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月貌电影含义:被“消失”的5000亩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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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消失”的5000亩土地

2011-02-02 21:12:57 来源: 南方都市报 (深圳) 跟贴 51 条 手机看新闻

呈贡,这个原不知名的郊县,因昆明市委市政府即将迁址至此,一跃成为昆明乃至云南的一块热土。但一年多来,包括县长吴庆昆在内的一些当地官员,却陷入一场尚未收场的麻烦。


不远处即是昆明新行政中心,5000亩土地身价暴涨。穆家兄弟已为这块地奔波1年余。 南都记者 孙旭阳 摄

呈贡,这个原不知名的郊县,因昆明市委市政府即将迁址至此,一跃成为昆明乃至云南的一块热土。但一年多来,包括县长吴庆昆在内的一些当地官员,却陷入一场尚未收场的麻烦。

最高人民检察院2010年4月份的一份文件,直指吴庆昆等人涉嫌渎职,将由最高检督办、云南省检察院办理。

吴庆昆涉案的源头,是在2009年年底,呈贡县政府在昆明日报上登报声明,撤销了一份1995年由呈贡县政府颁发的《集体荒山土地使用证》。该证共涉及土地5000亩,离昆明市新的行政中心只有3公里。按照当地农用地征收标准,这块地价值超过5亿元,而政府出让的价格,更高达数百亿元。(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在被呈贡县政府撤销之前,这份土地证因为一场债务官司,已由原持有人转给昆明一家公司。从办理到撤销,土地证笼罩着重重迷雾,而围绕身价暴涨的5000亩土地,一场涉及多方角力的争夺,仍未结束。

富达公司董事长穆辉也曾到法院要求起诉呈贡县政府,被告知须政府同意立案,法院才能立;而最高检和云南省检察院的介入,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政府撤销土地证

2010年12月24日,云南省检察院向云南省高院出具了一份抗诉书。

这份云检民抗(2010)390号抗诉书审查认定,1995年,呈贡县洛羊镇大新册、小新册两社区分别与呈贡县银乐轧钢厂签订一份转让合同,约定出让所属荒山共333.5公顷(约5000亩),出让金共计100万元,期限为1995年5月5日至2065年5月5日。呈贡县政府为此颁发了两份荒山土地使用证,其一签发日期为1995年5月4日,面积5000亩,其二签发日期为1995年12月18日,面积1000亩。抗诉书称前者为“大证”,后者为“小证”。

1997年5月,云南省高院裁定将“小证”折价抵偿给银乐轧钢厂的债务人南京钢厂,该地后来也被政府收储,“小证”登报作废。2004年8月,昆明市中院作出调解,因银乐轧钢厂无法偿还云南富达租赁公司债务,用“大证”和另一处18000平方米的厂房抵偿。

上述事实,也为官方和富达公司所承认。分歧,是从土地被纳入开发日程后产生的。2009年11月9日,昆明市国土局在昆明日报上发布公告,将小新册社区附近的301.17亩土地使用权挂牌出让。这让富达租赁公司董事长穆辉“吓了一跳”,因为这属于“大证”所含范围,当时,他正筹备在这5000亩土地上,开发“昆明有史以来最大的房地产项目”。

在富达公司的紧急函告后,2009年12月5日,该地块交易被中止。

但19天后,昆明市中院作出(2010)昆民监字第1号民事裁定书,称银乐轧钢厂与富达公司2004年的旧案确认事实有误,涉案的荒山土地证(大证)和南京钢厂的荒山土地证(小证)有交叉冲突,依照《民事诉讼法》第177条第1款、第185条的规定,裁定由昆明市中院另行组成合议庭再审。

又过了7天,2009年12月31日,呈贡县政府在昆明日报上发布公告,撤销原银乐轧钢厂的《集体荒山土地使用证》,理由是该证“不符合有偿出让集体荒山使用权管理的相关规定”。这份公告,让富达公司董事长穆辉、总经理穆路,这对身家过亿的兄弟,走上了上访之路。

16年前“特事特办”

