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安阳原市委副书记潜逃期间藏在其司机家里

2011年01月14日07:49    来源：《华商报》     留言 0 条     手机看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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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灯下黑”。河南省安阳市原市委副书记李卫民“失踪”230多天后，在该省三门峡市落网。李曾被官方宣布“出逃”，舆论纷纷猜测其已经跑到境外，谁知其竟然“潜伏”在曾从政10年的三门峡市，而且就藏在那个当初向组织举报领导“失踪”的司机家里。

　　这个知青出身、后来官至副厅级的53岁男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以至于要“出逃”？而“潜伏”乡村这7个多月又是怎样度过的？他的被抓，将会给当地官场带来什么影响？这些都会引起你的关注。

　　1月12日，河南安阳官方发布简短消息，称7个多月前失踪的安阳市委原副书记李卫民，1月10日在本省三门峡市被抓。

　　消息甫出，三门峡官场一片风声鹤唳。因为在担任安阳市委副书记前，李卫民曾长期担任三门峡市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李失踪后，新华社引述河南省纪委的消息称，李卫民在担任三门峡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期间，利用干部选拔任用之机，收受他人贿赂。

　　2010年8月底，本报记者曾赴河南就李卫民案采访，河南省人民检察院一位部门负责人向记者证实，该院反贪局当时已经对李卫民立案调查，案由是“涉嫌受贿”。当时，安阳市官方网站“安阳新闻网”发布简讯，称李卫民涉嫌职务犯罪出逃，已被开除党籍和公职，检察机关也已依法对其立案侦查。

　　“现身”

　　“出逃”高官原来“潜伏”农村

　　“李卫民归案后，相信有许多官员最近都睡不好觉！”昨日下午，三门峡市政法系统的一位人士在电话中对《华商报》记者说。

　　按该人士的说法，李卫民自从去年5月中旬从石家庄“失踪”后，200多天没有消息。当地许多人都认为李已经“远走高飞”潜逃境外，当然也有猜测称不排除李已遭遇不幸。

　　就在不少人都以为李卫民已经不可能再“归案”，各种传闻正在慢慢被淡化时，突然传出消息称他被抓，而且是在他曾经工作过的三门峡境内。“很多人在内心是不愿意看到他被抓的，因为他被抓可能会牵扯到一批官员。”上述人士说。

　　据该知情人士介绍，李卫民被抓的时间是今年1月10日（星期一）中午1时，地点在三门峡市西边的陕县城乡接合部。“李卫民是从他原来的杜姓司机农村家中被带走的。”该人士肯定地对记者说。从去年5月20日消失到今年1月10日被抓刚好236天。

　　在这236天里，李是否尝试过离境，或者还是在等待时机，人们无从知晓。

　　在传统忠义道德里，他的司机也算是“忠心护主”、甘冒风险藏匿李卫民，但也从侧面反映出李卫民这样的官员，在官场中独特的处世为人方式，身边有一批铁杆“自己人”。

　　另据介绍，在抓捕李卫民时，三门峡方面还出动了武警，但并不清楚抓捕李卫民过程是否遭遇反抗。

　　据已公开的消息，追随李卫民多年的这名杜姓司机是河南陕县人，今年35岁。李卫民到三门峡后不久杜某就到了李的身边，一直很受李的信任。2009年，李卫民调到安阳后，将杜某从三门峡带去。2010年5月，陪李卫民赴京的司机正是杜某。李“失踪”后，杜某只身回到了三门峡，并在3天后向有关部门汇报了李失踪的事情。

　　去年8月2日，杜某曾在电话里向《华商报》记者证实李卫民回安阳途中失踪的消息，但李卫民去了哪里？杜称自己地位太低不知情。昨日下午，记者致电杜某早前的电话，已经关机。

　　据三门峡政法系统的知情人介绍，李卫民去年5月“失踪”后，在国内外造成了很坏的影响。为此，中央高层和河南省主要领导均有批示，要求公安部门全力以赴务必找到李卫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半年来，河南警方一直没有放松对李卫民的追捕。专案组为此在河南省内外布置了许多监控措施，其中杜某家中属于其中之一。

