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评弹博物馆 观后感:最可怕的不平等是什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5 21:10:38


  近十年,有各种现象表明社会流动性有下降的趋势,例如出现了所谓的富二代、官二代现象。最可怕的问题是不平等固化在代际之中,成为长期的不平等

  我给大家看两个图,反映我能找到的世界各国的发展经验,纵轴是人均GDP的增长,横轴是实现增长所用的年限,大部分国家都能从1000美元达到3000美元,但此后的发展,长期三四十年停滞在发展中国家,只有少数能进入发达国家。日本、韩国从人均3000美元进入发达国家的步伐很顺利,其它一些国家没有这么顺利:墨西哥、阿尔巴尼亚、秘鲁等。

  这些图的意义是什么?告诉我们一个基本原则,人类的发展史从来不是线性的。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都能摆脱所谓的贫困陷阱,但很多国家摆脱不了中等收入陷阱,即人均GDP长期停滞在中等收入水平,比如秘鲁1960年代以来一直停留在人均5000美元左右。

  不同经济发展阶段的发展方式是不一样的,第一阶段人均GDP3000美元以下,是要素驱动,第二阶段是效率驱动,第三阶段是创新驱动。第一阶段,有钱做点投资、有力量就去工作,如果政治比较稳定、有粮食和基础设施,就能在这个阶段摆脱贫困陷阱,所以大部分国家都能达到。

  第二阶段,就是中国即将进入或已经进入的阶段,所谓效率驱动阶段。生产要素配置的效率要提高,同时这些要素的质量要提高,人力资本的积累和投资的积极性要调动起来。第三阶段,其实离我们稍微有点远,所谓创新驱动阶段。

  各个层面都提到,我们会不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关于出口比重、通货膨胀等等问题,我们需要弄清楚哪些是根源,哪些是表象,比如说储蓄率太高,日本、韩国经济高速增长的时候储蓄率也非常高,等经济增长率落下来,储蓄率自然也落下来,所以储蓄率是人为调控不下来的,在大的经济增长阶段,可能是经济增长的一个现象,而不是因素。

  与中国密切相关的四个因素:政府规模过大、收入分配差距过大、人力资源积累不足、健康不足。将世界经济增长与四个因素做相关性分析,政府规模过大引起反向的效果,财政占GDP已经达到相当的比重,由此带来一些问题。贫富差距过大与经济增长有一些相关,中国的贫富差距也确实过大。相对我们的经济增长水平而言,人均教育水平算是比较好的,教育水平跟经济增长也有一定的正相关。与人均寿命也有正相关。

  过去30年我们取得很大的成就,人均GDP年增长8%,未来30年为什么不能年增长8%?如果以此为目标,人均GDP将达到1.5万美元,对比世界经验,其它各国人均达到3000美元,未来20年会不会到1.5万美元?

  综合所知的因素建模,包括上述四个因素,还有投资比例、教育比例、通货膨胀、对外投资等等,上述四种因素单独分析,可能有一定的相关性,但综合起来关联并不显著,为什么?世界各国哪些能跳出中等收入陷阱?哪些不能?

  按照这个模型把中国的因素放进去,20年后中国达到中等收入国家水平的可能性有多大?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个概率是64%,但对这样的预测并不能太抱信心,因为刚才这些因素已经决定经济增长的道路并不具有必然性。

  通过刚才简单的分析,能看到什么?托尔斯泰告诉我们,幸福的家庭看起来都很相似,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对于国家也是这样。为什么有的国家能够顺利步入发达国家,有的国家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我认为避免中等收入陷阱最核心的因素是社会流动性,收入分配、教育不平等、健康不平等,这些都是动态概念,并不是最可怕的,而社会结构的固化、社会流动性低才是最可怕的。什么叫动态的不平等和静态的不平等?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两个社会,一个没有社会流动性,父辈穷则子辈穷,一个收入差距大但社会流动性强,哪个更有活力?这就是静态和动态之间的关系。

  具体而言,社会流动性是什么?是上一代人的收入对下一代人的影响,就是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相关系数在-1到1之间。社会流动性意味着代际相关指数在合理范围内,如果是负数,代表上一代是穷人下一代也是穷人,只有通过革命才能改变这种现状,-1显然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正常社会都在0到1之间,因为代际之间有各种因素影响传承,自然是高于0的概念。而趋于1有彻底的变化,上一辈会直接影响下一辈。

  较高的社会流动性有利于社会增长,只有较高的社会流动性,才能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进行人力资源投资,努力工作,积极创业和创新,进入中等收入同时进入效率驱动阶段,其中最核心的是什么?是人们进行人力资源投资的积极性,愿不愿意学习?这是最最重要的,有这样的积极性,一定要给他提供机会。

  理论界有两位中外的牛人对此有所涉及,厉以宁教授提到体制刚性和弹性的问题,一个社会刚性还是弹性,重要的区别就是有充分的流动性,我们两千年来的封建社会,刚才有位嘉宾讲科举制度的失败,在于科目选错了,但科举制度是个很了不起的发明,使人们愿意去读书。中国封建社会有这种弹性机制的设计,保证了社会的流动性。

  另外一个经济学很牛的人埃斯莫格卢,提出精英社会不能实现长期繁荣,在于社会流动性低,精英阶层之外的人群才能得不到利用,是静态的损失。更重要的是,精英阶层之外的人群看不到机会,所以没有必要去努力,浪费了长期经济增长的动力。