登报撤销的前一天,2009年12月30日,呈贡县政府发文说明了理由:其一,涉案的集体荒山土地上,共产生3本土地证———1995年5月,县政府发给银乐轧钢厂5000亩土地使用证(大证)及其复印件,以及南京钢厂1000亩土地的使用证(小证),“三本证书四至范围描述相一致,出现一地多证的情况”;其二,大、小新册社区的出让合同上,都没有出让方和受让方签字,两村都表示未收到出让金;其三,按规定,银乐轧钢厂必须将受让荒山的80%-85%用于植树,但该厂从未按规定实施绿化。

云南省检察院审查后则认为,“大证”的颁发比“小证”早了7个多月,从所载内容看不出存在交叉。而且,2004年昆明中院的调解书上也注明,抵偿给富达公司的“大证”上,所载5000亩荒山土地的使用权,“以实测所剩无争议的部分为准”,存在争议的部分则由有关部门依法裁决。

云南省检察院的结论,也是富达公司一贯的主张。之前,5000亩的荒山土地证,原本是被银乐轧钢厂作为抵押物,于1996年向富达公司借款1250万元。8年后,该厂无力还款,被穆辉告上法庭,获得了此证。“别说不存在交叉,即使存在,也是政府的乱作为导致的,我们作为善意取得的第三方,没理由替政府承担责任。”

而呈贡县政府所提出的后两条理由,则被大、小新册社区居委会证实。这两个社区,其实是两个村。(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据大新册社区居委会文书祁先生透露,2008年,呈贡县林业局在全县搞林权改革,对村里的荒山进行确权时,在该局的档案中发现了5000亩荒山土地证的复印件。林业局到村里核实此事,村干部才第一次见到该证。“按照上面的四界,大小新册村现在一半的土地都被划走了,其中还有部分良田和房屋,根本就不是荒山。”

大新册社区证实,十几年前,银乐轧钢厂确曾租过村里几十亩地,后来该厂没落,租赁关系也宣告结束。

在小新册社区,居委会支书李杰介绍,银乐轧钢厂曾租用该村200多亩地用作厂房,1994年11月,老板李发坤自称要搞大型钢铁城,就与当时的村委会签订协议,称将在两年内,租用村里土地两平方公里(约3000亩)。

这份协议,目前还保存在小新册居委会的档案室内,不过,李发坤最后并没有真的租下那3000亩土地。

然而,这些土地却出现在银乐轧钢厂的荒山土地证上。

疑问还不只是这些。云南省检察院审查证实村民所言,银乐轧钢厂与大、小新册村的土地出让合同上,都没有两村与轧钢厂的签字和盖章。但是,在该土地证所附集体荒山土地使用权出让呈报表上,从洛羊镇到呈贡县政府,都签署同意意见并盖了章。

呈贡县原常务副县长李荣华,曾参与撤销银乐轧钢厂荒山土地证的决策。他向南都记者透露,经呈贡县调查,该证的办理过程不合法,办理后也没有用于合法用途。呈贡县政府撤销该证,是为了“纠正错误”。

呈贡县林业局一位官员表示,那份土地证“不合法”,在该县国土林业部门已成共识。2008年的林权改革以来,该证没有像其他荒山土地一样换发为林权证,也是同样原因。按照土地法规定,荒山土地只能用于绿化和农业开发,当年银乐轧钢厂租用荒山,本就违规。

在呈贡县国土局,包括局长土少波在内的多名官员,都拒绝就此事接受采访,而小新册社区居委会档案室存放的一份文件,则可以证实银乐轧钢厂当年在办理土地等手续时,享受的是“特事特办”的待遇。

这是时任呈贡县长曹超的一份亲笔批示,时间为1994年11月14日。批示称,银乐轧钢厂项目经县委县政府研究同意,由县计经委于该年10月20日批准立项,“为抓住时机,使项目尽快上马,决定特事特办”,由县政府成立的一个领导小组,统一对接土地、环保等部门,为银乐轧钢厂办理各种手续。

那么,有哪些“特事”进行了“特办”呢?现任职于昆明市人大的曹超表示,已经忘记了这份批示,具体办理过程也难以回忆。“当年为了支持乡镇企业发展,政府做了很多工作,并不是仅仅针对银乐轧钢厂”。

曹超证实,银乐轧钢厂曾是呈贡乡镇企业的成功典型,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倒闭。其老板李发坤,不仅向富达公司借款,还向银行贷了不少,工厂倒闭后,欠款大部分无法归还。

纪委指导法院办案?

