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交不育:毛泽东评点唐朝的几封“上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九乡新闻网 时间:2024/04/20 12:27:21

毛泽东评点唐朝的几封“上书”

 

  在古代中国,政治文化的一个重要特点,便是文武百官向皇帝“上书言事”。历来喜欢读史的毛泽东,对古代“上书”的作用及特点很感兴趣。早在秦汉时代,“上书”中便出现了许多奇文,如李斯的《谏逐客书》、贾谊的《治安策》等,此后历朝历代皆有佳作。在毛泽东看来,历史是现实的一面镜子,读古代好的“上书”,从中可汲取政治智慧和历史经验,达到资政育人、古为今用的目的。在读《旧唐书》、《新唐书》的过程中,毛泽东对其中几篇有代表性的“上书”,如马周上唐太宗书、朱敬则上武则天书、姚崇上唐玄宗书等反复阅读,在浓圈密画中留下了不少评点文字,很值得我们回味一番。

    对马周上唐太宗书,毛泽东给予高度评价,称其为“贾生《治安策》以后第一奇文”

    马周(601~648),博州茌平(今山东茌平)人,从小孤贫好学,尤其精通《诗经》、《春秋》。他早年十分落泊,经常受到地方官的欺侮。一气之下,他西游长安,做了中郎将常何的门客。郁郁不得志的马周,想不到命运就此发生重大转机。贞观三年(公元629年),唐太宗李世民令百官“上书言得失”。常何是个武夫,不通经史,但又任务在身,无奈之下,只好请马周代笔。马周条陈二十余事,样样皆合唐太宗的心意。唐太宗感到很奇怪,因为凭常何的才具是写不出这份“上书”的。常何倒也诚实,当唐太宗问起这件事时,他坦陈非其所能,全由门客马周起草。唐太宗喜出望外,立即召见马周,“及谒见,与语甚悦”,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当即决定其在门下省当值。马周从此平步青云,很快跻身于唐太宗的股肱之臣之列。马周历任监察御史、侍御史、朝散大夫、中书令、谏议大夫、吏部尚书等职,另兼任太子老师,可谓荣宠备至。常何因为发现人才,唐太宗赐帛300匹以示奖励。

    毛泽东对马周这位出身寒微,但却才识超群、深得唐太宗赏识的人物情有独钟。他仔细阅读《旧唐书》、《新唐书》中的《马周传》,对马周的多份“上书”都很留意,尤其对《新唐书》所载马周在贞观十一年(公元637年)的一封“上书”密加圈点,并给予高度评价,称其为“贾生《治安策》以后第一奇文”。贾生即西汉的贾谊,其《治安策》曾被毛泽东评价为“切中当时事理,有一种颇好的气氛”,“是西汉一代最好的政论”。马周的这封“奇文”,直陈己见,不事虚饰,表达了如下几个主要观点:

    一是奉劝唐太宗“节俭于身,恩加于人”,为子孙立久远之基。马周纵论历史,认为夏、商及两汉分别存在数百年,皆因为“积德累业,恩结于人心”。而从魏晋到隋代,都不过几十年,“良由创业之君,不务广恩化,当时仅能自守,后无遗德可思”。他举例说,如果没有“文景之治”的俭朴之风,穷奢极欲的汉武帝在刘邦之后便即位,则“天下必不能全”。所以,“自古明王圣主,虽因人设教,而大要节俭于身,恩加于人,故其下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卜祚遐长,而祸乱不作也”。毛泽东在“节俭于身,恩加于人”处逐字加了套圈,天头上还连画了3个大圈,以示这8个字为其中要旨。在强调历史经验之后,马周直陈时弊,指出当时“徭役相望,兄去弟还”,“百姓颇嗟怨,以为陛下不存养之”。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今京师及益州诸处,营造供奉器物,并诸王妃主服饰,皆过靡丽”。有感于民间之怨苦与京师之奢侈,马周语重心长地说:“陛下少处人间,知百姓辛苦,前代成败,目所亲见,尚犹如此。而皇太子生长深宫,不更外事,即万岁后,圣虑之所当忧也。”毛泽东在“陛下少处人间……目所亲见”处字字加了旁圈。马周的文字情理交融,毛泽东密加圈点,神交古人,在会心中感慨系之。

