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咎是什么意思:宋飞让我们泪流满面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6 07:37:17
文:深海 

                                 音乐家宋飞对着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的镜头哭了。  

开始,她一直在静静讲述,但突然间,让所有人吃惊的是,她呜咽着哭了。一种发自她内心的悲凉,让采访者和观众震惊。  

宋飞是我国著名的青年二胡演奏家,中国音乐家协会二胡学会理事长,中国音乐学院教师,曾在欧洲、美洲、亚洲等二十多个国家地区开过演奏会,录制了大量的二胡教材。  

宋飞是个什么样的人?母亲和同事形容她,不喜欢说话,常微笑,文弱。然而,2004年4月5日这一天,文弱的她动怒了,她以一种非音乐的方式,向社会投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3月上旬,中国音乐学院二胡专业2004年高考招生考试正在进行。作为考试评审之一的宋飞,陷入了极度痛苦的挣扎和抉择中,她发现,许多学生的专业得分和他们的现场表现反差极大,考试中有重大失误的学生排名靠前,而表现优秀的孩子却被打了低分,面临淘汰。她断定,这其中存在着明显的不公正。于是,她偷偷将部分考试实况录了下来。  

《新闻调查》的主持人柴静,是一位以风格犀利闻名的记者,她知道宋飞的开口,将会带来飓风般的反应,所以她一开始就提醒宋飞:中国音乐学院是民乐界最权威的高等院校之一,也是培养了你、你正任教的母校,可是,你却说你担任评审的这次考试有明显的不公正,你知道说这些话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宋飞戴着眼镜,一贯的淡淡笑容,她说她知道。在参加节目之前,她也曾动摇过,说出事实,会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会打击或牵连到不少局内局外的人,会把母校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呢?”主持人开始逼问。高考关系到无数人的命运,观众的心也发紧。无数的学生,都会在这场考试中一次定终生,指责这场考试的公正和公平,需要多大的勇气?将会承受多大的压力?  

宋飞停顿了一下。也许,她习惯了用音符而不是用语言来表达,但是,内心的激荡让她很快脱口而出:“因为我担心孩子,担心事业,担心整个二胡专业的未来。”  

宋飞回忆,从小跟着音乐教授的父亲学二胡,她的成长过程中从没有遭遇过阴暗的东西,从没有想到音乐会和丑闻联系在一起,有的只是对音乐的纯洁感受,和对明天的美好希望。“可是现在,”她有点说不下去了,声音变得呜咽和哽塞,“孩子们却被粗暴地剥夺了这种感受和希望……我宁可牺牲掉自己的平安和幸福,牺牲掉别人想象中的完美,也要把真相说出来。”  

观众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一个平时从容内敛的音乐家,此刻却在无声地流泪,她心里的伤痛和悲哀一定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节目的镜头不断扫过中国音乐学院的校园,校园里满是坐立不安的考生和目光焦灼的家长,他们在等待考试的结果,等待十几二十年的苦练后,别人给他们定下一个前程。可是,他们等来的也许只是一个丑陋的骗局!  

让观众真正震惊的是这场考试里三个考生的待遇:  

张雨,中国音乐学院附中的学生,连续六年在校二胡成绩都是第二名,曾获得首届青少年艺术新人选拔赛的少年二胡专业组金奖,考试中没有任何失误,可是,她的成绩是不及格;  

孙蕾,今年沈阳音乐学院承诺免试录取的优秀生。在复试中,她的音乐表现非常不错,感染力很强,考场上有评委笑着低声说:她有点小宋飞的样子,是棵好苗子。可是,她在复试中却排在了50名之外,几乎没有被录取的可能;  

于洋,来自黑龙江的考生。中国音乐学院的党委书记在考试巡查时,就听一些学生在走道里议论:这个于洋拉得太好了,我们怎么这么倒霉排在他后面啊,心里直哆嗦,都不敢考了。而复试结束后宋飞告诉院党委书记说,于洋落选了。书记很惊讶,说不会吧,怎么可能?宋飞说,事实就是这样...