　　李卫民是在失踪后长期藏匿在杜家？还是刚落脚杜家不久就被抓获？该知情人称这个暂时还不便透露。

　　“出逃”

　　“失踪”三个月外界才知消息

　　李卫民最后一次在河南安阳露面是在2010年5月17日。

　　安阳市委办公室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当天安阳市四大班子组织领导赴北京给一位原在安阳任过职的老领导治丧，李卫民也在前往之列。

　　据该工作人员回忆，当天的李卫民一个劲地抽烟，表情严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当时随李卫民一起去北京的还有其司机杜某。

　　按照杜某后来对媒体的公开说法，19日从北京奔丧完回安阳的路上，他和李卫民曾在河北石家庄休整，结果20日早晨起来李卫民就不见了。刚开始，杜某还以为李去办私事了，结果一直等到20日晚也没见人，打电话关机、发短信未回。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很有可能是两人设计好的，至于“失踪”以后是否还有进一步计划，目前不得而知？

　　担心书记“有意外”的司机让服务员打开李卫民的房门，结果发现已经人去房空。独自回到安阳的杜某等了两天也没见到李回来，感觉“不对劲”的他，第三天就向市委办公室汇报了情况。

　　据该办公室人士讲，办公室负责人及时把情况

　　汇报给了安阳市委秘书长。秘书长听完情况后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走进了市委书记办公室……

　　随后安阳市委办公室内部被口头通知，“李书记最近有事请假了。”

　　从5月下旬到8月下旬，安阳官场私下里开始议论。当时流行的两个版本分别是：李卫民已经跑到国外去了；李已被河南省纪委“双规”了。

　　就在这两个消息被在安阳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8月下旬，南方有媒体首先披露了市委副书记李卫民“失踪”已三个月的消息。有记者向安阳市委主要领导求证李卫民“失踪”真伪，但却被告“人最近是不在，但具体不清楚”。

　　就在网络开始质疑，一个堂堂市委副书记三个月不上班，竟然没有人知道去向时？河南官方才不得不公开宣布，李卫民涉嫌职务犯罪“出逃”，并被“双开”，此时距离李卫民失踪已经逾一百天了。

　　“发迹”

　　从下乡知青到副厅级官员

　　河南省安阳县近年因“曹操墓”名声大噪，在距“曹操墓”所在的西高穴村约10公里处，有一个地方叫白庄镇。1957年春夏时节，李卫民就出生在这个豫北小镇上。

　　据镇上的老人李秋元回忆，李卫民出生后不久全家就搬到了安阳县。当时李的父母都是当地豫北纱场职工，李从小在县城长大，白庄镇只能算是他的祖籍。

　　李卫民的本家、白庄镇居民李耀先此前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时说，李家有兄妹三个，李卫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兄妹三个都很有出息的，老大在部队也是个领导，老三在安阳发展，工作也不错”。

　　按照李耀先的说法，尽管李卫民没在白庄镇生活过，但他一直承认自己是白庄镇人。多年来，当地人也常用李家三孩子的前途教育自家孩子“将来要有出息，看李家三兄妹”。

　　1975年，高中毕业后的李卫民本来子承父业，也去豫北纱场当工人，但后来被要求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李耀先清楚地记得，李卫民下乡的时间是在当年9月份。“正是收核桃的季节，卫民的父亲来找我，问我辛店公社有亲戚没。他说卫民要去辛店下乡，年龄小不放心，让介绍个亲戚照顾一下。”

　　据李耀先所知，李卫民在辛店公社下乡时表现很不错，在农村呆了两年半后，就被保送到河南新乡师范学院物理系读书。

　　这两年半的农村经历给李卫民的仕途增添了不少砝码——他有农村基层工作经验。

　　大学毕业后李卫民被分配到了安阳市染料厂任技术员。两年后，因为既有农村基层工作经验，又是大学生，“长相白净、斯文”的李卫民被调到了安阳市政府办公室，开始他仕途的第一步。