云南省检察院在抗诉中还认为,昆明市中院裁定银乐轧钢厂与富达租赁公司旧案再审,并无法律依据:原调解书已经就土地证地界的潜在争议进行了处理,昆明市中院没理由再重拾此争议;银乐轧钢厂于2008年就被工商部门吊销执照,已不具备法人资格,昆明市中院将其列为重审案件的当事人,“明显违反了相关的法律规定”。

北京律师周泽则对昆明市中院重审的法律依据提出了质疑:《民事诉讼法》第177条第1款适用于法院判决的重审,富达租赁公司与银乐轧钢厂旧案所作出的是调解。“调解与判决并不能混为一谈”。

昆明市中院在(2010)昆民监字第1号裁定书中则称,“因昆明市纪委到我院了解该案的审理和执行情况时”,发现银乐轧钢厂5000亩荒山土地使用证与另一证存在交叉,故由法院提交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启动重审。(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那纪委又是如何介入此案的呢?昆明市政府办公厅的一份会议纪要解答了这个问题。2009年12月13日,昆明市委市政府召开了一次会议,由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李文荣主持。与会单位包括经开区管委会、呈贡县政府、市规划局、市国土局和开发商云南中豪公司等。李文荣要求,各部门必须保障螺蛳湾国际商贸城及配套项目的建设进度,由市纪委和市政府督办,完不成任务者“严厉问责”。

按政府规划,那块因穆辉紧急函告而终止交易的301.17亩地,正要用来建设商贸城的配套项目———小商品加工基地。李文荣要求经开区管委会在2009年12月31日前,完成该地块的地面清表工作,呈贡县政府负责解决权属纠纷问题。市纪委、市政府负责督办,未按要求完成则“严厉追责”。

昆明市纪委一室负责人母先生证实,昆明市纪委在接到市委的指示后,赴呈贡县和昆明市中院调查银乐轧钢厂土地证一案,详细情况“不便透露”。

穆家兄弟认为,正是昆明市纪委的介入,在追责的大棒之下,呈贡县政府未经过听证等程序,在2009年12月31日———昆明市委军令状的最后一天,登报撤销了5000亩荒山土地证。

呈贡县原常务副县长李荣华称,撤销土地证的整个过程,呈贡县政府都是在昆明市委市政府的要求下“依法进行”的。

去年11月,在该案重审的法庭上,穆家兄弟见到了当年的银乐轧钢厂老板李发坤。李发坤曾在呈贡县红极一时,曾任云南省工商联的执行委员,是1994年全国“青年星火带头人标兵”,以往上级领导到呈贡视察,必到银乐轧钢厂。

几年来,李在昆明市区靠卖妇女用品为生。“他一个劲儿地说一言难尽,请我们理解。”穆路说。据云南媒体报道,李发坤在法庭上的发言数次前后矛盾,庭审后也拒绝了采访。

据悉,李发坤去年春天曾被警方控制,罪名是涉嫌合同诈骗,案由正是抵押给富达公司的那个5000亩土地证。在看守所关了几十天后,他被释放。穆路打电话问他被关的详情,他只是说“压力很大,以后再说”,并拒绝见面。

开发商争夺热土

富达公司董事长穆辉原本从政,在上世纪80年代,曾任云南省双柏县县委书记、云南省纪委某处处长。1996年,李发坤找上门来借款的时候,穆辉正在深圳经营一所投资公司。“他和呈贡县一个副县长一起去找我,看上去没什么文化,老实巴交的。”当时,银乐轧钢厂是政府重点扶持的企业,穆辉融资1250万元为其租赁机器,万没料到它垮得那么快。

对银乐轧钢厂的抵押物:5000亩荒山和18000平方米的厂房,穆辉当时根本就没考察过。“我手下的业务经理去看过,后来跟李发坤打官司的时候,也找过人去评估,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穆辉说,那5000亩地,当年几乎是一块“无人问津”的荒坡。小新册1994年与银乐轧钢厂约定的租地价格是,第一个五年每亩地每年600元,第二个五年900元,从第三个五年起,每五年按照900元的底价,递增15%。