   在古代中国,政治文化的一个重要特点,便是文武百官向皇帝“上书言事”。历来喜欢读史的毛泽东,对古代“上书”的作用及特点很感兴趣。早在秦汉时代,“上书”中便出现了许多奇文,如李斯的《谏逐客书》、贾谊的《治安策》等,此后历朝历代皆有佳作。在毛泽东看来,历史是现实的一面镜子,读古代好的“上书”,从中可汲取政治智慧和历史经验,达到资政育人、古为今用的目的。在读《旧唐书》、《新唐书》的过程中,毛泽东对其中几篇有代表性的“上书”,如马周上唐太宗书、朱敬则上武则天书、姚崇上唐玄宗书等反复阅读,在浓圈密画中留下了不少评点文字,很值得我们回味一番。

    对马周上唐太宗书,毛泽东给予高度评价,称其为“贾生《治安策》以后第一奇文”

    马周(601~648),博州茌平(今山东茌平)人,从小孤贫好学,尤其精通《诗经》、《春秋》。他早年十分落泊,经常受到地方官的欺侮。一气之下,他西游长安,做了中郎将常何的门客。郁郁不得志的马周,想不到命运就此发生重大转机。贞观三年(公元629年),唐太宗李世民令百官“上书言得失”。常何是个武夫,不通经史,但又任务在身,无奈之下,只好请马周代笔。马周条陈二十余事,样样皆合唐太宗的心意。唐太宗感到很奇怪,因为凭常何的才具是写不出这份“上书”的。常何倒也诚实,当唐太宗问起这件事时,他坦陈非其所能,全由门客马周起草。唐太宗喜出望外,立即召见马周,“及谒见,与语甚悦”,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当即决定其在门下省当值。马周从此平步青云,很快跻身于唐太宗的股肱之臣之列。马周历任监察御史、侍御史、朝散大夫、中书令、谏议大夫、吏部尚书等职,另兼任太子老师,可谓荣宠备至。常何因为发现人才,唐太宗赐帛300匹以示奖励。

    毛泽东对马周这位出身寒微,但却才识超群、深得唐太宗赏识的人物情有独钟。他仔细阅读《旧唐书》、《新唐书》中的《马周传》,对马周的多份“上书”都很留意,尤其对《新唐书》所载马周在贞观十一年(公元637年)的一封“上书”密加圈点,并给予高度评价,称其为“贾生《治安策》以后第一奇文”。贾生即西汉的贾谊,其《治安策》曾被毛泽东评价为“切中当时事理,有一种颇好的气氛”,“是西汉一代最好的政论”。马周的这封“奇文”,直陈己见,不事虚饰,表达了如下几个主要观点:

    一是奉劝唐太宗“节俭于身,恩加于人”,为子孙立久远之基。马周纵论历史,认为夏、商及两汉分别存在数百年,皆因为“积德累业,恩结于人心”。而从魏晋到隋代,都不过几十年,“良由创业之君,不务广恩化,当时仅能自守,后无遗德可思”。他举例说,如果没有“文景之治”的俭朴之风,穷奢极欲的汉武帝在刘邦之后便即位,则“天下必不能全”。所以,“自古明王圣主,虽因人设教,而大要节俭于身,恩加于人,故其下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卜祚遐长,而祸乱不作也”。毛泽东在“节俭于身,恩加于人”处逐字加了套圈,天头上还连画了3个大圈,以示这8个字为其中要旨。在强调历史经验之后,马周直陈时弊,指出当时“徭役相望,兄去弟还”,“百姓颇嗟怨,以为陛下不存养之”。与之形成反差的是,“今京师及益州诸处,营造供奉器物,并诸王妃主服饰,皆过靡丽”。有感于民间之怨苦与京师之奢侈,马周语重心长地说:“陛下少处人间,知百姓辛苦,前代成败,目所亲见,尚犹如此。而皇太子生长深宫,不更外事,即万岁后,圣虑之所当忧也。”毛泽东在“陛下少处人间……目所亲见”处字字加了旁圈。马周的文字情理交融,毛泽东密加圈点,神交古人,在会心中感慨系之。