　　从安阳市政府办公室科员做起，用了10年时间，李卫民完成了从科员到处级官员的升迁。1994年，他已经是安阳市建委主任兼党委书记。

　　在安阳建委主任的职位上干了4年后，41岁的李卫民迎来了人生的一次质的跳跃。1998年年底，被任命为河南省三门峡市政府副市长、党组成员，开始步入厅局级干部序列。

　　副市长刚做了三年，他又被任命为中共三门峡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被认为开始进入权力核心，手握组织、干部、人事的“生杀予夺”大权。

　　由于组织部长这个位置的举足轻重，李卫民的仕途一度很是被看好，周围的人都认为他将来一定会有更大作为。

　　在三门峡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位子上坐了8年后，2009年8月，他被任命为中共安阳市委副书记。

　　“裂变”

　　三门峡从政10年的是与非

　　就官方此前公开的消息，李卫民“出逃”是因为三门峡任职期间“受贿”。李卫民在三门峡的10

　　年，其中8年是在被认为是“高危”行业的组织部长任上。

　　三门峡当地官场有人把李卫民在三门峡的10年分为三个阶段:“他刚来三门峡的时候干劲特别足，意气风发，谦虚而好学”。三门峡市委一位老干部对《华商报》记者回忆说。当时李卫民谦虚低调，经常找当地的领导请教问题，并表示自己是来学习锻炼的。这名老干部说，回头来看完全可以理解李当年的谦逊，“毕竟刚从处级干部上来，受过高等教育，表现很有素养。我们私下都说，这个年轻人将来有前途！”

　　“他刚担任组织部长的时候状态也很好，但到了第四年就不行了，下面就开始有一些说法了。后来大家意见就更大了，但他好像不在意。”三门峡市委的一名中层干部向记者证实了这样一个细节。大约在2007年秋天的一天，一次会议后他准备向市委书记汇报一项工作。当时李卫民正在和书记谈话。他听到李卫民给书记说，最近准备提拔某某单位的几个科长，文件已拟好了……

　　按照一般规定，市委组织部直接提拔科级是在职权范围内的事情。该干部亲耳听到书记很含蓄地否定了李卫民，原话为“这几个位置很重要，还是到时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他当时看到李卫民一脸的尴尬和不悦。事后他才听说，李卫民“收钱才办事”的说法已经流传很久了。

　　据三门峡官场的知情人介绍，李卫民在三门峡市的后期不仅“卖官”，而且还利用职务和权力插手一些城市建设工程，“他说他有个亲戚刚好是做这方面，让尽量能照顾一下。”知情人说。

　　三门峡市某街道原来的路灯是50米一根，李卫民有一天给城建部门负责人提建议说，你们的路灯太稀疏了，群众反映认为不够亮。该部门负责人说，那我们把灯管瓦数换大一些。李直接说，不要那么麻烦，你在两路灯中间再装一根，问题不就解决了吗，我有个亲戚刚好是做这个的，需要的话让他和你们联系。

　　据接近李卫民的人士的说法，李在三门峡后期变得非常阴郁，许多时候都是板着脸一副思考状，长时间一言不发。后来他才知道，李卫民不仅是因仕途不顺苦闷，还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烦恼。据当地的说法，李在三门峡政法系统任职的妻子前几年患了重病，让李卫民一度很颓废。后来李的女儿又因为家庭琐事成天向父亲诉苦……

　　“遮丑”

　　传官方曾希望李卫民“请假”

　　2009年8月，李卫民离开三门峡赴安阳任职，随他一起返回家乡的还有他的妻子和秘书以及司机。

　　此前，曾是李卫民大学同学的妻子也随李到了三门峡。据李的大学同学房先生介绍，李妻是一个非常精干的女人，2009年随夫调离三门峡前，李妻的身份是三门峡市人民检察院政治部主任。

　　回到安阳后，李卫民曾给安阳方面提出妻子身体不好，希望能给安排一个不要太累的职位。不久，李妻被任命为安阳市编办副主任。“但她一直没有去上班，说是在家养病”。

　　河南省人民检察院一位部门负责人说，在李卫民“出逃”后不久，李妻曾被纪检部门问话，“只是协助调查，绝不是外界传的采取措施！”

