼痛的空寂,却是用任何食物都填补不了的。  布克在营地里游荡的时候,好几次突然停下来,默默地望着那些印第安人的尸体。  只有在这个时候,它才能忘记因空寂所带来的疼痛,同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无比的自豪。  如今,它居然杀死了地球上被称为最高贵、最有智慧的动物——人。  布克好奇地嗅闻那些尸体,显得有些洋洋得意。  它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们怎么那么轻而易举就被杀死了呢?想杀死一条爱斯基摩犬也比杀死他们难多了呢!  它又知道了一件事,今后除非他们手里拿着弓箭、长矛或棍棒,否则根本用不着害怕他们。  夜幕降临了,一轮明月透过树梢,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中。  伤感的布克久久地呆坐在水潭边,目光迷离、精神恍惚。  突然,它感到周围有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在流动,它不禁警觉起来,竖起了耳朵。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微弱尖厉的嗥叫声,随后便有一片同样尖厉的嗥叫声一起应和。  它立起来,不觉兴奋地倾听。听了几次以后,布克明白了,那是留存在它记忆深处的,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呼唤。  它走到空地中央,侧耳倾听。没错,就是那声由各种音调夹杂在一起的呼唤,此时那响彻夜空的一声声比任何时候都更具有魔力。  桑顿死了,人世间再也没有让它留恋的东西了,任何什么都已无法束缚它了,它决定听从那声呼唤。  像印第安人狩猎,迁徙的鹿群一样,狼群也为了捕获食物,跨过来那片充满溪流和森林的平地,来到布克所在的山谷。在那片月光如流水的空旷原野里,它们像一股银色的潮水似的奔涌过来。  当布克听到第一声那召唤的时候,它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于是伫立在山谷中央,像一座石雕般一动不动,等候它们的到来。  投进森林的怀抱那队入侵的狼群渐渐走过来也发现了布克,然而它如此沉稳高大,令它们望而生畏,因此,双方僵持了好一阵子。  后来,狼群中一匹最勇猛的狼,一跃而起,径直扑向布克。  面对它突如其来的攻击,布克犹如闪电般回击,一下子就嘶破了对方的脖子。然后它马上又回复到原地,站着纹丝不动。  那匹受了伤的狼痛得在地上直打滚。接着,又有三匹狼接二连三地试着从不同角度进攻,可是一个个先后都被击退了。  这在狼群中立即引起了非常大的震撼,于是它们愤怒地一拥而上,急切地想打倒敌人。可是你攻我上的,反而互相防碍了队友的进攻。  布克用后腿支起身体迅速而敏捷地旋转着,形成无数的幻影,一面扑跳一面撕咬。  为了防止它们从背后袭击自己,布克只得一边防守,一边往后倒退,一直退到河谷中。后来,它在一堵堆得高高的砂石堤岸前面停了下来。  布克瞅准堤岸上一个呈直角形的角落,便迅速退到那里负隅顽抗,这使它面战时,就有了三面的屏障。它不必再考虑左右两边和来自后面的袭击,只要对付正面就可以了。  充分利用有利地势,时而攻击,时而防守,应付自如,不消半个钟头,那群狼便被击退了。  狼群中有的把舌头吊垂得长长的,有的把耳朵竖直起来,躺在地上胸脯起伏不断;有的站得远一些,静静地注视着布克;还有的如饥似渴地喝着潭里的水。  经过一阵沉默之后,一匹瘦长、身上长着灰毛的狼,态度和善地缓缓向布克走来。  一见到它,布克立即认出来,它就是上次跟它一起奔跑了一天一夜的狼。  那条狼轻轻地发出呜呜的哀鸣,于是布克也跟着哀诉着回应。一会儿,它们便互相碰起了鼻子。  就在它们沉浸在相逢的喜悦时,一匹疤痕累累的老狼走上前来,布克看到它,立即咆哮一声,并摆出作战的姿态。  可是,那匹老狼并没有袭击它的意思,反而也亲热地和它嗅起了鼻子。  随后,那匹老狼蹲坐了下来,高高地抬起它的头,向着天空发出了悠长的狼嗥,其他的狼也跟着坐下来,发出长嗥来附和着。  此时,布克终于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来自荒野的神秘的呼唤。  它既感动又兴奋,因此也坐下来开始嗥叫。  后来它站起来,那群曾经被它击败的狼立刻上前围上来,用半友善半野蛮的态度和它嗅闻鼻子。  接着,那匹老狼挺直腰身站起来,带头高亢地唱起群狼的嗥歌,奔进森林里去,其他的那些狼也嗥叫着紧随其后。  布克和它的那些狼兄弟并肩齐步一边奔跑一边叫着,它们雄浑的高嗥声渐渐隐没在丛林深处。  到这里,布克的故事基本上结束了。  几年之后,住在森林中的叶海特人发现野狼的狼种发生了变化。他们看到有些狼的头和嘴巴上出现了棕色的斑纹,而且胸口中央有一条条白色的毛。  叶海特人部落中还流传着一个神奇的传说,有一只”狗魔”  率领着狼群奔跑。  他们害怕那只”狗魔”,因为它一出现,便夺走他们的猎物,杀死他们的狗,而且面对他们最勇猛的猎师也毫无惧色。  故事越讲越可怕。有些的猎手一去不复返,有的猎手被族人发现的时候,已被割破了喉咙,而在他的附近有一种脚印,比雪地上任何一只狼的脚印都大。  叶海特人出去打猎的时候,有一个山谷是永远不敢进去的。  夜晚,妇女们围着火堆聊天的时候,谈到那个”狗魔”和山谷,就禁不住悲伤起来。  然而,每逢夏季,那个山谷中便出现一个奇怪的访问者。  它长得非常像狼,但仔细一看又不太像狼。它走到谷里的一个深潭边,蹲坐在那里久久地沉思,然后发出一声悠长而悲伤的嗥叫就走掉。  但是,它并非总是独来独往的。秋夜,当狼群追踪食物走近出谷的时候,透过凄冷的月色,可以看到它在狼群的最前面奔跑,像个骄傲的领袖。他放开喉咙高歌一曲,一支原始世界的雄浑的歌,振荡在整个山谷。这是狼群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