    对于马周的这封“上书”,毛泽东在极其赞赏的同时也指出了其中的某些不足。如“上书”中说:“今百姓承丧乱之后,比于隋时才十分之一。”毛泽东认为此种说法“不确,比于隋时,大约五分之一”。隋唐鼎革,人口锐减,但不至于减少到马周所说的十分之一,可见毛泽东读史是非常善于独立思考的。

    在历史上,唐太宗以“从谏如流”而著称。对唐太宗,毛泽东一向深表佩服。他在读《旧唐书·李百药传》时,曾总结“李世民的工作方法有四”,其中有两条便涉及虚心纳谏,即“每旦视朝,听受无倦”、“罢朝之后,引进名臣,讨论是非,备尽肝膈”。没有李世民便不可能有马周,毛泽东对此也是看得很清楚的。

    点评朱敬则上武则天书,毛泽东赞赏道:“朱敬则政治家、历史家,年七十五。”

    朱敬则(635~709),亳州永城(今河南永城)人,出身名门望族,“倜傥重节义,早以辞学知名”。他曾受到过唐高宗李治的召见和赏识,但因被人谗毁而未得到擢用。武则天临朝称制后,朱敬则先后担任正谏大夫、冬官侍郎等职务,并监修国史。

    武则天作为一代女皇,执政之初颇受朝野怨恨,加之帷幕不修,内心惧惶,为巩固政权,命人于朝堂安置铜匦,广开告密之门,同时任用来俊臣、索元礼、周兴等酷吏罗织罪名,残酷迫害宗室大臣,在朝野上下造成严重的恐怖气氛。有鉴于此,朱敬则上书武则天,提出“绝告密罗织之徒”,在政治上改弦易辙,“易之以宽泰,润之以淳和”,开创礼乐教化的新气象。

    在读《旧唐书·朱敬则传》时,毛泽东于开篇的天头上批注:“朱敬则政治家、历史家,年七十五。”对于朱敬则的“上书”,他浓圈密画,仔细体悟,处处体现出赞赏之情。从该“上书”来看,毛泽东说朱敬则是政治家,有以下两方面的理由:

    一是朱敬则援引秦、汉之得失,说明在政策上“因时权变”的极端重要性。他指出,秦国在李斯当政时期推行法家理论,致力于富国强兵,以至屠灭诸侯,统一宇内,在当时是必要而有效的。但是,这毕竟属于“救弊之术”,不可行之于久远。秦国却不改故辙,“淫虐滋甚,往而不返,卒至土崩,此不知变之祸也”。与之比较,汉高祖刘邦平定天下后,便听从叔孙通、陆贾等儒生的建议,“开王道,谋帝图”,从而奠定了西汉200多年的基业,此为“知变之善也”。因此,他建议武则天“览秦汉之得失,考时事之合宜”,“改法制,立章程,下恬愉之辞,流旷荡之泽……窒罗织之源,扫朋党之迹,使天下苍生坦然大悦,岂不乐哉”。对上述引文,毛泽东均加了圈画,并由此联想到西汉贾谊所写的《过秦论》,批注道:“贾谊云:‘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在他看来,朱敬则的论述是对贾谊思想的继承与发挥。