　　在房先生的记忆里，从三门峡回到安阳这大半年时间里，李卫民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即使熟人离开办公室，他也很少起身相送。“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这让我们这些同学开始和他疏远。”

　　按照已经公开的消息，李卫民在“出逃”前有许多征兆都很不正常，但显然都没引起当地领导的注意。比如说他经常在开会或参加一些活动的途中突然离开，给谁也不打招呼；还比如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即使有人找他说事，他会先用短信沟通，问清楚啥事后，再决定是否有必要和对方见面……

　　但李的生活并不低调。比如开着一辆“保时捷卡宴”出入安阳，当熟人夸赞车很漂亮，他说是女儿和女婿的车，自己最近借过来开段时间。

　　房先生还向记者介绍了这样一个细节：去年春节后，几个大学同学邀请李卫民吃饭喝酒。席间曾有同学向李敬酒，并表示祝他前途顺利，但敬酒的人话音未落，李卫民就连喝三杯闷酒，并说了句“我这辈子就到这里了……”说完，李推说还有事，起身就出了包间。

　　同样身在安阳官场的房先生分析说，李卫民的“事情”应该和三门峡有关，但和2010年初爆发的三门峡窝案的关系不是很大。“三门峡窝案的涉案官员基本都是副处以上，他（李卫民）毕竟只是一个组织部长，手没有那么长。”

　　“他的问题主要是利用职权提拔了一大批基层干部，科级居多，听说都不是白提拔。”接近安阳市决策层的一位知情人告诉记者，其实去年5月底李“出逃”后，决策层小范围曾拿出了一个意见：“冷处理，希望早点回来。回来后按请假对待（大意）。”

　　在此期间，安阳方面也秘密派人四处寻找李卫民，但一直未果。

　　就在决策层甚至给李卫民把“假条”都设计好时，有媒体把事情给披露了出来。“当时安阳方面很尴尬，只好宣布李属于‘出逃’”。

　　该人士说，在对外正式发布李卫民“出逃”、“被双规”的消息前，有关新闻通稿送省上审阅，有领导在看后曾很无奈，也很生气地说：“发吧！他（李卫民）已经没有退路了。”.

　　昨日下午，记者分别致电安阳市公安局等部门，均被告知官方暂无对案情进一步披露的计划。河南省纪委、省检察院的答复是，案件仍在调查，案情在合适时间将公布……

　　“零约束”下高官“出逃”

　　暴露监管缺失

　　中央党校政法部一位不愿具名的教授认为，李卫民的“出逃”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至少可以说明在当前体制中，制度对高官的监督处于怎样的一种“失控”状态。

　　这名教授说：“多年前，山东泰安有个叫胡建学的市委书记，他曾说官做到他那个级别，基本上就没有人管了。如今看来依旧这样。一个堂堂的市委副书记，不知音讯几个月，竟然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和去向？由此可见他的自由度有多大，相关规定制度对他行为的约束力几乎为零。”

　　“其实在现实官场中，众多像‘李卫民’这个职位的官员都几乎处于‘没有人监督’的游离状态。组织这个概念太空了，根本无法监督像李卫民这个级别的官员；同级人大是监督政府的；在党委排名中，纪委书记一般都排名在专职副书记后面，纪委监督这个副书记也常常力不从心。”

　　“群众监督更是大白话，一是群众这个概念太泛，而许多群众根本没有见到高官的机会，何谈监督？上级监督也许是唯一能对这些官员形成震慑的力量，但往往是鞭长莫及——— 除非官员有大错误；从当今来看，唯一还比较有效的监督是媒体监督，但这个监督的局限性太大、面太窄！官员的许多事情新闻根本就无法涉及！所以我说，李卫民之所以能从容出逃，这和他失去监督的地位有很大的关系！”

　　“我也看过前段时间对他的一些报道，一个市委副书记在市委院子里住着两层独院，司机、秘书都可以跟着他而调动工作，这些都说明，在他这个级别，做什么事情都已经没有人管了，除非自己很自律。这样的官员从容出逃，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本报记者李勇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