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压实的压实系数:我看相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3/29 09:15:34

 

 

我看相声


 毛牧青/文


       (一)
       相声我从小就喜欢。
       记得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到“文革”前,生活和科技没有今天这样发达,作为十几岁开始懂事的孩子,除了功课就是土法玩耍,没有今天孩子们所拥有的电视录象影碟音盒手机MP3。那时我业余文化生活主要是看小人书和画画。1958年某月,父亲用积蓄一百多元买了一台上海牌五灯交流收音机。于是,听“电戏”(那时我们称收音机的绰号)又成了自己的爱好。
       听“电戏”当然不是听新闻关心国家大事。除了喜欢“小喇叭”(当时的少儿节目)外,主要还有三类节目:一个是传统的广东音乐;一个是古曲和江南丝竹乐;再一个就是听相声。
       那时的相声多为传统段子,著名大家侯宝林、郭全保、郭启儒、刘宝瑞、马三立等,及后起之秀马季、唐杰忠等人的精彩说唱惹得我们全家哈哈大笑。《改行》、《秦琼战关公》、《戏曲与方言》、《糊涂县官》、《买佛龛》、《夜行记》、《醉酒》等名段子,以及稍晚一点的《找舅舅》、《打电话》等相声至今我记忆犹新,有的甚至都能背下来。那时的相声,相对今天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也没有太多的“主旋律”基调,所以一些没有任何“寓教于乐”的段子经常播送。演员们运用讽刺、挖苦、调侃、恶搞、相互开涮甚至低级庸俗相声特有手段借古喻今给人快活,在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中暂时忘掉一切。今天回忆起来重谈感受,这大约就是真正相声的功能吧。
    “文革”中大师们统统趴下,相声也几乎绝迹。七十年代期间,为了宣传援非的坦赞铁路和中非友谊,由马季和唐杰忠合说的相声《友谊颂》比较有影响,但此刻“主旋律”基调已经渗入相声内层。除了那两句斯瓦希里语“拉菲克”和“库基逢扎夸马拉费克”给人印象外,已没有传统段子的诙谐幽默感了。
       文革后相声复苏,但那些还活着的大家们,无论从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新的相声如《如此照相》、“大裤衩子”和“烂菜子”(名字忘了)等那段,已与“政治斗争”结缘成了申讨“反革命”的战斗工具。随着改革开放,姜昆、侯跃文、冯巩、李金斗、师胜杰、牛群等人脱颖而出。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们远没有他们前辈的功底了。许多相声演员和段子还被讽刺为“向观众胳肘窝瘙痒”的劣质品兜售推销。
       好象是去年春节后,在一次聚会上我不经意发现电视播放一段相声:一个个子不高留着小平头较胖较年轻的新人引起我的注意。只见他说学逗唱功底很传统,有传统大师的韵味。于是我失落的相声感骤然一亮:莫非未来的侯宝林、刘宝瑞又要再现?因为当时是杯觥交错中发现没有记住其名,但印象种下了。后来我知道这个小平头的胖子叫郭德纲,是一个从天津杀到北京的相声小字辈。在北京天桥一带成立了“德云社”并在剧场演出,据说现在场场爆满,很受民间欢迎。
       近些年,马季、姜昆等人哀叹相声衰败不景气,也谈了许多原因。但多为浮皮撩层却欲言又止,没有从深层次上探究。其实相声为何走到死胡同他们比谁心里都乱明白。他们缺乏的是当年赵丹临死前对中国电影前景悲观而敢于直言的勇气。我前天特意买了一张郭德纲的相声专场的D9光盘。当晚就看了他历时40分钟的《相声50年之现状》段子。我靠!小郭先生血气方刚口无遮拦无所禁忌太岁头动土打击一大片的一番狂言,岂不是正中当今相声“尴尬”的实质么?我不禁拍案叫绝大呼痛快。当然,如此针砭时弊有悖主流意识的真话是上不了主流媒体广为宣传的。再说,小郭先生不知天高地厚,依恃自己的才气和功底傲视相声界许多“名人”和“老前辈”,触犯了相声行当的传统“规矩”大逆不道,引发了不少官司,还遭受“眼红”者的挤兑。我终于明白;郭德纲为什么上不了“央视”、只能在民间走红的原因了。
       (二)
       相声是什么?它的功能是什么?这首先要先从相声的起源和发展来说起。