   二是朱敬则的“上书”非常讲究方式、方法与策略,充分考虑到了武则天的接受心理,体现了“顾全大局”、巧妙进谏的艺术,是个聪明人。朱敬则未必完全赞同武则天掌权初期的那些做法,但他在“上书”中却说当时置铜匦、开告端使“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尽露”,武则天“以兹妙算,穷造化之幽深;用此神算,入天人之秘术”。在这番铺垫后,朱敬则方才强调:“向时之妙策,乃当今之刍狗也。”“刍狗”乃无用之物,现今应该弃旧更新,转而实行宽恤之政。朱敬则以古论今,巧妙进谏,无怪乎武则天阅后“甚善之”。武则天个性极强,她所尊重的大臣只有狄仁杰等很少一些人,因此向她进谏并非易事。毛泽东说朱敬则是政治家,当包括“聪明”这一层意思在内。因为毛泽东在读《明史》时曾说过:“明朝反魏忠贤的那些人,不讲策略,自己被消灭,当时落得皇帝不喜欢。”言下之意,进谏者选取适当的方式和策略才不至于事与愿违。

    毛泽东认为朱敬则是历史家,除了上述因素之外,当还包括其他的原因。朱敬则曾经兼采魏晋以来君臣成败之事,著有《十代兴亡论》。特别是他还写过为秦朝郡县制辩护的重要文章《五等论》,其中观点与毛泽东的历史观十分契合。毛泽东在读《旧唐书·朱敬则传》时,对这篇文章也有过多处圈画。

    所谓“五等”,指周代分封制下确立的“公、侯、伯、子、男”这5个爵位。在历史上,赞同周代分封制的大有其人,如东汉至曹魏时期的王朗、仲长统、曹冏,西晋的陆机,唐代的杜佑、崔湜等等。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为陆机的《五等论》。陆机认为秦朝短命,根本原因在于实行了郡县制,郡县官吏由中央委派,一旦君主有忧,没有宗室与共利害,“颠沛之衅,实由孤立”。而汉初之所以能平定诸吕之乱、迎立汉文帝,在很大程度上便得益于宗室的屏藩之力。后来发生“七国之乱”,乃因为汉朝大启侯王,对秦朝郡县制矫枉过正所致。所以他得出一个结论,即“五等之君,为己思治;郡县之长,为利图物”。只有实行遵循旧典的分封制,才能上下同忧乐、共安危。即便分封制有弊端,也会发生以下犯上的侵弱陵夷之痛,但总比郡县之长强夺民肥,致使天下土崩瓦解要强得多。

    朱敬则却不赞同这些人的主张,他是中国历史上较早、较系统地为秦代郡县制辩护的人。在他看来,周代实行的分封制是建立在礼乐教化基础之上的,但春秋以后礼崩乐坏,道丧术兴,人们尚诈伪,贵攻战,“一旅之众,便欲称王;再战之雄,争来奉帝”,完全信奉兵强马壮者称帝的强者逻辑。所以秦朝废分封而行郡县制,“罢侯置守,高下在心,天下制在一人,百姓不闻二主”,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故意“薄功臣而贱骨肉”。秦朝二世而亡,非亡于郡县制,而是亡于残暴无度。

    朱敬则的这种观点对后来的柳宗元产生过影响。柳宗元著《封建论》,极言分封制之不可取。他举例说,秦朝“有叛民而无叛吏”,汉朝“有叛国而无叛郡”,唐朝“有叛将而无叛州”,这些都说明郡县制较分封制优越。毛泽东对朱敬则、柳宗元的观点深表赞同,认定“百代多行秦政治”,并奉劝郭沫若“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在毛泽东的心目中,朱敬则、柳宗元都属于有深厚史识的历史家。

