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摇情满江树 意境:张亚勤:从科技到商业 | 《商业价值》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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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亚勤:从科技到商业

作者:刘湘明 | 发表时间:二月 - 15 - 2010 | 分类:视野

在他眼中,从科学家到董事长,从技术到管理有很多相通的地方,那就是都有一个从复杂到简单的过程。

作为微软全球资深副总裁,同时兼任微软(中国)有限公司董事长和微软亚太研发集团主席,张亚勤博士是个非常好的采访对象,不仅健谈、放松,而且因为他的工作背景原因,他对技术、商业、经济甚至政治、教育都有很多的关注。近日,他和本刊记者交流了对这些领域的一些思考。

Q刚刚看了研究院的一些演示,技术很炫,但是我觉得现在技术太多了,用户体验和易用性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难题?

A高科技其实是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再把复杂的东西简化。前面这几十年其实更多是把简单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复杂,现在是我们做减法,是把复杂的东西简化。简化有3个最重要的驱动力。第一个是新一代的用户界面,包括语音、手势、触摸,以及各种各样的多媒体的,比如触摸在iPhone和Windows7里面已经在开始使用了。第二是数字化。数字化可以把各种各样复杂的信源统一。第三是传输方式的统一,有了互联网,就提供了一个统一的传输格式。这三点把复杂的东西抽象变成简化了。

Q计算机技术的发展,我觉得一直有几个难点,包括自然语言的翻译。研发攻克了很多的山头,但是有几个主峰其实一直没有打下来,你觉得除了自然语言翻译以外,还有哪几个是主峰,在影响技术进步?

A所有的问题,最后都集中到了一个点上——一个人对自己大脑的理解、建模,以及本身的一种表述。我现在让我们的研究人员去看一些关于大脑的书。但是目前在计算机领域,包括在数学、生物学领域,目前整个研究都基于统计学的方式。统计学方式的好处就是,它本身所做出的结论是模糊的,是概率。然后再给人做第二次判断,这样可以简化问题。过去人工智能主流的研究方式是基于规则的,定规则很难。现在是基于统计,是根据大量的集成数据,对数据进行结构化挖掘,然后分析,然后再演绎,另外加上人本身的反馈系统和决策系统把它变得趋于完美。这样的话,即使有些技术不完美,也还是有帮助的。比如语音识别,很多时候可以到80%以上的准确率。

Q这些年微软显然遇到了一些挑战,操作系统和Office,还是微软最主要的利润来源。但是现在这两块业务能够解决的问题,对于客户来说,提供的增值在下降。客户永远会把钱付给为他提供更多价值、解决最困难问题的厂商。现在微软怎么去面对这个挑战,怎么去解决?

A在微软内部,有很多的思考者在想这些问题。10年前,我们已经在开始思考,开始做这样的转型。前段时间我写了一篇文章,就是说5个大的趋势,第一个大的趋势,就是产业价值链的重心是从PC走向互联网;第二,PC的范畴、功能在不断地拓展,从PC走向PC+,不仅仅是现在的桌面应用,包括电话、汽车,任何有电的地方都有计算,有计算的地方都有智能,有智能的地方都可以上网;第三个趋势就是整个产业架构的变化,早期从大型机、小型机等中央处理变成PC变成全分布式的,到了现在又走向一种比较均衡的分布加集中的模式,我们把它叫“云加端”的模式。云就是大的网络,里边拥有数据,拥有大型的运算的功能,拥有大型的存储,海量的存储功能,还有很多的通信的功能。端就是PC+各种各样的智能的器件。云里面其实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刚才我们讲的数据。我那个时候开玩笑说,下面一个世纪,最重要的是3个东西,数据、数据、数据。第四点就是业务模式在变化,现在软件变成一种服务。最后一点,整个IT产业现在处于一个多极化阶段,早期主要是在美国、欧洲,现在中国、印度也变成新的中心。

微软在10年中还是做了很多的调整,有些调整的相对比较成功,有的是走了很多的弯路,坦率讲,有些方面我们也犯一些战略的错误。这几年微软走得慢了一些,但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很大机会,这个产业刚开始。Windows、Office,这两个产品还是很重要,但是这两个产品本身有很大的开拓,而且又加了很多新的业务线,所以在新的云加端的世界里,在新的软件加服务的商业模式里,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很多挑战,但是也有很好的准备。

QWeb 2.0,尤其是开源和维基的出现,在未来对微软的研发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A我觉得这个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就是长期的、最基础的研究,它的模式是不会变化的,需要有一批人废寝忘食,把研究看作是自己的生命。真正的科学家根本不会在乎外界发生什么事情。他们是长期技术创新的核心,可能要10年、20年才会有影响。这批人一定是需要的,他们在微软也好,放到大学也好,总是需要的。     另外一个更多的是创新了。比如说很多研究是和用户行为有关系的,需要由用户去完善、去反馈。这样的研究,互联网就能够起到很大作用。

Q您对2010年经济形势怎么看?

