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托普斯环保:泊秦淮 (喻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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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1月25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泊秦淮

喻 军


  夫子庙的驰名,是与秦淮河历史上的几番兴废联系在一起的。早在六朝时期,该地区已是商贾云集,豪门林立;至隋唐而衰落,引来无数后世文人来此凭吊。刘禹锡的《泊秦淮》即是借东晋两位丞相王导和谢安曾居于此的一时之盛,道出美梦难再、换了人间的沧桑之感;到宋朝逐渐恢复为江南文枢,而明清两代则达致鼎盛的巅峰。也是今人流连此地、“话说当年”的情感由来。

  我曾几度赴宁,若有余暇便不忘来此地作悠然之游。

  明远楼是江南贡院之所在。这栋三层四方形的建筑,当年是用以监视应试士子的,故居于贡院中心。飞檐出甍,四面皆窗,居高临下的监考官们足以把考场一览无余。或有人金榜题名,得意春风;或有人名落孙山,失意潦倒,演绎了多少出人间的悲喜剧!若干位彪炳千秋的艺术巨匠和文学家,恰是在当年的考场屡战屡败,无缘仕途,终而发奋自强,取得了卓越的艺术成就,也实现了自我价值的回归。明清两代诸多名人,比如吴承恩、唐寅、郑板桥、吴敬梓、翁同龢、张謇等人均曾于此应试,但并非都是榜上有名。比如吴敬梓,屡试不第,终而放弃求取功名,所著皇皇《儒林外史》之五十五回,专写科场之煎熬苦相,可谓极尽刻画,痛贬其弊! 

  当夜幕降临,我踱步至魁星阁小码头,在游河的画舫上坐定,不由得想起朱自清先生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中提及的“七板子”,却分明成了一种久远的风致了。现在的游船都属“动力机械”型的,故也遗失了那份细密悠长的桨声、风清月白的诗情。至于传说中的“船头听戏,船尾做船菜,船娘摇橹”般的陈年旧韵更仿似一种浔阳的遗梦了。略略瞥了一眼舱内:篷廊上悬着彩灯,经篷廊至前舱珠帘轻垂,桌椅也颇精致。我抬眼向外张望,一排排用灯光勾勒出的飞檐翘角、河房河厅闪烁流过,串串红灯笼散发出彤彤而灼灼的光晕,仿佛正忘怀于对当年的金粉楼台、侑酒酬唱、画船箫鼓的脉脉的追忆。而河水更像是滑动的丝绸,既非烟波,亦非涟漪,仿佛有厚实的底子似的。船舱里的一对情侣如胶似漆地耳语着,忽见那男子向外指指戳戳,向那女子说:“那就是原来古代妓女住的地方,是‘红灯区’嗳”,全然是一付惘然的神色。

  正所谓“金陵帝王州,江南佳丽地”,看来秦淮河确是大有“艳名”的,这就不得不提及“秦淮八艳”了。“八艳”者,乃马湘兰、卞玉京、李香君、柳如是、董小宛、顾横波、寇白门、陈圆圆八位青楼女子也!她们皆能歌善舞,兼擅填词作画,可谓色艺双全,但她们绝非一般的青楼女子。“八艳”中的若干位,堪称节烈傲骨的女中丈夫:李香君的血染桃花扇、柳如是的投池殉国,陈圆圆则是在吴三桂降清之后,在家中长斋念佛,遁离红尘。传说柳如是的棺木是悬在墓穴中的,还有一说是悬在山崖间的,以示不履清朝的土地……这些都是为后世所称诵的气节大义之举!想当年才子佳人的诗酒风流,情投意合,最终褪去的是侯朝宗等赧颜苟生的求降朝士黯然的背影,崛起的却是这些薄命女子的铮铮硬骨!船过李香君的故居“媚香楼”(后向南京秦淮史专家、作家陆拂明先生求证,得知并非原址),也只够匆匆瞥上一眼。据考证,李香君的个头只有1.46米,属于袖珍美女,但她洁身自好、爱恨分明、不畏强权的豪侠之气,却是连大师级的林语堂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李香君是其一生的“偶像”,何以见得?有他的文字为证:“香君是个娘子,血染桃花扇子。气义照耀千古,羞煞须眉汉子;香君一个娘子,性格是个蛮子。悬在斋中壁上,叫我知所观止”。其对李香君的钦慕,毫不掩饰,可谓极力推崇。据说其曾购得香君画像一幅,“悬于斋中壁上”,每日焚香礼拜,即便人生辗转,亦不离左右。

  难怪秦淮河被称为万古多情之水,它的璀璨耀灼、桨声灯影;它的柔靡媚惑、朝雾霄露,俱已化作过往的烟云,而今人所探赜索隐、渲染营构的,无非是传递一种思古之幽情。月照荒沙,思接千载,有多少眷恋的怀想、苦涩的回眸,就有多少岁月的沧桑,历史的重量。在秦淮河的游船上,我如此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