    朱敬则为官清正,珍惜贤才。当时的御史大夫魏元忠、凤阁舍人张说遭人诬陷,行将处死,“诸宰相无敢言者”,唯有朱敬则上书武则天,为这两人申冤鸣屈,说他们“素称忠正,而所坐无名,若令得罪,岂不失天下之望也”。魏、张最后免于一死,有赖于朱敬则的鼎力相助。武则天宠幸的张易之等奸臣媚权事贵,为武三思、苏味道等18人绘《高士图》,想引诱朱敬则参与其事,但朱敬则“固辞不就,其高洁守正若此”。公元706年,他受贬归乡,行李中“无淮南一物,唯有所乘马一匹,诸子侄步从而归。敬则重然诺,善与人交,每拯人急难,不求其报”。毛泽东对这些引文都逐一加了旁圈,流露出他对朱敬则的敬重之情。

  评点姚崇上唐玄宗书,毛泽东批注:“大政治家、唯物论者姚崇。”

    姚崇(650~721),陕州硖石(今河南陕县)人。其父姚善意在贞观年间曾担任过都督一类的职务。姚崇早年应“下笔成章”举,文名远播,并五迁至夏官郎中。

    姚崇历事则天、中宗、睿宗、玄宗等皇帝,堪称“四朝元老”,到唐玄宗李隆基当政时,其功业达到鼎盛,成为开创“开元盛世”的一代名相。毛泽东对《旧唐书》、《新唐书》中的《姚崇传》都读得十分仔细,在《新唐书·姚崇传》开篇的天头上批注:“大政治家、唯物论者姚崇。”

    开元初年,唐玄宗务修德政,励精图治,准备任命姚崇为宰相。姚崇抓住皇帝锐于成事的心理,上书提出10条意见,以皇帝能否接受作为他是否出任宰相一职的条件。这10条意见是:一、武后当政以来以峻法绳下,陛下能否做到“政先仁恕”?二、朝廷与吐蕃作战,兵败青海,至今未有悔意,陛下能否做到“不幸边功”?三、近来佞人触犯法网,皆因为受宠得解,陛下能否做到“法行自近”,无论亲疏远近,一视同仁?四、武后、韦后时期宦官干政,“臣愿宦竖不与政可乎”?五、宗室贵戚、公卿方镇等纷纷纳贡于上,陛下能否做到除“租赋外一绝之”?六、外戚曾长期把持朝政,班序芜杂,臣希望以后“戚属不任台省”,行吗?七、先皇帝侮辱大臣,有失君臣之礼,陛下能对臣下“接之以礼”吗?八、燕钦融、韦月将等大臣以忠被罪,从此以后诤臣沮丧,臣愿群臣皆得“批逆鳞,犯忌讳”,陛下同意吗?九、武后、中宗先后造福先寺、玉真观等,费资巨万,陛下能做到杜绝“佛、道营造”吗?十、西汉因为吕禄、王莽、阎显、梁冀等外戚权臣乱天下,“臣愿推此鉴戒为万代法可乎”?唐玄宗说:“朕能行之。”姚崇于是欣然赴命。

    姚崇所提上述10条意见,总结了以往几代存在的主要弊端,有些意见相当尖锐。如他提到的燕钦融本是一代骨鲠忠义之士,只因上书唐中宗李显,指斥韦皇后干预国政而遭到“扑杀”。此事发生后群臣忧惧,朝堂上一片沉默。姚崇以此为鉴,直截了当地要求唐玄宗允许群臣“批逆鳞,犯忌讳”,颇有置生死于不顾的况味。好在当时唐玄宗初登大位,锐于成事,政治气候适宜,君臣之间达成了共识。所以毛泽东称姚崇为“大政治家”,并赞扬:“如此简单明了的十条政治纲领,古今少见。”唐玄宗后来耽于享乐,折辱大臣,与前期判若两人。如监察御史周子谅在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上书忤旨,竟然在朝堂上被杖死,可见进谏的时机也很重要。