       相声是曲艺的一种,是典型的草根产物,一开始就决定了它的大众市井性。它的滥觞据说在宋代,被称为“象声”或“像声”,是一种民间的滑稽仿声口技,远不是今天相声的样子。真正的相声雏形起源于北京,大约在一个半世纪左右前的清咸丰、同治年间由民间笑话演变而成的曲艺形式。它的鼻祖代表人物是张三禄。
       清末的朱绍文成了当今成型相声的集大成者。朱先前是京剧丑角,因生活所迫首先在北京劳苦大众的活动地场露天改行说单口相声。朱先生唱着“太平歌词”,敲打两块刻有“满腹文章穷不怕,五车书史落地贫”字样的竹板来宣泄自己的忿忿,因而获得“穷不怕先生”。后来他觉得单口相声单调乏味,就和学生一问一答,一捧一逗,形成了今天所见的双人相声。
       相声主要表演手段是说学逗唱。它的题材来源多为民间市井的酒足饭饱牙慧笑料,因此调侃玩笑、讽刺挖苦、插科打诨甚至低级庸俗等恶搞成分居多。它的功能和特点就是逗人乐——在哈哈大笑后解除烦恼和疲劳,几乎没有什么“寓教于乐”的目的,纯粹是为了乐呵,用今天的专业术语叫“愉悦”。相声如同一些地方戏(小范围区域)、东北二人转等,有一定的局限性。这种局限恰恰是它的特色。如果超出这种局限强行加上一些“舶来品”,它很可能“四不象”就不是它本身了。这种特色决定了它们的草根性通俗性。
       严格讲,作为中国特色产物,相声与国粹京剧相比,有点不登大雅之堂。但相声的说学逗唱功底与京剧的坐念滚打同样需要刻苦训练。譬如“说”就包括对联、灯谜、绕口令、酒令、笑话、俏皮话等的学习通读和嘴皮子磨练技巧;“学”就是各种表演、神情姿态、传统方言、叫卖市声等的惟妙惟肖的模仿技巧;“逗”就是甲乙双方利用一主一客一智一愚一正一反形式,插科打诨抓哏逗趣发挥临场的应变技巧;“唱”就是掌握学唱京剧地方戏、民间小调、太平歌词、弦子书和滑稽表演等技巧。一个相声演员要成为一位大师,必须要有压倒众人的上述绝技才能服众被公认,而不是今天你能多抛头露面就是当然的大师——那叫大师贬值!如果你能较完整欣赏完侯宝林大师的段子,你不能不佩服他说学逗唱达到的炉火纯青地步。
       同样,相声与京剧等传统艺术一样,注重师承等级规矩,论资排辈,带有很强烈的行业帮派色彩,因而流派也多,但以京派为主影响最大。一般认为历时八代的代表人物是①张三禄②朱绍文③徐有禄④焦德海⑤朱阔泉⑥侯宝林⑦马季⑧。不久前现今大师马季先生逝世,谁能担当第九任大师,好象暂时没有领军人,这也说明现今相声的尴尬境地。
       至于将来谁打头充当权威?我看郭德纲行。可惜他资历太浅,同行们抵制他。所以现在谁是“大师”——嘿嘿,正“诸侯”混战哩。
       (三)
       相声是一门艺术(呵呵。相声演员往往一上场就自己这样对观众声称)。但坦率讲,它的草根性通俗性大众性决定它不是一种高雅艺术。用曲子比喻,它就像“下里巴人”而非“阳春白雪”。旧社会相声不登大雅之堂,被高贵人看作“下三流”的贫嘴磨牙、插科打诨的无聊民间曲艺。解放后好了许多,相声艺人地位也提高了。在无电视时期,相声通过无线电波走进千家万户广受欢迎,于是也使侯派、常派等等相声表演流派得以发扬壮大。
       有人认为马季是现今相声界承上启下人物。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候宝林大师应该是相声界承上启下的人物。原因是:他不但在解放初期将相声带进中南海,使相声登入“大雅之堂”(嘿嘿。登大雅之堂并不等于高雅艺术),而且对相声进行“前无古人”的规范化整理编纂,而且自己有新的创新,特别是它摆脱相声过去单纯传统段子而结合新时代创作一些新段子,令人耳目一新。遗憾的是,饱受“文革”迫害的候先生重新出山年事已高,重新登台显得力不从心。而其得意门徒马季复出也没有什么象样的力作。改革开放的那段“宇宙牌香烟”纯属无聊瞎掰(只不过当年相声复苏还有点新鲜感)。
       如今相声不景气,原因故多,譬如电视、小品等形式的视觉冲击。但更与相声界的不作为有很大关系。具体原因我建议大家看看郭德纲的《相声50年之现状》段子即可明了。虽然至今相声如同歌手、舞蹈、小品、主持人PK大赛举办数届,但相声始终没有像其他艺术那样扬起元气得到观众的认可。后面众多弟子在“市场经济效应”吸引下,当官的当官,走穴的走穴,赚钱的赚钱,扎实的表演功底和认真的本子编写精神没有了,使相声陷入胡编滥造的连逗笑的功能都担当不起来了。不能不说是相声的悲哀。
       上面我说了,相声的功能特点是逗人乐。这种特点决定它不太能担当时下官方要求的 “主旋律”要严肃这一任务。