  实际上GDP增长与社会流动性有非常非常明显的正相关,这种相关性极有启发意义,参考其它国家的例子,拉美国家普遍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为什么?原因之一是代际的相关性,秘鲁、巴西相关性都超过负0.5%-0.6%,美国相对较高,欧洲一些国家都是0.3%左右,而这种社会扭曲就能使一些国家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为什么进入中等收入以后容易引起社会结构固化?是由于从贫困陷阱跳出来之后,就是我们所讲的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时市场公平竞争的规则未能建立,政策做不到公平公正,导致一部分人利用这些不到位的政策,使得社会难以建立起流动机制。刚刚从要素驱动阶段做起来,每个人都觉得我的成功是因为我了不起,社会对动态的机会平等没有共识,这就使很多国家慢慢社会固化,容易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中国的情况怎样?1949年之后社会流动性显然非常高,因为是一个阶级打败另外一个阶级;改革开放初期较高,出现一批农民企业家,到现在的企业家阶层,而近十年,有各种现象表明社会流动性有下降的趋势,有一些学者,如斯坦福两名教授在2010年表示从1998年开始中国代际之间的相关性上升,出现了所谓的富二代、官二代现象。

  此外我们对光华管理学院学生的背景做了一点调查。首先声明,光华管理学院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学院,尤其本科生招生基本都是各省优秀的学生,每年还有二十多个各省状元,我们竞争这样的生源,只要考的好都会积极争取,不会挑背景。

  对比上一代和我们这一代,有多少人来自农民和底层家庭,2003年到2007年本科生的趋势,高收入家庭的学生在增加,低收入家庭的学生在下降,农村学生比例2003-2007年都不到10%。为什么对比刚才两个指标?我们这一代上大学的时候,我相信农村学生的比例至少在40%,现在是10%。同时中国农村人口至少60%,而在学院里只有10%,这意味着中国13亿人口,绝大多数农村人的机会是相对少的。

  那么中国如何避免社会固化?如何提高社会流动性?社会上首先要有这样的认识,现在谈论静态收入不平等,在我看来,这个问题要少说多做,但是我们说的太多了,大家都关注静态的不平等,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弱势群体,都觉得政府应该给我补贴,这对推动中国的社会发展没有任何帮助。而且过多关注静态的不平等,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最可怕的是不平等固化在代际之中,成为长期的不平等。

  要解决这一问题,我认为是非常艰巨的任务,要从以前物质上的基础设施建设转移到市场和法律的基础建设上。还有职业市场准入的限制,现在政府采用各种考核机制,有个国际经验我觉得很受启发,就是美国的平权法,由肯尼迪总统推动,不能把人放出去跟他说,你现在跟他们平等了,可以跟他们竞争,这还不够,追求的不只是自由还有机会平等,平等不仅是权利和理论,美国最崇尚个人主义和自由竞争,但对以前处于机会劣势的人群有另外考虑。平权法对群众平等起到非常大的作用,主要是性别之间,美国女性现在在政界、法律界、商界、教育界现在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一半的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只要努力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我们要将投资从物质资本转移到人力资本,而且不仅总量要增加,还要着重消除教育和健康的不平等。例如日本从1949年开始教育立法,投入经费也逐年上升,法律规定全国师资尽可能统一,东京最好的小学人均经费不能超过最偏远小学的两倍,而我们是二三十倍,日本教育法规定一个老师不能在同一学校任职5年以上,这样就不可能有所谓重点中学。

  学校、社会组织都是拿纳税人的钱,都是公立机构,我们的社会责任不仅在于发灾以后捐点钱,更重要的是给没有或缺少机会的群众创造更好的机会,美国规定任何接受政府项目的机构、组织、企业,其雇员人数都要满足一定条件,少数族群占多少、妇女占多少,处于不平等待遇的群众涉及政府招标,财政拨款,都有优惠条件,我觉得这是健康的社会、健康的政府要做的事情,我们作为拿纳税人钱的公立机构,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

  要形成这样的文化共识,要求所有人参与,现在很多公益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光华管理学院每年给学生提供奖学金、助学金,资助贫困生到国外交流,都是很好的理念和实践,但我觉得还可以做的更好。不仅是富人的责任,是所有人的责任。相对13亿人中的绝大多数,在座的各位都是幸运儿。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但他想的是安得广厦大庇天下寒士,这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情操。

  中国社会现在进入关键的发展阶段,面临巨大的经济转型命题,但我觉得更大的命题是怎么转变社会结构,增加社会的流动性,使人们尤其是年轻人,都感到有机会、都有积极性,只有这样才是一个健康的社会,能够保证经济长期增长的社会,这不是道德的问题,也不是哲学和政治理念的问题,是我们要摆脱中等收入陷阱的必然。

  最后我讲一个小小的个人体验,大家都读过鲁迅先生《故乡》一文,小时候我没有什么感受,十年前回江西老家探望祖母,最近又回去,给我的感受非常深,回来之后我反复地读鲁迅在一个世纪前写的《故乡》,这种机会的不平等仍然存在,我能感受到鲁迅先生坐着船,品味着社会不平等的悲哀。希望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一起努力实现鲁迅先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