“谁都没想到地价到今天会涨这么多。”小新册居委会支书李杰说。螺蛳湾商贸城小商品加工基地项目在该村的征地,一亩补偿农民10.2万元。根据昆明相关政府机构发布的2010年2月1日地块成交公示,银乐轧钢厂荒山土地证中的土地政府出让价,平均已达到70万元/亩。

站在这些地块上,3公里外的昆明市新行政中心的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无疑,这是一块热土。原本抱怨“无人问津”的穆辉,几年来也盘算起开发计划。2008年8月,富达与一香港公司向昆明经济技术开发区提出《立项申请》,欲利用上述5000亩地建设“昆明国际社区”,项目建筑面积为387万平方米,投资20亿美元,其中包括住宅、商场和高尔夫球场。“建成后将成为昆明至今最大的房地产项目。”穆辉说。

2008年10月24日,昆明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李文荣批示同意了该项目。当年11月17日,富达租赁公司、香港美邦集团与昆明经开区管委会签署投资协议。该协议的前款认定,“乙方持有位于呈贡洛羊镇小新册村以北5000亩集体荒山土地使用证”。因该地块属于农用地,进行商业开发还需要变更土地性质,缴纳土地出让金,鉴于此,经开区管委会承诺,“在项目地块确定但土地尚未公开交易的情况下,为加快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甲方可提前提供该地块的红线图,以便乙方前期规划设计之用。”

穆辉说,在与经开区管委会的洽谈过程中,政府从没有就该地块的权属、富达公司所持荒山土地证的合法性问题,提出任何质疑。昆明市各级政府部门都有招商任务,穆辉承诺的20亿美元的投资额,让相关官员热情有加。“无论什么级别的官员,见面都说,‘有事找我’!”

但在一年之后,形势急转直下。那些拍胸脯的官员,开始躲着穆辉。因为,那块地被云南中豪置业公司看中,作为建设中的螺蛳湾国际商贸城的配套项目。螺蛳湾商贸城迁址曾闹出震动全国的群体事件,但最终新的商贸城仍顺利投入使用。曾批准穆辉建设“昆明国际社区”项目的常务副市长李文荣,一年后又要求下属尽快解决富达公司的土地权属纠纷。

在此背景下,穆辉明白,自己挡不住伸向那5000亩土地的大手。

如今,在这块他认为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开发商云南中豪置业已修建起数十栋厂房,更多的厂房正在新建之中,重型卡车络绎不绝。在这块土地招拍挂之前,昆明市委已经决定让开发商“先期入驻”施工。据螺蛳湾小商品加工基地展厅的营销人员介绍,该项目一期招商已经完毕,二期正在招商,“这是政府重点工程,很有前途。”

中豪置业来自浙江,据业内人士称在昆明看中什么地块,很少有拿不到的。

告政府得政府同意

现在,富达公司已基本放弃开发那5000亩地的计划,或者说幻想。剩下的,就只有告状索赔。昆明市政府办公厅的一份公文处理笺,让穆辉看到了曙光。在这份来源流出途径不明的处理笺上,呈贡县政府向昆明市政府汇报撤销银乐轧钢厂土地使用证一事,建议“如因此事产生利害人的诉讼,发生赔偿,则费用从当地的土地出让金中支付”。

为了告状,穆辉动用了以前在官场的各种关系。然而跑了一圈,他最大的感触是“世态炎凉”。他和哥哥最终发现上访无用:无论你告到哪里,都要回到呈贡县解决,而正是呈贡县政府,撤销了这份土地证。

他们也曾到法院要求起诉呈贡县政府,被告知须经法院与政府“沟通”,政府同意立案,法院才能立。这让前省纪委官员穆辉感到“哭笑不得”。

转机,还是通过上层的干涉而出现。去年两会期间,富达租赁公司通过全国政协常委、四川省政协副主席吴正德向上反映,引起了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关注,责成云南省检察院调查处理,由最高检渎职侵权检察厅进行督办。

最高检办公厅在给吴正德的复函中认为,富达租赁公司反映的情况属实。“云南省人民检察院决定待上述案件审结后,再视情对吴庆昆等人涉嫌渎职问题作进一步调查。”

2010年11月18日,云南省检察院对昆明中院再审裁定进行立案审查。一个多月后,该院向云南省高院提出抗诉。

穆辉说,最高检和云南省检察院的介入,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本文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孙旭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