       “主旋律”口号好象提出有20年了。何谓“主旋律”?我至今没有弄清楚,而且20年来解释众说纷纭,没有一个权威答案。我搞了30多年基层政工工作,我所接触的“主旋律”要求和感觉就是“正面教育”、“歌功颂德”和“枯燥说教”。而“弘扬主旋律”、搞“五个一工程”大约也喊了15年,可为什么“主旋律”的作品老被“好莱坞”打败,这倒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如果让相声恪守传统“主旋律”要求去创作演出,简直是赶鸭子上架难为其表现。因为这种“主旋律”特点是严肃,而相声的“不严肃”的插科打诨岂不乱了“主旋律”方寸?与其强行让相声如此结合,也就失去相声的基本特点。呵呵~~倘若听这种“笑比哭还难受”的相声段子,倒不如去教堂听牧师布道!
       显然,相声根本不适合这种“主旋律”的要求,它也无法甩出表现正面、严肃和成绩的“笑料”而抖“包袱”。我的理解,“主旋律”应该是,凡是弘扬真善美,抑或鞭笞假恶丑的作品都应该称做“主旋律”作品。如果这种“主旋律”观点能被认可,我感觉相声创作与现实结合就能行得通并会出现新的好趋势。道理很简单:相声的讽刺挖苦,鞭挞假恶丑特色倒是很适用这种形式来表现的。
       这样来理解相声与现实“主旋律”结合出作品,或许相声与“主旋律”就没有冲突了,而且发挥的还会更好。——当然,这种发挥的“尺度”如何把握如何通得过而不被“枪毙”,倒是值得研究和探讨的。
       举几个例子。单口相声大师刘宝瑞在世时以传统段子见长。他说的许多传统相声如今不多见,主流媒体很少播放。其实他半个世纪前大多段子远比今天主流媒体播放的“辫子戏”(简直是奴性教育)更有现实的教育意义。譬如他的《糊涂县官(县长)》、《连升三级》等段子就是嘲讽官场潜规则的。再譬如马三立50年代的《买猴》、《开会迷》等段子,就是讽刺官僚主义、形式主义、渎职失职现象优秀作品。这些作品鞭笞社会、官场假恶丑现象,拿到今天一点也不过时,应该算是“主旋律”作品。“统一认识”这个如今叫的更价天响的口号,就是我50年代孩提时从《开会迷》中那个主任报告中听到学到的。这个词我至今记忆犹新屡试不爽。看来这种“主旋律”相声段子令人久听不忘教人知识哈。
      (四)
       相声作品当代作品不如传统段子好听好玩教育人,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我有时候常想:为什么相声如同广东音乐,新作品不如旧作品深入人心受欢迎?这里面有主要原因,不好深究暂且不去探讨。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许多自身原因还需相声业内人士坐下冷静的思考。
       如今相声界许多“大腕”纷纷改行。姜昆先生当“冒号”去了(侯跃文据说也是团长哈),冯巩、郭德纲等人也涉猎影视圈赚银子去了。相声演员多方位操练技艺充当“多栖演员”是好事,但换个角度看也是相声的悲哀。从民间草根走出来的新秀如天津的郭德纲、湖南长沙的大兵等如今挺红火。郭德纲上面说了不再重复。但那个操着长沙腔普通话的大兵,如今频频出现在主流媒体上。“世无英雄,逐使竖子成名”。他能走红,大概也算相声后继无人的一个尴尬象征吧。
       相声要想走出死胡同,我看只有两条道:要么重新回归大众的原始“天桥”场地,说着传统段子和单纯消遣乐呵的即兴小段给自己营造拥趸生存空间;要么打破传统“主旋律”格局,与讽刺嘲讽社会现实弊端结合为宗旨,努力在电视观众圈内争取更多的人气。
       问题是,这两条路长远看,能行的通么?
       这两条倘若不能兑现,相声真正出头之日似乎还没有曙光!
       中国相声、小品、影视界笑星不少,真正能拿出国门的几乎没有。先前比较有名气的陈佩斯、朱时茂因为玩儿个人“脾气”触犯“潜规则”,被央视PK下野了;目前赵本山、潘长江这些从偏远东北的“二人转”杀向京城而走运的所谓笑星,只能给世人留下“国民劣根”的“滚刀肉”“弯弯绕”的下作市侩印象(《卖拐》、《卖车》、《策划》等“教唆小品”倒很适合国人当今的口味),根本代表不了中华悠久博大的文化精华。如果体制、观念等方面仍旧放不开,想出现中国的卓别林、德菲耐斯、金凯瑞、艾金森等国际大师级笑星,也只能是空想。
       前两天,侯门派相声惟一的传人侯跃文不幸去世。侯先生桃李满天下,拥有数千万家产,猝然离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亲人,令人潸然落泪。联想早时傅彪、高秀敏等笑星溘然谢世,许多问题不是令我们活着的人们深思么?
                                  2007年6月27日上午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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