2楼

在宋飞偷拍下的录像里,于洋、孙蕾他们都充满自信地演奏着,神采飞扬,而录像外的宋飞却面带悲哀,甚至有些发愣走神。 

看得出来,她在惋惜,在痛心。这些学生都有很好的音乐潜质和感受力,只要是拉二胡的老师,肯定都能感受到。然而,他们被无情地挡在了门外。在她看来,作为老师和评委,没有把该选的孩子选进来,就是种犯罪! 

面对录像,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主任赵寒阳教授、上海音乐学院林心铭教授异口同声地断定:就算打分中存在着弹性标准,那也只会是大红和浅红的差异,决不会像现在的结果———这是黑白颠倒的差异!一位考试中排名很靠前的考生,在关键地方竟然拉了三次才拉过去,赵寒阳主任都笑起来了:就算她是我的学生,那也不可能让她及格啊!同时他也证实,被“淘汰”的张雨在后来的中央音乐学院专业考试中,排在了第4名。 

如此的黑白颠倒!如此的泯灭良知! 

在节目里,宋飞没有表现她的激怒,但可以想象,当时她一定气得脸通红,眼睛被泪水模糊。一个与世无争的女音乐家,没有权势,不知道如何与强大的恶势力周旋,她甚至不会保护自己。她只会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流着泪说:这不公平! 

落选的于洋后来回忆说,初试过后,两个工作人员把他叫出来,说有人在男厕所那儿等他,于洋去了,竟然是主考官。主考官把厕所的小门一个个打开,确信里面都没有人,然后问了他两个问题,一是在北京跟谁学,二是还考中央音乐学院吗?问完之后停了一会儿,也许是想等什么话。于洋曾听说过,艺术专业考试能不能上,和跟着哪个老师学有很大关系,所以他没敢说什么,只是支吾着过去了。 

面对这种暗示性极强的问题,宋飞除了愤怒,她还难过,她感到对不起这些学生。同时,她也面临着一种崩溃。过去,除了给学生讲解拉琴的技巧外,宋飞还无数次地告诉他们,要用纯洁的心去感受生活,这样演奏的音乐才有感染力,这样才能把握人生的方向。可是,生活却跟宋飞和她的学生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考试失败后,于洋和他年迈的父亲离开了北京,他们没有钱再在北京耗下去。13年的学琴生涯,于洋手指上到处布满了茧子,主持人摸了摸那些硬硬的小茧子,它们让于洋的演奏富有激情和力度。但面对现实,每个人心里都感到无力。 

直面“招生黑幕”、“教育腐败”,宋飞很勇敢,可她说,她现在却没有勇气面对学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一切。但她更怕的是,学生们能“理解”这一切,“他们要是真理解了,他们的是非道德就会全部崩溃,他们会认为,老师教的那种真善美的东西原来是错的,是没有用的……”这是一场战争,是虚伪和正直、丑恶和纯真、堕落和圣洁之间的战争,是人心的战争,它早已经超越了一场考试的范围。 

主持人问落选的张雨:“宋老师特别担心你们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可能会失去音乐中必须有的那种纯净心灵。”张雨哭过,红着眼睛,这时却微笑起来:“这件事情和音乐不挂钩,它只是让我长大了。我永远相信宋老师教给我的,我心中的音乐永远纯洁。” 

说到“纯洁”,宋飞略带苦涩地笑了。她记得1998年读研究生的时候,班主任谢嘉幸老师给她们开了一门课叫“走进音乐”,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三个词:洪水,大学,权力。1998年发了洪水,老师告诉她们,洪水是天灾,是人所无法控制的灾难;大学呢?大学是学知识的地方,是最神圣的地方;那权力又是什么呢?权力是可以满足人心里欲望的东西。如果大学里没有知识,只有权力只有交易的话,那是不是人无法控制的灾难,是不是人心里面的洪水?所有人都回答说是。后来,宋飞回到大学,开始传道授业,同时,她也慢慢地看到了洪水。 

宋飞喑哑着声音说,我想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