A2010年我觉得整体还是乐观的,但是谨慎的乐观。2009年政府在第一时间推出了经济的刺激计划,作用还是很大。但在危机之前所存在的问题目前并没有完全消失,而且中国很多的问题并不是经济危机造成的,和美国经济危机其实没有太多关系。例如房价的泡沫、信贷的过剩,包括整个产业结构的不均衡、教育体制、贫富差别、城乡差别,这些问题我觉得都是中国高速发展本身成长的烦恼。4万亿元是一个强心剂,但是2010年这些问题还会慢慢地暴露出来。

Q你觉得2010年IT市场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A互联网肯定值得期待。1年很难讲,5年的变化会清晰一些。我觉得互联网现在在中国主要的影响还是媒体、娱乐,加上搜索,主要还是偏向于消费者、终端用户的;将来的5年,我觉得互联网会更多地进入企业,会改变企业整个决策、运营的方式。另外就是嵌入式。互联网在改变商业的模式,嵌入式对制造业的升级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另外一点,是一个解决方案和服务,例如外包的服务——包括离岸、近岸,特别是在岸的服务。外包里边现在成长最快的是内包——在岸的服务。我们是中国最大的IT发包公司,我们去年发了1.5亿美元,现在发现很多业务不是从美国来了,而是从中国来的,我觉得这也是反映内需好的一种现象。另外一个就是我一直讲垂直行业,比如电信,现在影音行业、娱乐行业,都会放大。此外,云计算还有物联网都值得关注。在国内,云计算现在变得家喻户晓,在美国却没有多少人知道Cloud  Computing。

Q现在技术给人带来的更多是压力,而不是让你觉得生活变得更方便?你有这种感觉吗?

A对。但另外一点就是,从心理学和社会学来考虑,由于现在越来越多的装备,人一定要有勇气和意识去掌握技术,而不是被技术所奴役。我们经常讲三屏合一——PC、手机和电视。我们现在生活大部分时间被这三个屏幕所控制,所以人需要有更高一层的意识去主动控制使用它,而不是被它所使用。比如说我手机永远是静音,每天都是在一些固定的时间去看Email,电视我只看一些选择的电视剧,不会一回到家里打开电视去看。人必须有这样的定力。

Q你现在涉猎非常广泛,对教育、科研、管理,宏观经济都思考很多。现在你怎么定义自己在社会上的角色?

A我觉得我还是一个科学家,或者是工程师吧,我读那些东西,我觉得一方面是好奇,我喜欢看书;另外一个方面,作为一个管理者,作为一个企业的领导人,你必须要有这样的一种宏观的思维的方式,要有全球化的视野。其实我很少有意识考虑定位,我是一个比较率真的人。我曾调侃过成功=IQ+EQ+阿Q。

Q对物理学、计算机和互联网的研究,对你的管理哲学和世界观有什么影响吗?

A其实这些东西都是相通的,比如说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往往是图形的,不管反映到物理也好,反映到经济也好,反映到计算机也好,都是用这种思考的方式,最后都抽象为最简单的东西。我觉得抽象力、简化问题的能力是相当重要的。管理也好,领导也好,其实最后都是要把东西要简化,要追求一种简洁、透明。人家说管大公司难,但是作为一个领导者,你要尽量把复杂的东西屏蔽起来,然后找到一些很简单的规律、简练的语言,然后让外界、让员工了解你的战略和方向。

Q你现在中美两边都跑得很多,从你的角度怎么来看中美将来的关系?

A我觉得中美关系一定是下面20年、30年全球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但我觉得中国尽管30年改革开放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我们还要有一个清醒的对现状的认识。中国目前的GDP是全球的6%,但是唐朝的时候是32%,在明朝的时候是28%,在清朝康熙的时候是在26%左右,现在人均GDP是全球第100位以外,所以中国真的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这30年取得的成果可以自豪,但不可以自傲;可以自信,不应该自负。

Q你对教育也考虑了很多,你觉得将来的教育改革方向是什么?

A我觉得现在教育和很多行业一样,就是太浮躁了,缺少一种教育的理想,缺少一些教育家,缺少使命感。很多学校的教授,把教育看成一种职业,而不是事业。我觉得大学应该是出思想家的地方,我们学校目前的整个系统还是很难教育出这些思想家。钱学森所讲的杰出人才,并不是说考试考得好,拿到博士,做大教授,而是能影响这个社会的思想家。

Q你的更高等的教育其实是在美国接受的,你觉得在美国这种教育体系下,你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A批判式思维。我到美国去之后,要定一个博士的题目,定题之前我就约了老师。我们俩坐在那,我等着他讲,他等着我讲。我认为他应该告诉我做什么题目,他说你跟我讲你要做什么题目。我完全没有感觉,因为在国内都是老师把题目布置好,自己按照那个方向走。

美国的教育体制也有自己很大的问题,但是整体来讲我觉得美国的教育还是让大家有更多的创新思维。我们现在的教育是相反的,是让大家都变得很程序化。有一句话很有道理,说教育应该是把你学的都忘了之后所剩下的东西。就是说学习并不是学知识本身,而是一种创新的、再学习的能力。

尚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