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歌曲吻别歌词查询:保卫真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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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甫图申科的母亲不愿意儿子成为诗人。在战争中失去了嗓音的女歌唱演员叶甫图申科的母亲,到了欢庆胜利的时候,已经唱不出动听的歌声了。诗人的使命无疑也需要用声音参加战斗。母亲倒不是舍不得儿子献出歌喉,她的忧虑在于诗人常常要与厄运相伴。

  几乎所有俄罗斯诗人的命运都是悲惨的,普希金和莱蒙托夫在决斗中被杀害,叶赛宁自缢身亡,马雅克夫斯基开枪打死了自己……叶甫图申科的母亲不愿意看到儿子因为写诗走不上不归路。然而儿子还是按照他自己的选择走下去。在他的第一首诗发表的那一天,他和编辑一起在1949年6月嫩叶沙沙作响的莫斯科街道上漫步了一个通宵,等待报纸印出来。清晨,他把一家售报亭的五十份报纸全部买下,拿回家摊开在母亲面前,看母亲会如何高兴,母亲长叹一口气说:“从今天起你彻底地毁灭了。”这一天叶甫图申科十五岁,他被编辑郑重地介绍给一位物理学家:“这是诗人叶夫根尼·叶甫图申科。”物理学家立即严肃地叮嘱他:“可要记住,您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物理学家用科学的头脑作出的结论,应该是诗人的一个严格的注解,只要一个人以“诗人”的身份出现在世界上,他的血管里就贯流了人民的血液,他不再是母亲一个人的儿子了,注视着他、爱护着他、倾听着他、为他欢欣忧虑牵肠挂肚的是人民大众,他的呼吸、呐喊和战斗也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的高尚和卑下只有一个标准来区别来衡量,就是人民的热爱和憎恨。人民会基于人性最深厚最广博的尺度对世事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他们对于诗人的滋养才是丰美肥沃的土地,而某一个再大的人物个人的教导则往往是并不可靠的。

  做一个诗人单单有爱是不合格的,在某种时候某种场合,恨比爱更加考验着诗人的纯洁和坚强。不敢恨的诗人是幼儿园的保姆,他自己也永远不会长大。叶甫图申科登上诗坛后的苏维埃联邦现状,继续背离着人民美好的愿望发展。就是诗人和作家们集中汇聚的作家协会,也令人大大地失望。某些领导岗位被一些品行不端的平庸之辈占据着。戏剧部主席苏罗夫“胸前挂满了奖章,可是后来发现,是一些文学‘黑奴’替他写作。”好多人在挖空心思不择手段争夺斯大林文学奖。可是不能对这些现象进行批评。叶甫图申科有锋芒的发言被主持人冷冷地打断,说他超过了规定的发言时间。他从发言席上退下来,才发现他还应该有五分钟的时间说他想说的话。在作家协会这个最应该允许诗人说话的地方,诗人的喉咙都被扼住,整个社会言论的禁锢、声音的封杀必定是寒霜萧肃,诗人的生存空间逼仄到了狭小的夹缝里,是铁屋子里的呐喊了。抒情的政论的诗人叶甫图申科,比他当过歌唱演员的母亲预言的命运要好一些,他登上诗坛的时候,已经不是大清洗的时代了。他亲身经历了斯大林逝世,万千群众挤着去看斯大林的棺柩,小姑娘脆弱的骨头在柱子上挤碎,个人崇拜的狂热在他的心头彻底垮塌。他不能欺骗自己,是因为他不能欺骗人民的良心。他要喊出自己的声音,当然还要冲破重重阻力。他的关于排犹主义的诗《娘子谷》在印刷间里排好了版等待,报纸的版样留了空白。等到主编签了字,机器滚动起来,负责印刷技术的女工程师拿起报纸递给诗人,说:“这期报纸明天就会成为珍藏版了。”诗人和女工程师和工人们吻了一次又一次,为他们共同创作了这首诗而激动不已。在这一刻,诗人不再是具体的个人,而成了集合体的人民。

  发表了《娘子谷》的是《文学报》。文学的本质是诗。第二天售报亭的所有《文学报》闪电般一售而空。大批电报向诗人发来。俄罗斯大地又一次显示了它无与伦比的诗性魅力。能够孕育诗人诞生诗歌的土地,必定是丰厚富赡的,能够热爱诗人吟诵诗篇的人民,必定是文明伟大的,暂时的贫困,暂时的苦难,绝不代表未来和永远。当然,在对诗人祝贺感谢的同时,也有人开始了批判,有人针对《娘子谷》写诗,写文章,指控叶甫图申科违反列宁的国际主义政策,还有更加骇人听闻的荒谬的指责,大批信件把诗人家里堆满。一天早晨,两个年轻人来到叶甫图申科家里,两个人身高都在一米九左右,胸前佩戴着“运动健将”的奖章,他们是学校里的共青团组织派来的,任务是保护诗人,他们是拳击冠军和摔跤运动员。他们解释说:“人民当然都非常欢迎你的诗,可是我们还会碰到一些坏蛋。”

  诗人的厄运与幸运是同时到来的,如果没有了给诗人带来厄运的大大小小的坏蛋,也就不再需要诗人了。等到世界上只剩下好人,好人就用自然的花朵装扮自己的爱人好了,用不着诗人再来编织花环。诗人戴在头上的不只是桂冠,还有荆冠。他在自己疼痛的同时,也刺伤敌人,用这样的方式保卫真理,为正义而斗争,哪怕自己的头上鲜血淋漓。俄罗斯土地上的另一位诗人帕斯捷尔纳克,比叶甫图申科更加厄运重重。

  有一天,一个他认识的瓦匠跑来找他,从衣袋里拿出一瓶伏特加和一根香肠,说:“去年我替你修过屋顶,但我不知道你是谁,现在好心的人告诉我,你是保卫真理的人。所以我要和你大喝一顿。”这就是人民对诗人最崇高的褒赏。保卫真理的人不只是诗人,当然也包括作家,因为作家的血管里流的是跟诗人同样的热血,也准备为真理而抛洒。那么,无论什么时候也不必悲观了,因为“事业是牢靠的,如果它下面流淌着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