    唐朝“开元盛世”,姚崇与宋璟齐名。姚崇长于应变,以成天下之务,而宋璟则长于守文,以持天下之正。有次唐玄宗准备巡幸东都洛阳,恰在此时朝廷供奉祖先的太庙朽坏了,宋璟认为这是上天降咎,皇帝不宜东行。但姚崇不这样看,他上书称太庙本是前秦时苻坚所建,距今有几百年了,朽坏很正常,不过“偶与行期相会”,因此不必顾虑。他说东都洛阳已作好准备,如果皇上取消行程,反倒“失信于天下”。旧庙既已毁坏,不堪修理,不如暂时将祖先灵位移于太极殿安置,再改建新庙以申诚敬。唐玄宗听从了姚崇的意见。毛泽东在比较了姚、宋的行事风格后,认为“二人道同,方法有些不同”。所谓“道同”,即对皇帝的忠心不贰。

   姚崇为相时不信鬼神,不畏灾异,相信人定胜天,有一种敢作敢为的气派。这一点犹为毛泽东所赞许,称其为唯物论者。开元四年(公元716年),山东发生蝗灾,官民不敢捕杀,百姓皆烧香礼拜,设祭祈恩;汴州刺史倪若水认为蝗虫是天灾,只有修德方能禳除,如果以人力捕杀则为害更甚。姚崇为此事忧心如焚,上书唐玄宗,批评“庸儒执文,不识通变”,强调“事系安危,不可胶柱”。民以食为天,如果任凭蝗虫害稼,势必导致百姓颗粒无收,流离失所。他建议山东官民立即在晚上设火引蝗,边烧边埋,即便除之不尽,也胜于养以成灾。在他的大力督责下,山东官民灭蝗10余万担,一场灭顶之灾得以化解。

    唐代盛行佛教,许多皇帝如武后、唐中宗,还有许多公主、外戚十分佞佛。到唐玄宗时,此风仍未衰减,朝野上下争先造寺庙,度人为僧尼。姚崇为此上书,提出“佛不在外,求之于心”:“但发心慈悲,行事利益,使苍生安乐,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奸人,令坏正法?”他以梁武帝萧衍三次舍身同泰寺,仍不免亡国殄家等事实为例,说明佞佛并不能消灾免祸。唐玄宗认为他说得有理,于是将1.2万名伪滥僧人还俗。姚崇身体力行,告诫子孙“但平等慈悲,行善不行恶,则佛道备矣”,什么抄经铸像一类行为,都是惑于凡僧的无知之举,非但无益,反倒损耗生人,甚至有因此而破业倾家者。古代社会,人们迷信神佛,像姚崇这样具有清醒头脑的人,可算是凤毛麟角。毛泽东对姚崇的“上书”及诫子弟文作了多处圈画,并批注:“韩愈佛骨表祖此。”唐宪宗时期,韩愈写下著名的《论佛骨表》上呈宪宗李纯,不遗余力地抨击佛教,结果被贬为潮州刺史。毛泽东发现了韩愈与姚崇之间的思想联系,认为韩愈的唯物论植根于80多年前的姚崇。这也显现出毛泽东读书由此及彼、触类旁通的功夫。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转眼间,毛泽东离开人世业已30余载。对其功过是非,人们各有评说,但无不承认其是一代历史家。他读《二十四史》,最喜欢读人物传记,而在人物传记中又特别留意包括“上书”在内的可靠文献,并给予独到的评说。这是一种带有个人风格的读书方法,也是一种政治家的历史记忆法。中国的《二十四史》,内容极为丰富,其中经验教训既可以开示未来,同时也会带给人一些包袱。毛泽东饱读《二十四史》,受其影响当然也是多方面的。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拥有无上的权威,权力未能得到有效约束和监督,“万岁”的呼声一直不断,这是他晚年不断失误的根本原因。他经常援引古代君臣纳谏和上书的事例教育干部发扬民主,此种观念在现代社会是比较落后的,实质上是有些建议他接受了,但许多可贵的意见他非但未能采纳,反而给予批判和打击。因此,只有持续不断地建设民主政治,才是治国安邦的根本途径。(胡长明